在一起三年,我才发现,我只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1
虞小暖实在不敢相信,昔日只有屏幕前垂涎的男人,现在竟然躺在她的身边。
粉色的被褥上面描绘着暖萌的小猫咪图案,覆在他侧躺的身上,反而有种微妙的反差感,将他浑身清冷的气质融化成了春水。
睡得可真香!
忍不住凝视他的睡姿,“长得可真好看,可惜是个冰棍。”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孰不知,在她合眼之后,身旁的那位睁开了眼,霸道地将人一拉,满意地藏进自己的胳膊肘。
“还挺暖和。”
2
虞小暖和男神的恋爱谈了足足有三百六十五天乘以三。
现在回顾,三年时光里,竟有笑有泪,甜苦参半,真实又恍惚。
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
真实是因为他这个人从头到脚表现的真诚。
恍惚是他们这段恋缘来得实在太过玄幻。
男神处在男票这个岗位上,可真真是挑不出毛病来。
工作出去应酬会提前报备。各个节日里,让你惊喜的礼物一定不会缺席。
出门会在口袋里放纸巾,车门提前替你打开,为了防止你的脑袋撞门,还会给一个无懈可击的摸头杀。
“啊!太过完美,我简直配不上他。”闺蜜聚会上,她再次对雅雅坦露心扉。
“你知道么?他的父母都在筹备婚礼的事情了。”
无奈在闺蜜听来就是赤裸裸地炫耀,“行了!虞小暖!警告你,不准再秀恩爱了。”
“你知道我们大学那帮舍友每次看到你,都嫉妒得想磨刀。”
“你说,你这走了三年多的狗屎运了,终于快修成正果了,趁着气运还没消耗完,抓紧造人,好稳固你豪门的富太太地位。”
“他说了,他们家不是豪门,只是普通人家。”
“切,这话你也信?就你这种傻白甜才信呢。”
“普通人家能随便给你在市中心买套房子?买车子?”
“人家低调,你不能跟着傻掉啊。人家可是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太子爷。”
“说了,只是普通商户人家……”虞小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了,消音在喉咙里。
将脑门扣在原木色的咖啡桌面上,闷闷地说,“我就说我配不上人家,论家境背景,他们家是高级蚕丝料,那种千金难买的那种。我们家就是超市买一赠一打折处理的抹布。论外形,公子陌上如玉的本尊。论才华,顶级男团的队长,知名音乐人,现在还跨界做制作人。”
闺蜜雅雅越听也气馁,说实话,起初听到虞小暖把大家捧在手心里的仙草给咬了,大家都是嫉妒得快要疯掉,心痛得快要炸掉。可是作为好姐妹,也是替她高兴。
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命,能和男神谈恋爱的。
后来,男神从热火朝天的男团独立出来,宣布不做爱豆,做幕后音乐人去了。
她都怀疑,是闺蜜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拉下了神坛,归入了凡间。
实在是妙哉!奇哉!不可思议哉!
“我觉得这可以纳入十万个为什么?虽然小暖你长得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起码……是天然耐看的美女。但是人家男神可是混娱乐圈的。身边的绝色绝对少不了,人家怎么就看上你了,而且一看就是看三年。我都替男神不值,在这大好的年华里,为啥不雨露均沾呢?”
“喂!有你这样的闺蜜么?”
“我是觉得不可思议,当然绝对不是看轻你的魅力。以我们小暖小仙女的魅力,套牢一个普通的男人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是对方是谁?他可是肖任江啊。”
其实,放在虞小暖内心深处的疙瘩还有,“如果说,他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初恋呢?”
“你说什么?初恋!”
这个疙瘩藏了整整三年,她一个人也没说起过,本以为自己足够阔达,当男神的疗伤工具,等他从初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她可以坦然又潇洒地离开。
哪知道这一待便是三年。
哪知道自己是深陷情爱,不可自拔。
“你是他心目中白月光的替身?”气氛在这个时候沉寂下来。
“……”虞小暖的手机振动显得尤为响亮,正好是肖任江打来的。
因为就在刚刚,她编辑了一条信息,“我觉得结婚没必要。”
哪知道,男神亲自追到了这儿。那酷冷的气场真的是碾压全场。
大步流星到她跟前,举起手跟撸猫似的撸她浅棕色的毛发。
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只不过洒在她头顶上,滋生出宠意来。
闺蜜却心头乱颤,只因男神眼神转到她身上来,就带着武器般的杀伤力。
又冷又戾,跟利刀似的,好似读懂了他的眼神。
闺蜜雅雅开口,“我可没有阻拦你们好事,只是有些事你可要交代清楚了。初恋是怎么回事?”
“……”任肖江冷眼一扫,直接示意助理买单。而他拉着虞小暖出门右拐了。
3
晚饭后就被肖任江接走,去了婚纱店。
“江,我说了,我还没想好要结婚。”虞小暖疙疙瘩瘩说完。
“难道你想吃完不负责?”他蹙眉,又拉着她手,攥得紧,深怕她跑走了似的,“虞小暖,你记住了。这可是耍流氓。”
谈了三年恋爱,睡了男神两年,听着确实需要负责任。
“可我还真没做好准备!”她纠结着说道。她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每个月拿几千块的死工资,当时带着男票回家。刷新了老爸老妈对礼物的认知。
他们妥帖地做人,妥帖地工作,大半辈子过去,似乎也没出过任何岔子,也不想晚年不保啊。
这收到的礼物实在太贵重了,尤其是妈妈收到的玉器,后经鉴定价值不低于六位数。
“女儿啊,咱们还是要找门当户对的,以后就算你受了委屈,娘家还能给你撑腰。”
“乖,我们有底气,千万别高攀。”
这便是爸妈发自肺腑的感言。
本想着这长相俊美,能力出凡的富家公子一定是吃腻了山珍海味,想换口清汤喝。才会看上他们的宝贝女儿。但终究会嫌弃寡淡无味的清汤。
所以虞家二老,也不急着拆散鸳鸯,只等他们自己识趣了分手。
其实爸妈的观念,或多或少影响虞小暖。
但她终究属于佛系的心态,男朋友又没做错什么?难道太优秀也是错误么?
她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哪天说不定,太优秀的他就看不上自己了呢。
所以这三年,一直等着一个契机。
哪知道男票非但不变心,还越来越居家起来。
工作完第一时间回家,一回家就要搂着她,跟个黏人的小妖精似的。
他还正儿八经地带着她见家长,那些传说中高贵的长辈们,非但没有任何异议,还对她十分欢喜。就连象征孙媳妇的玉镯子都给强行送上了。
没错,丝毫没有给她婉拒的余地。
记忆收回,视线停留在婚纱上。他开始郑重地挑选礼服。
“你不会是想一拖再拖,等到我容颜衰老,一脚踹了我,找新欢吧。我得等我容貌还是顶峰的时候,把自己推销出去。”
等等,男神是不是拿错剧本了?为啥搞得被抛弃的是他?
明明他才是众星捧月的男神啊。
就算他比自己大七岁,但是放在娱乐圈里,男神这种级别的,找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都是轻而易举的。
虞小暖实在不知所措。
但是看到穿着婚纱的一对新人,在一旁讨论着,婚房的装修,尤其是谈到儿童房,要几个孩子的时候。
她顿然醒悟,拉着他的手。
“肖任江,你真的想清楚了么?和我结婚,那可是过一辈子啊,可是要养儿育女的。是要对家庭,对全社会负责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他拼命在给自己安全感,她就是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总觉得眼前的婚纱会成为泡影,谁叫他给的生活实在太梦幻了呢。
她的一本正经,换来他的眼眸深邃,随后莞尔一笑。
“乖!这辈子都离不开你,谁叫你是我的暖宝宝呢。”他亲了她的额头,如王子轻吻沉睡的公主一样,优雅的模样,引得店内一帮人都疯狂尖叫,狂按手机拍照按钮。
虞小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架势,毕竟一直以来被他保护得很好。
虽然他对外公布已名草有主,但未公开她的真实身份。
这次,大厅上空的水晶吊顶和大家手中的闪光灯,再加突如其来闻风赶来的新闻媒体摄像灯的加持。
虞小暖完全慌了。
眼前的光亮闪得她快要睁不开眼,却听他磁性的声音响起,“既然大家都匆匆赶来,不如做个见证。”单膝下跪间,红色的钻石盒打开,一枚钻戒如跳跃的舞者脱颖而出。
终究是等不到那句分手的话了。
因为他说了,“嫁给我吧。”
作为公众人物,他完全可以选择隐私的方式求婚结婚,如此大张旗鼓,自然有他的想法。
此事浩浩荡荡,忙乎到了后半夜,虞小暖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翌日,她虚脱地躺在了床上。望着纤细手指上多出来一个BLINGBLING的戒指。依旧觉得是在做梦。
但浑身的酸痛感,以及瓷白肌肤上还未来及退散的吻痕,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啊——”
求婚一事第二天就上了热搜。
没办法,人红是非多。
就算昔日的男神偶像已经宣布退出荧幕三年,那俊秀的容颜还是令大众念念不忘。
就是男神太冷了点,很多追星的粉丝,都说离肖任江越近,就会有种冰冷的窒息感,以至于大家都只敢远远地望着。
当时还有人臆想,哪一位小仙女有那个能耐,让这位冰砖一样的男神融化。
三年过去了,这位小仙女终于浮出水面了。
媒体当然拼了老命也得报道。
4
虞小暖自诩为幸福的小花猫,从小是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宠溺中长大的。长得又是闪闪人爱,乌溜溜的大眼跟个黑葡萄似的,灵动得能说话。
爱笑,有梨涡,宛若三月春风撩动的碧波。
皮肤是祖传的白皙有光泽,从小不知道怎么护理,爸妈随手给她涂大宝,她在一竿子同学中,都是白得发光发亮的那个。
她又乖巧懂事,爸妈让她学钢琴熏陶艺术情操,她也学。让她学奥数锻练脑子,她也学。
明明她对黑白按键实在不感兴趣,经常走神,谈会几首小学生唱的歌,再无巅峰之作。
明明她对一连串的数字十分不感冒,拿了倒数第二的名次,让爸妈实在没办法显摆。
看似乖巧,却没长性。
爸妈也不介意,只要听话懂事,比什么都强。毕竟也不强求女儿做巾帼英雄,为国争光。
长那么大最叛逆的一次,就是趁着爸妈不留意,擅自改了志愿书。不惜被爸爸毒打了一顿,她也执拗地不吭一声扛了下来。家中长辈都喜欢她中规中矩地选择师范专业,而她报考了喜欢的播音主持专业。
命运坎坷好不容易进入了她梦寐以求的专业,大学第一年,就得了甲状腺肿瘤。喉咙开刀动手术,直接休学了大半年……索性发现得早,并没有搭上性命。
只是落下一大截的课业,身体又经不起劳累,人动不动就发烧感冒,喉咙沙哑。父母都劝她别再坚持这个专业,老师都心疼她劳累让她放弃。
虞小暖可以说,慵懒了前20年,在第21年之后,开始了开挂的人生。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是她为了自己热爱的事业,惯用的座右铭。所以她怎么会放弃呢。
5
当时学校作为拍摄地,租了一个教学楼给拍摄组。
正好需要有播音专业的女同学本色出演。虞小暖因为业务能力出众,被老师直接推荐过去了。
想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机会,也不会遇到肖任江。
那时候冬天,冷得要命,却要拍夏天的戏。
就在大家只穿了个白色衬衫小短裙瑟瑟发抖的时候,虞小暖踮着脚,站在一边看好戏。
还要吐槽几句,“男主长得不赖,不愧是人气居高不下的男团队长。就是太冷了。看着不像是告白,像是在讨债。”
可能吐槽会心虚,在某一天片场里,正好和肖任江四目相对,她有一阵胆怯,步伐情不自禁往后退,却被背后之人往前推了一把,将她推进了肖任江的怀里。
“你冲上去干嘛?以为你是女主角么?”导演在一旁喊。
此话羞愧到虞小暖无地自容,她也不想啊,哪知有咸猪手推了她一把?
连忙挣脱,心想糟糕,男神一定被侵犯了的感觉。
所幸男神根本不打算追究。片场太忙碌,她也来不及道歉。
若她没看错,男神嘴角竟然上扬了?只是稍纵即逝,他被工作人员簇拥着离开。
事后,听取闺蜜的意见,遇到得空机会给男神赔礼道歉。
却只听他若有所思地说道,“看你穿那么少,不怕冷的样子,手心还挺温暖的呢。”
虞小暖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她也不知道啥情况啊,只知道全家叫她暖暖,说她就算到冬天也是热乎乎的,但是也没干过,冬天穿夏天的衣服这档子事啊。
她比一般人能抗冷,不行么?
在之后的某一天,虞小暖因为颜值出众,被导演组又加了一场戏。
听导演意思要拍到了半夜,有些镜头不是特别满意。
十点多的时候,虞小暖是率先结束的,准备收拾回家,一想到又赚了一笔外快,别提多高兴。
在出门左拐的时候,低头看谁给她发微信。结果一个闷头,撞上了人。
“你叫虞小暖是吧?这是你撞进我怀里第二次了。”这熟悉的声音,不是肖任江么?她有一瞬间当机。
直到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侧眼瞧他身上还盖了一条棕色毛毯,只是有一半落在地上。
微微抬头能看见他紧逼的眼眸,以及冷硬的下颚线条。能够感受到他面部肌肉的瑟瑟发抖。涂了唇膏貌似也掩饰不住肤色的惨白。这怎么看着都像是很冷的样子。
北风呼呼地吹,确实很冷呢。
那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手心已经被某人捂在手里了。
“还挺暖和。”听闻一句低声呢喃。
“……”男神牵我手了?好激动,等等,怎么像是在暖热水袋。
她手心常年散热,大冬天同桌就会蹭过来握她的手,这种举动她也习惯了。只是对方是男性,还是……肖任江。
她就不知所措了。
这样拥抱的姿势大概持续了一分钟。
虞小暖内心憋了一肚子水,这要牵到什么时候?到底是谁趁机揩油嘛?
直到外头有场务喊人,肖任江才有所反应,缓缓退出,眼神里竟然有留恋。
就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潇洒走开,徒留下修长而孤寂的背影。
望着黑色斜影落在水泥地板上徐徐拉长,渐次走远,她有些呆愣。
这又是什么情况?
只听经纪人大哥在耳边说,“小暖啊,任江绝对不是色狼。他只是……只是……”有些话难以启齿,但是深怕出现丑闻,经纪人大哥马上解释道,“你和他初恋长得真像,他把你当作他初恋了。你懂得的……”
“今天的事情记得保密啊,作为感谢,这是他团队的演唱会门票,可是抢断手都抢不到的哦。”
手上多了演唱会门票,她查了下还是顶好的视觉位子,黄牛票已经炒到好几千块了。这个十五分钟赚来的钱,真是人生第一次达到顶峰。
那场演唱会,虞小暖终究没有去,最大的因素是奶奶突然生病,她需请假回家一趟。而闺蜜又是该团的铁粉,不惜高价买走,多了一笔转账,她全然不在意地当作外快。
但是不知道那是他们团最后一次合体的演唱会,肖任江作为队长,选择退出舞台。
至于原由,只说了一句身体原因。
新闻还有报道,演唱到半夜里,肖任江竟然晕倒了。至于具体缘由,大家自己猜。
6
此事浩浩荡荡在网上喧嚣了许久,直到一周后,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是我,肖任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此时的他声音沙哑带着祈求,不复那个高冷傲娇的男神形象。
“我想见你。”我快撑不下去了,这是他没有说出的话。
只是一个人裹了三四条被子,蜷缩在角落,睁着眼等天明。
肖家人都急死了。从小他就怕冷,乃至这几年越演越烈。看了多少年的医生,都说这不是毛病,具体也解释不清。
可他就是畏冷。甚至到了夜不能眠的地步。这也严重威胁到他的事业发展。
天刚亮,肖任江就找上门来了。在学校门口,黑色口罩、黑色围巾、黑色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的会以为是神经病。
但是虞小暖一眼就认出了他,可能男神的气质真的与众不同吧。
屁颠屁颠跑过去。
“你找我有事?”
“那天演唱会你怎么没来?”一上来就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通,搞得她莫名其妙。
男神脾气都那么臭的么?她要去粉丝群揭露!哼!
气得虞小暖想拎起拳头砸他,哪知道双手被他一拉,顺势揉进了怀里。
“这样吧,你做我女朋友。我就不生你的气了。”
“……”在虞小暖一脸懵逼之中,某人已经拉着她火热的小手,很开心地揉搓。
“你可真暖和。”
“啊?”
说实话,只要是个人,碰到全民男神来告白,都会一脸懵逼吧。
后来理智稍微恢复一点,两人找了私密性比较好的茶餐厅,她问,“为什么要我做你女朋友?而且我也没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他缄默不语,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难道告诉他,他有个怪病,连国际权威专家都没办法治的病,对热感知无力。
“经纪人大哥说,我长得很像你的初恋……是这个原因么?”
嗯?他抬眼。
好看的人,就连微表情都是如诗如画的。
虞小暖不禁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借口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可如果有这么好看的男友估计做梦都会笑掉大牙的。她就在这当口儿纠结了。
“嗯,你很像她……”他停顿一瞬,正好有记得一句台词,“忘不了她,心很痛,让你做我的药真的很对不起,但是别无他法。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我的痛。”
啊,原来爱得那么深啊。
虞小暖本来想说,我需要考虑下。
哪知道,他不惜在自揭伤疤,“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顿安稳觉了,你看我的黑眼圈,她自己一声不吭地跑到了国外,还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连给我挽回的机会都没有。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会放下的。可是爱得太深了……”
“看到你长得酷似她的脸,我以为我找到了救赎!”
“答应我好不好?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天知道,他脑海里全是电视剧台词。
男神就这样含情脉脉地握着她手,双眸深邃地凝视着她,导致她鬼使神差般地点头了。
她本应该果断地拒绝,却输在了对方的深情里面。
心里难免苦涩,这种深情只是针对他的初恋。而她只是消磨他痛苦的山寨品。
事后他说晚上有空,两人顺便约了一个会,去私人影院,看最新上的电影。
无奈她看得津津有味,他却睡得有滋有味。私人影院是情侣间,双人真皮沙发。
他脑袋倚靠在虞小暖肩上,双手半搂着她,睡相酣然,唇角都是微翘的弧度。
哎,他一定是爱惨了初恋,虞小暖想。毕竟只有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才能如此熟睡。
随后又懊恼自己怎么就同情心泛滥地答应了呢,做一个替身女友。
7
之后,他变得“不务正业”。退团之后,转做幕后音乐人。
工作室直接定在了她所在的城市。还把工作合约减了大半,佛系营业。
可他的热度丝毫没有减退,业界一直高度重视。
有次媒体曝光了他的行踪,男神牵着女生的手类似这种照片。
虞小暖想着,完了,这段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的恋爱就要腹死胎中了。
毕竟网络上多少粉丝开始哭泣,他们的男神竟然被人拐走了。
哪个不长眼的?
公司应该也不会允许他胡来,在事业上升期的时候因为谈恋爱而前途尽毁。
做好了分手的准备,虞小暖很是认真地扑在学业上,最近业余时间也在某云上,上传一些读物选摘、深夜伴读之类的。因为动听的声音吸引了一大帮粉丝,不知不觉破了百万。
还受邀出席该平台的签售会。
同时因为出色表现,被选修课教授推荐到市里的电视台,实习机会下半年就开始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分手也快来了吧。
看网络上,粉丝都在抗议男神恋爱。唯粉自然不允许自己的男神被其他女人沾染。
当然也有心胸大度的粉丝表示支持男神的所有。毕竟偶像也是人,结婚生子也是必经之路。
结果就在硝烟四起的网络上,男神直接发了条微博,“她融化了我的心,我的暖宝宝。”
一下子把舆论升到最高点。网上万人咆哮,哀鸿遍野。
虞小暖在他的备注里就是暖宝宝。知道他全网告白的是自己。
和明星恋爱,就要有强大的心理,她觉得自己强心脏越来越厉害了。
淡定地在家里喝咖啡、读书籍。
“暖宝宝,快十一点了,你都还不睡觉么?”肖任江一回家,就对着室内在录音的虞小暖撒娇。
没错,一到两人独处的时候,某人就会开启撒娇任性模式。
这绝对是广大网友始料未及的。毕竟男神人设崩塌了。
“深夜伴读,今天是直播频道,我得在线。你先去睡吧。”她忙着手头的活,线上粉丝已经嗷嗷待哺。
她只是露声音,并未露脸,却收割了大票粉丝。
肖任江感觉到了严重的危机。
一屁股坐在她的椅子上,屁股使劲忘她身边挪。
搞得一张椅子,两人坐,虞小暖忍不住翻白眼,这行为幼稚得跟三岁没区别。
不,他能更幼稚。脑袋枕在她肩上,一手搂着她腰,一手玩弄她的手指。
“那不能抱着你睡,我睡不着。”幸好小暖有所准备,在他坐下来的时候,提前把收音频道关掉了。要不然,他那特别富有磁性的声音,网友一定能分辨出来。
离十一点半直播还剩下十分钟,迫在眉睫。
“乖,我在工作。”安抚肖三岁。
“不嘛!我孤单,我寂寞。我为了见你,把全国最火的音乐综艺都给拒了。你为了工作要抛弃我么?”
“……”真该录音,让全国人民瞧瞧,他们的偶像是多么无赖。
最终无奈,让他不能说话,她继续直播。
读的是一篇日本文学大家的文章。
“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却很小。”
“对相爱的人来说,对方的心才是最好的房子……”
她的声音该死的好听,以至于失眠的人们,总能在郎朗的夜读中,寻找慰藉,在急躁而繁忙的社会里,她的音段更像是定心剂,在暮色里获得一丝安详。
有人说,能读出这样韵味的词句来,她本人该是和音调一样,美妙而动听的吧。
有人说,能在繁世,僻一幽静,上善若水,真真妙人。
肖任江则觉得,她刚刚读得都读到他心坎里去了。
从未觉得一个房子那么重要,容纳了有她的房间,既广阔又狭小,却足够心安。
抬下颚亲吻她的侧颜,引得她双耳蹿红,两眼瞪大,甚是可爱。
若说以前离不开她,是因为她特别的体质。
那么此时,他由衷地认为,他被她从头到脚地迷住了。
8
两人同居,是在确认关系一个月后,是他要求她搬来一起住的,既是为了让她生活舒适点,也是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但是用“你很像我的初恋”这个借口,当然有其利弊点。
好处是,骗到了和她谈恋爱。坏处是……
她对他的感情,带了很多不确定性。
每次,她囧囧的眼神里,仿佛在说,“看吧,你对我好,都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初恋。”
“哪一天你对初恋感情淡忘了,也是我该退出的时候了。”
这种感觉真是跟吞了黄莲一样,苦不堪言。
可是他真的离不开她。半夜总是浑身发冷,那是由内而外的冷,检查器官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对热的感知就是几乎为零。贴暖宝宝会把自己皮肤烫伤,烘取暖器,裤腿都冒烟了,差点把人都烤成地瓜了。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热气。
这种状态就像他一人深陷在寒潭里,却找不到任何浮木,越陷越深。
家里人都担心他这种状态,但都隐瞒此事,怕成为异类,当作科学研究室的物种研究。
他总以为自己会在某天夜深人静的夜里,孤独而冰冷地死去。
人前多喧嚣,人后多寂寥,他觉得这种命运的安排,他只能以死解脱。
直到那一天,一个女孩误打误撞冲进他的怀里。
温暖原来是这样的!
暖烘烘的,令他留恋。
他不知道这种依恋是会上瘾的。
所以肖任江见到她总是爱抱着她,还不忘加一句,“我们的恋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不能耍流氓。你还在读书呢,我才不逼婚的。”
对的,除了和她过一辈子,他想不到其他的人选。那是非你不可的选项。
但是抱着她睡着后,偶尔一次他只是合眼浅眠,却听她低声呢喃,“我是个假冒的山寨品。若那天有更好的高仿了,我应该也会被替代吧。”
虞小暖在好多个夜里都会骂自己没出息。明明应该开口阻止这段“畸形”的恋情。但是偏偏沉迷在他的温柔里。
可如此优秀的他,何其不是她毕生的追求呢?舍不得放下,也舍不得离开,甘愿做个替代品。
对初恋的事情只字不提。
可细节上又透露出她的不甘心。
这才有了肖任江的求婚昭告天下事件。
若你没有安全感,我就给你安全感。向所有人宣布我的妻子是你。
9
求婚后的第二天,虞爸虞妈就上门了。风尘仆仆,通宵赶来的。
他们还是不放心女儿,新闻上这种男人能给予你的很多,但是一旦他不爱了,你就会从云端跌落谷底,粉身碎骨都不足惜。与其说他们喜悦女儿能嫁到有钱人家去的辉煌,更担心女儿被抛弃后的落寞。
虞小暖静静坐在沙发一角,对面是爸爸妈妈,大家都沉默了半小时,没有说话。
最后妈妈说,“你再慎重考虑下,毕竟婚姻是终生大事。但是你做任何决定,爸妈都支持你。”
说完她准备起身,帮女儿烧点家常菜吃吃。
但是转身就哭了,当时女儿就算挨打也要报考播音专业,孤身一人远离老家,这让二老心痛又挂念。
现在呢,要嫁人了。
虞小暖打了电话给他,说爸妈来了。
“好的,让爸妈等一会儿,我马上赶过来。”
一进门,也是立马喊爸妈,就差跪地上给二老磕头了,吓得虞爸虞妈不知所措了。
菜也不让妈妈烧,自己屁颠屁颠跑去厨房,还说:“这种杂事绝对不会让老婆干的。老婆的手是戴钻戒的手,不能沾染油气。”
说着,还特意喊虞小暖,“快,让爸妈看看我给你买的钻戒。是不是特好看?”
虞小暖一愣一愣的,这殷勤程度简直媲美了他的唱歌水平。
“房产写老婆的名字?”
“钱都上交?”
“房子可以买大点,爸妈想来住随时都可以的。小孩可以多生一个,虞家也是独女,可以一个随虞家姓。”
昨晚他就想了很多,婚都求了,怎么说服她娘家人。毕竟他不迟钝,知道虞家虽然只是普通人家,但是人家根本没有要高攀的意思,甚至有点躲避的意味。
虞小暖把他拉进了房间里,单独聊,“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如果我一直只是你初恋的影子,那这个婚还是最好别结。”
说完此话,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他面上闪现艰难犹豫之色,坐在床头一角。
这样的举动,让她莫名忧伤,“看吧,你爱的是谁,你自己清楚么?每次你对我甜言蜜语,我都会胡思乱想,你是透过我在对她说么?我以为我可以忽略这个问题,一直拖延,拖延。直到今日,再无路可退。”
不经意间,眼泪纵横。这也是她埋藏于心底的委屈。
这个委屈是颗沙子,一直膈应着她心口发痒发疼。但是三年时间里,她为何不挑明,也不离开呢。
放不开的,就是爱已至深,不可自拔。也开始嫉妒那个传说中的初恋。
“笨蛋。”他拉住她,“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初恋是你,老婆是你,孩子他妈也是你。”
“什么?”
“根本没有什么初恋,那时我为了接近你编织的谎言罢了。”他终究打算全盘托出。
“我不像外界看到的那样完美,我有残缺……”
“我没有骗你,我非你不可。”
“我怕冷,而且对热感知无力。你是我能够感受到唯一的温暖。”他内心藏着秘密,也不好受。
认识她之前,他害怕夜里冷到四肢无处安放,那种无力的感觉。他以为死亡是折磨的解脱。
直到她突如其来冲进他的怀里。
真的是猝不及防的命运呢。
他莞尔一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把我当成怪物……”他害怕,后又加紧补充道,“当然,除了你特别的体质之外,我从头到脚都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他是一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要不然也写不出那些发人深思的词曲。
开始他对她只是身体上特质的利用,到后来全身心的投入。
这个女孩,热爱自己的播音事业,并为此不断奋斗着,有鲜明的个性,不妥协,不放弃。
爱笑,笑起来跟梨花似的,雪白又鲜嫩。
也有犯傻的时候,五分钟的路程会迷路,数字加减很迟钝。
不执着于金钱,但是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自己买最好的包包和口红。
男朋友的钱也愿意花,但不是一味地索要,而是以互动的形式,来增加两性关系的可持续性。
都说了,他沉迷于她从头到脚趾头。
已然成为了痴汉。
“婚还结么?”
10
婚后,一家四口,他完全没有了偶像包袱,励志成为超级奶爸。
虽说退出男团很多年,但是其颜值和才华一直在业界居高不下。
但令他再度爆火的是他无上限的宠妻行为。
“老婆夸我这首歌写得不错。”
“给我老婆煮的爱心甜汤,润喉的,保护她的动听嗓音。”
“新的歌曲里,放了部分我老婆的朗读,真是美妙,和大家一起分享下。”
……
作者:景晓柏
标题:《甜系恋宠:替身女友》 【完结撒花】
这是白晓希第9次相亲。 在对面男人抬起头的那一霎那,白晓希恨不得夺门而出,天杀的,为什么相亲对象是她老板?1
这是白晓希第9次相亲。即将跨越两位数。
虽然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年纪已经即将奔三,该到了适婚的年龄。
但是她并不服输。
谁说老娘要靠男人养老了?她又有颜值,又有学历,又有能力,为啥不能靠自己。
偏偏,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她还单着!
“今年再不带个男人回家,你就没我这个妈!”母上大人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她只得赶鸭子上架。
踏入中国大妈最爱捣鼓的相亲仪式当中。
隔壁王阿姨介绍了一研究生。待她过去交流交流。
看咖啡厅安静坐着的男生,几步开外,她就搜索,比在商场看商品还要仔细,遵照微信里说的穿着休闲套装,白色上衣,藏青色裤子的男士。
不会错了,她呼了一口气,走上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对方竟然是网友口中的神仙颜值。
相亲能相亲到这种水准的,像是中了彩票!
不过好看也不能当饭吃,说不定是个小白脸。毕竟已经过了犯花痴的年纪,年过三十,她多得是理性。
“哈喽,坐这个位置可以吗?”她道。
“做。”
可惜了,好看的颜值配了扑克牌一般的表情。搞得跟大老板似的。
她坐下,咽了咽口水,这才记起来口渴了。
“点杯咖啡吧?”
对面的男子蹙了浓眉。
连咖啡都不准点?会不会太小气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坐这里?”他终于忍不住问。
“不是你让我坐的吗?”她无语。
“我刚刚是在发语音,同事问我项目做不做,我说做。”他这才正视眼前的女人。这么土了吧唧的女人是谁?
就算是搭讪,起码也得好好打扮打扮再出来吧?
“现在的相亲对象小气到连咖啡都舍不得请了?”白晓希站起来。
“你的咖啡我请了。请你回去不要再联系我了,顺便告诉介绍人,是咱们三观不合,谢谢,拜拜。”说完她起身就走。
在她觉得自己特别酷,特别潇洒的时候,一通电话打进来。
“你在哪呢?我都等了大半个小时了。”
“等等,刚才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想相亲就早点说啊。”
这个时候白晓希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她认错人了。
天呐!
2
新高管空降。她白晓希就是新高管本尊。
这对白晓希来说是新的挑战,特意穿了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装。
由人事介绍给各个同事认识。
“这是林总,也是我们公司大股东及执行总裁。”
奥,就是老板!
“林总,这是我们新来的市场部主管,白晓希!”
在林总抬起头的那一霎那,白晓希恨不得夺门而出,天杀的,为什么相亲对象是老板?
还是她自己乌龙搞错的相亲对象。
想想她新官上任,三把火都还来不及放呢,已经得罪了顶头老板。
天呐!我!该!怎么办?
林楠眼力见儿好,一眼就瞧出了对方,只是今天的风格很好,一身白西装,修身不失女性的优雅,干净利落,不失作为领导的格调。不像上次咖啡厅,打扮得圣诞树一样,五颜六色的,土不堪言。
“你就是让索菲纸业一年时间业绩突破10个百分点的那个业绩狂魔——白晓希?”
说她是业绩狂魔?她有那么魔性吗?
这个称呼她是不认的!
不过她有些庆幸,林总好像不记得上次那件事了!
于是她淡定地说道,“不,确切说是我们一整个团队的功劳。”
“好,认真干活吧。”快得猝不及防,说了才两三句话,老板就打发人了。
白晓希脑门打了好几个问号。她准备了一长串词,要对新老板聊表忠心呢?
还有老板,您招的这是主管,不是清洁阿姨。难道不发表一下老板该有的措辞吗?
鉴于老板的冷淡,人事习以为常。
拉着她往外走,并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我们这是新兴的创业公司,人头总共不超过100个。大家都很团结,有什么事可以在群里说,老板在群里比较活跃。”
想想白晓希好好的上市企业不待,跑来这个小小的创业股份公司干嘛?
人家都说她脑袋被门夹了。那么想不开。
其实她在上一家公司满六年了,从实习做到小组长再是主管副手,可是升主管的日子却遥遥无期。头上主管无能又贪婪,压榨她的劳动力不说,还将她年终奖金多数挪走。
打着“我退休了,就升你做主管”的幌子。最后提拔了她的外甥女上任。
她的心凉透了。
果断选择出走。
猎头是她大学同学,也不会介绍错吧?
说这个岗位不管是潜力还是钱力都无限的。
起码比那个官僚制度严重的上市公司强多了。
3
正式上班过去半月。
她在休息室接了个电话,“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
“你烦不烦,都说了我不见。”
转身就看到多了个人影。
吓了她一跳,竟然是林总。
“你妈经常催你相亲?”他边倒咖啡边说。
白晓希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
他转身就走,在门口处才冒出一句,“对了,谢谢你当日请的咖啡!”请这个字眼,音拉得特别长。
她尴尬到九十度垂下脑袋,原来老板都记得。
虽然内心十分抱歉,但是她总不能跑过去,仔仔细细地跟人家解释,她是搞错了相亲对象吧。只能默哀,老板贵人事忙,能早早将此事忘却了。
时隔2个月,她带领团队搞定了一个许久都未攻下的合作商。这对于新上任的主管来说,是绝佳的成绩。毕竟上一任的主管给她留了许多烂摊子。她得一边收拾烂摊子,一边装备铠甲,骁勇作战。
索性付出有所回报,她得到了上级的肯定。
企业微信群里时常热闹起来。原来林老板,经常在上面冒泡。她渐渐习惯了。
毕竟人事之前打过招呼,别看老板一丝不苟的官腔样子,线上可是十分活跃的。
这不,又出来活跃了。
“为了答谢各路英雄的披荆斩棘,本老板,特意在贵宾楼摆上三桌宴席,宴请各位同仁。”
白晓希新来的,不太懂这公司的套路。一看,还觉得挺搞笑的。
下面,“白眉大侠听令!”
“紫霞仙女收到。”
……
这敢情是真的武林大会啊?
办公室的人都特别激动,老板请客吃饭啊。
不过白晓希打算匿了,回家好好补充睡眠。老板能无视我最好!
“大功臣白主管务必参加。”
“……”我没有看到,行不行?
4
林老板很大方,点的菜丝毫不敷衍,十分管饱,大家都吃得很欢。唯独白晓希吃了几口,又出去接电话了。
前几个都是客户的电话。
最后一个是妈的电话。
“晓希,你怎么回事?跟你说好的对象怎么不去见啊?”
“妈,你真的别管我了,我现在很好,我现在正是事业高峰期,也不想谈什么狗屁对象,您消停一会儿吧?”
“可是,我不想看你孤独终老啊!”说着,电话那头嘤嘤地哭泣起来。
又来!这一套!
白晓希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去去去。你别哭了行吗?”
白晓希承认自己是个铁打的女战士,那么她妈就是泪做的林妹妹。
成天动不动哭,哭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多不容易?
白晓希也忘了爸爸是她七岁还是八岁的时候收拾行李走的。她还真以为爸爸是出差了呢?出差一定是去了火星,要不然,咋还没回来?
外婆就说,你妈这种作的性格,疑神疑鬼,总怀疑你爸出轨,最终还是把你爸气跑了,你到时候别作。
作是什么?
她那时候小,没明白。
后来明白了,她已经变成了超级钢铁直女了。
爸爸每个月都会打不少的抚养费,把她送去全托,送好点的学校都没问题。
以至于,她做事特别独立。因为少了爸爸,外婆告诉她,没人能帮她,只能自己强大,强大到不能被别人欺负,呃,还要带一个拖油瓶的妈妈。
“电话给我!”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接过她手中的手机。
直接对着手机说道,“阿姨,晓希现在在跟我交往,对!您别给她介绍别的对象了。”
林老板对着电话,嗯嗯啊啊,最终是将电话挂下了。
白晓希第一反应,“老板,你是疯了吗?”
“我没疯,为了我的员工更好地为我卖命工作,我只能委屈下,做一下你的假对象了。”他说得还煞有其事。
白晓希低声一句,“无所不用其极的资本家。”
其实,林楠是看她真的为难,好几次经过办公室,看到她一边打电话一边挠头发,他猜,又是被逼着相亲去吧。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冲动。
其实挂下电话,林老板也是后悔的。
这是人家的私事,他好像管得太多了。
5
白妈妈知道自己女儿有对象之后,开心到飞起,自己女儿不用像自己一样,孤苦伶仃了。
于是使劲发微信。
“女儿,你对象叫什么名?”
“照片有没有?”
“电话有没有?”
……
哎,真啰嗦。
白晓希知道妈的个性,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对象名字=林楠?
天哪,她哪敢对老板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删了又打,纠结了许久。
豁出去了,老板自己给她下的锅,起码得帮她分担点重量啊。
“林木南!”
至于照片呢,她网上随便找了一张男人的照片发了过去。
完工!完美!
“晓希姐,老板在群里说,要请我们办公室的喝咖啡。”此时助理走进办公室,带着满脸惊喜。
此时,她拿起手机,就是林老板本尊发了个熊本熊的表情包。
又萌!
又贱!
白晓希艰难勾了勾嘴角,突然想起来人事在她耳边说起的,“大家都很团结,有什么事可以在群里说,老板在群里比较活跃。”
这个活跃度,有点令她猝不及防啊。
为啥是请咖啡,全办公室的人都有些茫然,不过既然是老板请客,哪有不喝的道理。
唯独白晓希,心情跌宕起伏。
敢情,老板是记得相亲那会,她请的那杯咖啡了。
“不,喝咖啡是为了让大家提神,更加精神抖擞地为本公司奋斗。”她脑海自动浮现了林老板资本家的嘴脸。
咖啡是打包送来的,如果没记错,就是她当时“相亲”那一家的咖啡。
老板,你咋还没忘记相亲那件事啊!
6
白妈妈心急如焚,看到女儿发来的男人照片更加心急如焚。
这男人长得也太圆润了些。
看上去应该有180斤吧?
“天哪,女儿不会为了应付婚姻,随便找个男的吧?”白妈妈越想越担忧。
终于熬不住,打电话过去。
“女儿啊,这个男人咱还是不要了吧?你那么优秀,找个对象不能太敷衍的。”
“……”电话那头缄默不语。
白妈妈也没在意,继续说,“这叫什么林木南的,一听名字就很木,长相也呆呆的。你看上人家什么了?不会是看上人家有钱吧?咱们不能这么势力的。 还是得找个门当户对的。”
“阿姨!”他浓眉微蹙,“我就是林木南。”
“啊,呵呵呵,”白妈妈在那头尬笑,“晓希人呢?”
“她上厕所去了,我们在一起吃饭,我就帮忙接一下电话。”
原本是他和白晓希一起见个国外来的大客户。
白晓希上洗手间,包包手机放在位置上,走开一会儿手机一直震动,一直震动。
这对强迫症的某老板来说,真有些不能忍。
再看电话提示是妈妈,就想可能家里有事,帮忙接个电话,告知一下。
哪知道……
“是这样的啊?那你啥时有空来看看阿姨啊?阿姨就是本城人,看我也是挺方便的。”白妈妈转而一想,女儿跟自己倔起来,万一直接跟人家领证去了呢。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还不如让人家来家里,她当面跟小伙子谈。
林老板按常理来说,是不会去见除开生意场的应酬的。他时间那么宝贵。
可是,凭什么说他长得木?长相也呆呆的?
“好!”林老板十分淡定地答应了。
当白晓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林老板说,“阿姨现在我们有重要的事,不方便多聊,等会我让晓希打你电话。”
然后挂掉电话。
她瞪大了眼,那挂的可是她的电话。
鉴于客户在场,她不敢声张。
待她坐下,老板缓缓伸到她耳边,“你妈的电话。”
“……”
7
“妈,我快要崩溃了,你竟然让他来见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下班后,白晓希去地下库取车,在车里和妈通电话,咆哮起来。
“不就是你对象啊!”
不是啊!白晓希快疯了。
“那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好啊,答应了啊!他不敢来才不正常啊,说明不想对你负责。”
我让老板负什么责任?
突然,“哒哒”有人敲打车窗门。
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帘,端正立体的五官,剑眉之下一双眸子,好似载满了宇宙星河,璀璨明亮,这完全是漫画版出来的霸道总裁模样。
白晓希吓了一跳,有一瞬间脑袋跟主机一样卡顿了。
“你妈约我见面,我答应了。”他说道,“为了关怀员工,作为老板牺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有你这样关怀员工的吗?牺牲自己的色相!老板你真伟大!白晓希内心波澜壮阔。
“白晓希,我档期只有后天晚上有空,1个小时时间。你记好了。”
老板亲自过来敲她的车窗门,落下这句话就走了。
白晓希很想跑过去问老板,老板你脑子没有进水吧?
去见未来丈母娘,需要带什么礼品,说什么话。林楠不懂,统统交给了张秘书去张罗。
结果害得张秘书心惊胆战,两个晚上没睡好觉。
“白主管。”
“嗨,张秘书。”怎么黑眼圈肿得跟熊猫一样,“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我最近有收拢很好用的眼霜,要不要推荐给你?”
“啊,谢谢,还是白主管贴心。怪不得老板让我有不懂的来问你。”张秘书觉得自己找到了救星,白主管人美又大方,学历又高又聪明。一定能帮她解决燃眉之急的。
“啥?”
“嘘,咱们悄悄说。”张秘书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问你啊,男方去见家长,应该准备点什么礼物,才不失礼,重点是,能快速拿下丈母娘。”
白晓希心头一颤。
“张秘书,这是老板让你问的?”
“是啊!”
“……”
8
事实证明,林老板说话算话。
而且,还真是为了员工的幸福,牺牲了不少。
还特意送了礼品,全是长辈喜欢的。
白妈妈起初打算一毛钱都不会收的。重点是她还琢磨了好久,想着要怎么劝退这个臃肿的死胖子呢。
哪知道,对方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她再翻了翻女儿给自己的照片,为啥这现实和描述不符呢?
更要退货了!
再看那些礼品,她更是不敢收了。
“长那么好看,怕是花心大萝卜吧,又有钱!我女儿HOLD不住的。”她内心已经下了定律。
但是人来了,当然得好好招待人家了。白妈妈这些礼数还是得做到的。
炒了一桌子的菜。趁着女儿上厕所,白妈妈单独找林楠聊。
“小林吧?我知道你一定不是她真正的对象。”
“……”林楠一顿。
“你一定是她花钱请来的托吧?”白妈妈处世深了,眼力劲还是足的。
刚刚进门,两人眼神根本没有情侣间该有的交流,反而略显尴尬和不适。根本不像是情侣!
“阿姨。”他一本正经,“你别开玩笑,我们是认真的,只是认识的时间还短,默契还不太有。”笑话,林老板最不喜欢被人家拆台了。
就算是自己加的戏码,跪着也得走完。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反倒是打了白妈妈个措手不及。
“阿姨,晓希人长得漂亮又能干,有很多人喜欢她的……”林总想了想张秘书给的台词,他如是说。
“好看归好看,就是打扮太干练了,成天女士西装,走起路来带风,气场大到连男人都不敢靠近。而且你说能力强有什么用,男人不喜欢比自己厉害的。这就是她到现在还单着的原因。”
林老板皱眉,哪有亲妈如此拆台的。
他有些不适应,这毕竟和他接收到的台本不太一样。
暗暗告诉自己:自己加的戏码,跪着也得走完。
“阿姨,她没单着,现在她有我了。”
“你如果不是托的话,也太优秀了,我女儿驾驭不了。”白妈妈一脸惋惜,“我们家是单亲家庭,比一般人就难找对象。还是找老实点的好。”
白妈妈当年自己就是看重颜值,找了个好看的对象,结果结婚后,天天吵架,天天吵架,她一直担心老公会在外面有女人。这样的日子,对方受不了了,直接离婚了。
9
“我长得不够老实吗?”见完面后,林老板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林总,你别当真,我妈是随口说说,而且咱们又不是真的处对象,你担心个啥?”林晓希还帮忙把张秘书为林总准备的礼品都原封不动地给装回车里去。
毕竟白妈妈发话了,这亲事还没成,礼品可是一点也不敢收。这个女婿她也不敢要。
林老板受挫了。
白晓希则为了表示对老板这么道义的帮忙,努力加班工作,为老板又拉了个大单子,也算报答他此次的无私付出。
资本家不就喜欢这样卖命的员工吗?
本以为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白晓希开开心心地上班,工作使我快乐,奖金使我快乐。
偏偏#林老板带礼品见家长,结果全被退回来了#这件事,传遍了行政办公室。
原来是张秘书喝醉酒,说漏了嘴。
现在张秘书战战兢兢站在办公室门口,准备接受挨骂呢。
不过大家惊诧的是,“这天底下还有如此眼拙的人,不要林老板这种又有颜值又有钱的女婿?”
“是真的瞎啊!”
“退货了好,让给我吧,我妈妈天天烧香拜佛,祈祷找个金龟婿呢。”
……
这边关于老板遭退货的事情炒得如火如荼。
林老板接了一通电话后,彻底变脸。
建立公司的时候,是股份制,其中还有两个合伙人。当时也是大学铁三角,关系硬得很。
林楠不知道他们两个偷偷瞒着他去澳门赌博,结果把钱输了个精光。
为了还债,把手头上的股份卖了不说,还联合财务总监,挪了公司一大笔钱。
携款逃跑,跑得没影了。
林楠踢翻了椅子,当时还说是好兄弟呢。结果给他摆这么一道。
老板心情十分不做好。
公司财政出现纰漏,他又不能声张,否则会搞得人心惶惶。
张秘书是接老板之后,第二个知道状况的。
又气愤又紧张。
老板为了这事三天三夜没睡觉了。
亏空金额实在太巨大了,银行不愿承担这个风险。
警局也只是告知,正在追捕犯罪嫌疑人!需要有段时日。
张秘书也跟着老板抑郁起来。
白晓希察觉到了林老板的异样。
跟张秘书走得近,还真把话给套出来了。
现在知道此事的也就寥寥几人,为了稳定人心。
说来也很奇怪,张秘书和白晓希认识也没多久,就是信赖白晓希。
“晓希姐,现在公司亏空那么严重,真怕公司抗不过去。老板对我那么好,我是一年半载不拿薪水也愿意的,就是公司的其他员工不乐意啊,他们还要养家糊口的。”
“……”只听关门的声音。
人呢?
白晓希已经走上公司顶楼阳台,这本来是给公司员工喝下午茶用的,但是大家为了业绩和奖金,忙都忙到飞起,基本不会休息太久,久而久之阳台就闲置出来了。
反倒是成了林楠的秘密根据地。
吹吹冷风,抽跟烟。
“老板,你不会想不开吧?”白晓希看到他站在阳台边缘,心口莫名紧张,这人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赶紧冲过去,结果,细高跟踩着了一颗石子,拐脚失衡扑了过去。
“你这是救人,还是谋杀?”
林楠看着挂在自己胸膛上的脑袋,以及他攥紧不锈钢栅栏通红的双手,要不是他抓得紧,还真扑通掉下去了。
白晓希惭愧不已,赶忙往后退,可惜高跟鞋已经断了,她脚腕处又红了一大块。
但不忘拉老板一把,将他拉进来。
结果两人又撞在了一起,这时候,他空了的双手,直接揽住她的腰。看到她鞋跟断了,也只是下意识保护她,省得她再摔个,难堪死!
结果导致两人双双跌落在地上。他在下,她在上。
这坐姿!有些难以启齿的销魂。
她红了耳朵,又不敢多言。
但是转而又想到张秘书说的那事。
她立马更加紧紧回抱他,低声呢喃一句,“林总,真害怕你有事。”
……
白晓希不知道那一次拥抱,给了林楠更加前所未有的动力。
他又见了几家金融机构,终于有一家愿意放款,只是利息很高,而且金额不足以填补那个大洞。
“林总!”白晓希这些天也没有舍得睡,“我联系了几个国外的客户,跟他们沟通了下,让他们先下单打款,他们同意了。”
林楠一看合同,惊呆了,其中有一笔单子的金额是当初谈妥的两倍。临时加钱,一定是费了不少心血。
不禁抬起头仔细凝视她,怎么感觉才没几天,又瘦了呢?
白晓希被看得不好意思,突然记起来,出门太赶,没化妆,“怎么了?我今天没化妆,如果丑陋的容颜影响到您,我这就退下了。”
“素颜不错,平时没少花钱吧?这笔单子给你加奖金。可以继续买!”
“谢谢林总。”
白晓希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只是尽点绵薄之力,这个老外她虽然只接触了一个月,但是对方言语里透露着财大气粗。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真的成了。
两倍后的订单,占据了公司这个季度三分之一的销量。而且还让对方先打款!
也就意味着,能帮公司撑个三四个月。白晓希松了一口气。
也不枉费她那日在阳台,跟林总吹下的牛逼,“林总,业绩狂魔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我可是幸运神。”
走出办公室,白晓希摸了摸自己的素颜。
熬着最贵的夜,涂着最贵的精华,说的就是她白晓希本尊啊。
10
大半年过去,公司的危机也过去了。
那两个叛徒合伙人最终在通往澳大利亚的航班上被拦截。
现在正蹲在大牢里吃盒饭。
而白晓希也恢复了日常的生活。
相亲!
因为她老妈探班,发现她带回家的林木南同志竟然是顶头上司大老板。
“胆子越来越肥了,竟然敢请老板来当托了。”
“我就说,这种男人,你驾驭不了。别白日做梦了。”
果断被老妈拉去继续相亲。
白晓希因为当时一次危机中的举动,好像感动了资本家大老板!
允诺她,给予公司的分红。
那是合伙人才有的好处好不好?
事业上如意,爱情上也得加把油。
张秘书好几次碰见白晓希相亲。
嘴巴上没锁门,在林老板面前吐槽了起来。
第二天,张秘书找上白晓希。
“晓希姐,有好事,别怪我没分享给你。”
“啥?”
“男人!”张秘书那眼神像是你中了五百万,那林总可不止这五百万呢,“极品男人。”“我有个好朋友也是单身,正好比你大四岁。要不要见一见?”
白晓希犹豫起来,张秘书生怕她拒绝。
连忙说,“你必须得去。我朋友他非常优秀,错过了,等于错过一个亿。”
“问题来了,我妈不让我找太优秀的,她让我找老实的。”
11
顶着一个平头,戴着一副沉重的黑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白衬衫。
这样,够老实了吗?某老板对着镜子照了十几遍。
终于出门,相亲了。
“林总,这么巧,你也来喝咖啡?”白晓希被张秘书催了几十遍,只能怏怏地来赴约。
“嗯。”
白晓希越发觉得不对劲,具体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坐,你要喝什么,这次我请客。”他说,“我是你的相亲对象。”
“重新认识下,我叫林楠,三十四岁……”
白晓希懵了。
后来两人同居了。
白晓希觉得莫名其妙,这进展有些匪夷所思得快,她还没缓过神来。
林老板已经将她的习性爱好整理成资料打印出来了。人民币玩家的玩法果然不一样。
“宝宝,你今天穿的衣服特别好看。不愧是我家的宝宝。”
“宝宝你累不累?你在我心里跑了一整天了……”
“你为什么要害我,害我那么喜欢你……”
还有谁能告诉她,林老板的土味情话跟谁学的。腻得她每天喝茶。
他还不忘在张秘书面前撒狗粮,话说全公司也不知道他们的恋情,只有张秘书知道。
不虐她虐谁。
“今天和宝宝去吃什么好?日料?泰料?韩料?”
张秘书,“……”
“对奥,单身狗没有如此烦恼,张秘书,你不会又是吃外卖吧?”
“今天有没有觉得我特别帅,有我家宝宝送的领带,贼帅。”
“张秘书,你能不能别总是穿这条裙子,土死了!也是,单身狗,穿那么漂亮给谁看?”
张秘书,咬牙切齿。老板,你别忘了,你这个相亲是我拉成的。
后来,林老板请市场部同仁开会、吃饭、团建的频率明显高于其他部门。
而且每次吃饭,林老板总是凑到白主管身边坐。
要是有谁不识相地先坐下了,林老板一定会用眼神射死他,直到挪出空位。
开会的时候,白主管发表完,林老板一定第一个鼓掌。
团建,白主管在哪,林老板的眼神定格在她方圆十米之内。
白晓希真是服了这个外表一丝不苟,一本正经,一幅领导范的林老板,私底下,黏人,黏人还是黏人。
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这,敢情是个大闷骚。
12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傻子才看不出猫腻。
林老板对谁都板着一张脸,唯独看到白主管,会笑。
甚至会骂,“公司谁允许穿那么短的裙子了?”
穿着短裙子的白晓希无视他,走过。
大家竖起大拇指,这个公司,只有白晓希最牛逼。
再后来就是家长了。
白妈妈很生气,为什么又是这个托!林木南,她们白家招待不起。
“阿姨,这次我们很有默契了。”林老板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是真正做足了功课来的。
“而且,我还给您带了大礼。”他指了指白晓希的肚子,“小的。”
白晓希翻白眼,她这是被林老板算计到了。
他为了防止被未来丈母娘退货,通过网友热问热答选拔出来的第一条:先上车,后补票。
天天拉着她做运动。
买一赠一了,看你怎么退!
“丈母娘,您要不选个日子?肚子里的等不了。”
林老板,事业爱情家庭,你才是双丰收啊!
事实证明,是买一赠二,生了俩双胞胎女儿。
从此,林老板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作者:景晓柏
标题:《甜系蜜宠:相亲对象是我老板》 (已完结,正文加番外)
正文在这里:小甜文,女主表面软萌,实则智商在线,男主是深情傲娇小皇帝。
有哪些半小时以内可以看完的短篇小甜文?www.zhihu.comwww.zhihu.com番外:《将别离:沈北城番外》
1
熙元十八年,是余春花嫁给皇帝的第十年,我收到了皇帝让我进京的诏书。
那天黄昏,我像往常一样,在学子们散去后洒扫书院。
书院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了一个面目光洁,声音尖细的中年男子。
见到我,他颇有礼节地朝我垂首:「沈公子?」
「在下沈北城,在这里做塾师。阁下是何人?」
怕他错认,我特意强调了我是塾师,不是什么公子。
那人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鄙姓刘,家中兄弟间排行三,沈公子可唤我刘三。我受公子故人所托,来接公子入京走一趟。」
说着,他摊开布包,里边是一封信和一支木雕的石榴花簪。
那簪我认得,接过来一看,果真在簪头处刻有一个「余」字。
它是我送给余春花的十五岁生辰礼,簪头的花我亲手雕的,花却是她点名要的。
说起来石榴在我们这里寓意是多子多福,我一个未婚男子,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一个未婚女子,本是不合适的。
但架不住余春花软磨硬泡,当时她说,她就喜欢石榴花,火红火红的,多好看呀,管它有什么寓意。
可等我把花簪送给她之后,她却改了口,揪着我趴在我耳边说,沈北城,我就是想嫁给你,再给你生一窝孩子。
她还说,花簪就是定情信物,定下了她,就不能再另娶他人了。
我还记得,她说这话时,仰着头,绽着笑,眼眸明媚,真真娇花一朵。
一转眼,这朵花离开我已经十载了。
「她,还好吗?」我垂首,极力压抑内心的翻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故人之间的问候。
刘三迟疑了一下,「沈公子还是先看一看信吧。」
我打开信,不是余春花的笔迹,但口吻是她的,行事风格也是她的。
她说:「沈北城,我有一个女儿啦。她想回平江到我娘家省亲,把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就劳烦你跑一趟来接她。对了,来之前你去趟集市,把我爱吃的,都给我买上一些带来。」
落款是另一个人的,紧跟其后还有一行小字:见信速来!
刘三见我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解释道:「这是我家主子的意思,沈公子,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下午便启程?」
我想了想说:「她就没有不爱吃的,可有些东西放不长久……」
「我家主子的意思是,沈公子尽管想娘娘有什么爱吃的,带不走的东西,就连做东西的人一并带走。等您回程,再把人带回来就成。」
刘三侧过身,我才看见书院外,浩浩荡荡停了一行车马和人。
2
刘三似乎知晓我的心意,一路带着我们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到京城那日,天下着小雪,地面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我们入城后不久,就遇到了从宫里出来接应我们的人,领头的是一个模样甚是清秀的女官。
她给我们每人都带了一件披风来,说是她家娘娘怕我们适应不了北地的寒冷,特意叫她准备的。
东桥头做油茶的刘大婶感慨,「这天,确实比我们平江冷得多了。余花……余娘娘还是像从前那般,疼人细心。」
从前她爱吃,又嘴甜贴心,深得那些街头小贩喜爱。我们那儿和余春花相熟的人,都管她叫余花儿。
我抬眼望了望天边一片灰白,心想:只是她一朵娇花,在这冬日彻骨寒冷的他乡异域十年,过得习惯吗?
进宫后,刘三给我们安置了住处,吩咐众人休息好了,就去御膳房准备要进献的吃食。
而我则被那位女官叫住,单独领着去了一处宫殿。
那宫殿,尤其宏伟壮丽。一路上不时有人与我们擦身而过,顿首行礼,再匆忙离去。
到门口时,女官询问殿内的情况。
对方小声答:「皇后娘娘一早就起来了,进食了一小碗白粥,跟皇上闹着,要把肚子留着吃家乡美食。这会儿,都在里边呢。」
她不是贵妃吗,何时成为皇后的?
女官见我有疑虑,「皇上已经下了册立主子为后的诏书了,封后大典只待择日举行。面圣的仪礼,刘公公可跟公子讲清楚了?」
我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对我说:「那就请跟我来吧。」
我跟在她身后,进了一间内殿,地龙烧得很足。
我一眼就看见坐在桌旁的余春花,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薄夹袄,领边裹着一圈白色狐尾。
一张小脸有一半都掩在其后,黛眉星眸,樱唇涂了口脂,两颊飞着一团红晕,煞是好看。
可是她瘦了许多,虽是笑着的,但整个人却如秋霜掠过一般,孱弱不堪。
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正倚在她怀里,跟她撒娇。
「阿娘,下雪了,翠微姑姑说咱们酒楼后院的红梅开了,我想出宫去给你折两枝来。」
她们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明黄的袍服上绣了五爪金龙,昭示着他的身份。
但此刻的他,眉眼中没有威严,只有慈爱:「知汝乖,改日,改日我们陪你一同去。」
「改日是多久?」女孩撅着花瓣似的的唇,神情怏怏的:「爹爹,你就不该让我和阿娘搬来这边,你看,都把阿娘都折腾病了……」
皇帝和余春花对视一眼,他满含歉疚与柔情。
这时,女官轻咳了一声:「皇上,娘娘,沈公子到了。」
3
我走上前去,依照礼制给他们行跪拜礼:「草民沈北城,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余光瞥见余春花身子动了动,像是要起来,却又半道停住了。
我话音刚落,小女孩先说话了:「你就是北城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平江外祖家?阿娘说,平江风景极美,还有许多美味的吃食。」
她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喜悦,一边说一边像喜鹊儿般飞到我跟前,要将我拉起来。「舅舅,你是自家人,不用行这般大礼。」
这小女孩特别像她娘小时候,活泼可爱,还容易跟人自来熟。
不对,她怎么叫我舅舅?
我正在疑惑间,皇帝说话了:「沈兄起来说话吧,朕已和余儿商量好了,认你做义兄。咱们知汝比较贪玩,往后她去外祖家,就交由你教养。」
这怎么行?知汝可是金枝玉叶。
见我又准备再次跪地,料想我想做什么,她开口了。
「兄长就别推辞了,我爹爹和娘亲,他们年事已高,膝下又只得我一女。而我终此一生,都不可能再回去侍奉他们。念在你我……两家多年的邻里情谊上,请不要推辞。」
她话语间,带着几分隐忍和克制。
她难过了吗?
我忍不住仰头去看她,她也在看着我,一双杏眼,乌漆漆的眼珠凝视着我。
恍惚间,我的记忆又回到许多年前,她有事求我的时候,就爱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总是无法拒绝她:「北城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辜负皇上和娘娘所托。」
「那就好。」她笑了,「先前修书回家,将这个打算告诉我爹娘,他们也十分愿意认你做养子的。不过没有告诉他们,你会带知汝回去,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咳咳……」
「余儿,先休息一下。」皇帝听见她咳嗽,慌忙过去扶住她。
她一只手按在他的臂弯处,柔声说:「让我再坐一会儿。」
她从前断不会这样跟人说话,她总有无数个想法,有求于人的时候,会拉着你的衣袖撒娇。
若你同意了,便放声大笑着,第一个冲出门去。
皇帝不肯。
女官上前劝说:「主子,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她点点头,又回身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一切就拜托你了。
我一下子就觉得有千万斤石头压在了心口,她这么年轻,为何说几句话,就累到面色苍白了?
她缘何病的?又病的如何?
可我什么也不能问,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和女官一同扶着她进了内殿。
4
我回到住处之后不久,刘大婶等人也回来了。
晚间刘大婶特意来问我,是不是见过余花儿了?
我迟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不等我回应,又说:「大婶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她怎么都该见你一面……或者,你该想法子去见她一见,她估计身子骨不太好了。」
「白天我们在御膳房做吃食的时候,有医官在旁边候着,辛辣刺激的东西,都不让多加。我本以为是皇上吃不惯,多嘴问了一句,说是娘娘身体抱恙。这不,没到一顿饭的功夫,那太医就让早前那个女官,急急忙忙地请走了。」
末了,她看着我说:「余花儿这一走,就是十年,你也跟自己置气置了十年。听婶子一句劝,造化弄人,此行回去就别再折磨自己了。」
他们今日都得了许多丰厚的赏赐,从中看出来余春花是被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
每个人都觉得余春花这些年过得极好,不仅嫁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还备受宠爱。
这是莫大荣光。
只有我知道,她天性爱自由,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就连今日见面她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斟酌过的,从前何需这样。
夜里我睡不着,伫立在窗前,任冬雪呼啸着涌入屋子。
我在后悔。
如果当初我勇敢一些,在我娘拒绝她求亲让她受辱那日,主动带她自立门户。那样的话,即使后来我们过得不顺意,她也依旧保有给我一纸和离书的权利。
只可惜,现实永远差强人意。
5
那天之后,我一直盼着,能再见她一面。
终于等来了召见,却只见到了皇帝一人。
还是在原来的宫殿里,我见到皇帝行礼后,他一直没叫我起来,而是自顾自话。
「她在里边睡着,朕叫知汝陪着她。你们都是她牵挂的人,所以朕也叫你来,在这来陪着她。」
说完这句话后,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你知道吗?朕是嫉妒你的,嫉妒得发狂。嫉妒你能陪她一同长大,嫉妒这些年你一直长在她心尖上。到最后,她也只愿将知汝托付给你,她对朕说是希望知汝能好好地在外祖跟前替她尽孝。」
我能看见皇帝垂着的眼角,泛着泪光。
「其实朕知道,是因为她不信朕。她不想知汝再被圈禁在这一方天地里,她怕她不在了,知汝会受他人欺辱,或者朕百年之后,还有人会因她嫉恨报复知汝。最重要的是她想用朕最疼爱的公主,换你一生平安。」
皇帝抬眼看我,双眸红瞳,他说:「你们每个人她都想到了,唯独想不到朕失去她后,会有多痛?到今日朕才知道,朕给的,不是她想要的,我以为的情爱,终究是一场错付!」
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跪地伏首,害怕多说一句,说错一句,就白费了她一番苦心。
良久,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沈北城,给朕讲讲她小时候的事吧。不要有所隐瞒,朕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
他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只是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他的乞求与渴望。
6
我第一次见余春花,是在我爹爹去世,我和娘被叔伯父们侵占了家财、赶出家门的那年。
说来可笑,沈家在蜀地省城,是名声在外的书香世家。
我爹爹以及我的那些叔伯父们,都饱读诗书,各有功名官职在身。
谁知到头来那些人却为了一些阿堵物,强加罪名于我和我娘,将我们从族谱除名,强占我们的家产,只允许我们带走一些衣物和被褥。
我永远记得那被翻得凌乱不堪的房屋,以及扔得满院子的书画衣物被褥。
我爹最爱的兰花,被摔碎了,踩成了泥。
我娘一点点将他生前爱的书籍以及他的字画都收拾好,用一床被单裹了,牵着我的手走了。
然后当了她的首饰,租了车,迁居去了乡下。
她原本没有什么目的,是余春花和她娘亲在集市上遇见了我们。
当时我们的牛车不小心撞上了人,对方要一大笔赔偿,不然就去见官。
六岁的余春花,拉着她娘的手,指着那倒在地上的男人,义正言辞地说:「你赶紧闭嘴吧,我都看见了,是你自己故意走上前去,车都还没碰着你,你就躺下了。他们一看就是外地人,叔叔,你骗不到钱不打紧,你可别坏了我们平江县人的名声!」
这话,让那个男人成了众矢之的,最后在围观人群的指责下,悻悻的走了。
作为答谢,我娘请她们吃了一碗茶。
就一碗茶的功夫,两个大人就聊通了各自的情况。
最后她娘替我娘一拍板,我们就定居在了平江县。
只有我知道,打动我娘的,不是余家那座空置的宅院低廉的出卖价格,而是余大婶说她家夫君重视子女教育,给她顽劣的女儿请了私塾先生,我可以一同跟着先生学习课业。
就这样,我们搬去了余春花家隔壁。
听说我会和她一起听夫子授课,她当即高兴地跳起来,拉着我的袖子,仰着一张明媚的笑脸。
「那太好了,北城哥哥,我以后再也不用一个人面对那无聊透顶的小老头了。」
就在那间隙,我俩也互通了姓名。
实际上,我是被动的,所以当她说听不懂夫子的课时,我就在想,她有那么强大的不厌其烦的功力,要搁学习上,什么弄不懂?
说到这里,她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最重要的是你长得好看,往后我就只看你,也能坐上一两个时辰。」
听听,小小年纪,就学会看脸了,多可怕。
后来我才知道,余大婶说她顽劣,都是谦虚之词。她根本就是个人精!
7
不爱听课就算了,还逃学。
逃学就算了,还逼着我给她打掩护。
打掩护就算了,还时常因为脑袋转不过弯,让余叔叔盘问出来,导致我被夫子罚了,回家又被我娘罚。
好在她还算讲义气。
就在我被我娘罚不准吃饭,饿得惨兮兮的时候,她还会翻墙给我送吃的,而且是在两家联通一气,不留吃的要罚个彻底的情况下。
她送来的东西都极其美味,虽然卖相不咋滴。
毕竟,你永远猜不到她荷叶里包的的什么食材。
她这人吧,最大的缺点和优点都是贪吃。
做菜极有天赋,贪吃的结果就是她敢于尝试,什么都敢拿来做成菜。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间酒楼,里边专门卖她研究的各式菜肴。
就这样,我一边埋头苦读,一边蒙受她惊吓与惊喜并存的恩典。
而她整日爬墙,带着一大堆孩子在田野间扫荡各种食材,烹饪分享再总结,乐此不疲。
一晃眼,就到了她及笄的年龄了。
那年发生了一件事,其实当中有着许多误解。
8
余春花及笄那年,我刚好会试及第,考中了举人。
这对平江县人来说,是莫大的功名和荣耀。
但是对我娘来说远远不够,她希望我高中三甲,不仅要光复我爹生前的荣光,还要向我叔伯父们报仇。
可进京赶考需要大笔钱财。
包括向叔伯父们复仇,也需要人脉的扶持。毕竟沈氏一族,在蜀地盘踞已久,根脉极深。
我中举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改了名,无人察觉。可知府大人在登科楼举办为举人们庆贺的春宴上,我与沈家的人打了照面。
依照他们的行事风格,接下来一定会阻止我进京的。
我娘也想到了。
所以她准备给我议一门亲事,虽然对方才貌一般,身患有疾,可胜在京城有些根底。
这事传到余春花耳朵里了,她自然是不肯的,毕竟嚷嚷着要嫁我为妻那么多年了。
她单纯地以为我是缺钱,所以带着嫁妆来我家,跟我娘说要嫁给我。
我娘赶她,不纯粹是因为门第,而是不想把她搅进我们与沈氏一族的恩怨中来。
她想断了余春花的念想,因此把事情做得有些极端了。
我对她说我不想复仇,我甚至不想步入官场,我只想和所爱之人,和乐一生。
我娘怔住了。
她说我看你平日里对她淡淡的,没有想到……
她还说,你身上流着我和你爹的血脉,许多事就由不得你做主。
在我们的对峙中,我终于明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余春花幸福了。
她是一朵向阳的花,而我却是被束缚在阴暗的仇恨泥沼里长出来的。
当晚,我趴在墙头跟她告别,内心是真的希望她能另觅佳婿,喜乐一生。我就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想她时,就回去看一眼。
谁知几个月后,她被一纸诏书,召进了京城。
从此,那个日日在我耳旁聒噪的女孩,走得遥不可及。
我的故事说完了,作为交换,皇帝也给我讲了他和她的故事
9
皇帝说,他这皇位来得并不怎么顺意。
先帝走得早,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群狼环伺,为了得到支持,他们各方委曲求全。
是以在人生的头二十年里,他从未遵照自己的意愿做过决定。
余春花是他的第一个顺从内心决定。
当时地方官上奏,平江出了一个治水奇才,他照例派了暗卫去对那人的背景做调查。
暗卫呈上来的小像是余春花在小溪里,拿了一只自制的鱼叉,在抓鱼。
她的身后,是一片刚刚割了麦的田野。
少女赤着脚踩在水里,一手拿着鱼叉,一手抓住鱼叉上的鱼,笑意弥漫。
就是那种直达心底的笑,让他心动了。
于是他跟太后说,余岩不属于任何派系,只需纳余氏女入宫,便可放心任用他治水。
太后点头了,他便整日盼着那个女子。
第一次见她,是在御花园的太液池里。
她落水了,手里还抓着一只鸟窝,皇帝便以为是她贪玩掏鸟窝落的水。后来暗卫告诉他,她爬树是为了帮一个宫女取手绢,那手绢上绣了她情郎的名字。
她遇见那宫女时,因为害怕私情被查,差点投湖自尽。
余春花替她取下了手绢,但也没还给她,而是将绢帕顺着暗流冲走了。那鸟窝也不过是顺手拿下掩人耳目用的。
她聪明,难能可贵的是她不自作聪明。
皇帝和太后都很喜欢她,也都护着她。
只是后宫女人争斗,难免波诡云谲,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皇帝与皇后一族争斗中掉的。
余春花伤心,想离开皇宫,皇帝同意了,在宫市给她开了间酒楼。
他想的是等彻底清除皇后一族的障碍,再接她入宫,予她天底下女子最高的尊荣。
事实上,余春花也在其中发挥了不少作用。
她以酒楼为依托,替皇帝秘密联络拉拢各方势力。
积蓄多年,一朝迸发,皇后一族以摧枯拉朽之势倒台,至此,皇帝才算真正成为天下之主。
他高高兴兴地接她回宫,要许她皇后之位。
哪知又被皇后余党钻了空子,给她下了毒。
皇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说:「是我错了,我不该妄想不该朕拥有的东西。」
尾声
熙元十九年初春,余春花薨了。
皇帝追赠她为懿嘉皇后,入葬皇陵。
但实际上,抬往皇陵的棺木中,只是余春花一套常穿的衣服。
他在那立了一个衣冠冢。
他说,「鱼儿曾在病中,呢喃着想回平江,就算是死了,也希望能葬在平江县的大坝上,因为那里能望见她的家。」
所以,他准许我扶她的棺回平江县。
走之前,皇帝给了我一枚令牌和一大笔钱。他说钱是余春花给知汝攒下的嫁妆,令牌是他给自己女儿的另一个选择。
他要我好好教养知汝,往后事事遵照她的心愿,嫁一个如意郎君,与他生儿育女,和乐一生。
两个月后,我将余春花带回了她心心念念的家乡,安葬在平江大坝上。
每天,我都会去她坟前坐一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有她的家,和她爱的人。
我将头抵在她的墓碑上,轻声呢喃:「余花儿,看,那是我们的家,我们的父母,和我们的女儿。」
愿来生,我们能真真正正拥有这样一个家。 【已完结,请放心食用】
1.
睁开眼,我看着面前熟悉的卧室,顿时睡意如潮水般褪去,大脑中有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
“林夏,你真是作死作到家了”!
掀开被子,身上空空如也,暴露的皮肤,青紫交叠的痕迹,证明着昨晚的疯狂。
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恨不得在地上刨个洞,马不停蹄地钻进去。
从孟程程那借来的限量款包臀裙,像块烂布一样丢在地板上。
我蹑手蹑脚地光脚下床,穿好裙子刚走到卧室门口,身后浴室门口传来一阵熟悉低沉的嗓音。
“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我步伐一顿,老娘穿的是裙子,根本不用提!
懒得理他,继续开门的动作。
接着,后背猛地被温热的胸膛贴上来,猝不及防地腿根一软狠狠撞到了门板上。
畜生,昨晚他是疯了吗!
想到此处,不由得脸颊发烫。
动静不小,生怕让外面人听到,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再动。
夹心饼干似的,被陆景修抵在门板与他之间,脖颈处是他故意靠近时喘出的滚烫气息,惹得人心悸不已。
“大清早急着往哪去!”
他右手下滑挤到我的腹部摩挲着,小腹一阵躁动,在他即将更进一步时,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勉强转过身和他面对面。
“我怎么会在你屋里!”
我试图回忆昨晚,可大脑没给任何回应。
他俯首抵住我的额头,对视时黑眸深邃湿亮,“瞪我做什么!这就不记得了?看来是我昨晚做的不够好!”
我故意冷笑,“倒挺有自知之明!”
知道他要被惹毛,果然脸色一沉,右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微微抬起迫使和他对视。
“我可以说我做的不好,但你不能说!”
我轻嗤笑道:“凭什么!我最有发言权好吗!”
刚说完,察觉他目光不自觉下移,耳廓也逐渐诡异地泛红。
打小如此,他的耳朵最是敏感,情绪波动大时,冷峻的脸上还没看出什么,耳朵就已经将他出卖。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裹胸的裙子拉扯间已经大片下滑,能露和不能露的都被他看到了。
一巴掌甩他脸上,奈何姿势不对,没使出多少力气,“你要点脸行吗!”
慌地将裙子上提,然而他接下来的举动比我更快。
胸口传来一阵刺疼,呼吸间还能闻到他埋在我胸前的毛茸茸的脑袋所散发的洗发水气味儿。
刚洗过的头发湿哒哒,冰冷的水珠蹭着皮肤,惊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把推开他,见鬼一样朝他吼:“陆景修,你他妈属狗吗!”
他一脸坏笑地抬头,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平日肃冷严酷的外表不同,无辜中透着奸计得逞的狡黠。
而我胸前已经多了一串鲜红的牙齿印。
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生理本能促使,眼眶顿时滚烫潮湿。
这人总是如此,做事从不考虑别人感受,只凭着情绪到了就做,从不考虑后果。
他脸上的表情转而慌乱,似乎想去摸伤口,但又怕我更气恼,停手后冷眸含着哀怨,缓慢道:“夏夏,谁让你穿这种衣服的!”
被狗咬了你可以打回去,但绝不能咬回去。况且,和狗计较,会把自己拉低到和狗一样的水平线。
愤愤地把衣服上拉盖住伤口,我朝他恶狠狠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穿吗!就是为了赶紧钓到男人,好赶紧成家结婚!”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
我知道,陆景修此刻一定愣在原地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眼巴巴,泪汪汪。
如果是一年前,这样的陆景修可能会让我手足无措,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美好都给他,但那晚的事发生后,我和他之间就只剩无尽的厌恶和互相折磨!
我妈和陆景修的妈妈是发小也是闺蜜,我妈生我时难产去世,陆景修的妈妈给了我母亲般的爱和关怀。
五年前父亲被公司安排出国工作,我就被陆景修的妈妈强制性安置在了他们家,住陆景修对面房间,衣食住行,全部由陆景修的妈妈全力照看。
昨晚高中同学聚会,酒喝一半就断片了,接下来什么都记不得。
生平第三次喝断片,第一次还是高考结束时候。
不过,三次断片,两次清醒后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2.
一番洗漱,刚出房间,陆妈端着醒酒汤出现在我门外。
“陆妈?”
陆妈略微蹙眉,目光担忧又心疼,“昨晚同学聚会几点回来的?我等你等到十二点,实在扛不住就去睡了,你怎么跟一夜没睡一样,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视线飘忽,不受控制地瞥了眼对门紧闭的房门。
也不能说是一夜没睡,毕竟我对于昨晚的运动没啥记忆,但是相比之下还不如一夜没睡呢!
“陆妈,我没事。”
陆妈揉揉我的头,“乖孩子,把汤喝了,再去补个觉。”
捧着碗把汤一饮而尽,“今天周一,我不能迟到。”
陆妈略恼道:“去你哥公司是实习,不是让你去卖命的!看看你这个黑眼圈,我看了都心疼。”
陆妈是打心眼里疼我宠我,我虽然讨厌陆景修,但是我对亲妈没有记忆,所以陆妈简直比我亲妈还亲。
只是不知道,如果将来她知道,亲儿子趁我意识不清醒强‖奸了我,会是什么心情。
这也是我一直不敢让她发现我们两个不正当关系的原因,我不想因为陆景修的无耻,破坏我和陆妈的关系。
虽然说,那晚我喝醉了意识模糊,可能做了些让他误会的举动,当然这都是从他嘴里听到的,但这都不是他和我发生关系的理由,所以,在我看来这就是强奸!
闺蜜孟程程当时就察觉不对劲,“你平时喝多了都是倒头就睡,更别提喝断片了还怎么会去勾引他,这家伙心术不正,对自己妹妹都敢下手!”
我连连点头,看吧,不只是我这么想!
去公司路上,拨通孟程程电话,“昨晚我喝了多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孟程程一觉刚睡醒的朦胧嗓音,“陆景修公司聚餐,就在咱们隔壁包厢。他进来打招呼后你一个劲儿灌他酒,后来喝多了还一个劲儿骂他,全场那么多人,好歹陆景修也是公司老板,我觉得我要是陆景修,当时就不理你走了!”
“我骂他了吗?”
我回忆一下,此等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我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白骂了!
“何止是骂他,不是我拦着你都要上手了!”
“那他什么反应?”
能气到他也是赚了。
“他倒是没说什么,就是看起来挺生气,问我为什么让你穿那种衣服,你上半身被他外套包的严实,他当时眼都红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搞不懂,后来想想,如果陆景修对我有意思把我上了,我倒敬他是条好汉,可他明明都有白月光,却还是转头跟我上床。
一来是不把我和陆妈的关系放在眼里,二来,更是没把我当人看。
正常人,即便是邻居家的妹妹,顾及到两家关系也万万做不出这种事来。
到了公司打卡,前台美女一脸厌恶,白眼几乎翻上天,冷嘲热讽,“还真当自己家公司,上班都卡点到!”
我同样翻了个白眼,卡点上班跟身份背景没关系好吗?
这年头,卡点上班的才是大范围数据!
我呵呵一笑,怼道:“你来公司这么早,粉底都涂了几层,也没见钓到一个优质男啊!”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最怕再相见,你又在犯贱!
这种人不能惯着,不然你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所以,有气最好当场报了。
不要在某个午夜时分突然想起曾经的窝囊,然后自个儿躲在被窝里抓耳挠腮的后悔。
突然,一个巴掌拍在我后脑勺,“方案做好了没?还有功夫在这儿跟人耍贫嘴!”
我本是一肚子火,可听到师父的声音,转身后一脸讨好地屁颠屁颠跟到他的办公室。
“师父,早饭吃了吗?”
曹明轩看我一脸阴谋诡计的笑,嘴角扯扯道:“又憋什么坏呢!”
曹明轩是我毕业后跟的第二个师父,三年了,能学的基本都学到了。
偶尔也会单独约客户出方案,但因为陆景修的关系,成功签约的客户,基本都被公司人背后指点说是我靠着陆景修关系上位,师父也难免受牵连。一来二去,我也懒得单独做,即便是自己谈成的客户,也都算在了师父名下,好在师父分我的提成够多。
我就这么没出息,工资够花就行。
“我申请外省那个精装房项目,老规矩,谈成了还是挂您名字。”
曹明轩打开电脑,莫名其妙看着我,“之前打死都不想当出头鸟,这次怎么了?”
我笑笑:“就想去外地清净几天。”
实在是最近陆景修闲的厉害,总在我面前晃。经历昨晚,面对他我反正是挺尴尬的,我怕哪天忍不住,又和他吵起来。
曹明轩略显为难,“这个我要征求陆总意见。”
我撑着桌面,一脸疑惑,“我是你手底下的人,你问他意见做什么?”
曹明轩笑道:“傻丫头,你真当你直接归我管啊!和你有关的工作,我基本都要跟你哥报备,不然你以为这几年,为什么别人带的徒弟三个月就要出师接活,只有你还窝在我手下这么安逸!”
细细想来,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但我凭真本事工作,可每次都因为他的刻意介入让我里外不是人。
“嘭”地一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原本气势汹汹的我,看到屋内坐着一干主管和经理,顿时尴尬的能用脚抠出一个三室两厅。
我讪讪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滑了!”
正要退出房间,办公桌后端坐的陆景修沉声发话,“散会”。
待人走后,屋门关紧,我冲到办公桌后,居高临下瞪他,“你怎么能这样!”
陆景修双肘撑着桌面,开会时面上的肃冷不见,眼底晕开淡淡笑意道:“我又怎么你了?”
“师父都跟我说了!”
陆景修缓慢站起,身高臂长,直接双手撑住我身后的桌面,将我圈在办公桌与他之间,凑近时低声道:“你对这个师父倒是很依赖!”
我伸手推开他愈来愈近的脑门道:“我的工作走公司流程,你凭什么事事过问,陆妈让我来公司上班,不是卖给你了!”
他将我的手拉下,大掌反扣住覆在桌面上,语气冰冷,“从小到大,你惹祸了哪件事不是我给你擦屁股,现在你玩什么叛逆!”
“你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就说工作上我什么时候给你找过麻烦。”
“麻烦一大推,只不过没让你知道而已。”
我被他搞得无话可说,“总之,我要去参加他最近接的那个外省的项目,我有能力做好!”
他看了我一会儿,不容置喙道:“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是本市的单子你随便,去外省想都别想。”
清早起床的温敛不见,此刻跟触他逆鳞一样,说翻脸就翻脸,这丫才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3.
不欢而散,回到工位,看到一盒牛奶和面包,是陆景修最近经常给我买的早餐。
他不爱吃甜食,却把公司附近甜品店的新品给我买了个遍。
说对我体贴细心,似乎又超过了兄妹感情,若说介乎于亲情之上,但这人和别的女人搞暧昧时,丝毫不把我当回事。
我不清楚,自己在他眼里到底算个什么玩意儿!
三下五除二将食物吃完,把面包当陆景修的脑袋一样,咯吱咯吱无比解气。
晚上下班,刚出写字楼,接到陆景修电话,“你去哪了?”
我哼哼笑笑,“大哥,下班不回家,也就你喜欢加班虐自己!”
陆景修不怀好意道:“我还喜欢在床上虐你!”
低沉蛊惑的声音传到耳朵里,瞬间在脑中炸开般,脸红到耳根,慌地挂断了电话。
麻的!这人若穿到古代,简直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不能不承认,我对陆景修确实也抱着其他心思,可碍于两家关系,我尽力隐忍,但他做出的事却是让我伤心。
半路,陆妈发信息要出门闺蜜聚餐,晚饭让我自己解决,还给我发了个大红包。
心情大好抱着手机一顿表达爱意,陆妈在那头笑得花枝招展。
心情大好地抬头,就看到陆景修的身影,怀里拥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白月光,身着一袭白色长裙。
我心头一紧,鬼使神差跟着两人进了一家酒店,奈何不知道他们进的房间。
白月光的滋味,谁有谁知道,就像毒品似的,一碰就上瘾。
陆景修的白月光,是他大学时期暗恋的人,得知这个消息时,我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也就认清了现实,情侣会分手,但亲人不会,所以我努力和他保持亲人关系。
然而,我隐忍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却被这混蛋一晚上给弄成了个笑话。
上过床除非两人都失忆,否则怎么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大厅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的身影再现,而白月光身上已然换了身衣服,陆景修还真是会往人心窝里扎刀子。
所以,我对他的恨情有可原。
一方面恨他不把我当回事儿,一方面恨自己的懦弱无能,不能洒脱放手。
我一脸失落刚要走,身后传来孟程程的声音,“夏夏!”
空荡的大厅,孟程程的嗓门儿几乎大到自带回音。
另外两人猛地扭头,陆景修脸上的表情尤为精彩。
“你怎么在这儿?”他沉着脸走过来。
一瞬间,我真想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然后问他哪来的脸管我?
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多说一句话我都反胃,牵着孟程程的手就走,另一只手却被他紧紧攥住。
“你做什么?”孟程程发问,然而对视上陆景修冷厉的眼神,她又没出息地嘟囔抱怨:“你就会欺负我家夏夏!”
陆景修冷眸凝着不耐烦,对于外人,他似乎从来都没什么耐心。
他拉着我就往酒店门外走。
我急了,“你白月光还在,拉我走算什么意思!”
说罢就要甩开,却被他在耳畔小声威胁,“夏夏,你再无理取闹,我不介意明天让你下不来床!”
我瞬间噤声。
车厢里,气压低沉,他一路上没说话,眉头蹙得紧,搞得我一脸莫名。
你刚带女人进了酒店翻云覆雨,要生气也是被你玩弄的我生气好吗!
看我不说话,他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一把扳过我的脑袋,“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嘲讽道:“我能想什么,当然是在想这次一个多小时,速度倒是挺快的,不会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吧!”
最好如此!让你祸害人!花心大萝卜,渣男!
陆景修定定看了我一会儿,薄唇微抿,眼神意味深长,笑得我心里没底。
“你笑什么!”我内心发毛。
他反问,“我笑了吗?”
我不安地狂点头,“你笑了!!”
我发誓!
陆景修又露出那抹复杂的笑,“回去你就知道了!”
忐忑地刚进家门,陆景修猛地从后将我抱起,丢到床上栖身压过来。
他一张禁欲系的脸,开口时声音却低沉蛊惑,“今晚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问题!”
察觉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瞬间掐死他的心都有。
他是怎么做到前一秒和白月光缠绵,后一秒跟我发情的!
“混蛋!”
挣扎间一脚踹到了他,只见他整个人蜷缩起身子,像只弓背的大虾。
他整张脸埋在被褥间,头也不抬。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他手捂下身,瞬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了。
我慌了,“哥,你没事吧!”
陆景修嘶哑道:“夏夏,你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吗!”
我急得满头是汗,“我不是故意的!”
话落,他猛地起身,翻身将我压在身下,脑袋埋着我颈窝处,边喘粗气便压抑道:“你就是故意的!”
我慌忙解释,“冤枉,我真不是!”
再讨厌他,也不敢对“小陆景修”做什么,真出个好歹,陆妈还不是最伤心的那个。
看我挣扎,他又抱紧了几分,滚烫的热气扑在我脸上,“别动,让我再抱会儿就好了。”
看他是真难受,额头都疼出了汗,我丝毫不敢再动。
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半晌后,腰间的手突然开始不规矩。
我推他的手,“陆景修,你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陆景修置若未闻,嘴巴又往我耳根凑了凑,气息温热道:“刚刚还叫我哥呢!很久都没叫了,再叫一声听听!”
“你是不是不疼了!”
“不疼了你就要推开我吗?狠心的女人!”
我反倒是被气笑了,静静躺着也不反抗,“你怎么有脸跟我说这种话!”
陆景修停止动作,半撑起身子,抬头认真看我,“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大晚上领着人进酒店,待了一个小时出来她就换了身衣服,你告诉我你俩进去是纯聊天?陆景修,你光明正大承认了也不至于让我这么看不起你!”
他突然坐起身,打开床头的台灯,叹了口气,“该信的不信,不该信的整天胡思乱想。”
我起身,“不想跟你说话,现在麻溜的回你自己屋!”
陆景修扭头看我,暗淡光线下,冷润的黑眸散发着隐忍的光,“我今晚就要睡这儿,有本事你把我抱回屋!”
我恼了,“你当你还是三岁小孩啊!”
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儿,砸我身上能把我压吐血!
拗不过他,最终床分了他一半。
4.
清晨起床,身上被东西死沉得压着,睁眼是陆景修放大的好看五官,还没来得及欣赏,房门被敲响。
“夏夏,起床吃早饭。”
陆景修被吵醒,伸手又将我往怀里一搂,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我马上起来。”
听着屋外离开的脚步声,我赶忙推他,羞怒道:“快起来,被陆妈发现你就死定了!”
陆景修口齿不清地嘟囔,“怕什么!”
看他无所谓的态度我就来火,“你到底起不起来!”
他投降,“好好好,怕了你了。”
说完,翻身一个深吻,直到我喘不上气他才停止,“这是让我早起的代价!”
说完,起身回了自己屋。
我都怀疑,他这不要脸的姿态是跟谁学的?
餐桌上,陆妈递过来一碗汤。
“夏夏这两天肉眼可见的憔悴,你在公司里怎么照看她的!”
陆景修一脸无奈,“妈,我才是你亲儿子,你怎么不看看我,这两天被她快要气死了!”
餐桌下,我使劲儿踢了他一脚,生怕他说漏嘴。
陆妈将碗丢在他面前,“你爸回来,我让他给你放个假,公司里的事先别管,带着夏夏出去玩一趟。”
大可不必,出门必然是他玩我!
我一口汤呛到嗓子眼,“妈,我好得很,公司很多事儿都离不开我哥的。”
陆妈想了想,“实在不行,就远程办公,网络那么发达,不缺他成天在公司盯着。”
我五雷轰顶,你真是我亲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陆景修抽出纸巾递给我,笑得一脸暧昧,“我觉得可行!”
可行你大爷!
一连几天,我尽量躲着陆景修,想到提起旅游时他眼中迸出的精光,我就浑身排斥。
直到某天,白月光突然造访公司。
“夏夏,你哥在吗?”
看着白月光温婉淡雅,眉目如画,还真是女人看了都心生好感的模样,更别提男人了。
只是,你来之前都不打个电话问问吗?
“我不知道,你直接去他办公室就知道了。”
宋韵知被我冷漠的态度刺伤,眼底划过失落,“夏夏,我们能谈谈吗?”
我刚想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好谈的,就被陆景修的突然出现打断了。
“韵知,你怎么来了?”
抬头那一刻,竟然从陆景修看我的眼神中品出了担忧。
是怕我把他做的好事告诉白月光吗?
他每次都说和白月光不是男女关系,可眼下看到本尊,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还真是虚伪!
看他温柔和缓的态度领着白月光进办公室,我发愣地盯着那抹背影许久,心里渐渐发沉,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么跟他耗着是真没意思!
他是在等白月光接受他,而我丝毫搞不懂自己在等些什么。
亲情已经回不去,爱情更是不可能。
所以,孟程程跟我说起相亲的事,也只是犹豫一瞬便答应了。
餐厅内,对面坐的人阳光帅气,幽默风趣,我看他嘴巴张张合合有说不完的话题,大脑放空的某一刻突然惊觉,这位大哥叫什么来着?
宋……?宋宇!
“孟程程说你很可能会敷衍我,可我没想到你能这么敷衍!”
言辞间也不见他生气,倒是全程微微笑。或许是我的错觉,他发起火来肯定可怕。
被戳穿,我倒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见谅见谅,第一次相亲,没经验。”
“大家都一样,我妈逼着我相亲,所以才拖程程的妈妈帮忙介绍。上学时候觉得相亲距离自己很远,可刚毕业,就被我妈一波波拉着相。”
我倒是没人逼,不过相亲真的是让人无语。
素不相识的两个人,非要装的一脸熟络找话题。
宋宇道:“不要把今天当成相亲,我们可以从朋友试试。说起来,我还是你学长呢!而且,我有事请你帮忙!”
认真听完他的请求,我不禁觉得好笑,“你把我当你恋爱军师,考虑过我的感受没?”
宋宇笑笑,“起初是没打算提的,不过看你这么敷衍我,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我咂舌,“孟程程如果知道被你算计,肯定要气死!”
宋宇无奈又宠溺道:“没办法,谁让她这方面缺根筋呢!”
到家门口,宋宇下了车拍拍我的肩,“一定加把劲儿,事成有赏啊!”
一路聊着孟程程,我们俩的关系倒是比刚见面时熟络许多。
待人走后,还未转身,突然,身后传来极具压迫感的声音。
“有那么好看吗!”
陆景修冷着脸出现在别墅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我嘴犟,“反正比你好看!”
他突然大步朝我走来,气势凛冽,带着怒火,吓得我光速朝后退。
“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的都是小人!!”
他拎小鸡一样揪住我后衣领,低头俯瞰,“好,满足你!”
说罢,我眼前一黑,口中温热湿滑。
大爷的,我说的动口不是这个动口!
挣扎半晌,直到喘不上气,他才放开,舔了舔嘴唇,“吃了火锅?”
我双颊羞红,颤巍巍指着他,“陆景修……”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我自认不是什么纯情少女,内心深处闷骚至极,可是和眼前人比,小巫见大巫!
“夏夏!”
陆妈声音从后面传来,我见鬼一般推开陆景修,动作幅度过大,惹得他本来已经好转的脸色又黑了几度。
“你去相亲了!”
刚进客厅,陆妈一脸惊讶,随后眼神复杂地看向陆景修。
我不明所以,看他做什么!
“朋友介绍的,就去试试。”
陆妈还没开口,陆景修冷声轻嘲,“好玩吗?”
最讨厌他这种态度,明显在生气,可语气却是无所谓中透着嘲讽。
就好像……是我对不起他!
可是,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大学时期就能遇到你的白月光,你追着等着,可我不一样,找不到两情相悦的,我就只能去相亲!”
本来觉得相亲可笑,这一瞬又觉得能去相亲的人,一定是被现实磨得麻木妥协了,这样的人那么勇敢,怎么会可笑!
最可笑的是我,一直抱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幻想。
陆妈也被我突然发火惊到,慌地安抚:“夏夏,别这么说你哥,你哥他……”
“妈!”
陆景修突然打断,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失望道:“林夏,你就作吧!”
5.
公司真的把那个项目给了我。
踏上通往外省的汽车,内心空荡荡的。
这几天,陆景修一直没理我,甚至连我走都没送我。
陆妈送我到车站,欲言又止,不住叹气:“夏夏,你哥他……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有事给妈打电话,家里不缺你那点钱,你快快乐乐开开心心,我和你妈才会开心。”
“妈,你再惯着我,我真要舍不得离开你了。”
陆妈突然就要落泪,“你长这么大,我还真没跟你分开过这么久,我怕你在那吃苦,你哥也是狠心,回来你要是敢瘦一斤,我一定要揍这个臭小子!”
我怕再听陆妈说的多了,会不舍的离开。
到了目的地,分公司交接的设计师极为热情,一连几天顶着后妈般的太阳,带我逛了好几个工地,就是不谈设计的事儿。
整个人都黑了一圈,却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是我要求来的,但总有种被人整的感觉。
工地上,无意间听到领我来的设计师和包工头聊天。
“我说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那小姑娘,最近天天领过来转,人都晒蔫儿了!”
我在旁连连点头,大哥明白人。
“你以为我不想大夏天待空调屋里,上面交代了,要好好照顾,最好是吃点苦,就不想着出远门了。”
我整个人一懵,原来真的被人整了!
躲到没人的墙角,我直接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我厉声质问,“陆景修,好玩吗!看我跟个傻逼一样被你的人耍猴一样逗着玩,你觉得很过瘾吗!我招你惹你了让你他妈这么对我!”
话落,才发觉那头似乎在开会。
“散会!”陆景修缓声打破了对面的死寂。
而后,他一直没再吭声。
火气因为自己打断开会的鲁莽而压下了一部分,可是被他的沉默再次点燃。
“陆景修,我和你认识二十五年了,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你和宋韵知在一起我无话可说,可你不能一边等着她一边吊着我,不顺你意你就找我麻烦,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耐!”
似乎是被一语戳破,他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我忍着眼眶打转的泪,“你他妈钓不到白月光就找我泄欲,你根本不是人!这个项目我会做到底,不过回去之后我要辞职搬回我爸那,待在你身边我觉得恶心!”
一想到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必然都是陆景修授意的,我就跟个小丑一样,顶着太阳,干着和本职工作不沾边的事,他指不定在那边怎么笑我。
忙碌一天,晚上拒绝同事聚餐,回去了公司安排的酒店,洗了澡刚虚脱地躺到床上,门铃响起。
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最讨厌的脸。
猛地关门,却被他抬脚顶住门板。
一声痛苦的闷哼传来,我心里一紧。
“陆景修,你有毛病啊!”她心疼地打开门。
他一声不吭站着,满脸透着委屈。
“你委屈个什么劲儿,我被你整还没委屈呢!”
就这么四目对视片刻,我态度恶劣道:“你还进不进了,不进赶紧走!”
“我怕我进去,你又生气!”他缓慢开口,嗓音沙哑的厉害。
我惊到,“你嗓子怎么了?”
“上火、感冒。”
领着人进屋,给他倒了杯水,见他手里提着一兜盛外卖的盒子,往桌上一推,“你先吃饭吧!不用招呼我!”
“吃药了吗?”我坐在地毯上,味同嚼蜡地吃着他带来的晚饭。
看他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透着说不出的性感。
他抿唇笑道:“还知道担心我,上午电话里还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
说实话,我也就过过嘴瘾,真和他面对面,尤其他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我实在不想再和他吵架。
不过,回自己家住,我是已经决定的。
看我闷头不吭声,他从沙发直起身没忍住咳嗽了几声,我忙地倒水再次递给他,却被他推开。
“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
说罢,他起身坐到了我对面一个茶几之隔的沙发上。
我扒拉了一口,实在吃不下。
“乖,再吃几口,都瘦了。”
他眼睑微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面上透着心疼。
“哥,我在电话里说的……”
他突然打断,“我这两天都会在这里,所以等我感冒好一些再聊这个话题,好吗?”
我微微愣住,这跟你感冒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他声音沙哑,精神状态确实不好,我也不想再和他唱反调。
相视无语,就在我以为他还会和往常一样,借机留在我房间,却不想他只是揉了揉我的头,道了声“晚安”,打算离开。
6.
“你发烧了!”
他置若未闻,软绵绵的目光停在我脸上。
抬手摸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我心惊。
“你发烧跑这么远,不要命了!”
陆景修忽然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语调透着几分委屈,“也只有我生病了你才会心疼,平时都恨不得把我气死!”
我调侃,“彼此彼此。”
下楼给他买了退烧药,看着他吃下,又守在床边待到半夜,确定烧退了,我才窝回沙发上补觉。
清晨,听到房门被人敲响,而后门被快速打开,然后交谈声被克制压低。
“把你吵醒了。”
陆景修骨相极好,冷峻的五官鬼斧神工般轮廓完美,此刻看他笑得一脸灿烂,我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
还未开口,我重重打了个喷嚏,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几点了……”
果然,我声音沙哑的不像话,陆景修笑容逐渐消失,眉头紧锁。
“早知道昨晚就不该进来的。”
看我一直打喷嚏,双眼都开始泛红,陆景修语调自责又懊悔。
我安慰他,“没事,感冒而已。”
陆景修突然坐到沙发上抱住我,“这样也好,就不怕距离太近传染给你了。”
说着,毫无顾忌地伸臂和我比肤色。
“黑了不少,回去妈该说我了。”
本来没觉得自己多黑,但和他天生的冷白皮相比,我真的是不忍直视。
我脸黑道:“不用你管,松开我。”
晒黑可以接受,但一想到我黑的原因,就忍不住生气。
他沉默。
我挣扎,“我觉得,有些事应该好好跟你说清楚。”
他一脸乖巧,让我发火都没了脾气。
“我是喜欢你,可是不代表可以接受你心里装着别人。宋韵知没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想继续等我没意见,但是咱们俩的关系不能再不清不楚了。”
他忽然皱眉,声音冷了几分,“我们怎么就不清不楚了?”
我突然就被气笑了,“你知道女生有多在乎自己的第一次吗?可是你呢?一年前那晚,趁我喝醉……你就是真的有欲望不能忍一忍吗?我是你妹,你想过睡了我之后让我怎么面对你吗?”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他真的恼了,我突然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总之,你还当我是你妹妹,等我回去搬我爸那住,你能别来就别来,逢年过节见个面就行了。”
他冷笑一声,“林夏,我一直以为你一根筋,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傻的!”
“没错,我就是傻。被睡了不敢吭声,我……”
心里委屈极了,看他面无表情更是气愤。
“我讨厌死你了,你就是个渣男,睡了我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嘶……疼!”
陆景修突然拿起我的手咬了一口。
他狠狠戳我脑门,“林夏,你脑子里成天装的是什么?我早他妈八百年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宋韵知,那是我好哥们逗你玩的,可是你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我不信。
“可是你每次见宋韵知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捏我脸,带着狠劲儿却没使多少力气,“她帮过我,所以我感激她,自然就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信。”
“你是真的欠收拾,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要逼我使用武力!”
被他抱起丢到床上,一番不可言述的画面后。
我伸手拧他腰,“你又耍流氓!”
他笑,“不然为什么我昨晚说等感冒好了再聊,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就知道好好跟你说话没用!”
“你从昨晚就有预谋!”
他又低声笑,“出出汗刚好退烧。”
我羞到埋头脸红。
7.
回到家,陆妈心疼我晒黑,没给陆景修脸色。
陆景修倒是也不多说,脸上的笑自打带我从酒店回来就没退散。
说实话,我被陆妈宠的太厉害了,如果不是陆景修逼着师父敲打我,我这种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人,很可能变成啃老的。
睡醒后吃了药,刚走到客厅,就听陆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哄好了?看你心情这么好,还亲自下厨。”
陆景修道:“差不多吧!她就是欠收拾。”
“得意个屁,不是你被夏夏晾着一脸衰相的时候了。”
“妈,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那晚的事,她对那件事很介意。”
“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我不介意你俩偷偷摸摸背着我,我倒是跟看电视剧一样好玩,但是你注意尺度,别让她再心里有疙瘩。”
陆景修突然开口,“妈,你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知道,不然她又该折磨我了!”
我站着,对“那晚的事”“偷偷摸摸”“尺度”这几个词汇有些不解,陆妈又瞒着我什么事?
电光火石间,天灵盖一惊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妈再不会突然推开我和陆景修的房门。每次听她从门口路过,脚步声都会静止一会儿,然后离开。
每每这个时刻,都是我被陆景修调戏的脸红心跳,却又不敢声张的时候。
而一墙之隔的陆妈,她当时到底在干嘛!
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完蛋,我已经不能正视陆妈了!
看来我确实要赶紧搬回自己家住。
陆妈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意外,“你爸还没回来,我给你找个钟点工,平时打扫卫生做做饭。”
搬到没有陆景修的环境中,我突然开始审视我和他的关系。
虽然相信他和白月光没关系,但是我们之间依旧不是情侣,因为他从来没提过,我就更别说了。
一连几天,很少再见陆景修,听说是去外地出差了。
白月光约我吃饭,是在晚上下班的时候。
心里没了芥蒂,面对她倒也觉得没什么。
吃饭席间,白月光突然开口,“林夏,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道:“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白月光突然笑了,白净好看的脸上,笑容明艳动人,“我知道,你以为我和景修有关系,所以在吃醋。”
我默认。
“其实,景修对我确实比对其他人有耐心,但主要是因为我帮过他。而且,我最近频繁找他,也是存有私心,想找他帮忙。”
我抬头,不解看着她。
“我的事就不说出来让你笑话了,只说你和景修的事。他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是他那么在乎你,肯定不会通过自己的嘴把那种恶心事告诉你。”
“什么事?”
白月光严肃道:“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在酒吧谈合同那晚吗?”
我心中一惊,自然记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也就是那晚发生的事,让我和陆景修生出了嫌隙。
白月光继续道:“那晚你被人下药了,是我通知的陆景修。药劲儿很大,幸好我把你弄到车上撑到了他来。他当时眼睛都红了,不是我拿你当借口拦着,他都快把那人打死了。”
后来,是他把我带回了家,再后来就发生了那种事。
我不记得当晚的情况,只记得中途,当时带我的师父去了趟厕所,然后就被灌了很多酒,再醒来时,就是躺在陆景修的床上。
那个师父后来在整个圈子里也是查无此人。
有这么大能耐的,也只有陆景修能做到。
原来是这样,我还耿耿于怀陆景修,记恨了他一年。
每次都把那件事翻出来膈应他,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怪不得他后来一听我自己去谈生意就跟我发火,也从来不允许我跑外地谈生意。
我当时只想他多管闲事,心里想着白月光还敢来管我,于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有一次吵架,我骂他下半身思考问题。
他很生气,“你他妈当我跟谁都能谈到床上吗!”
突然觉得委屈,替陆景修不值,他早点告诉我真相,也不至于被我欺负成那样。
“哥……”
离开白月光回去路上,拨通了他的电话。
陆景修慌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我就出去几天,你成天在我面前能说会道的,一遇到别人就被欺负!”
“我想你了。”
突然,那头噤声了。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我也想你,很想。”
我忍不住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后天,或者大后天!”
挂了电话,忍不住失落,这种时候不该是很煽情的说,“我马上回来”或者“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真是没情趣。
回家打开门,却是一片明亮。
“爸?”
出现的却是陆景修。
他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笑得一脸欠揍,“哎!乖女儿!”
又占我便宜!
我又惊喜又恼,屁颠屁颠凑上去,“你不是说后天回来!”
他心情大好地解下围裙,拉着我坐到餐桌旁,得意道:“给你一个惊喜,开心吧!”
看着桌上卖相极好的饭菜,我纠结,“哥,我刚在外吃过饭。”
他变脸一样,沉着脸不吭声开始自个儿吃。
“跟宋宇一起吃的?”他突然问道。
“你怎么连人家名字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对,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突然陆景修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
“哥,你不吃了!”
“气饱了!”
闻言,不由笑出了声,原来这家伙在吃醋。
他转身瞪我,“笑什么!”
他站在走廊,西服没来得及换,匀称的身形,宽肩窄臀,禁欲却又透着丝丝蛊惑。
走廊的射灯落在他头顶,蓬松柔软的黑发毛茸茸的,看得人心痒痒,想顺毛撸。
“我刚刚是去和你的白月光一起吃饭。”
他有些暴躁地松了松领带,“我再说一遍,那他妈不是我白月光!”
看他真被逼急了,我忍着心里逗弄他的恶趣味,上前搂住他的腰。
察觉到他浑身僵硬了一瞬,我近乎撒娇的口吻道:“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
整个人被缓缓拥住,头顶落下一个吻,耳畔是他宠溺的叹息声。
“你是我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祖宗!”
8.
甜蜜的生活持续到几天后。
“陆景修!你大爷!”
我揉着酸疼的腰,趴在床上忍不住朝卫生间里的人吼。
他裹着浴巾出来,桃花眼笑得几乎能溢出水,“看来今晚我还要再加把劲,让你早上起来骂我的力气都没有。”
被撩得面红耳赤,懒得继续听这个色胚闲扯,这家伙不回家住,已经连着赖在我家几天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住?陆妈都不管你吗!”
他抬手擦着头发,“你在我家住了那么久,我可从来没赶过你!”
我咬牙,“我谢谢你啊!”
突然,头顶传来潮湿的凉气,我伸脑袋探出被窝,正对上他湿漉漉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样子。
“我妈知道咱们俩的事,所以你不用担心,她是很支持的。”
“我知道。”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脸意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告诉你!”
就许你们两个有秘密!
“无所谓,反正陆家是认准你了,你爸那我来搞定。”
我撩开他额前的碎发,甜甜落下一个吻,“我也认准你了!”
从很早很早之前。
9.
陆妈对于我俩牵手回家的状况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笑得一恋暧昧。
我自然知道陆妈又开始心思不纯洁,忍不住就往陆景修手背掐。
“疼!谋杀亲夫啊!”
我慌地捂住他的嘴。
陆妈眼神飘忽地转身,一脸“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掌心被他亲了下,“看吧,咱妈有多善解人意!”
我瞪他,羞恼道:“我都没办法正视陆妈了。”
“早晚的事儿,你多适应适应就好了。”突然,他凑到我耳边,”再不行咱俩搬出去住。”
“美得你!”
我能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宋宇打来电话时,我正和陆景修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在他一脸幽怨的神色中,我颤巍巍接了电话,讨好地打开了免提。
“林夏,程程最近都在干嘛?我打她电话也不接。”
“好像是去相亲了。”
“为什么?”
“可能是你把人逼太紧了!我要是知道你之前做的那档子事儿,说什么我也不会撮合你和程程。”
说罢,我朝陆景修挑了挑眉。
看吧,我和别的男人之间清白的一批。
陆景修满意地笑了出来,继续把玩着我没拿电话的那只手指。
“那是我年少无知,再说我都道歉了!”
我呵呵笑笑,“大哥,杀人犯也可以道歉,警察就不管了吗?”
宋宇幽幽道:“没那么严重吧!”
“程程本来就敏感胆小,你自己说你过分不过分!”
“好吧!我活该!”
“所以说,别再给我打电话,从我这儿攻破没可能,真喜欢她的话自己好好想办法去吧!”
挂了电话,我问陆景修,“你不好奇孟程程和宋宇的事儿吗?我天,简直就是现实版傻白甜玛丽苏偶像剧,狗血的要命。”
陆景修下巴支着我脑袋,“没兴趣。”
“要不是你对我这么好,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从小到大就不见你对别的美女感兴趣。”
“我就对你感兴趣。”
我满意点头,“我知道我美色可餐,理解理解!”
他笑出声,“是,那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美吗?”
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话落,结果发现他眼神都变了,声音也略微沉哑,“在床上。”
“……”
10.
我生日那天是周四,一大早却被陆景修开车带上了一条和公司南辕北辙的路。
吃着他准备的早餐,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夏夏,爸爸今晚回去,你让景修把地址发给我。”
我愣住,看向陆景修,“什么地址?”
陆景修视线移过来,“你告诉林爸,我在开车,一会儿就给他发地址。”
挂了电话,一点点疑团在心里慢慢晕开。
直到看到目的地“民政局”几个大字,我才回过神。
领证宣誓时,看他认真严肃的神情,我还是有些恍恍惚惚,觉得不真实。
坐回车里,拿着红色的小本本,有些爱不释手。
“我以为领证会很麻烦!”
没人回答,扭头看到陆景修正拿着手机拍照。
“干嘛!我都没看镜头!”
陆景修盯着手机屏幕,笑得比照片里乐呵呵的我更显傻。
领完当天刚进公司,众人看我的眼神很是暧昧。
陆景修笑得像个憨憨,丝毫没有平日里杀伐果决,沉冷严肃的老板模样,拿着喜糖挨个放到员工桌上。
恨不得朝所有人宣布领证消息。
曹明轩吃着喜糖调侃我,“老板娘,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不过,还挺受用的!
当晚下班,陆景修带我去了一家酒店。
推门有我爸和陆妈陆爸,包括两家亲戚。
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约过来的。
再见到陆妈,竟有种女方见家长的局促感。
我爸不知道拉着陆景修说了什么悄悄话,陆景修朝我看过来。
因为喝酒,回去的时候没有开车,走在路上我突然想起来,“我爸给你说什么了?”
陆景修牵着我的手,“林爸说,你要是不听话,让我随便收拾!”
“你敢!”
他笑笑,“当然不敢,我也不舍得!”
“这还差不多。”
而后我又想起一件事,突然有些憋屈。
“直接领证了,连求婚都没有!”
陆景修搂住我的腰,“求过了,只不过咱们两个的求婚比较特别。”
“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回忆了一遍,绝对不可能,除非我失忆了。
他趴我耳边突然开口。
“不可能!”
听清他的话,我惊得一把推开他,脸色羞得通红,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怎么不可能?你想嫁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知道。”
“那都是一年前了,我喝醉了,而且还……那都不算!”
“戒指我都准备好了,谁知道你下了床就不认人!”说完,手指被他套上一枚银色戒指。
“别说了!”我脸红到不敢看他。
完蛋,真不知道那晚醉酒的我还干了什么疯狂的事!
他饶有回味道:“那晚的你比现在诚实,也很热情!”
我垂着脸,自顾走着,“别再说了!”
“夏夏,你还没给我戴戒指呢!”
我停步,没好气道:“给我!”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戴上戒指后更显好看。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我那晚真跟你求婚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骗你我是小狗。”
“你同意了?”我仰头望着他。
“那是自然。”
他很温柔地开口,眼眸深邃,仿佛星星揉碎洒进去。
忍不住钻进他怀里。
心里像被塞进一团蓬蓬的棉花糖,被幸福涨的满满,甜味儿弥漫开来,整个世界都软绵温柔起来。
真好,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他也喜欢我,这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晚上洗完澡坐在床头看结婚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哥!”
“怎么了?”
他披着睡衣出来,敞开的领口露出白嫩的肌肤,看得人心跳加速。
我站起身,揪住他领口,“婚我求了,结婚证领在我生日这天,我怎么觉得我吃了两个大亏!”
“觉得亏了,今晚我肉偿你。”
“你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转身打算继续看我的结婚证,却被他从后面抱住。
“装的都是你,所以以后不要再说我脑子里都是垃圾,这么骂自己不好!”
“你厉害,我说不过你!”
被堵的没话说,大哥,厉害还属你最厉害!
身子突然失重,直接被压倒在床上。
“你干嘛!”
两手突然被扣到头顶,他一脸暧昧凑上来,“你这张嘴也有厉害的时候,那晚说出来的话,让我听了都脸红。”
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晚,我脸一红,急道:“那晚的事过不去了是吧!陆景修,你再提那件事我揍你!”
“我今晚加把劲儿,争取让你没力气揍我!”
“……”
回想之前,人生和暗恋一样,并非都是一帆风顺,但是困顿的人生都能扛过来,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当时却不敢勇敢去冲一冲。
双向奔赴的喜欢像是人生难得一遇的中奖,被欣喜和狂欢冲击,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孟程程vs宋宇的故事有人感兴趣吗?
可以评论告诉我
想看后续的小仙女可以点个关注,点“追更”的话,我真不知道这个怎么操作 文案
陆宜祯九岁那年,父亲得以升迁,一家人从江南千里迢迢赶赴京都。
这一年,九岁的陆宜祯遇上了十四岁的隋意。
陆家在京城的府邸与靖国公府比邻,两家只隔了一堵青石砖砌成的高墙,而国公府的少年每日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凭仗一身武艺翻过高墙,给陆家的小姑娘喂糖吃。
谁知喂着喂着,小女娃就抽条成了大姑娘。
六年,陆家姑娘从粉嫩嫩的小娃娃长成了祸国殃民的女妖精,唯一没变的只是爱缠着隔壁国公府的世子——
九岁的陆宜祯:“祯儿要嫁给意哥哥。”
十四岁的隋意没当回事,逗弄道:“那祯儿妹妹可要快快长大。”
十五岁的陆宜祯:“祯儿要嫁给意哥哥。”
弱冠之年的隋意才觉得有点慌,心想这小姑娘怎么养着养着不太对劲了呢?
第1章 青梅第一 喜欢这个糖呀
碧空万里,天清气爽。
京都内城的一家古董铺子。
体型微胖的中年男铺主正亲自招待着客人。
他眼神放光、说话间手舞足蹈,仿佛站在面前打量着古玩字画的,不是什么客人,而是一块冒着腾腾热气的大肥肉。
“《神女图》,郑愈之先生的真迹!传说啊,这画是郑先生在梦中得见九天神女后,醒来时一笔不断地画下的,当初小人可是费了好大一番波折才弄到它,想必老学究也会喜欢。”
“我瞧着,右边这幅,似也不错……”
“哦,这幅是《红梅序》,是冯获老先生的墨宝,他老人家如今隐世在奉山,这幅便是他隐居前最后流传于世的字画,若是老学究钟爱冯书,此字,确实不可错过。”
……
九岁的陆宜祯打了个哈欠。
她缩在古董铺的角落,无聊地看了会儿亲娘慎之又慎地给她挑拜师礼,只觉双腿杵得酸麻。
“宝蔻。”
陆宜祯扯了扯身旁女使的袖子,压低声音问:“我阿娘还有多久才能挑完礼物呀?”
被唤作宝蔻的女使回答道:“毕竟是姑娘你的拜师礼,自然得挑最好的。姑娘且耐心再等等。”
陆宜祯:“但我站累了,可不可以出去玩会儿?”
“一会儿夫人挑完礼物,就会带姑娘出去玩的。”
“可我一刻钟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那,我去问问夫人?”
陆宜祯便看见宝蔻上前去和自家亲娘耳语了几句,最后宝蔻走回来,带来了令她精神一震的好消息。
“夫人让我带姑娘去对面的酒楼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走罢,姑娘。”
……
明景楼。
陆宜祯甫一进门,就发觉有热闹。
大堂里的半多客人都围聚在西侧,起哄喧哗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姑娘,这儿坐。”
宝蔻把她抱上东边的一席空位,并不想让她掺和。
“那边都是些粗人、又挤,姑娘别过去,免得被冲撞了。”
恰巧店小二这时殷勤地伺候上来,一溜报了许多个菜名。
都是京城的地道菜,也是陆宜祯在扬州从没尝过的,她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这上头来了。
她一口气复述了三四个能记住的菜名,等店小二离开,这才想起来西边的热闹。
张头一看,人群鼓动欢快,好像是在给什么人打气。
“姑娘,茶。”宝蔻斟了一小杯茶,送到陆宜祯手边。
陆宜祯没喝,眼巴巴地仰头,对上自幼带她长大的女使的眼:“宝蔻。”
“姑娘会被挤到的,不能去。”
陆宜祯伸出一根指头:“就看一眼,一眼。”
无声地对视片刻,宝蔻叹口气,终究软下了心肠,牵着陆宜祯,像只护崽的母鸡一般,小心翼翼地带着她挤进了热闹圈里。
有两个人在比赛投壶。
——似乎都是世家子,两人身边的小厮护卫加起来得有十几个。
少年人挺拔修长的身形在一众围观百姓里,显得格外出挑。
陆宜祯定睛看了看战况。
穿绛紫色锦袍的少年郎已经先投过一轮,在他面前的铜壶中,壶身一耳正插着一支箭矢,看起来是贯耳得十筹。
陆宜祯想了想,就算是在扬州老家,能投壶贯耳的,也是稀少的厉害人物。想到这里,她不禁对自己凑热闹的决定感到庆幸。
比赛另一边,桦色衣裳的则表现得很紧张。他一手举着箭矢,却迟迟不投,背脊绷得如同一根弓弦。
绛紫色锦袍的见状,开声调侃道:“徐大,你这可别是不投了,我酒水都给你备好了,今儿你要是赖账,不出一日,全京城都得知道——徐家大郎敢做不敢当。”
少年故意拖着腔调,嗓音温润含笑。
陆宜祯闻声,怔了瞬,忽然心里翻涌出一丝、被遗忘在脑后的委屈。
骗子哥哥。
方才背对着没能认出来,可这把声音,陆宜祯无论如何是忘不了的。
五日前,就是这把温柔得如同三月春水的声音,哄骗她——
“喜欢这个糖呀?”
“那意哥哥明日再送来给你吃。”
……
陆宜祯今年七月随父母入京。
五日前,一家人在榆林巷、官家亲赐的宅邸中住下,并前去拜访邻家靖国公府。
毕竟是高门勋爵,陆宜祯为了穿上不失礼的漂亮衣裳,早膳用得很少。在靖国公府正厅坐了没一会儿,她便隐隐觉得肚子饿。
可亲娘正与国公夫人相谈甚欢,陆宜祯懂得道理,并没有出声打搅,生生忍下这份饿意。
只是腹中空空到底难耐。
她盯着就近的白瓷茶盏,都觉得那东西长得像香甜诱人的雪松糕。
也就在这时,厅堂的雕花木门被推开。
灼眼的光线开闸般源源涌入,少年就着大好晨光,青竹一样的颀秀身姿被罩在锦衣之下,瞳仁乌亮,眼似桃花,唇角一勾,牵出两个梨涡。
“我说怎么正吃着食,母亲便使人急匆匆来唤我,原来是陆夫人和陆家妹妹到了。”
再后,堂上的长辈们做了什么寒暄、应了什么问候,陆宜祯一概都没听进去了。
满心只记得,那惊艳了她稚嫩时岁的少年。
少年作完礼,携着进门就未曾放下的碟子,坐到她身侧,朝她挑挑眉。
“陆家妹妹,你可认得我?”
陆宜祯心脏一促,嘴唇微张,并未回答出声。
少年也不恼:“看来是不认得。我是隋家长子,单名一个意字。小妹妹,你可要记好了。”
隋意。
公爵府的世子。
陆宜祯在心底把这两个身份对上号,犹豫而细声地唤了一句:“意,哥哥?”
少年隋意正把手里的碟摆上桌,闻言微愣,随即玩味地摸摸下颏:“倒还没人这么叫过我……听起来,却也不错。”
见他不反感,陆宜祯便在心里给他定下称谓,礼尚往来地回应。
“我姓陆,名宜祯,宜其室家的宜、维周之祯的祯,我母亲都唤我祯儿。”
“那,”隋意压低声线,顺从地把称呼改了改,“祯儿妹妹?”
这人大约真有几分天生的惑人本事。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四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却缱绻得无以复加。
“……嗯。”
“祯儿妹妹,这是金鱼酥,要尝一口吗?”
隋意从白瓷碟中捏起一块蜜色的糖点,递到了陆宜祯的面前:“方才厨房做了送来我房里,还没吃上一口就被叫到这儿,看来这糖与祯儿妹妹的缘分不浅。”
陆宜祯接过那宛如小鱼儿一般的蜜糖,好奇地打量。她在扬州老家没见过这东西。
“是蜀中的吃食,府里新来的厨子是蜀中人。”隋意咬了一口糖,诱惑道,“可甜了,又香又酥,还不腻。”
陆宜祯没禁住劝诱,把金鱼酥放入口中,撕咬下一块。
滋味果然与他形容的别无二致。
“意哥哥喜欢吃甜食?”
“唔。”隋意侧眼扫她,眼尾上挑,似一把勾魂的钩子,“莫非祯儿妹妹不喜欢?”
陆宜祯缩回视线,专心地啃糖:“喜欢的。不过我母亲不准我多吃,说是吃多了牙疼。意哥哥不会牙疼吗?”
隋意一顿,桃花眼中的色泽暗了些,他笑了声。
“不会。”
碟子里的糖总共就四块,陆宜祯一个人吃完三块,任然意犹未尽。
腹中的饥饿感全被填平。
隋意看她模样,略显好笑:“喜欢这个糖呀?”
“嗯。”
“那意哥哥明日再送来给你吃。”
……
因为这句话,陆宜祯回家以后,每日趴在窗台前翘首以盼。
至于是期望看见糖、还是看见人,她并不很清楚。
但无论是糖还是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
酒楼的气氛有点凝滞。
桦衣的徐家大郎蓄了半天力,手中的箭矢愣是没有投出去。听得隋意的戏谑之语,他落下手,忿忿反驳。
“你可别高兴太早,这才第三把,我不过差你十五筹,总,总还有机会赢!”
“哦?”隋意挠挠下颌,饶有兴味,“那我可得擦亮眼睛瞧着。”
徐家大郎被他这么打乱一通,也不拖泥带水了,眯了眯眼,瞄准壶口便是一个发力——
长箭擦入壶中,却因角度问题,没有立即落尽,而是颤颤的在壶口转了一下,最后紧贴壶沿不动了。
围观众静默一瞬,猛然发出热烈的欢呼。
陆宜祯也被这一击扯回神思,捂嘴惊叹。
报数的小厮拉长声音:“浪壶——徐大公子得——十四筹!”
徐大郎高兴得蹦起来,眉飞色舞地朝旁边的对家得瑟:“怎么样!怎么样!我这下只差你一筹了罢!”
隋意但笑:“倒是我低估徐兄了。”
他接过小厮递来的箭矢,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尾羽,顿了顿,忽然指尖夹着箭身,悠悠一旋,将手中的箭转了个方向捏着。
原本正常的投壶,都是箭头对准壶口、箭尾朝后。
可瞧他这架势,明显是想反其道而行之,让箭尾入壶!
“你,你要投龙首!”徐大郎大惊,满眼荒唐,“这……不可能中的!”
人群中亦有雄浑的男声高劝:“是呀,这位小公子,这龙首中了固然能赢最高的筹数,但京城之中,都多少年没听说有人能投中了,你可别险搏一把,输了,那就错失良机了!”
“对呀对呀!这可是最后一把了!”
“稳妥些好!”
……
陆宜祯紧张地盯着那支箭。
隋意仿佛听不到周围的规劝声一般,十足淡然,又或是本来便抱着漫不经心的游戏心态。
总之他姿势未改,凝目望着前方的铜壶,稳稳当当地托着反向的箭矢。
霎时。
长箭脱手而出。
“咣!”
白色的尾羽与壶口相撞,箭身卡在壶壁间,而那精铁所制的箭头,正直直指向投箭之人——所谓
“龙首!”
报数的小厮激动地大喊道:“隋世子得十八筹!”
人群鸦雀无声。
过了会儿,才如同惊醒的鸟群般,沸沸扬扬地骚动起来。惊讶、艳羡、激奋的声音不一而足。
十八筹已是投壶中能得到的最高的筹数,更何况先前徐大还差了一筹。
此番比试的最终获胜者,已经一目了然。
陆宜祯长舒一口气,面颊粉扑扑地。
“意哥哥真厉害!”
她心想,这天底下能一次就投中龙首的,到如今她也就只看见过一个隋意——可见她最初的悬心都是多余的。
意哥哥不仅生得好、脾气好,就连投壶的本事也是顶顶的好。
正在她扬着嘴角,抑制不住地高兴时,前方背对着他的绛紫色人影,突然像觉察到什么似的,缓缓地转过了身。
少年同初见时相比,没太大变化。
与陆宜祯的视线交汇上后,他怔了怔,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
不过很快,那丝茫然便被柔和所取代。
隋意弯起眉眼,也不顾徐大“再比一局”的嚷嚷,径直走到小姑娘身前,蹲下,与她平视,用一贯清润的声音问道:
“祯儿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第2章 青梅第二 如何与小同窗和睦共处?……
那瞬间眼里的陌生神色……
原本见人转身时还暗自欢喜的小姑娘心想——
他刚才一定是忘了。
他!
居然!
忘了她!
心底微弱的一簇小火苗,倏忽,嗤地一声,灭了。
陆宜祯呆呆地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笑眼含春的少年,眸中满是不能相信的神色。
隋意半天不见她回应,奇怪道:“嗯?莫非祯儿妹妹不记得我了?”
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陆宜祯气恼地偏过头:“明明是你不记得我了。”
“抱歉抱歉。”
被嗔责的少年一点也不心虚,敷衍地道了两声歉,他弯着眸子,温声说:
“方才忽然在这个地方见到祯儿妹妹,一时没太反应过来。祯儿妹妹就原谅我这一回罢,好不好?”
“……之前你说要送糖给我,也没送。”
隋意眨眨眼,却是没料到还有这么个情况。
他想了想,试探地道:“实在对不住呀,祯儿妹妹。不然,我现在就带你去买?”
“可那糖不是你家厨子做的吗?”
隋意抚上额头。
他总算想起来了,让小姑娘耿耿于怀的那件事——
“嗯,对。但会做金鱼酥的,可不止我家厨子一个。”
见小姑娘将信将疑地望着自己,隋意肯定道:
“真的。金门桥底下有间甜食铺子,那里的金鱼酥也好吃。怎样?祯儿妹妹要不要同我一道过去尝尝?”
“远吗?”
“一点儿也不远,走趟来回都要不了一盏茶时间。”
“那,好罢。”小姑娘矜持地点点头。
隋意松口气。心道,总算把捅出来的窟窿都给堵上了。
他站起身,正准备催着手下败将把酒喝完好脱身,转眸却见那徐大就站在他身后两步路的地方,好奇地盯着与他说话的小姑娘看。
“隋意,这你妹妹?生得真水灵。”
陆宜祯骤然被人夸奖,不大好意思地朝前抿出一个笑。
隋意从身旁小厮手里取过竹骨折扇,用扇头拍了拍徐大的肩:“是我邻家的妹妹。我可没时间与你耗了,快去把酒吃了,今儿这事就算翻篇。”
“别……再来一局啊,你莫不是怕了?”
隋意笑道:“我已经答应了待会儿要陪祯儿妹妹,你这是成心叫我失信么?”
徐大垂头瞧了瞧水灵白嫩的小姑娘,见那双杏眼中掩饰不住的雀跃与期待,他搔搔脑袋,也不好再多计较:“成罢成罢,下回我定不会再让着你了!”
说完,他几步走到就近的木桌边,举起桌上满当当的酒碗,一口便将酒水都闷了下肚。
人群也散去大半。
对于公爵府的世子爷,宝蔻是非常放心的,毕竟两家人比邻而居,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陆宜祯顺利被放行,跟着隋意踏出酒楼,来到熙攘的大街上。
隋意这回出门带了两个小厮,陆宜祯被这几人护着,也没受到人流的冲撞。
日头正浓。
隋意打着扇,百无聊赖中,与她闲话:“陆夫人去古董铺子,给祯儿妹妹挑了什么拜师礼?”
“意哥哥怎么知道我阿娘也在的?”陆宜祯心中惊诧,侧过脑袋瞧他,“我和宝蔻,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是在酒楼里……”
他总不可能是边投壶、边看见的罢?
隋意笑着收了折扇,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顶:“很简单哪。”
“祯儿妹妹身边只有一个女使,必不可能是单独出行的,那只能说明,祯儿妹妹是在酒楼里歇脚等人。而陆家能带着祯儿妹妹出门的,只有陆大人和陆夫人。今日并非休沐日,所以是陆夫人带祯儿妹妹出的门。”
“……”
须臾的沉默。
陆宜祯脑筋转过弯后,想了想,又问:“可你又怎么知道,我母亲是在古董铺子里挑拜师礼?”
“明景楼附近的几家铺子,要么是卖炊饼的,要么是唱曲儿的,如若是去那种地方,祯儿妹妹根本不必专门到酒楼里来歇脚。故而陆夫人所在的,只可能是古董铺子。”
“陆妹妹已到京都好些日子了罢?邻里都该打点完了。何况古玩字画,做寻常打点之用,未免有些太过贵重。而且看祯儿妹妹今日如此得闲,恐怕,搬家后还没开始上学堂罢——那样,陆夫人不是去挑拜师礼,又是去做什么?”
只单单一个照面,便把她浑身上下全部看透。
——「此人竟恐怖如斯!」
陆宜祯蓦地想起,昔日宝蔻给她念的话本里的一句形容。
真是再合意不过。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承认道:“你都猜对啦。”
她说:“我父亲和英武侯府私塾的邓夫子有些交情,想让我同侯府的几个姑娘一起念书呢。”
“英武侯府?”
“嗯。怎么了?”
隋意用扇子点点下巴,道:“方才与我比试的徐大,便是英武侯府的长子。”
“这么巧?”
“是啊,真是巧。”
说到此处,陆宜祯又想起来一个问题:“意哥哥和徐家大哥哥也是要念书的罢?”
“唔,我们如今都在国子监。”
“那……今日国子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否则他们二人怎能这么悠闲地在酒楼比试投壶?
“自然不是。”
隋意话及此,顿了顿,一双桃花眼里淬着笑,突然缓缓地俯下身。
他附到小姑娘的耳侧,说悄悄话似的,低语道:“我是偷偷逃出来的……”
“祯儿妹妹可要替我保密呀。”
言罢,还朝她眨了眨眼。
……
在金门桥下的甜食铺子吃了一顿饱后,陆宜祯便被送回酒楼与她亲娘汇合。
其后几天,她都没有再见过隋意了。
实在是因为太过忙碌。
挑完礼物的第二日,陆宜祯就被陆氏夫妇带着一道去拜访了邓夫子。
第三日,又要拜访英武侯府的侯爷和侯夫人。
第四日,她去铺子里取到了定做的书盒。
第五日清早,从榆林巷坐马车出发,陆宜祯正式前往英武侯府的私塾上学。
私塾设在侯府一处安静的院落里,是一个雅致开阔的小亭子。
小亭临水,假山水色相融相衬。
亭内铺有花梨木地板,四面都是半卷的竹帘纱帐,檐角还垂有一对玉铃铛。秋日的凉风拂过,玉铃脆响起舞,铃音煞是动听。
书塾内摆放有一张讲桌和四个矮桌。
此时将及巳正,两张矮桌前已坐着人。
都是与陆宜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而且相貌还有点相似。
“我叫徐宛竹。”其中一个少女张望见来人,昂起下巴,盛气凌人地说,“你便是陆家那姑娘罢?听说你也是己未年生得?”
陆宜祯点头道:“是,己未年腊月。”
“那我比你大半年,你要叫我姐姐。”
“……宛竹姐姐。”
一直静坐未曾发话的藕裙少女,这时也朝新来的同窗颔首致意,温温诺诺道:“陆妹妹,我名叫徐宛音。”
“宛音姐姐。”
“你手边那张桌子有人了,这张才是新添的。”徐宛音抬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矮桌,“同我一道坐后排来罢。”
陆宜祯便提着书盒坐过去。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大口气。不用与那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同窗做邻桌真是太好了。
还没与新邻桌道谢,前排的徐宛竹又转身道:“你方才那张桌子的主可是个母老虎,幸好你没占了她的座儿,否则她发起火来,你可招架不住。”
这句话音未尽,亭外倏忽间传来一道充满怒意的女声——
“徐小四,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安好心的!你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女也敢嚼我的舌根子,活得不耐烦了罢?”
陆宜祯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着极其华贵的少女提着裙摆,气冲冲地迈入亭中,抬手就欲抽出腰间别戴的牛皮小鞭。
还好及时被候在一旁的女使拦下。
“那是宰执段家的女儿,名唤段毓儿。”徐宛音柔声地解释说,“她一向与我四妹妹不对付,陆妹妹你不要被吓着了。”
陆宜祯自小乖巧、少经波澜,从没见过闺阁里吵得如此剑拔弩张的架,一时有些怔愣,听到旁桌的声音才回过神,道了声谢。
前边还在唇齿相讥。
——“我记得上堂课里,邓夫子提的问题,毓儿姐姐可是一个都没答出来呢。姐姐难道真的以为,空无墨水的脑袋会被谁瞧得上吗?”
——“怕是只有你一个小庶女才看重这些罢?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这亭子里,从小娘肚子爬出来的只有你一个。你看,新来的妹妹也更喜欢与你嫡姐做朋友呢!”
眼见话头和目光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陆宜祯顿时如坐针毡。
徐宛竹眼眶微红,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当真更喜欢我三姐姐?”
陆宜祯:……当真。
但她害怕面前红眼睛的姑娘哭出来,于是只沉默,什么也没说。
如此情景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看戏的段毓儿像只打了胜仗的斗鸡一般,高高兴兴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徐宛竹最后怒瞪了后排的新同窗一眼,忿忿地、也转回身坐下了。
满堂安静。
……
九岁的陆宜祯,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大难题——
如何与新的小同窗们和睦共处?
第3章 青梅第三 都是十分简单的办法
思来想去,她决定向自己的亲娘请教。
“宛音姐姐是上一位侯夫人生的,上位侯夫人过世以后,她就跟祖母住着了。现在的侯夫人怀有身孕,侯府里的事务都是尹小娘在打理的——”
“尹小娘就是宛竹姐姐的生母,她还生了侯府的长子,听说在府里特别得势。也因为这个,宛音姐姐一直受宛竹姐姐的欺负呢。毓儿姐姐说她是看不过眼,才处处与宛竹姐姐作对的。”
“阿娘,我该怎么办呀?”
陆夫人正一针一线地绣着手帕,闻言,她顿住手上的活计,垂首看了眼自己膝上乌溜溜的小脑袋,温声道:“祯儿,你要记着,他人的家务事我们不好多掺和。”
“至于旁的事情——对你好的人,你需感念在心;对你不好的人么,你也无需忍气吞声。”
“左右你亲娘我的母家也不是吃素的,何况你父亲如今仕途正盛,我们都给你撑着腰呢。”
……
陆宜祯把话全都听进去了。
翌日上学,徐宛竹待她冷冷冰冰、一句话都不搭理,她也不计较。
空闲时间就与邻桌的宛音姐姐翻花绳。
段毓儿时不时也会加入,但她性子急躁,没两下就坐不住了,转头奚落两句徐宛竹,整个人才容光焕发起来。
陆宜祯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一个仅有她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那便是:
倘若她留在学堂把邓夫子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再回家,那么在榆林巷口,很大可能就会与下学的隋意相遇!
一想到在车窗中,少年郎弯眼耐心地问候她的模样,陆宜祯便觉得,提前在学堂做完功课,也不是什么十分吃力的事情了。
……
这一日上课,昏昏欲睡的陆宜祯忽地被一个纸团砸醒。
她以为是邓夫子发现了她上课偷懒,慌张地抬头一看,却见邓夫子正举书读着,眼睛被盖在书页后头,根本瞧不见人。
陆宜祯舒心了。这才捡起纸团,展开铺平。
纸团上写有字迹——
「你也要和段毓儿她们一起欺负我?」
这话一瞧就知道是谁写的。
陆宜祯抬头往前眺,斜对角的徐宛竹脊背挺得笔直,似一朵临霜傲雪的小寒梅。
她总爱在邓夫子面前出风头,整个学堂里,上课听的最认真的就数她了。
明明最有学问,却总是一副自卑又自傲的模样。
陆宜祯从书盒里抽出一张崭新的白纸,用檀木压好,认真地写道:
「我没有欺负你,我每天早上还和你问好了的,是你自己不理我。」
趁着夫子不留神,她把纸张揉皱,往斜前方一扔。
纸团很快又被传回来:
「你同段毓儿她们交好,就是和我过不去!」
「我没有想和谁过不去。」
「那你就别和段毓儿还有我三姐姐说话。」
「你讲不讲道理?」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和段毓儿一样,存心讨厌我欺负我!」
陆宜祯看着这张小纸条,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最后,她在纸上画了只乌龟,算作答复。
看见乌龟图案的徐宛竹银牙紧咬,咻地扭身,气得直眉瞪眼。
陆宜祯朝她扯出一个笑。
霎时,最前方讲桌处传来的“咚咚”拍桌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邓老夫子鹤发之下目光如电,正威严肃毅地盯着扰乱课堂的两个罪魁祸首。
“陆姑娘,徐四姑娘,敢问老夫方才布置下去的《孟子·离娄篇》,两位可都背熟了?”
陆宜祯慢腾腾地从席位上站起来,分外赧然,支吾着道:“不,不曾背熟。”
徐婉竹的脸色也有点难看。她素常最是勤奋刻苦,如今只走神了这么一回,就被抓了包。不用偏头她都晓得旁桌的段毓儿在如何的幸灾乐祸。
邓夫子道:“所谓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若想学得真本事,就一日也不可怠惰。这个道理,两位姑娘应当都省得……”
陆宜祯乖巧地垂头听训,约莫半刻钟后,她终于等来了最后的处罚——
“你二人,下学后留在学堂里,将今日要背的篇目抄三遍,明日交予我。”
……
申时二刻,书塾里只剩下两个人。
陆宜祯埋头抄写着今日被罚的篇目。
斜前方的徐宛竹背对着她,也不与人搭腔。将才段毓儿离开前,好生呛了她一嘴,想是她还在气头上。
陆宜祯乐得清静,慢悠悠地琢磨着回榆林巷的时辰。
她经常下学后留在学堂里做功课,这回倒是不急。待徐宛竹抄完书收拾笔墨的时候,她手头还剩半篇内容未竟。
杏色的裙裳经过桌边。
陆宜祯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提笔落字。
倏忽间,那杏色的人影猛然一歪,陆宜祯一时不察,握笔的手肘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狠狠一撞!
手上的紫毫,在一书的簪花小楷上划拉出一道粗狂丑陋的墨疤。
清楚又打眼。
这纸字,无论如何是不能交上去了。
枉费她辛苦抄写那样久!
陆宜祯怒火中烧,把笔搁下,仰头就与那高傲的始作俑者对视:“你做什么?”
“陆妹妹,真是对不住,方才不知怎的就腿一软。”徐宛竹居高临下地瞧着那纸败笔,“浪费了陆妹妹这样的一手好字,真是太对不起了。”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徐宛竹冷哼一声,“若不是你,我也不用在邓夫子面前出那么大的丑。真想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准你来我家私塾上学,不过区区一个四品官的女儿。”
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亭子。
侯府内姿容端秀的女使、提着主人家的书盒、识礼数地朝才被主人家奚落的外府客人屈膝告退,跟在华服少女的身后也出了亭。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跋扈不讲理的人!
陆宜祯生气地想。将才就该用笔画花她的脸的。
一直诺诺候在廊下的陆家书童这时走上前来,小心地端详着自个儿主人:“姑娘,这字,还写吗?”
“不写了不写了!”陆宜祯拍桌站起,气得眼眶发红,“回家。”
……
俗语常言“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过了马行街,素日几次也碰不上一回的公爵府马车,这一日却恰巧就行在前方不远处。
归家的陆氏一行被堵停在榆林巷口。
与此同时,少年郎颇含轻佻的侃笑也伴着清风飘来。
“这样儿都能碰上,真是赶巧了。”
——今日竟又撞上了隋意下学的时间。
端坐于昏暗车室内的陆宜祯闻声一个激灵,她拍拍自个的脸颊,倾身把窗帘掀出一条小缝,勉强打起精神问好。
“意哥哥。”
少年隽秀的眉眼随即出现在眼前。
隋意从对面的车窗探出来脑袋,乌发擦过脸颊垂挂在窗沿,白皙细腻的皮肤在暖光下更显莹润。
但这幅好风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看清对窗小姑娘泛着浅红的眼睛后,少年一双标致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
“祯儿妹妹受欺负了?”
陆宜祯抿了抿唇,顾忌着什么,并未出言。
隋意便问:“可要我陪着祯儿妹妹说说话?”
小姑娘的眼眸中闻言浮现几丝亮色,手也扒上窗框,像是有些希冀,怯生生地:
“可以吗?”
隋意被她的举动逗笑:“这有何不可?”
他说罢,放下车窗帘。
陆宜祯觉得奇怪,探头往前一瞧,就见那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已经从他家的马车里跃了下去。
他是要……过来!
陆宜祯心头一跳,慌张地缩回车厢里,还没坐稳,跟前的车壁便被人从外敲响。
少年温润的嗓音传来:“祯儿妹妹,我上来了。”
“……进,进罢。”
话音方息,眼前一片大亮。
织缎帘子被一只骨瓷一般的手拨开。
锦衣华袍的少年弓着身,同车室内的小姑娘对上眼后,他毫无芥蒂地笑了笑,寻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落座。
长帘垂放,所有的杂音视线都被隔绝在外。
“意,意哥哥今日下学真早。”
陆宜祯低着眸,没话找话。
隋意慵懒地倚着厢壁而坐,双袖拢在身前,淡笑道:“祯儿妹妹糊涂了罢,今日我下学的时辰分明比往常要迟了一刻钟。”
他闲话似的:“妹妹可不知道,我们术数课新换了一位啰嗦的夫子,本该是简单易懂的东西,被他颠来倒去不着重点地漫谈了那样久,我真听得脑袋发昏。”
“我家邓夫子讲课就很好。只是——他太严厉了,我有些害怕他。”
“那,祯儿妹妹今日也是被这位严厉的邓夫子罚留堂了么?”
陆宜祯抬眸瞥他,颇为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身旁这个比她大了些年纪的少年并没有长者威风、也没有不屑一顾,她甚至愿意相信,就算是面对三岁稚儿,他亦会平等地躬身倾听。
他给人的感觉从来就是如沐春风。
心中本就不厚的墙垣无端消散,陆宜祯垂首瞧着自己的鞋尖,缓缓地道出了致使她郁闷委屈的源头。
“我不想平白受欺负。”她最后说。
“如此……”
隋意只一顿,语调轻忽地继续:“我倒有两个法子。”
陆宜祯正因不得解法而苦闷,闻言立即追问:“什么法子?”
“都是十分简单的办法。”
“其一,依祯儿妹妹所言,学堂里不就有一个徐家小四的天生克星?如此,你只消暗中挑动那克星对付徐小四,便不愁她不吃亏。这其二么……”
隋意说到这里弯起唇,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
“此墨名唤‘乌贼墨’,若是用它写字,待墨迹全干之时,便是字迹消失之时——将这东西与徐家小四的墨盒调换,用作教训也是可以的。”
“祯儿妹妹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陆宜祯愣愣地望着眼前温柔昳丽的少年,背脊没由来地一阵发凉。
明明是一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模样。
可就是使人不寒而栗。
陆宜祯心想。
她好似,不小心地窥见了那张玉树之姿后的另一种面容。
“第二个法子毕竟留有把柄,我总以为不如第一个好用呢。”隋意懒洋洋地抱怨道,“我上回就是,若不是能及时把这盒子收回来,兴许就要被祭酒抓住了。”
他话及此,眼波转向车厢角落的小姑娘,柔和无害地笑着:“祯儿妹妹可考虑清楚了?”
“我……”
不太想用。
陆宜祯心道。
她紧了紧手上衣袖,颦着眉头,看起来格外苦恼。
少年也不急,轻轻地伸手,把那装有乌贼墨的盒子放置在小姑娘膝头,温声宽慰说:“左右不过一件小事。祯儿妹妹便慢慢考虑罢,我先回了。”
待人影离去,狭小的一方车室中,又只剩下陆宜祯一人。
第4章 青梅第四 谁也不欠谁
这夜,陆宜祯抱着那只小木盒,辗转难眠。
翌日被女使宝蔻唤醒时,她只觉眼涩得厉害。
今日邓夫子仿佛是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因而他只上了一半课就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给书塾里的四个学生布置下去功课:
写一篇读《孟子》的感悟。
最威严的夫子不在,亭子里起初还静悄悄地,未出一刻钟,前排的段毓儿最先坐不住了,拖着坐垫挪到后方来说话。
“我听说冯获先生今儿来京城了,邓夫子说不定是去看他。”
“冯老先生不是在奉山隐居吗?怎么会突然来京城?”
徐宛音讶然,想了想又道:“不过传闻官家登位后,曾多次派人前往奉山,就是为了请冯老先生出世……老先生莫不是被劝动了?”
“好似他并不是来做官儿的。其中缘由我也不大清楚。”
段毓儿说到这里,侧首瞧了眼神色不似如常的新同窗,颇觉奇怪:“陆妹妹怎的不说话?”
陆宜祯正神游天外。
自然,她也没注意到段毓儿的询问。
好几息后,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陆宜祯咬咬唇,扶着木案站起来,浑然不察旁边注视着她的两道诧异眼神,走到徐宛竹的身后停住。
昨日才与她起过冲突的徐家小四在写功课。
望见桌案上投来的阴影,徐小四笔一顿,却不回头也不吭声,眨眼间又垂下眼去写字了。
陆宜祯于是绕到桌前,抱膝蹲下,同她平视。
“徐四姐姐,昨天你故意撞我的事情,是不是该诚心地道个歉了?”
徐宛竹拧眉把笔拍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啪”声。
“同你道歉?为何?”
她愤恨地盯着桌前人,“我的哪句话说错了?你爹不是四品官?又或是你没害我——”
骄横蛮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宛竹一双秀目瞪得滚圆,眼睁睁见着跟前那个素来脾性软糯、形容娇气的陆家小姑娘抬手执起她将才拍落的笔杆——
唰。
墨尖一挥而过,在她已写好半篇的功课上留下一道扎眼又狰狞的墨迹。
偏生始作俑者的表情还很是认真坚定,放下笔,望着她,清澈乌黑的眼瞳里毫无悔惧地道:“这样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你!”
岂敢!
徐宛竹不敢置信,气得浑身轻颤,吐出好几口浊气后,她似才回过神来,双眼冒火,伸出手便往前狠狠一推。
“你这小羔子,看我今日不撕了你!”
陆宜祯始料未及,肩膀被一阵大力往后一搡,整个人被搡倒在地。
正要坐起身时,徐宛竹也冲了过来,咬牙就抓扯住她的发髻。
钻心的疼痛袭来,陆宜祯一手护头,另一手也有样学样地攥住徐宛竹的头发往后拽。
两人气红了眼,又许是痛红的。
谁也不肯相让。
候在旁侧的女使们统统围上来劝架,怎奈两个小主人不肯松手。唯恐硬把人扒开会伤到,几个女使书童只得不远不近地劝着、哄着。
忽然,不知是谁猛然用力,两道娇小的身影撞开一个女使,急速地纠缠着往亭子边缘跌去——
这是一座用以读书识字的雅亭,四周横栏矮得过分,且恰逢晴色宜人,纱帐全被挂起,梨木倚栏光秃秃地,再往后就是碧波粼粼的水池。
“噗通!”
“噗通!”
两道人影前后纠扯着翻入了池中。
水花铺天盖地地浇湿花梨木地板,亭内众人的惊叫声、脚步声慌乱成一团。
……
英武侯府的一间厅室内。
陆宜祯换了一身干衣裳,垂首和同样狼狈的徐宛竹并排而立。
前方的主座边,则站着两家的主事人。
“小女胡闹,给侯爷、夫人添了麻烦,陆某深感惭愧。”
陆琮微一拱手,便被英武侯抬手制止了:“陆兄哪里的话?不过是闺阁女儿间的小打小闹,话说开了便没事了,还惊得陆兄亲自跑一趟。”
“祯儿自小在家被娇养惯了,又偏偏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当初在扬州的族学里更是被惯得无法无天。”
陆夫人站在陆琮的身后,朝侯夫人愧道:“她呀,这是头一回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儿家做同窗,不知规矩、行事莽撞了些,还望侯夫人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侯夫人挺着孕肚,连连摆手,“此事本就是小四有错在先,我们以后定会多加管教,这样说来,倒是我徐家教女无方,害陆夫人你见笑了呢。”
……
你来我往的寒暄罢,陆宜祯被领走,厅室里当即冷寂下来。
独留在原地的徐宛竹偷偷地抬眼,只见主座之上的父亲面容冷峻,她被吓得立即收回了目光。
烛光中,高座上的影子投在地下,竟像一樽杀气滔天的将军像。
“跪下。”
主座冷硬地发话。
徐宛竹虽为家中庶女,可一直颇得荣宠,哪里经这样对待过?
但眼前的父亲叫她陌生又惧怕,她不得不紧咬嘴唇,双膝落地。
“你可知你自己错在哪了?”
“我没有错!”徐宛竹湿着眼,固执地昂首,“爹爹,陆家有什么好忌惮的?不过一个四品官,您竟也要为了那样一个小官小宦家出来的女儿来教训竹儿吗?”
“你闭嘴!”英武侯怒骂,“我竟不知这些年你究竟都学了什么东西?且不提此事你本就有错,单是你张口闭口一个‘小官’‘小宦’,哪里是一个侯府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爹爹……”
“你这蠢物!你可知陆琮是什么人?”
“不就是……”徐宛竹蓦然一顿,生硬地改口,“礼部的侍郎。”
“你错了。他不只是礼部侍郎,更是我大赵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英武侯拍着木扶手,道:
“你当真以为官家这次迁他入京,只是想让他做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暂且不说他平原陆家祖上出过多少大官大儒,就是他前些年在江南做转运使时立下的功绩,便已足够得官家重视了。”
“如今官家新立,朝廷新旧两派博弈不休,其中明暗,我也不指望你一个年纪尚小的闺阁女子能理解,总之你给我记住一句话——必要同陆家交好。即算不能修好,也不要惹出事端!”
侯夫人给英武侯顺了顺气,接口道:“是呀,那陆姜氏的母族,扬州姜家,也是世代簪缨的大姓。小四,这些话,想必以往是没人同你说过的,这回吃一堑长一智,你需得牢牢地将你父亲的话记在心里了。”
“女儿,知道了。”
主座的英武侯疲累地揉揉眉心:“这次念你是初犯,便自己去祠堂跪两天反省罢。”
“爹爹!”
徐宛竹满目惊愕。以往她犯了再大的错处,也不过是挨几句骂、打几下手板,可这次……父亲竟让她去跪祠堂!还是两天?
“侯爷,不可啊!”
厅室外,一道柿色身影闻言终于按耐不住,疾步跨进门将挨罚的徐小四护在身后。
“竹儿她年少不知事,铸下大错,侯爷罚她是理所应当。可她自幼文弱,连皮都没破过,在祠堂里跪上两天,那还怎么得了?”
侯夫人捏着手帕掩在唇前,视线轻飘飘地与堂下那美目含泪的尹小娘对上,咳了声:“听尹妹妹这话的意思,是侯爷处置不当了?”
“奴婢绝无此意。”尹小娘身段似弱柳扶风、摇摇欲坠,“只是,只是……竹儿身子毕竟娇弱,还望,主君开恩。”
“父亲。”
门外倏忽又传来声音。
却是徐家大郎背着手施施然地走进来了。
英武侯本就不胜烦扰,见得来人,更添几分冷怒:“怎么,你刚下学,便也赶来为你妹妹求情了?”
“小四有错,受罚也能长些记性。儿子是来劝小娘的。”
徐大说着,蹲身在尹小娘身旁不知讲了什么话,但见那本还欲要垂泪的美妇神色渐渐由不安、转为释然,护在徐家小四前方的身子也晃了晃,最后挪开了。
英武侯皱成疙瘩的眉头终于松弛了点:
“带你小娘和妹妹下去罢。宛音也在门外,叫她进来。”
待三人互相搀扶着离去,候在外头的徐宛音便拘谨局促地迈进房中。
“父亲,母亲。”
“宛音,你又可知错?”
英武侯问。
受责难的少女突然感到身体泛凉。
她眨了眨眼睛。
不是父亲的问候、甚至也不是对于事发情况的打听,而是一句单薄的、飘乎的、不容置喙的……“你可知错?”
按照惯常经验,她本该伏跪下身去,努力地给自己寻找罪状,譬如“见妹妹即将犯错却不知劝阻”、又譬如“没有尽好姐姐的责任,在觉察到妹妹与外客不和时就该从中调解”……
可是。
凭什么?
她想到缩在门外一角时,偷听来的堂内寒暄——那对陆家的父母话里话外对自家女儿尽是偏袒和爱护。
诚然,她的父亲也是疼爱女儿的。
只不过偏疼的不是她罢了。
徐宛音眸中蓄泪,深吸口气,颤声道:“女儿不知自己何处有错。”
英武侯对这句回答很是惊诧,仿佛他那个平日乖顺的女儿忽然消失了一般。
“在学堂里,徐家的姑娘就数你年纪最大,眼见自家妹妹要丢脸,你一个做姐姐的却不加以制止,还冷眼旁观,你还敢说自己没有错?”
徐宛音双手紧攥,望着座上的父亲:“小四落水,是她先推搡陆家妹妹咎由自取,连小四的贴身女使都阻止不及,父亲要我一个女儿家能做什么?何况父亲,我是小四的姐姐,不是她的嬷嬷、婢女!”
“放肆!”
英武侯被这一席话激怒,气息不稳地扶着木椅站起身,挥着手就想走下堂去。
却闻此时,厅堂门外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喝骂——
“你才放肆!”
年近古稀的老太太被女使搀扶着,气急又颤巍地冲入房中,指着英武侯的鼻子啐道:“你个逆子!这些年你偏宠妾室冷落我音丫头,叫她受了多少委屈?而今你竟还有脸为了那妾室之女对她动手?”
老太太忿而拨开周身沉冗,挥打着英武侯,边打边骂:“看我今日不打死你个孽畜!”
“母亲,母亲息怒!”
英武侯欲抬手格挡,又不敢反抗,只盼着仆役们能早将老太太拉扯开。
烛光影绰的房厅内,徒剩一室混乱。
第5章 青梅第五 你可不许再骗我了
陆宜祯在夜里发起了热。
大约是落水后受了寒,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折腾得整个陆府彻夜灯火通明。
日上三竿时分,陆宜祯才从被窝里悠悠转醒。
喝过药,她抱着汤婆子懒在小院的竹椅上晒太阳。恰是休沐日,并不用去书塾,也省了一番告假的功夫。
初秋的日头并不毒辣,晒多了叫人不禁升起浓浓的倦意。
陆宜祯眼皮直打架,正半梦半醒间,骤然听见“啪啦”两声脆响。
她强撑着睁眼,往声源处一望,却是一枚落在竹椅脚下的小石子——这是怎么掉下来的?
不等她细想,又有一枚石子砸下,磕在椅子脚上发出脆声。
陆宜祯顺着石子落地的方向往上瞧去。
小院高高的青石墙头,迎光坐着一道清隽的人影。
是隋意。
他今日着了一袭青衫,鸦黑的发丝被檀木簪子高高束起,流畅俊秀的面部线条沐浴在日色里,桃花眼倦懒地睨着她,如同一只怠懈散漫的猫儿。
手里还抛玩着几颗小石子——
那应当就是用来博她注意的物什了。
“意哥哥。”陆宜祯直起腰,仰头问候他,“你怎么不走正门?”
“规矩太多,我懒得走。”
隋意歪了歪头,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探究一个奇怪的东西。浓黑的瞳仁里像是揉进了一层雾色,同往昔的温柔亲切竖起一道泾渭分明的屏障。
他慢悠悠地开口:“怎么,哥哥给你出的主意不好用吗?何苦惹了一身病回来?”
陆宜祯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你……你都知道啦?”
“昨夜的动静那样大,今早向徐大稍一打听,他便都告诉我了。”
“其实我有好好想过的。那两个办法,虽然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徐小四吃一个大亏,但是——”
陆宜祯用力地抱紧汤婆子,诚实地道:“我就是想让她省得,欺负了我,我是一定会还回去的。我才不藏着掖着呢。明明就是她做错了事。”
墙头少年的眼神蓦地微变。
好似被日光刺伤了眼。
他久久地望着墙边树畔、竹椅之上、挺直腰板同他对视的小姑娘,乌黑的眼眸中翻涌出复杂至极的情绪。
似是羡慕、似是妒恨、又似掺杂了些许亲近之意……
陆宜祯直觉此时的隋意令她倍感疏离。
“意哥哥。”
她不由自主喊了一声。
少年闻声敛了敛心绪,凝眸朝她一眨,仿似在问她“有什么话”。
陆宜祯哑然,好一会儿,她终于发觉了他身上的疏漏处,于是松快地扬起笑,对他道:“入秋了,天凉,你今日的衣裳穿得这么薄,当心别和我一样生病啦。”
被叮嘱的少年微一怔。
他打量着墙根底下那张稚气未脱的俏生生的脸蛋,忽地,展眉笑了。
天生的桃花眼本就媚人惑心,不笑时还堪道一句“孤傲绝艳”,这一笑,便仿若风雨初霁、冰雪消融,温雅感直浸润进人心里,勾带起微微的痒意。
“祯儿妹妹还想不想吃金鱼酥?”
少年人的嗓音柔缓如春风拂面。
陆宜祯被这一问牵引回神,立马胡乱地点了点头。
“那你要好好养病,哥哥明日给你捎来。”
陆宜祯觉得此话熟悉,想了想,恍然记起自己初次遭人哄骗的事情,仰首便朝墙头的人要保证:“你可不许再骗我了!”
“放心,这回我一定记得牢牢地。”
隋意说罢,懒散地向她摆摆手,握着一把石子便翻下了墙去。
随着最后的青衫袍角从青石墙头缩离,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了。
……
陆宜祯在家养病的第二日,赶上了中元节的假。
因为不在祖籍故地,也不必大动干戈地祭祖上坟,只在宅中烧了信香焚了纸钱便算成事。
这日礼部也休放节假,陆琮闲居在家,夫妻二人一商量,决定入夜后带闷在屋内的小女儿上街游玩。
陆宜祯从早晨开始就在期待着。
听闻京城夜市繁华,勾栏瓦舍热闹非凡,是扬州老家远远比不上的。可惜她入京这些天一直无缘得见。
不过没等来入夜,她倒是先把探病的姑娘们等来了。
段毓儿和徐宛音是结伴来陆府的。
陆宜祯甫一见二人,还下意识地往她们身后张望了一眼。
徐宛音善解人意道:“四妹妹正在家中祠堂受罚,不方便过来呢。”
陆宜祯了悟。
同窗几个聊了会子天,吃了盏茶后,两个来客便姗姗告辞了。
隋意后脚到来。
更准确地说,是翻.墙来的。
他仿佛把小姑娘昨日的关怀听进去了耳中,今日改穿了身绀青色的袍子,比之昨日要厚实不少。
少年人的身量颀长俊挺,尽管罩着几层锦衣,也丝毫不折损他通身清贵润雅的风度。只消往那一站,便活脱脱似一位风仪秀整的画中神仙。
隋意应约捎带了一包金鱼酥。
陆宜祯鼓动着腮帮子吃糖的时候,他就枕在石几上、歪着脑袋看。
小姑娘生就一张讨喜的鹅蛋脸,眼似清泉,皮肤白里透红,宛若一只盈润的水蜜桃。
满心欢喜地朝他笑时,杏仁眼眸便似月牙儿般弯起,娇娇娆娆地,好像要甜进人的心里去。
叫人无端地想破坏。
枕于案上的少年眯了眯眼,倏地直身坐起。
他一手撑着腮,一手向前伸去,轻而易举地便把小姑娘正要往嘴里塞去的糖给截了下来。
“……意哥哥?”
陆宜祯惊讶地望向对桌。
少年却毫无愧疚感,眼尾扬起一点笑,在被抢者的注视下,他堪称是安闲自得地将那金灿灿的糖块一把抛进了嘴中。
“瞧祯儿妹妹吃得那样满足,我胃里的馋虫也被勾了出来呢。”
咽下喉中甜腻得过分的糖食,他莞然笑道。
骤闻此言,陆宜祯起先一呆,而后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懊恼。
是了,她初见甜糖一时喜悦,竟然忘记了要分一点给意哥哥:这哪能算是一个懂礼貌知进退的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呢?
“意哥哥对不住,我一下子把你给忘记了。”
小姑娘软乎乎地道歉。
隋意笑意微顿,略显茫然,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便见小姑娘从纸袋子里捧出一把鱼儿似的蜜糖,递到他跟前。献宝一般,像是掬了满手星子。
“你先吃这些,若是不够,我们后面再分……如何?”
隋意愣住了。
不是疑惑,不是委屈,不是嗔恼。
只是一个小姑娘单纯的、稚嫩的、柔软的善意。
和设想中的结果大相径庭。
“金鱼酥虽然不腻味,但是也不能吃多,要是牙疼就不好啦。”
小姑娘边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着,边把他的手翻过来。
细碎的星子流进了他的掌心。
隋意沉默地吃糖。
一颗。
又一颗。
陆宜祯吃到一半,想起来今天日子的特殊。
“意哥哥,中元节的晚上,京城里会不会很热闹呀?”
“中元节不设宵禁,街头巷尾当然会很热闹。”
他懒洋洋地说道:“内城最热闹的地方约莫会在潘楼街、州北瓦子和兴国寺桥这三处。离榆林巷最近的是潘楼街,祯儿妹妹大约可以去瞧瞧。那一块儿,乾明寺和灵公庙往年都会布置道场,汴水河边的各种小玩意儿也十分有趣。”
陆宜祯被她说得神往不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天立马黑了去。
“意哥哥今夜也会出去玩儿吗?”
“……不。”
隋意静了静。白玉一般的手指捏着最后一颗糖,往空中一弹,即刻又接住。
“我有件事情要做。”
……
喝过今日的最后一顿药,窗外的天色恰好完全擦黑。
陆宜祯含着甜蜜饯,任由宝蔻给她抹面梳妆。
今夜出行,陆夫人给她挑了一身浅葱色的碎花襦裙、外罩缥色褙子、以及一支银蝴蝶步摇,自己则着一袭相同配色的妇人装、外搭空色披帛,使人一瞧便晓得这是一对母女。
一家之主陆琮也换下朝服。
三口人手拉手跨出府门,走向京都倍受盛誉的夜市。
潘楼街人如潮涌,夜如白昼。
楼舍张灯结彩,各色灯笼在冥暗的夜幕中交织成幢幢光影,秦楼楚馆内随着夜风被送出墙栏的吹拉弹唱之音曼曼动人。
喧闹处还能见得售卖花果的摊贩,更不乏花油饼、沙馅、红丸子、白肘子等等食物的香气。
竟不似置身于鬼节。
陆宜祯抱了一袋炒板栗,一面剥壳、一面被父母领着,来到了人群川流不息的汴水河畔。
“祯儿,你先在这和宝蔻一起等着,我与你父亲去那边看看河灯怎么卖。”
陆夫人嘱咐罢,携着陆琮便没入了人海之中。
陆宜祯塞一颗板栗进嘴,静静地眺望着这条横穿王都的汴水古河。
夜色下,河面波平如镜,又如一幅巨型画卷,倒映有两岸彩灯、古楼、人丛的影子。
水上更是烛光熠熠,莲花样式的河灯被内里烛火照得通体透亮泛粉,星星点点地缀满了河道。
陆宜祯就在这繁花乱眼的闹市中,猛然瞧见了一道分外熟悉的身影。
意哥哥!
她又惊又喜,迈开小步子便欲朝他奔去。
只是人影熙攘,行进并不容易。陆宜祯见缝插针地从人流缝隙里穿过,最后热得额头冒汗,这才从人堆里挤出去。
萧萧凉风拂柳而过。
隋意倚坐在河堤柳树下,绀青色的身影几乎要和树干夜色融为一体。
他面对漫载着河灯的汴水河,容颜被暖调的湖光映照得朦朦胧胧。眼睫略微低垂,仿似在看脚下的莲灯,又仿似只是在发呆。
隔着一株绿柳,天地便分割成两份。
往后是喧噪尘嚣,往前则是惨淡的孤寂。
可小姑娘被重逢的欢畅冲击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根本不像成年人那样有着诸多顾忌。
她喘过气,疾步闯入了树后的世界,犹且浑不自知,高高兴兴地唤道:
“意哥哥!”
第6章 青梅第六 祯儿妹妹走丢了
少年偏头看来。
视线接触到小姑娘欢欣殷切的表情时,稍一顿,旋即他便牵出唇角梨涡,淡淡笑道:“祯儿妹妹也来逛夜市了?”
“对呀。”
陆宜祯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带来了满身的俗尘烟火气。
她朝他伸出手中板栗的时候,柳枝后方吵闹嬉笑、揽客叫卖的繁多声响亦一并冲破障蔽,遽然涌入。
“这是炒板栗,可好吃了,你也尝尝罢?”
隋意抬手捏了一颗,剥壳时听她问:
“可意哥哥先前不是与我说有事情要做吗?现下怎么会在这里?”
“你瞧。”
他给她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盏还未漂远的河灯,眸光在波荡的湖色中明明灭灭。
“那便是我今夜要做的事情。”
说罢,他捏着栗子的手指忽然微微用力,嘲弄什么似的嗤笑了声。
转而瞥她时,已经又是那一副温润可亲的模样了。
“说起来,祯儿妹妹又怎会一个人出现于此?”
“不是我一个人呀,还有宝蔻,她……”
陆宜祯边说边往后瞧去,在望见后方空荡荡的河堤时,声音戛然顿住。
宝蔻……
宝蔻不见了。
她心下一慌,紧忙同柳下的少年说道:“方才她还在我身后的,我一转眼瞧见你,便赶着过来了,她难道是在人浪里被冲走了?”
隋意默然。
尔后,他盯着小姑娘写满惶惑的双眼,一字一句肯定道:
“祯儿妹妹走丢了。”
陆宜祯低下脑袋,闷闷地嘀咕:“是宝蔻走丢了。”
话音虽细如蚊呐,却也足够叫离近的人听清。
“不论是祯儿妹妹走丢,还是你家女使走丢,当下要紧的事,都是把人寻到才对。”
隋意失笑罢,撩开袍摆站起身,俯身将已剥好的板栗扔进她紧抱着的纸袋里,对上小姑娘懵懂失措的眼神,心道她大抵也是第 一回遇上这般祸事。
于是柔声宽解:“不怕,意哥哥同你一起找人。”
见小姑娘明显有所放松,他才开始仔细地询问她同女使走散前的诸多事项。
“我们先去你走失前的地方看看罢。”
二人前后踏上行人如织的街道。
隋意走两步,只觉互相挤轧得慌,禁不住想道:小姑娘就那么一副纤薄身板,是怎么穿过人海来到他面前的?
回头一看,那娇娇小小的一只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手还轻轻攥住他的袖摆,想来是吸取了教训,这回生怕他也不见了。
隋意略作思索,干脆一躬身把她抱了起来。
陆宜祯骤觉失重,还细弱地惊呼了声,在望见眼前瞬间放大的隽秀面容后,她才反应过来现刻的境况。
少年桃花眼轻挑,朝她笑道:
“若叫你被人踩到,便成我的不是了。”
陆宜祯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仓皇的心此时也稍稍安定下来。
仿佛溺水之人攀援住了顺流漂来的浮木。
凑近方知,少年人的身上泛有一股如雪如松的雅淡味道,温和又冷峭,正同他的人一样。
在人潮中穿行时,他还有心思平心静气地与她讲道理。
“这回吃了苦果,祯儿妹妹应当知道了,来日在人多的地方,切不可再一个人随便乱跑。”
“可我是看见你了呀。”
“瞧见我也不能独自乱跑。”
“……好罢。”
原本宝蔻站着的位置不见人影。
隋意心有预计,毫不意外道:“那就再去附近卖河灯的摊位瞧瞧。”
少年抱着怀中纤小娇软的小姑娘,把周边的河灯摊都逛了个遍,却仍然没能找到陆家夫妇。
一大一小互相望着对方。
“这怎么办呀?”
“……我先送你回家。”
……
万幸,陆夫人在发现自家姑娘不见了以后,当下立断回府等人,只留陆琮与几名仆从在汴水河附近搜索找寻。
见得陆宜祯安然无恙地被人领回来,她激喜之余,亦没忘记对做善事的少年表达一番千恩万谢。
隋意走后,陆宜祯乖乖巧巧地立在堂前,挨了陆夫人小半个时辰的说道。
倒是赶回府的陆琮把夫人温言软语地哄劝回房,给她解了围。
……
三日中元节的休假一过,病已痊愈的陆宜祯再度重返学堂。
徐宛竹受罚后安分了许多,不再对她摆脸色、下嘲讽,平日问个早还能得一声回应。
除开初初几日双方都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一时适应不能、言语举止间颇为不自在外,愈到后来,便愈显得和正常的同窗无异了。
段毓儿与徐小四的关系依旧紧张。
但她们吵闹归吵闹,真要像上回那样动起手来的事情,还是没发生过的。
“我特别佩服你。”
被气得狠了,段毓儿就转头揉弄陆宜祯的脸颊,美其名曰“疏通郁气”,并且每次都用一种格外羡慕钦佩的语气与她说这句话。
陆宜祯心想。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文静娴雅、对她事事包容的宛音姐姐。
……
隔壁国公府的世子把翻.墙的本事也练得越加炉火纯青。
陆宜祯休沐在家的时候,五回有三回都能等来隋家少年的投喂。
隋世子无愧是根生土长的京城小爷,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从奇街怪巷里给她搜罗来了不下二十种糖食与小吃——
有些吃食名字还算耳熟,有些则当真是闻所未闻。
但无论是有名还是无名,经他之手送出的食物,滋味都十分可口。
他不加节制地送,陆宜祯就不加节制地吃。
几月下来,小姑娘的脸蛋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还引得陆夫人奇怪非常。
姑娘家的身形向来重要,陆夫人夜里与陆家主君一合计,决定来一招釜底抽薪。
空闲时刻,陆夫人就去陆宜祯的小院里坐着,严防死守她趁女使不注意、溜去厨房偷吃。
自小精养的娇花,可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陆宜祯本来也不在意。
她才没有偷吃呢,娘亲爱看就看着罢。
直到一日午后,她蹲在院中树下玩蚂蚁、仰头望见了青石墙顶缓缓攀上来的一只手臂和半个脑袋时,这才慌了。
偏生少年一瞧见她,桃花眼还笑弯弯地。
陆宜祯:“……”
不是。
小世子,今日不能来的呀。
陆宜祯焦急地往后方懒椅一瞥。
幸而,陆夫人盖着蒲扇、好似是寐下了。
她松口气,转眼再一看,少年已经爬上了墙头,正支着手臂、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陆宜祯朝他摆摆手。
这是“赶快回去”的意思。
但被她驱赶的人却对此不甚明白——
隋意侧了侧头,只换个角度瞧人,并不动作。
陆宜祯急了,想跺脚,又克制住,到底还是按耐住了性子。
“我母亲在这,”她一面做着口型,一面指了指长椅上的陆夫人,“你不能过来。”
复向他挥了挥手。
隋世子这次好像是明悟了。
他作势叹口气,抻抻广袖,身姿利落地又翻回了国公府。
……
陆夫人一连几日都没发觉反常,惊异得很。
心说难道真是自个儿多心了?小姑娘长胖莫非真的只是因为府里的伙食太丰盛?
她满腹疑虑。
但事实总归是如此。
陆夫人最终只得放弃了猫捉耗子的谋划。
陆宜祯从看管下抽脱出身,寻得机会,同隋意说了这件事。
听完解释的少年面色诧愕又古怪,缄默了半晌,才道了个“好”字。
他从上到下地打量她。
陆宜祯被端详得浑身窘促。
“有,有什么好看的呀?”
——这感觉就像,喂了小半年的喜鹊,末了,某日经人一提点才惊觉,原来那竟然是一只百灵鸟。
“我从没养过小孩儿。”
隋意说着伸出食指,轻轻一戳跟前小姑娘的面颊。
白嫩嫩、软溜溜地。
他仿佛这时候才找到了一点真实感。
缩回手,自顾道:“今后注意一些好了。”
……
立冬一过,气温更为湿寒,暾日许多天都未出来露过面。
尤其是将近傍晚,云色晻霭,屋宇花树都被染上了水墨似的颜色。
素雅而别致。
这日是侯府私塾的结业考校。
姑娘们都年纪尚小,邓夫子颇为体谅,只用半日时间,考了两门诗文与经史。
陆宜祯最后得了一个甲等和一个乙等。
徐家的小三、小四并列第一,拿的是双甲。
至于段毓儿,则是包揽了最后一名,成绩为双乙。
拜谢完邓夫子,姑娘们眉眼间的畅意欢跃便再也掩盖不住。
接下来可是足足有两个月的冬假!
大约是考校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在同窗们互相交流着假日打算时,徐小四也声音轻快地插了一嘴:
“三日后是国子监的六艺大考,我自然要去看我大哥哥的考试!”
陆宜祯头一回听说这个,好奇地问:“外人也能看国子监的考试吗?”
“外人自然不能看,只有国子监学生的亲属才可以进去的。”
徐宛音解释道:“礼、乐、射、御、书、数这君子六艺,礼、书和数的考试,即使是亲属也不能旁观。”
“因为‘礼’是平日里夫子观学生德行给出的评价,‘书’和‘数’则是纸笔作答,不好叫人在侧扰乱了学生思绪。”
“那能看的只有乐、射和御这三样。”
“对了。‘乐’一般考的是琴艺,‘射’分为步射和骑射,‘御’便有意思了——近些年改了古制,国子监的‘御’考呀,大都是叫学生打马球。”
陆宜祯双眼亮了亮:“这么好玩儿?”
徐宛音点头:“所以,‘御’考时,来国子监观望的人也是最多的。”
“这太好了,我也想去看看……”
“你又没有一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哥哥,如何进去得?”徐宛竹拖着调子,哼笑道。
段毓儿一听这话,怒了,瞪眼反驳:“国子监便了不起吗?我大哥哥还在奉山书院呢!”
奉山书院,乃是当世名儒冯获老先生隐退奉山后所创立的学府。
这几十年来,书院里人才济济,学生中有好些都拜了官封了爵,奉山也故此被誉为“当世第一书院”。
更因为冯老先生的名气加持,哪怕是官学国子监,比之奉山书院也还是要弱上一截的。
徐宛竹虽不甘心,但转念想到段家大郎一年前考入奉山时掀起的满城誉赞,便也消了音。
姑娘们各有各的得意之处。
唯独陆宜祯像只打蔫儿的花骨朵一般,颓郁黯然。
小姑娘心想,她为什么就没有亲哥哥呢?
更新啦!!!!宝贝们
第7章 青梅第七 我为什么没有亲哥哥呢?
——“我为什么没有亲哥哥呢?”
晚膳时分,陆宜祯垂头耷脑地问。
陆夫人纳罕她这副态度,细细一探问才晓得,原来小姑娘是在学堂里受了感触。
“娘的底子打小不好,生你一个已是十分勉强,我与你爹爹都不欲再要多的了。祯儿若是想要哥哥,过些时日娘亲写信叫你扬州的表哥们来看你,好不好?”
小姑娘闷了闷,摇头。
“那祯儿想要怎么办?”
若非肚中有气,陆夫人大多时候说话都是柔声细语地,独有一份江南女子的婉约韵致,就如同现在。
陆宜祯最喜欢这样的母亲了。
她越过靠手,抱住陆夫人,把脸也埋进了美妇人盈满馨香的胸口,神情虽仍旧有点恹恹地,但已然不像先前那般郁结。
“要阿娘。”
小姑娘瓮瓮的声气从胸前传来。
陆姜氏乍一听,还没能领会她话里的意思。
又闻她继续道:
“不要哥哥了。”
……
陆琮归家刚换下朝服,就从陆夫人口里听来了自家姑娘的苦恼。
他略作安抚,宽慰了陆姜氏的心以后,便摸着将将昏暮的天色,来到了陆宜祯的房间门前。
女使们全在院中忙活,甚至连平素与小主人最亲近的宝蔻,此时也候在屋外。
陆琮观这情形,大致已经知晓了七八分现况。
他不多问,径直抬指扣响房门。
“小宝儿,爹爹回来了,你怎的也不出来瞧一眼?”
不多时,木门被从内打开,露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姑娘在家中没挽髻,松软细滑的乌发洒了满肩膀,使人一看便知手感颇好。
陆琮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顶。
“爹爹。”
“小宝儿今日结业考,考得如何了?”陆琮一面问询着,一面把轻飘飘、软绵绵的小姑娘给抱了起来。
“就考两门,诗文甲等、经史乙等。”
“嗯,还不错。”
陆宜祯被抱到了庭院里。
今夜的月亮半藏于云霭之后,随着风云的流动,弧月亦生变化,溶溶的月色拂落在庭前的香椿上,宛若披覆了一层雾纱。
陆琮随口考问了几句关于咏月的诗词,小姑娘对答如流。
“小宝儿真同我小时候一样聪明。”
“爹爹根本不是在夸我,只是想夸自己罢?”
陆琮哈哈大笑,紧接着,狡猾地换了一个话题:“近些日爹爹都早出晚归地,小宝儿可知爹爹都在做些什么?”
陆宜祯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答道:“在礼部忙公务。”
“唔,对了。那小宝儿又知不知道,爹爹忙的是什么公务呢?”
“……是什么?”
“是国子监的六艺大考。”
陆宜祯:“……!”
见小姑娘惊愕非常、又瞬间明亮的眼神,陆琮心道,他约莫算是找对了结症。
“国子监每年的大考都是由礼部全权操持的,你爹爹我恰巧又在礼部做了个不小的官儿——”
“正好,小宝儿也休了冬假,成日锢在家中未免无聊,三日后,要不要同爹爹一起去看看京城的小哥儿们打马球?”
“要去要去!”
那方话音刚落,小姑娘便立刻迫不及待地点了头。
陆琮见她模样讨喜,抱着她掂弄了好几下,直到凉夜微风卷叶刮来,他这才面带笑容地把小姑娘放归了屋。
……
国子监御考那日,是个初冬罕有的晴朗天气。
金融融的日色倾洒在启圣院街道络绎往来的行人马匹上,增添了几度暖调子。
启圣院街紧邻着宫城的西华门,向南还有尚书省和国子监坐落于此,平日最是严肃静穆。
只因今日京都适龄的世家小哥儿们大都聚在国子监内竞较马球,满朝的文武权贵莫不是想来看个热闹,这才造就了启圣院街一大早就车铃不绝的盛况。
陆宜祯被陆琮领进国子监的大门,受了几句叮嘱,其后便被放归了自由。
作为礼部侍郎,陆琮今日的琐事不会少。
更何况观看马球比赛的场地是男宾女眷分开入座的,而陆夫人这日早和显敬寺的师父约了讲法,并没有跟来,只派了两个贴心的女使和几个护卫照顾着她。
这样周密的保护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陆琮也不欲小女儿在他身边被拘着,便也由她去了。
跟随着宝蔻来到女眷们的座处,陆宜祯只闻一阵香风拂面。
看台上搭好了遮阳顶,贵妇人们梳着京城当下最时髦的同心髻,三三两两地熟络在一起,谈笑风生。
在她们落座的软垫子前的矮几上,则摆放有典雅的插花、当季的新鲜蔬果、还有精致可爱的小糕点。
陆宜祯首先瞧见了徐家的姊妹和大肚子的侯夫人。
她上前去同她们问了个好。
“陆家的小姑娘。你家也有堂哥表哥在国子监念书吗?可与我家大郎相识?”侯夫人问道。
陆宜祯摇摇头:“是我爹爹带我进来的。”
“原来是陆大人哪,怪不得……”
原先正与侯夫人交谈的几位妇人亦凑上来打量她。
“这便是陆琮大人的千金?”
“瞧着便是个美人胚子,你看这眉眼,多像当年的陆家三郎!”
“可不是?当年陆三郎高中状元后,从天街策马出朱雀门时,我也远远地在阁楼上瞧见了。那气度,那风貌,可惹得闺阁女儿们脸红呢!”
“可惜他只在史馆做了一年秘书郎,后来便到江南去做官儿了。听说他娶了一个扬州姑娘的时候,阿如——就是我那嫁去了福州的姊妹,还跑到我跟前来伤心地哭了好几日呢。”
……
毕竟是自家爹爹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陆宜祯不大好意思地站在原地听了半天,瞥眼朝徐家的两个同窗处望去。
徐宛音觉察到目光,和她露了个笑;徐宛竹倒是没什么脸色,只与她点了个头就转向另一边了。
陆宜祯顺着她的视线一瞧,瞧见了看台底下青黄相接的草地。
不过御考还没开始,草场上很是空旷,唯有布置场地或者是干杂活的小厮们走在上头。
悄悄地向侯夫人告了个礼,陆宜祯便远离了聊得兴高采烈的妇人们。
漫无目的地穿行在阴凉的看台里,她颇有些出神。心想道,爹爹做状元的时候那么多姑娘喜欢,阿娘却把她们都比了下去,真是太厉害了。
“这不是宜祯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母亲呢?”
一道声音将她唤回神。
陆宜祯抬头,只见矮几后,一温婉雅贵的美妇人正笑望着她。
是国公府的夫人,意哥哥的母亲!
陆宜祯微惊,稍转眼一瞧,又见在隋夫人的身旁,还端坐着一位庄严闲静的白发老妇人——那是靖国公的生母,隋老太太。
她曾在国公府见过这位老太太几回。
老人家吃素喜静,极重规矩,又身负诰命,还是当朝官家的姑外祖母,是位佛祖一样的大人物。
她在隋老太太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陆宜祯拘谨地向老太太和隋夫人行了个礼,这才回答:“我母亲去显敬寺听师父讲法了,今日是父亲带我过来的。”
“陆大人身为礼部侍郎,想必是事务繁忙不太能看顾你。”隋夫人了然地笑笑,给她招招手,“过来一道坐罢,这御考就快开始了。我瞧着素日意哥儿同你亲近,待会儿若是见了你也在台子上给他打气,说不得打马球时会更加卖力呢。”
说着给旁侧的老太太续了杯茶,讨好地奉过去:“母亲难得出门一趟,虽说看意哥儿打马球重要,但也要着紧自个的身子骨,万万不要累着了。”
隋老太太没接茶杯,而是拂了拂袖。
后头伺候的老嬷嬷分外识眼色,上前另翻了一个新瓷盏,捧起茶壶倒入茶水。
老太太方捏起温茶,啖了口,说道:“你且放心好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的熬。定要看着我意哥儿平安长大、成婚生子,身边再无人敢作难的时候,才会甘心地闭了眼去。”
隋夫人仿佛是经历惯了这种事情,也不显尴尬,轻轻地把手上无人接过的茶杯搁在木几上,婉嗔道:“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显敬寺的大师昨儿冬来府里,不还说母亲您福寿齐天么?快休要说这不吉利的话了。”
隋老太太只用锦帕拭着嘴角,再不看她了。
好奇怪。
陆宜祯觉得,她也许并不适合再呆在这里。
但禁不住隋夫人和颜悦色的说劝,她最终还是在矮几的另一侧入了座。
隋夫人貌美面善,在京城的命妇中很有人缘。
陆宜祯在她旁近坐了没一会儿,便已有四五个穿绸裹缎的高官贵妇来同她打招呼。
这些妇人们一见隋夫人还带着一个面生的小姑娘,都争先恐后地要打听。
一听说是陆琮陆大人的女儿,不免又是同先前侯夫人处一样的感慨了。
好在御考没多久就开始了。
妇人们打住七言八语的闲话,皆举目往场下瞧去。
陆宜祯也伸着脖子往草场张望。
远远地,有十余匹骏马往场子里“嗒嗒”地慢踱了进去。
骑在高马上的少年郎君们,无一不是穿了身深色的劲装,头戴红、蓝两色标志着不同阵营的抹额。
尚在入场,便已有好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少年们一撂马鞭,意气风发地驰骋在这开阔的平坦绿地上,引得女眷方的看台中连连传出少女的低呼声。
适才有主判高声宣读过章程,此次御考,共比三场马球。第一二场从四支队伍里挑出两支优胜,第三场则是夺鳌头的比赛。
陆宜祯在这第一场的赛事中,瞧见了徐家的大郎。
他是红方的。
草地上,待两支队伍陈列好后,主判便扬起槌子,敲响了矗立在场外的巨大铜锣。
随着震天的锣声响罢,少年们夹着马腹,飞驰起来。
尘土和汗水飞扬交杂在初冬干燥的空气中,格外绽出一种勃勃生机的味道。
红方险险地败了。
只差蓝方一杆旗子。
陆宜祯见那徐家大郎脸上挂汗、灰心丧气地,双腿一夹马肚,掉头就往场外跑了。
她不由得想道,第 一回见徐大时,他输了意哥哥投壶;第 二回见他,他又输了马球。这真是命里无赢呀。
过了会儿,第二场马球的两支队伍也慢腾腾地入了草地。
陆宜祯仔细地找了找,却并未看见隋意的身影——
这本不应该。
前两场,国子监内参加御考的所有学生就都该露面了。意哥哥莫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一旁的隋夫人显然也是有此疑惑。
她唤来府里的小厮:“你去向祭酒问一问,意哥儿去哪儿了?怎的不见上场?”
小厮领了命,快脚下去了。
隋老太太亦蹙了蹙眉,不过形容还算镇定。
倒是隋夫人在遣人去打探音信后,还担忧地连喝了几杯茶,不住同后方的女使说话,大都是些:
“你说哥儿他难道是伤着哪儿了?怎么也不叫人来和我传个话?”
“你也别在这候着了,去,同平昔与意哥儿交好的几个同学处打听打听。”
……
周近的贵妇人们围上来,又是开解安慰,又是温言相劝。
隋夫人的表情才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一些。
等了约有一刻钟,草场上赛事正酣时,被遣去祭酒处打探的小厮急冲冲地跑回来了。
他喘着粗气,慌张道:
“夫人,不好了!祭酒说,早间世子爷自贺夫子处偷了坛酒,后来便一直不见人影,想是……在哪里吃醉了。国子监里正派人在寻呢!”
第8章 青梅第八 人无疵,不可与交
似一石激起千层浪。
妇人们纷纷惊讶地掩嘴,隋夫人亦是有一瞬的反应不能。
“这意哥儿,怎么就学会吃酒了?”
隋夫人捂着心口,既无奈且忧急,秀眉深深地颦着:“他不见多久了?还有哪儿没找过?”
小厮道:“回夫人,祭酒是一个时辰前发现世子不见的,如今整个国子监已被寻了个大概,还剩后山没找。”
“如此……”
隋夫人略一伸手,立即有女使搀着她站起身。
“你叫府里的小厮们一起去后山,帮着把意哥儿寻回来。考不考试的,倒是小事了,要紧的是人没事,知道吗?”
“哎,小人这就去!”
待侍奉的公爵府下人们领命离开,隋夫人方叹口气,面向脸色沉沉的隋老太太,恭谨地道:
“母亲,您也莫上火气,意哥儿他就是贪玩了些。他年纪还小,往后多教导教导,一定能改回去的。”
隋老太太冷冷地笑了一声,唤来嬷嬷搭手,慢腾腾地从软垫子上站起,通身都是威严和贵气。
她轻淡地瞥了眼伏低做小的隋夫人,许久,才开口吩咐服侍的老嬷嬷:
“回府。”
老太太走远后,压抑凝滞的气氛才渐渐消融了。
妇人们交头窃窃私语。
“隋家这老太太不愧是当年名震京都的永阳郡主,这满身的威仪,若非放在宫中,还有哪里能养出来呢?”
“只是难伺候呀。”
“公爵府的门楣又岂是那么好进的?就算是侯府、伯爵府,府里的规矩也都大着呢。”
……
“好了好了。”隋夫人制止了这场愈发漫无边际的讨论,“老太太年纪大了,都少说几句罢。”
“你呀,就是心肠太软。”有妇人上前挽过她的手嗔道,“都说继母难做,你看看,这些年你对意哥儿也算掏心掏肺了罢?到头来那老太太对你还不跟防贼似的,眼色都不改一个。”
“快别说了,这话叫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另一个贵妇也用手帕点了点唇,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你家茂哥儿还算乖巧省心,公爷对你也颇是不错……半大的小狼崽子,养不熟便养不熟罢。”
“妹妹又说胡话。”隋夫人佯怒道,“意哥儿素常最与我亲厚,不过是,少年心性,恣意放纵了点,等他再大些,便也晓得懂事了。”
“好好好,左右妹妹我里外不是人。”妇人恨铁不成钢,柔柔地剜了隋夫人一眼,“我这就使我府里的下人去后山,一块儿去找你那心肝意哥儿。”
“这……真是多谢妹妹。”
其余的妇人们见状,也接连扬起帕子招来自家小厮,给添了一份力。
隋夫人感激得挨个儿道谢。
陆宜祯趁机同隋夫人告了个礼,从妇人堆里钻出去。
小姑娘的心头塞满惊异。
原来隋夫人竟是意哥哥的继母——早先见他们融洽的模样,还以为是一对亲母子呢。
意哥哥也很古怪。
本以为他头脑那么聪慧,在学堂里的功课定然很优秀。可如今他连这般重要的御考,都说缺席就缺席了……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好学生能做出来的事。
唔,他还经常逃课。
可他为什么要做坏学生呢?
陆宜祯百思不得其解。
适时,宝蔻出声询问:“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为何跟着那几家的下人走?”
陆宜祯抬起双眼。
她现在跟着的,是去帮忙找人的小厮们。
从看台下来,他们便走到了通往后山的小道上。现下还是石板路,只是稍窄,仅能容纳三人并肩同行。
两旁的草丛经人修剪过,平整雅观,樟树香椿相映成趣。
陆宜祯:“我也想去找意哥哥。”
宝蔻闻言微讶:“姑娘……”
瞧见小姑娘期望的目光后,她心想,横竖带了这些许人,靖国公世子素来又与姑娘亲近,帮个忙也是应当的。
“那就一道去寻罢。”
陆宜祯如意地翘起嘴角,背负双手,不远不近地随附在小厮们的后方。
离远了马球场,林间小道显得极静,风吹叶子的响动都能毫无阻碍地灌入人耳,前后两队人的脚步声错落交叠。
大约以为跟在后头的也是哪家派来寻人的仆使,前头走着的小厮们并不避讳,嘁嘁喳喳地低声议论开。
“我听说,三年前,先公爵夫人隋王氏坠楼身亡以后,那隋家的小世子可生了一场大病呢。府里请遍了天下名医都没能治好小世子的怪病,后来还是眼下的这位隋夫人衣不解带地照看着,才慢慢地把他的病给调养好的。”
“是呀,此事我也听讲了。这位隋夫人虽说是妾室扶正,但那心胸肚量,可真是不一般!”
“可不?纵使是妾室,那也是名门出身,这位隋夫人的母家——梓州燕家,固然不及琅琊王氏那般享誉天下、有派头,但毕竟是个地方豪贵。要不是这隋燕氏对公爷用情至深,也不至于甘愿在王氏底下做了小。”
“正是正是,只是据闻隋家的老太太重门第,不大看得上梓州燕家。”
“要说这隋小世子也是,隋燕氏都这样尽心待他,竟也没养清正,出落成了个浪荡子。”
“哎,有一回我可见到了,那小世子投壶的本事是真真不赖!”
“投壶厉害有什么用?正经的课业一塌糊涂,连大考都旷了,成日只知道吃酒听曲儿,年纪再大点,岂不是要成了秦楼楚馆的常客?”
“到底还有爵位可袭,有倚仗,未免荒唐些。”
陆宜祯听到这里不大高兴了。
先前的事情还能当做秘闻嚼一嚼,可后面的话,哪里是见过隋小世子的人能得出来的评判?
“你们不要信口胡说。”
她打断道。
前方的小厮骇异地收了声,回头一望,只见一个粉装锦饰的漂亮小姑娘正气鼓鼓地盯着他们。
“陆,陆姑娘!”
有人把她给认了出来。
小厮们惶惶地躬下身去,低头折腰地,寒蝉般噤了音。
陆宜祯提高声气:“我父亲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又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们又没有亲眼见过小世子,也没有与他长久地交往过,怎么就能随口污蔑他呢?”
小厮们讪讪地互视了眼,把头颅垂得更低。
小道一片寂然,唯余初冬的簌簌风声穿林而过,明淡的日光自密枝间筛下,拂打在树皮和林中人的发梢之上。
蓦地,陆宜祯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声音……
她愕然地扭头一望。
一个脑袋从树丛里的黄石后露了出来。
这不是惊动了一大班子人寻找的隋小世子又是谁?
小世子的眼睫微微耷着,双手以分外闲适的姿态搭在黄石上,下颏则抵着手背,仔细一瞧,还能瞧见那半阖的眸子里泛有润润的水意。
整个人熏然如软风。
他方才应当就倚在黄石的后端。
意识到磕闲牙的主角儿,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背后的散言碎语给全听进了耳中,小厮们很是骇恐,一张张脸都浮着牙酸的表情。
隋意侧了侧眸,仿佛是纳罕他们还杵在原地,弯起桃花眼,疏懒地笑问道:“怎的也不动?难道是……还有话没说完?”
小厮们惊惶地摇头,不一会儿,便全跑得没影了。
叶子又飒飒地轻响。
隋意就在这时,转眸看向了幽径上的小姑娘,慵倦地朝她眨眨眼。
“祯儿妹妹要来晒晒太阳么?这黄石后头恰好迎东,很是舒服暖和呢。”
陆宜祯走到他身边。
小世子又松松散散地倚坐下来,眉眼迎着日色,润雅且温煦。
陆宜祯从他的衣裳上嗅到了极淡的酒味。
“意哥哥吃酒了?”
小世子回应了她一个懒调子的鼻音。
她于是又问:“吃醉了吗?”
隋意闻声,阖着的长睫微动,缓缓地睁开了。乌黑的瞳眸一偏,望向她。
他朝她勾勾手指头,唇角梨涡浅浅地,惑道:“祯儿妹妹凑近些瞧瞧不就晓得了?”
陆宜祯默默地退远了些。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少年,比之话本里的狐狸精也不遑多让了。
她板正地教训他:“小世子,做男子也需要矜持的。”
隋意像听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一般,舒眉笑开,末了,还问:“祯儿妹妹莫要平白冤枉人,我哪里不矜持了?”
稍一顿,他又回味过来小姑娘话里的称呼:“你将才唤我什么?小世子?”
他把“小”字的音调拖得格外长。
陆宜祯暗道不好,一不留神就把平日在心里对他的称谓给抖了出来。
她发虚地低下首去:“就,就是小,你也不过只比我大了五岁。”
隋意不说话了。
陆宜祯忍不住偷摸摸地抬眼打量他,只见这隋家的小世子拿着一片枯叶,正摆在头顶看纹路。
叶片脆薄,被照得隐隐透亮,里面的脉络清晰可见。
他眼瞧叶子,低悠的声音从喉中传出。
“祯儿妹妹觉得我母亲如何?”
陆宜祯对这问题感到奇怪,回想片刻,实话实说:“隋夫人很和气,又心善,浑身好似没有短处缺欠。”
隋世子捏着叶子转了个角度。
“不过……”她苦恼地停了停,偷偷地端量了眼少年的神色,到底还是继续出声道,“我爹爹曾与我说过一句话,叫‘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隋意的指尖顿滞住。
半晌,他才抛开枯叶,把手枕到脑后去,低低地笑了一声:“这话极对。”
第9章 青梅第九 那你做我哥哥罢
陆宜祯小心翼翼地观察少年脸色的神情一怔,颇有点呆愣。
本以为后来的说法,小世子是不会爱听的。她连后头道歉的话都想好了。
小世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透过枝桠分辨了眼天色,对她道:“时辰不早了,马球那边也应当都散了场,祯儿妹妹不回头找陆大人吗?”
自然也不必问他为什么会知晓“她是同父亲一道来国子监”这件事。
毕竟上回在明景楼外的街上,也是一样的情形。
陆宜祯道:“我是帮着来找人的,肯定要把你带回去呀。”
“可此地舒坦,令人称心畅意,我不大想离开呢。”
“那就等着祭酒来抓你罢。”
“祯儿妹妹好狠的心哪。”小世子懒洋洋地,“这时候不该说些哄劝人的话么?说不定我心一软,就跟你走了。”
“那好罢。”陆宜祯坐到他跟前,从善如流地哄道,“我家中有糖,比酒更好吃;院子里有竹椅,比石头更好坐。怎样,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回去?”
“不够。”他道。
“……哪里不够?”
“还差个能陪我解闷儿的人。”
“我陪你。”
小世子凝着眼瞧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倒是真想要个妹妹了。”
陆宜祯被他这不经意的一语说得心头微动,脱口而出:“那你做我哥哥罢。”
话毕,不仅不觉失言,反而还对这突如其来的妙想十分满意。
小姑娘眼巴巴地解释:“我书塾里的几个同学都有哥哥,就我没有,正好你也没有妹妹,我们可以凑一凑。”
隋意不言不语,奇异又好笑地盯着她。
好一会儿,他才开声调侃:“小妹妹,你当这是过家家呢?”
“我很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那,我也认真地考虑考虑。”
陆宜祯便见眼前姿容俊秀的少年曲起腿、扶着腮,状似是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等了少时,不见回音,她看看鞋面、又看看枝柯,最终将视线落回少年的脸上,按耐不住发问:“意哥哥考虑好了没有?”
玉白的指尖轻轻一点眼角,隋意散漫地应道:“唔,考虑好了。”
“那你答应不答应呀?”
小世子目光深注地望着她,墨色的桃花眸里只映入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沉缓地道:“我试试罢。”
试试……那便是答应的意思!
小姑娘骤闻此言,简直喜不自胜,灵动水亮的眼眸如获至宝般端相着面前的少年,看得后者罕见地有些耳热。
隋意别过脸去。
静谧空幽的山林间,依稀有鼓点似的脚步声飘荡而来。
“哎呀,听着像是祭酒他们赶过来了。”
他语气惋惜,对小姑娘说:“祯儿妹妹快些走罢,不然叫你看见了我被祭酒怒斥的场面,我这做哥哥的脸就没地儿搁了。”
那你早先不做偷酒的事情不就好了?
陆宜祯心中暗暗地被逗乐了。
“意哥哥不走吗?”
“方吃了酒,浑身没力气呢,想来也躲不过他们。”
“那好罢……意哥哥多保重,我先走了。”
同他挥手道过别,陆宜祯便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山下走。
隋意的耳力真是极好的,走到半途,她果然碰上了前来捉人的祭酒一行,不仅如此,再后头还跟有忧心忡忡的隋夫人。
陆宜祯与这两队人道了几句问候,便领着自家的小厮女使们去寻陆琮了。
……
小雪节气那日,赵京城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陆宜祯起身时听宝蔻说了一句,梳完妆,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木凳,推开了房里的窗户。
廊外小院中的盆栽、香椿、假山和青石墙砖都覆上了一层银粟。
天色昏蒙蒙地,还在往下洒着雪沫子。
被宝蔻催着来到正厅,和父亲、母亲用完早膳后,陆宜祯回到自个儿的小院,翻出几颗盘扣和其它的小饰物,欢欢喜喜地开始堆雪人。
这初雪虽降了一夜,但积得并不深厚。陆宜祯只捏了个堪堪比她巴掌大点的雪娃娃。
用两颗黑曜石做眼睛、一根枯枝做鼻子、一颗绯色的一字扣做嘴巴,一个简单的小雪人便落地成形了。
在堆第二只雪娃娃的时候,宝蔻前来通报。
“姑娘,隋小世子到了。”
这是陆宜祯万万没料到的。
她停下手中动作,立在薄雪地里,亮着一双眼往院门口张望。
少年人的身影很快便被她盼来了。
隋意今日很是应景地着了一袭素白的裘衣,绒绒的毛色和雪絮相融于一处,竟分不清哪个更柔软白皑些。
“意哥哥!”
陆宜祯踏着满地玉沙朝他奔去。
少年郎弯眼同她笑了笑,唇红齿白,眼神清透,似雨雪过后洗练的青空。
“祯儿妹妹真是好兴致,只是碎雪未免冻手,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陆宜祯跑到他面前站定,看见他身后还跟了几个婆子女使。
打头的老嬷嬷,她在国子监御考时也曾见过,正是在隋家老太太身边伺候的那位。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隋意解释道:“早晨同祖母说了一嘴要出门,她便硬塞了这么些人跟着。不过不妨事,我们自玩儿我们的。”
他边笑,边从身后提出来一方木食盒。
陆宜祯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去:“你又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呀?”
“祯儿妹妹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隋意拎着食盒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宜祯带着小世子来到了回廊底下,将方形的盒子放置在美人靠上。
盒子里头的食物还是烫乎乎地,藤编盖子一揭开,白腾腾的热气便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把小姑娘粉雕玉琢的眉眼都氤氲了几分。
“炙羊肉、雕花笋、螃蟹清羹、杂丝梅饼……”
隋意给她细细地数了一遍繁多精美的吃食,在小姑娘愣神的期间,还提醒道:“对了,底下还有一层。”
陆宜祯把木隔板拿开,新一轮的热气又扑面拂了过来。
十余个白瓷小碟子,各只盛了一筷子的菜肴小吃。却也足够解馋。
陆宜祯心头忽地就被一缕暖烘烘的感触给包裹了。
小世子见她不动,以为她是舍不得吃,促狭道:“怎么?是这些东西做得太漂亮了?”
陆宜祯摇摇头。
她拣起竹签,一口一口地尝起味道来。
隋意趁她吃菜的间隙,抄到小院里端详起她的雪娃娃。
“这小人儿的鼻子太长了。”他说着,抽出那根被当做鼻头的树枝,“咔”地掰成两节。
陆宜祯咽下炙羊肉,提议:“意哥哥再堆一个雪人不就好了?正好可以把鼻子分它一半。”
“这主意不错。”
隋意挽了挽袖,在她那雪娃娃的周围捏了一个大小相仿的同伴,为它们插上鼻子。
陆宜祯正好吃完最后一块肉,她握着手中细长而光滑的竹签,忽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道:“意哥哥,你教我投壶罢!”
固然她在扬州时也玩过投壶,但本事一直不大好。小世子连龙首都能投中,一定会是个好师父的。
“祯儿妹妹真要同我学?”
“嗯!”
隋意便也不推拒,与她一齐捡拾出来许多支签子,充作箭矢;又寻了个竹筒,算准距离摆在廊外。
最后小世子摩挲着下颌,兀自思忖好一阵儿,仿似是想出来了什么极有趣的法子,眉梢微弯、流淌出笑意。
他把两只共享了一个鼻子的雪人搬到了竹筒边上,一前一后摆放着。
语调散诞地道:“祯儿妹妹若是投失了手,便只能忍痛瞧见,这两个可爱的雪娃娃被扎窟窿了。”
小人儿冰雪精致,被扎了窟窿,多叫人不忍心呀。
陆宜祯颇是不情愿,蹙了蹙眉:“这怎么可以?”
“不赌上最珍视的东西,便永远也无法触得所愿。”
隋意拢起广袖,徐徐朝她走来,眼含淡笑,温柔地诱劝:“祯儿妹妹,有些时候,要学会心狠。”
雪絮仍簌簌地飘着。
陆宜祯最终还是接受了小世子的道理——说不定他那样厉害的投壶本事,也是这么练出来的呢。
隋意最先开始投,做示例。
不过竹签子到底和真正的箭矢有差别,最初几支,他投的也有些不稳当,好几回签子都险险地要掉到竹筒外边去了。
但当小世子上了手后,情况便愈发好转,摸签、举起、瞄准、投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熟稔,使人不禁怀疑,他就是将眼睛闭了去,也能百发百中。
陆宜祯看得羡慕不已。
小世子瞧出她心痒难耐,把签子全给了她。
“手需稳,眼需准。”
隋意亲自伸手,摆弄调整她投壶的姿势。
陆宜祯像模像样地维持抬手的动作,维持了半天,听到他终于发话:“可以了,投罢。”
小姑娘便凝着眼眸、抿着嘴唇,信心十足地掷出签子。
“咻!”
竹签子自空中掠过一道虹桥般的弧度,最后……
栽进了竹筒前方雪娃娃圆润的肚皮里。
陆宜祯难以置信,睁大眼眸望向一旁美人靠上的小世子。
怎知后者在初初的一愣神后,便毫不留情地笑了出声,恣意惬然之状,更胜从前任何时候。
小世子笑起来很好看。
唇角的笑涡俏皮又秀气,桃花眼弯如月牙,彷如清风微漾的一池春水、又彷如六月盛开的栀子芬香。
让人光是这么瞧着,就生不出半寸怨怼责怪之意。
……
廊上不远外,公爵府的老嬷嬷招来身后的女使。
“快,去将此间之事细细与老太太通报,就说意哥儿同陆家姑娘玩得欢快,还得晚些时辰才回。”
女使诺诺地领命离开了。
陆宜祯手握一把竹签,稍一偏头,就撞上了老嬷嬷的目光。
向来严肃持重的老妪,此时却是微微笑着的。
眼中轻漠不再,竟对她露出几丝慈爱来。
第10章 青梅第十 有种精怪叫美人蛇
腊八过后,年味愈重。
赵京城内的空气里弥漫着屠苏酒和腊肉的味道,红灯笼红贴纸覆满了屋檐门框。
大街小巷间,偶然能遇上不知何人堆砌的雪狮子、雪骏马。
若逢不下雪的天气,潘楼街、天街、州北瓦子等地界就人头攒动,皆举目盼着香车上的舞姬能跳一曲迎春。
腊月廿四,榆林巷的靖国公府和陆府一同请了显敬寺的师父来家中做法事。
陆宜祯先是围观了邻家公爵府的法场,后又坐看了自家府邸的法事,引得小世子频频侧目。
夜里送灶神时,两家又在巷子里碰头了。
隋小世子便在众人不察时,悄悄地靠近陆家的小姑娘,与她道:“祯儿妹妹今日看了双份的法事、又送了双份的灶君,来年的福气,也一定比他人更多一倍。”
小姑娘被哄得很高兴。
她踮起脚拍拍小世子的肩:“意哥哥明年也来我家看法事,这样,你后年也能比别人多一倍福气了。”
“可我来年的福气怎么办呢?”
小姑娘不假思索:“我分一半给你,这么算,我和你明年都有一份多一半的福气了。”
小世子扑哧笑了出来。
这一声不大不小,在锣鼓震响中并不醒耳,只能叫有心人注意到。
前方拄着阴沉木拐杖的隋老太太停住脚步,由嬷嬷扶着转过了身。
陆宜祯一惊,拘束地俯身,作了个礼。
隋意也虚虚作揖,眸中碎光倒是未加掩饰:“孙儿礼数不周,惊扰了祖母。”
老太太抬手免了两人的礼,竟是温蔼地笑了笑:“难得见你有如此模样,礼数不礼数的,都不重要了。”
转身随上队伍前,还提点他们:“前头送神的鼓噪,你们到最后头去说小话罢。”
……
除夕的清早,陆宜祯就被爆竹声吵醒了。
外头虽在飘雪,但这似乎丝毫没有折损京城人们点火放炮的热情。
“噼里啪啦”的动静,从霜晨断断续续地响到了傍晚。
天色将黑,陆府的一家子围聚在正厅里吃馄饨的时候,四方才总算清静下来——
许是在为子时、新旧两年之交的热闹蓄力。
围炉夜话,也不知是几更天。
陆宜祯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泪花。
陆夫人见小姑娘满脸困倦,连发梢都耷拉下去,便不用她守岁了,拿来披风往她脖子上一系,把她牵回了小院。
“早些睡,明儿一大早,好去拜年。”
陆宜祯乖乖地躺进被褥里,注视着自家阿娘为她塞好被角。
最后,陆夫人从袖子中摸出一份红通通的随年钱,压在了她的枕头底。
做完这些,陆姜氏便阖门离开了屋。
屋内蜡烛未熄。
一贯是等小主人熟睡后,女使才会进房剪去烛芯子。
陆宜祯卧在满室晕暖的弱光中,困意朦朦,却一直未能真正睡下。
混混沌沌地,大约是过了许久,她隐约听见一阵扣窗声。
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敲她窗户呢?
宝蔻她们怎么都没动作?
陆宜祯翻个身,把锦被盖到了脑袋顶。
正预备酝酿着入眠,耳中忽地又钻入几声“笃笃”。
她掀被坐起。
披上外裳、踏好绸鞋,她循着声响走到南面的一扇小窗前。
透过廊外灯笼的微光,一道隐隐绰绰的影子,印在了纱薄的窗纸上。
陆宜祯颇有些心惊。
这时,小姑娘的心头浮现出许多往昔听过的山精野怪的传说来——
传闻,天地间有种精怪叫美人蛇,夜里就喜欢化作人身,敲响凡人门窗,用一副漂亮的皮相来魅惑人心、吸食阳气,很是可恶。
宝蔻她们都不做声,难不成,全被美人蛇吸了阳气去?
正适时,窗外的美人蛇悄声唤她:
“祯儿妹妹,可曾歇下了?”
自布的疑云顿然消散,陆宜祯伸手推开窗。
隋小世子裹着一身狐裘,就站在回廊的红灯笼底下,皓白的皮肤被灯光映得柔柔润润地。
“意哥哥,你又是翻墙来的?”
“嗯。”他搓了搓手,呼出一口白气,散散地笑,“这深冬天儿的,墙上积了好厚一层雪,石头又冷又滑,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翻过来的。”
“那你怎么不走正门?”
“都这么晚了,多不合适啊。”
莫非翻墙就比走门合适了?
陆宜祯咽下这一句,想到什么,又问:“宝蔻她们呢?意哥哥怎么把她们打发走的?”
“并非我把她们打发走的。你家仆使们,全到前厅领赏钱去了。”
陆宜祯恍然大悟。
她望见小世子被冻得微红的鼻头,正欲喊他进屋,心中又记起母亲的教导,只好作罢。
“你等等。”
窗前的小姑娘嘱咐毕,转身跑进房内、绕过屏风,似乎在翻箱倒柜找什么。
等了一会儿,她折回来了,捧着一个手炉。
“还是温热的,意哥哥快接着。”
见少年取了暖炉,陆宜祯才问起正题:“意哥哥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呀?”
小世子垂眼默了默。
抬眼再看她时,已如常般浅浅笑道:“新的一岁,越早放爆竹的人,得的好运越多。祯儿妹妹在扬州过年时,可也听过这个道理?”
“听过的。”小姑娘急急答完,突然体味出他话里意思,瞬间来了兴致,“那我们去哪里放炮仗?”
“——府门前巷。”
……
陆宜祯自食其力地穿戴好衣物,提着灯笼,脚步轻快地往前院奔去。
陆府前厅灯火齐明,正是热闹地放赏的时候。
小姑娘到来得很是出人意料。
陆夫人望见她神采奕奕的脸蛋,眼中涌出诧异:“祯儿,怎么又不睡觉了?”
“快到三更天了,我要赶在新年的最前头放爆竹!”小姑娘的期待形于颜色,“阿娘,咱们府里年前不是囤了好多二踢脚吗?我也想出门放炮仗。”
“这自是好的,只是,祯儿为什么忽地改主意了?”
陆宜祯脚尖画地,含糊道:“就是……睡不着。”
陆夫人还有些疑虑,倒是陆琮不欲拂了小姑娘的意,从主座站起,牵着人便往存储有年货的库房走了。
陆宜祯如愿以偿地揽了一衣怀二踢脚,乐颠颠儿地按约来到陆府门前的巷子中。
刚跨出正门门槛,还未下台阶,就有一只浑身冒着火光的小球“滋滋”地从眼前窜过。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昏暗中,有少年人哂笑的声音。
“意哥哥。”陆宜祯找到墙根处抱臂而立的小世子,惊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恰适,那颗小火球也燃尽了气力,蔫蔫地熄灭在黑夜里,没响儿了。
“是潘楼街那家烟花铺子新研究出来的小物件,唤作‘地老鼠’。”
隋意一面解释,一面向跟在小姑娘身后出来的陆家主君鞠了个礼:“真是好巧,祯儿妹妹也是出门来放爆竹的吗?”
陆宜祯心底偷笑,好容易才忍住,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是呀。”
她用尖俏的下巴一指自个儿怀里的爆竹:“我这里还有许多二踢脚,意哥哥与我一道放了它们罢。”
两个人交换完烟花爆竹,继而隋小世子掏出火柴,领着小姑娘点燃了第一支二踢脚。
“快跑。”
待一大一小躲入墙角暗影,那竖在原地的二踢脚便“啪”地炸开了——巷中全是爆裂声的余音,后那炮仗弹至半空,再度炸了一声巨响。
原本清净的榆林巷,很快被地老鼠、二踢脚、爆竹串儿和小姑娘欢愉酣笑的动静盈满。
连公爵府的主君主母都被吸引了出来观望。
两家的大人们寒暄着,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隋小世子和陆小姑娘行礼过后,也没在旁干站着,不出瞬时,便继续玩儿起爆竹来。
隋夫人瞧着在火光中眉梢飞扬的两张青涩笑靥,不由低了低头。
她今夜还牵出门一个四五岁的小男童。
此刻,这小男娃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满地乱窜的地老鼠,目露羡讶之色。
“茂哥儿。”隋夫人蹲身与他平视,疼爱地道,“茂哥儿也想与你大哥哥一起放爆竹吗?”
小小的公爵府二郎腼腆而犹豫地“嗯”了一声。
“那就去罢。”隋夫人笑着,抚了抚他的脸颊,待小二公子向巷中欢笑走去,她站起身,无奈地同身旁满目称心的靖国公嗔怨,“茂哥儿就是喜欢黏着他大哥哥,像条小尾巴似的。”
“这样好,很好。”靖国公道,“只是大郎这阵子行事荒唐,年后得同他说道说道,别叫他把弟弟带坏了。”
“你呀,也不要老是对孩子板着张脸。意哥儿说到底年纪还不大,哪儿能事事周全的?”
“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
陆宜祯余光瞟见一道人影走近,顿住手上要点火的动作。
她转身一看。
来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鼻唇和隋意有三四分相似,但眉眼间更多的是隋燕氏的影子。
——是隋家的二郎。
陆宜祯见他巴望的眼神,遂将手里的二踢脚塞给了他:“小弟弟,你也想来玩儿这个吗?”
“嗯。”隋茂颔首,嫩声道谢。
隋意也从旁处凑了过来,眸中藏笑,俯下身,温和舒缓地同他道:“阿茂,平素不都早早躺下了么?今日还不困?”
隋二公子摇摇头。
小世子便递了一盒火柴给他:“那就一起来点爆竹罢。”
陆宜祯于是杵在一旁看隋小世子教小孩。
“二踢脚要竖着摆,不然往两侧飞,容易伤人。”小世子取出隋茂手里的红炮仗,把它立在石板地上,“跟着点火、往后撤就好,很简单的。阿茂试试?”
在隋茂抽出火柴将要划燃时,隋意又温柔地叫住了他。
“你瞧,母亲在那头正望着呢,阿茂第 一回放爆竹,也想让母亲好好看看罢?”
隋茂扭身,只见隋家的国公和夫人全朝这边眺着。
小世子便不再多言,往隋氏夫妇的方向退了退,紧接着朝还在张望的陆宜祯招招手:“祯儿妹妹快过来,让阿茂先自己点一回罢。”
小姑娘听话地奔到了他手边。
隋二公子顿时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
远处的隋夫人见状,还柔声地给他打气:“茂哥儿,别怕,你大哥哥和陆姐姐早前都玩儿过了,只要向后退远些,这爆竹伤不着人的。胆子大点儿。”
仿佛是教这席话鼓舞了,小二公子咬咬嘴唇,慢吞吞地把手里的火柴擦燃。
明亮跳跃的火苗被送到细长的引线头部。
“滋滋……”
炮仗引线点着了。
“快退!”
小公子隔着火光瞧见远处母亲殷切的目光,甩灭火柴,依言往后撤去。
应时有风。
是北风。
穿巷而来。
“嘭!”
二踢脚在地板上巨震炸开,火药硝烟被北风卷着,劈头盖脸地便往小公子的身上砸去——他退错了方向。
随即天上的第二响也来了,因风力缘故,就正炸在小公子的头顶半空!
隋茂遭吓得木在原地。
远处的隋夫人、靖国公也被唬得不轻,忙忙围上来,左右前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隋二身上的情况。
好在,方才的阵势只是骇人了点,但近身的都是些碎末、硝烟和震响,并未真正使小公子伤到哪里。
“阿茂还小,突然遇这么一顿吓,想来需要人疏解疏解。”
隋小世子目含宽悯,善解人意道:“父亲、母亲,我这儿不必看着了,你们快带阿茂回府罢。”
隋夫人连连称是,差着靖国公抱起隋茂,一家三口便步履匆匆地拐脚进府了。
陆宜祯目睹完这一场变故,还未回魂,那头的隋小世子已经料理事毕,拢起双袖,走了回来。
白绒绒的狐裘衬着他温然如玉的面容,既高雅、又舒秀。偏生他的声音也是那样清润无害:
“真是一阵怪风呢。”
陆宜祯迷迷糊糊地想:仿似,冬天刮的,都是北风呀。
哪里怪了? 我的照片被挂在了表白墙上,但不是为了捞我。
“宝贝,你上墙了!”舍友一回宿舍就咋咋呼呼的,我手上不停的操作着自己游戏里的角色,随口回了一句“哦”。
“真的,宝贝,不信你自己看。”
正巧这一局结束,看着屏幕上大大的‘胜利’,我心情颇好的拿过舍友手上的手机。
是我们学校的官方表白墙,文案是‘墙墙,昨天晚上八点左右在操场散步碰到这个小哥哥,太帅了,不捞我要后悔一辈子的,不匿,单发。’
我点开图片一看,好家伙,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捞我呢。
照片上我穿着一条蓝色碎花裙,长长的卷发在风的吹拂下飘散着,手上拿着一束蓝玫瑰,笑得开怀,不得不说,这个小姐姐把我拍得真好看。
当然,忽视近在眼前的我,在我的斜后方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白色短袖,黑色休闲长裤,虽然晚上操场灯光很暗,距离有点远,但是依旧可以大概看出男生的五官轮廓,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只是,这个男孩子眼神这么看确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方向。
底下的评论已经快要破百了,置顶的一条应该是拍照捞人的女生发的‘不好意思当时匆匆拍了一张就被朋友拉走了,不小心把小姐姐拍进去了。’
我一条条的翻着。
‘这个男生好帅呀,我要沦陷了,蹲一个。’
‘@想见你,这位帅哥,拿走不谢。’
‘一毛钱出联系方式,物理系校草,你值得拥有。’
‘只有我看中这小姐姐了嘛,太漂亮了。’
‘小姐姐好美,仙女呀’
‘大家难道没有注意到小哥哥的眼神看向小姐姐嘛,我分明看到了炽热的爱意’
此言一出,评论立马换了风向,由讨论小哥哥,小姐姐,转到磕cp。
‘不得不说,这照片拍的真好,这氛围,我立马脑补了一出虐恋情深。’
一条条评论翻下来,都大差不差的,好多人在@那个想见你,大概就是男主角。
但是…
艾特我的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从下午开始qq提示音就响个不停。
这…我完全就是…
“宝贝,快看快看,表白墙又有人捞了,这次捞的是你!!”
我打开空间,果不其然,第一条就是表白墙10分钟之前发的,还是那张照片,只不过,换了个文案。
‘墙墙,下午刷到表白墙,觉得这个小姐姐完全是长在我审美上了,所以盗一波图,捞一捞,真爱不匿!’
才十几分钟,评论已经几十条了,和下午那条的评论都大差不差,只不过,艾特我的越来越多。
QQ界面上的小红点也越来越多。
“一个误入镜头的路人甲,却因为美貌出了一波圈,哎,都怪你太美。”
舍友一边翻着评论一边贱兮兮的开口。
我打开加好友的界面,慢慢的翻着,验证消息差不多都是‘表白墙加的,小姐姐认识一下’。
翻着翻着,一个熟悉的网名映入眼帘,想见你,这不是那个被捞的帅哥嘛,托他的福,让我这个刚入校的大一新生火了一波。
不过呢,该说不说,这个男生是真的好看,简直是我的理想型。
抵不住美色的诱惑,我心情激动的点了同意,难道说这帅哥真对我一见钟情了?
姐的春天就要到了嘛?!!
验证一通过,对面就发来了消息。
‘你好,我是大三物理系的程一航。’
‘学长你好。’
我不断的告诉自己要矜持,脑子却不受控制的yy着。
‘是校报的贝芮同学嘛?’
嗯哼?校报?这都打听好了?
我一开学就加入了校报,到现在除了一次聚餐便再也没什么活动,我都快忘了自己是校报的了。
帅哥提这个干嘛?。。
‘对,学长有什么事嘛?’
‘是这样的,你们校报的沈媛同学说要采访我们实验室,她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说是和你联系就好。’
莫??!
沈媛学姐是校报元老级成员,自己和她只是之前报名加了个微信,聚餐见过一次,以后便再也没有交集,况且,学姐也没和我说。。
就在我不知道回什么的时候,学姐的消息发了过来。
‘贝芮学妹,你看你加入校报已经一个月了,一直也没有什么活动,这次学校的实验室启动新课题研究了,需要我们校报跟踪报道一下,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放心,我会安排大二的学长协助你的,加油!’
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微笑。
‘可是学姐,我还是个新人,这方面还没有什么经验,我怕...’
‘没事没事,谁都是从新人过来的,这次就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你只需要接下来一个月每天到实验室实时跟踪记录一下,拍点照片,然后采访一下主要成员就行,不要有太多压力哈,学姐相信你哦!早睡!晚安!’
话说到这份上你也不能拒绝了,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好的学姐,我一定努力!’
退出聊天界面,看着程一航的头像我有点怔愣。
‘学长,刚才学姐已经和我说了,我接下来一个月都可能需要...’
还没等我组织完语言,程一航就发来了消息。
‘我知道,实验室在东区的实验楼五楼502,我们一般上午8点半开始,晚上7点结束,有时会加班,你只要一天中没课的时候来就行,简单记录一下就可以。’
‘好的学长,接下来的一个月麻烦学长多多关照了。’
然后加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嗯’
果然,人帅话不多,我喜欢!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化了一个淡妆,换上我的直男斩小白裙。
东区离我们教学楼还是有段距离的,下了第一节课,我扫上一辆小电驴往东区赶去。
顺着程一航给的地址找到502,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有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
我礼貌的敲了敲门,一个长相可爱的男孩从里面打开。
“你好学长,我是校报的贝芮。”
甭管男女,实验室要大二才有资格进,叫学长准没错。
男孩愣了愣,看着我突然笑了。
“贝芮学妹,我知道,快进来吧。”
我跟着进去,里面的人都停下手头工作看我,他们好像...有点...诧异?。
“大家好,我是校报大一新闻系的贝芮,接下来的一个月会在实验室实时记录,同时采访各位学长学姐,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鞠了一躬,露出一个又乖又甜的笑。
“学妹不用太紧张,学长学姐们人都很好的,我是大二物理系的宋琦。”
率先开口的是刚才给我开门的可爱学长。
接下来和大家一一认识,却始终没看到程一航。
“学妹,我们这次的课题是由院长牵头,大三的程一航学长为主要负责人组织的,不过学长刚才有事出去了,应该过会就回来了。”
宋琦热心的跟我介绍着,怪不得没看到。
“程一航学长是我们物理系的大神,长得帅,学业水平一流,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
宋琦提起程一航仿佛迷弟上身,滔滔不绝的安利着自己的偶像。
我边听边感叹,简直是人类高质量男性。
“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我转身回头刚好对上程一航的眼睛。
男生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刘海顺从的覆在额头上,眉目俊朗,鼻梁高挺,一副金丝眼镜挡住了那双桃花眼,薄唇微微张开。
比照片还好看。
简直...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看的有些呆了,直到身旁宋琦碰了碰我的胳膊。
“学妹,这就是程一航学长。”
我急忙上前:“学长好,我是校报的贝芮。”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表白墙?大神也看表白墙?
程一航的表情没多大起伏,依旧一副禁欲高冷的样子。
“别在意,学长一直这样,话不多,但是人很好的。”
宋琦在我耳边小声嘀咕。
接下来的一天因为没课我就一直呆在实验室,跟着记录一下,偶尔拍几张照片,写写稿。
终于到了七点,天差不多都黑透了。
“今天是实验第一天,大家一起聚个餐吧。”
宋琦出口提议道。
“顺便也欢迎一下我们的小学妹。”
“好呀好呀”
大家都随声附和着。
到更衣室换完衣服,我和另外两个学姐还有一个学长在实验楼门口等程一航开车过来。
“学妹以后不要穿这么短的裙子来了,不方便,也不太得体。”
一天都没有几句交流的陈怡君突然开口,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她是程一航的同班同学,也是程一航的...爱慕者,她今天一看到贝芮就认出是表白墙上的女孩了。
危机感和女人天生的嫉妒心让她对女孩生不出好感。
我有些怔愣,不知如何回答,我好像也没有得罪这个学姐。
懒得理解她这句话,正好车过来了,我笑了笑就从她旁边走过。
不想回答的话,我一般都是直接忽视。
宋琦有事要先去趟别的地方,过会会自己直接过去。
剩下四个人,副驾驶一个,后面三个正好。
副驾驶,女朋友专属,同时...也是离程一航最近的。
眼看陈怡君往副驾驶走过去,我急忙跑到程一航面前,脱下白大褂的他好像更帅了。
“学长,我有点晕车,可以坐副驾驶嘛?”
程一航有点担心的看着我。
“晕车,严重嘛?要不要我帮你去买晕车药?”
“不用不用,就是轻微的,不是很远就行。”
“好,那我开慢一点,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男生眉头轻皱,那双好看的眼睛,我怕他再看下去我就要溺死在他的温柔乡里了。
不是高冷禁欲型嘛?怎么这么温柔…!
陈怡君手握在副驾驶门把上。
“一航,我坐副驾驶可以嘛?”
“你去后面坐吧,贝芮晕车,让她坐前面。”
陈怡君一瞬间怔愣了,反应过来后大度的说:“好,那让学妹坐前面,一航你可得慢点开。”
程一航没说话,帮我拉开副驾驶的门。
我靠,好绅士。
程一航开的很稳,不一会就到了,是学校附近一家很火的火锅店。
宋琦早订好了位子,饭点人还是挺多的。
吃完饭已经10点了,大家一起回学校。
由于大三和大一不是一个区,所以送完学长学姐回去,程一航又送我回了宿舍。
宿舍楼下。
“学长,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事。”
现在的他面容与那天表白墙的照片相重合。也是一样的夜色,灯光,还有我...和你。
鬼使神差的:“学长,认识你很高兴,晚安!”
我大声喊完,一溜烟跑进宿舍楼。刚进一楼的拐角,我捂着狂跳的心脏。
我一直觉得‘晚安’是‘我爱你’的意思,所以从不随便对人道晚安。今天,我在隐晦的对他说‘我爱你’。
反正他也不知道。
转眼已经在实验室呆了大半个月了,没课的时候几乎都在这儿,我感觉自己都快成半个物理系的了。
平常写稿一些不懂的专业术语也会请教程一航。
我们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发生了微妙的改变,比如,他的副驾驶出去时只有我能坐;吃饭时会给我挑不爱吃的胡萝卜;话也变多了...
“我怎么觉得大神这段时间变了呢。”宋琦跟旁边同级的张磊悄咪咪的耳语。
“哪变了?”张磊不以为然。
“你个呆子,你没觉得大神话多了,笑容也多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通俗来说,就是食人间烟火了。”
“有嘛?”张磊是传统的理科男,除了实验就是打游戏,从不浪费多余心力关注其他事情。
宋琦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他一眼。
“呆子!”
我戴着眼镜,拿着笔和小本本,像往常一样跟在程一航的旁边,在他观察的时候也凑上前。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薄荷香,像他这个人一样清爽干净。
“学长,这个是...”
还没等我说完,他突然回头,一张俊脸在我面前放大。
“这个是油滴盒,你知道密立根油滴实验嘛...”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肤色白皙的不像男生,边说边向我靠近。
他的鼻尖蹭过我的鼻尖,划过我的右脸脸颊,最后缓缓停在我的耳边,呼出的热气扑在我的头发上。
我已经无暇顾及他嘴里那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一心只有离我越来越近的他。
他的气息浓郁的环绕着我,耳边的话像情人间的呢喃,气氛暧昧的刚刚好。
“好的...我懂了...学...学长。”
我退后几步,假装认真的记着笔记,身后传来程一航的轻笑。
这天大家加班到很晚,9点左右才散。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我在实验室抄写着程一航白天给我整理的实验稿,然后等他去收拾东西送我回宿舍,是的,每天晚上送我回宿舍已经是程学长的必修课了。
陈怡君换下实验服,穿着一套鹅黄色的长裙又进了实验室。
“贝芮。”
“学姐,有什么事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终于明白了陈怡君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喜欢程一航。
情敌相见,自然,火花四溅。
不过,我贝芮也不是吃素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程一航,是我的。
“你喜欢一航?”
“对”
陈怡君似乎对我这么坦然的承认有些惊讶,但只怔愣了一下就又开口。
“你们不合适,他是物理天才,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科学家,他需要的是一个和他志趣相投,能给他帮助的女生,你呢?你懂什么?像你这种觉得自己漂亮就可以拿下他的女生我见多了,他是不会在意的。我们是最默契的伙伴,我懂他的所有,你根本就配不上他,只有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陈怡君有些激动,眼角泛红着颤抖。
这些日子程一航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喜欢了三年的人,她怎么会看不出他眼里的柔情呢,他从来没对任何女生假以辞色过,她本来也没多想,直到...直到程一航和贝芮初次见面那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我听完她这一连串的自说自话,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学姐,程一航是个成年人,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他自己知道,不需要你在这里评判,其次,他是找女朋友,又不是找合作伙伴,就算我对物理一窍不通,分不清G和g,他该喜欢就还是喜欢。我强调一下,我喜欢他,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退缩,我觉得我们绝配,顶配,天仙配!
况且,等你哪天真成了他女朋友再来对我说教吧。”
“学姐,我就先走了,学长还在等着送我回去呢,学姐路上小心哦。”
呵,和我斗,看姐姐不气死你。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程一航站在旁边,摘掉眼镜的他少了些斯文,更多了几分锐利的少年气。
“咳咳,学长...你都听到了?”
被当事人听到自己的表白我还是有些害羞的,刚才有多勇现在就有多怂。
“看来,学妹对我图谋不轨呀~”
平日清冷的声线故意拉长了音调,平添了几分缱绻暧昧。
一不做二不休,少女呀!勇敢的追求你的爱情吧!
勇气说来就来,“学长,我!”
后面的喜欢还没说出口,捎带些温热的大拇指突然抵上了我的唇。
“表白这种事,应该男孩子来。”程一航突然收敛了笑意,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小束花,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张国荣说,谈恋爱要从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所以,贝芮同学,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嘛?”
程一航的薄唇紧紧抿着,眼神满是虔诚,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好像生怕错过一点。
从天而降的喜悦让我的脑子停止了转动,看着眼前男生温柔又坚定的目光,心里突然放开了灿烂的烟花,一个,两个...
‘砰砰砰’心脏跳个不停。
“我...我愿...”
‘意’字还没出口,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封住了,他的吻霸道青涩,不给我后退的余地,唇齿间弥漫的都是好闻的薄荷香,直到我微微有些喘不过气,他才放开我,手却一直箍着我的腰。
“你怎么这么会亲,说,是不是熟能生巧了,有几个前女友。”
我靠在他怀里喘着气,他的手在我腰间的软肉上细细摸索,低头用额头抵着我。
“男人在某些方面是无师自通的,这点你以后会知道的,宝贝。”
我感觉这一吻直接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功让我见识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们正式的恋爱了。
恋爱第一天,一航同学送我回宿舍,他说:“贝芮同学,你得给我个名分。”
“嗯哼?要我拿着大喇叭围着学校走一圈说你是我男朋友嘛。”
我手指不老实的勾着他的手心。
“那听你这意思是不想负责?看来是刚才吻得不够呀?”
程一航不要脸的又凑到我的脖颈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我被他的骚操作惊到,忙拽住他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你要点脸好不。”
“要媳妇,不要脸。”
听着某人理所当然的语调,我气极反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狗呢。
“那你想怎么样嘛。”
“发个朋友圈吧,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宝贝。”此刻的他像是一只大狗狗,眉眼间少了平时的冷傲锐利,尽是温柔。
他要是有尾巴可能早就摇个不停了。
男朋友这么可爱,当然是满足他了!
我拿出手机用原相机拍了一张我两的大头照,编辑好文案,发送。
我两像所有热恋的情侣一样在宿舍楼下依依不舍的告别,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才打开宿舍门,舍友就急急跑过来。
“啊啊啊!!!宝贝,你和程一航在一起了?!!”
“怎么,这么大惊小怪干嘛。”
舍友举着手机嗷嗷个不停,“你的朋友圈炸了,快去看。”
我给手机充上电,不慌不忙的卸妆,“小场面,莫慌。”
即使不看,我也能预料到朋友圈的样子。
等到洗漱好,一打开手机,就弹出来程一航的微信消息,是他十分钟之前给我发的。
‘宝贝,我到家了。’程一航只有大一大二在宿舍住了两年,一上大三他就搬出去在校外租了个房子自己住。
之前宋琦问他的时候,他解释说:“宿舍有宵禁,实验太晚不方便。”认真敬业的小程同学,不错,我很欣赏。
朋友圈果然与我预料的大差不差,清一色的疑问和99。
‘贝芮!!你什么时候脱单了?!’追求者之一
‘靠,学妹你竟然把大神拐走了,呜呜呜,我的大神,含泪祝99’宋琦
‘祝我宝贝和男朋友99’程一航
‘贝芮,你竟然背着我有了别的狗’亲闺蜜
‘999999999999’不知名同学
我心情颇好的挨个回复,返回界面就发现程一航也发了朋友圈。
配图是我今天拍的我两的照片,和一张我在实验室记笔记的照片,照片上的我神情认真,几缕碎发散在额前,阳光透过玻璃窗笼罩着我,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女朋友’
这简单明了的文案,果然和他这个人一样。
‘原来你一直对我不怀好意呀,还偷拍我,说,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点赞评论完第一时间打开聊天界面,‘气势汹汹’的质问他。
才刚发过去,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大雾四起,偷偷藏匿,我在无人处,爱你。’
很快就到了实验结束的日子,这天我特意换了一条修身的粉色长裙,为了采访他们。
“请问程一航同学,这个实验对你来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我看着对面戴着眼镜,穿着正式的少年,是那么耀眼。
“这次实验是我第一次作为主要负责人参与的实验,凝聚了很多的心血,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略一停顿,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但是,最大的收获,是我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朋友。”
少年满目深情,星光给你,真心给你,一切一切,属于我的一切都给你。
采访视频一发布在学校论坛,就引起了一片单身狗的哀嚎。
‘简直不是人那,还有这种秀恩爱的,丧心病狂。’
‘单身狗就不值得关爱嘛?!!’
‘虽然很酸,但还是想说一句,好般配!!’
程一航家里,我躺在他怀里,一边刷着论坛评论,一边接受他的投喂。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好像某个下午我也是刷评论。
我突然想起当初的表白墙事件。
“你知不知道,我们两还一起上过表白墙,当时有女生捞你,把我拍进去了,话说,你有没有加人家。”
我知道那底下那么多艾特他的,小姑娘们肯定知道,只怕加他的比加我的只多不少。
我现在比较关心他有木有同意那些好友申请。
“没加。”
嗯哼?这么干脆。
“一个都没加?”
“一个都没加。”
程一航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加了你一个,也只想加你一个。”
“你是不是加我之前就知道是我,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扑到他身上挠他痒,他一把捉住我在他身上四处游走的手,翻身把我压在下面。
“女人,别玩火。”
“噗嗤,你是霸道总裁嘛?”
我低头亲了亲我的眼睛,鼻子,薄唇堵上我的嘴,细细碾压吮吸,手也不闲着的捏了下我腰间的软肉,趁我惊呼时舌头灵巧的探入,开始攻城略地。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我伏在他怀里微微喘着气。
“你还记得去年暑假你参加的那次画展嘛?”
他一提我就想起来了,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我跟学画的表哥去参加了同城的一个大型画展,当时...
“当时你也在?!”
我有些惊讶,他原来这么早就见过我。
“那个画展是我妈妈举办的,画展上有很多名师画作,但只有你一个人站在那幅无名的《哭泣的太阳》面前静静矗立,我当时就觉得,原来也有人是与我心灵相通的,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
说到后半句他有些不正经的笑了。
“那幅《哭泣的太阳》是你画的?!”
我有些惊讶,我对于画是个业余人士,不懂欣赏什么名师画作,但那幅《哭泣的太阳》却让我觉得原来真的能有一幅画是可以说话的,我当时觉得作者一定是个历经沧桑的中年大叔。
“对呀,当时我遇到了一个关乎人生的选择,迷茫的时候创作了那幅画。可能那幅画有些沉重阴暗,是我当时太负能量了。”
他好像陷入了那时的情绪之中,有些自嘲的说道。
“心疼,是心疼。”
他一下子愣住,我缓缓抱住他,手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
“我当时觉得,这个作者太令人心疼了,那么暗的天空,连太阳都哭了,他一定是遇到很难的问题了。但是,他还是很有勇气,因为太阳虽然在哭泣,天空虽然暗暗的,但是,那个太阳还是在努力的发着光,他在努力的把天空照亮。”
“事实证明,太阳成功了,他现在很明亮,很好。他是一个有勇气的男孩子!”
程一航紧紧抱住我,仿佛要把我揉进骨子里。
“真好,我遇到了我的太阳。”
番外
今天是程一航的毕业典礼,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我坐在台下看着他。
男生穿着合身的学士服,身姿挺拔,面目俊朗,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缓缓走上去,他像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心生神往。
我突然内心升腾出一种自豪感: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是我的!!
程一航在台上站定,目光扫视全场,轻而易举的锁定了我,他看着我温柔的弯了眉眼,唇角的勾起都加大了幅度,我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用口型说:加油。
“啊啊啊,程一航好帅呀,他刚刚是不是笑了!!”
“别花痴了,人家又不是对你笑的。”
“那不,人家女朋友在那呢,大二新闻系的系花,在一起都一年多了。”
“呜呜呜,实话实说,学妹好漂亮,kswl.....”
我一边给程一航拍照一边听着斜后方的学姐们的对话,小小的偷笑了一下。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很荣幸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在今天这个......”
男生掷地有声的话语充斥着整个报告厅,我坐在台下,眼里只有他。
语毕,底下掌声四起,可能是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我也和学长学姐们一样眼含热泪。
正当我疑惑程一航发言完怎么还不下来时,他突然摘下眼镜,合上发言稿。
“老师同学们,今天对我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不仅是我从母校毕业,踏入社会的第一步,也是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520天的纪念日,所以,今天,我想借这个场地,让大家一起来见证我们的爱情!”
“哇哇哇!!”
“什么神仙爱情!!呜呜呜”
“啊啊啊!又是为别人的绝美爱情哭泣的一天。”
周围的艳羡惊呼声不绝于耳,而我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个男人,程一航从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的,离我越来越近。这短短的距离,我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感官自动屏蔽周围,脑海里像放电影般重演我们过去的一幕幕。
“贝芮,遇见你之前,我努力的奔跑,努力的发光,努力的照亮我的天空,遇到你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跨越千山万水只为了拥抱我而来,谢谢你,成为了我的太阳,照亮我此后的余生。”
他哽咽着说完,眼眶里全是泪水,我从没见过他哭的样子,原来男孩子为心爱的女孩子流泪可以这么好看。
旁边的同学给他塞上一束玫瑰花,他把玫瑰花送给我,从学士服里掏出一个戒指盒,缓缓打开。
是一枚太阳状的钻戒,闪耀着熠熠生辉的光芒,像他的爱意一样赤诚热烈。
程一航手拿戒指单膝下跪:“贝芮,我们的爱情是从一束花开始的,现在我想用一束花把你娶回家,你愿意嫁给我嘛?”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怎么也止不住,心里满满的惊喜和幸福,心底的声音震耳欲聋:答应他。
“我愿意!我愿意!!”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他惊喜的站起来,颤抖着把戒指戴到我的无名指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红着眼眶,接着紧紧的抱住我。
“我爱你。”他在我耳边坚定温柔的开口,气息中蕴着熟悉的薄荷气息。
“我更爱你。”傻瓜,我更爱你呀。
程一航毕业后的一个月,我们结婚了,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婚礼,新婚夜当晚,他让我见识到了一个才开荤的男人能有多可怕。
婚礼第二天早上,我揉着酸疼不已的腰想起床,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撑起身子的力气,突然身后的男人长臂一挥,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手还不老实的四处游荡。
“宝贝,昨晚不累嘛?起这么早,是不是老公不够努力呀。”
“你这个禽兽,大早上的发什么情。”我愤愤不平的在他精瘦的腰上拧了一把。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翻身把我压在身下,眼神色眯眯的扫视着我。
“老婆精力这么旺盛,要不老公帮帮你?”
程一航腹黑的在我耳边吹气,嘴巴不老实的亲吻着我的脖颈。
“不...”话还没说完,这混蛋就把我的嘴堵上,开始了新一轮的运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毕业后和大学的同学一起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自身的技术加上父母的人脉,让公司经营的十分不错,堪称业内的一匹黑马。
大四的我找到了一家很不错的实习单位,并且成功的度过了实习期,晋升为一名正式记者。正当我为自己即将开始的新闻生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意外之喜降临了。
“我...我怀孕了?!”我浑浑噩噩的从诊室里走出来,刚在岗位上作为正式员工干了一个月,就怀孕了。。。明明每次都做措施了的,只有那一次......
我摸着平坦的小腹,仿佛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凝结了我和他的小生命。
坐在医院走廊的座位上,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老公。”
“喂,宝贝,怎么了?才几个小时不见就想我了?等我...”
没等他说完,我就开口:“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然后几秒钟后爆发出一阵惊呼,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打落在地的声音。
“宝贝,你在哪儿?”他的语调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在医院,才查完,和你的宝贝孩子。”
我笑着打趣他,是的,不论这个孩子在不在计划之内,他都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乖乖在那等我,哪儿都不要去。”他有些急切的说。
“好,我等你。”
大约十分钟他就到了,还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惊喜又激动的跑到我面前,缓缓半蹲下,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小腹上。
“宝贝,这是...我们的孩子?...”
“对,我们的孩子。”我温柔的笑着回答他。
他突然哽咽了一下,把脸贴在我的小腹上,认真的听着。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感性,动不动就哭,泪腺真发达。”我依旧调皮的调侃他。
“哼,我乐意。”他傲娇的不想理我,依旧认真的一动不动,好像真能听到什么。
“他还是个小豆芽,你能听到啥呀!”
我被他这动作搞得有些无奈,这男人,怎么这么幼稚。
“就算是小豆芽,那也是我的宝贝豆芽!”
“那你以后是不是要爱他胜过爱我了?”我故作委屈的发表‘绿茶’言论。
“怎么可能!”他突然急了,生怕我瞎想什么的说道。
“不管我们有多少个孩子,你永远是我放在心尖尖的宝贝,我的第一位。”他认真的眼神明晃晃的倒映在我眸子里,没有什么比此刻更美好了。
怀胎十月,在九月的一个艳阳天,程嘉阳小朋友出生了,名字是他爸爸取得,希望他美好善良,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
看着沙发上抱着儿子的新手爸爸,阳光缓缓洒在他们父子两的身上,幸福感油然而生。最好的风景在对面,最爱的人在身边,真好。 【完结撒花】
林慕的剧本终于被导演选中,男主角竟然是影帝易琛,关键是,这人是她前男友!1
“啧啧啧,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看,要是你能找个这样的男朋友,你妈我也不至于愁的嗑瓜子了。”
林慕在电脑前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修改完稿子后点了发送,然后如释重负的伸了个懒腰。她只是看客厅阳光充足,就带着电脑来这改剧本,谁知道老妈的话唠属性尽显无遗,针对她二十大多还没有男朋友的事展开了激烈的——自言自语。
无工作一身轻,林慕难得没有和老妈争执,撕开一袋薯片,顺便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偶像剧,一声轻蔑的“切”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哎,大闺女,你不是写剧本的吗,是不是能经常见那些大明星!”老妈突如其来的星星眼让林慕措手不及,一个哆嗦跳到了敌方后区。
“怎么着老妈,您这是想梅开二度,我爸他知道吗?”在卧室午睡的老爸打了个喷嚏,感觉身后一阵发凉,扯了被子又睡了过去。
林慕拍了拍老妈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老妈,明星也是人,喏,你看电视上那个,他也吃饭拉屎,吃的不是金子,拉的更不是金子,说不定拉的屎比一般人还臭……”
老妈一巴掌把林慕拍到了厨房,“滚去把早上的碗洗了,现在开始不要说话打扰我看电视!”
林慕乐得自在,哼着小曲进了厨房,最后看了一眼55寸电视上的大俊脸,那是当下很红的演员,前些天刚拿了影帝的易琛。
“不就是长得帅了点吗,一张脸那么臭,脾气也硬的和石头一样,有什么好的……”林慕一边嘀咕一边刷碗,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杀气。
“小慕慕,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慕打了个寒颤,每次老妈这样喊她,一准没好事。
“你王姨给你安排个了相亲对象,听说还是海归,你抽个空……”
“哎妈,碗刷好了,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剧本还有些问题,我得去和导演商议一下!”
林慕一溜烟蹿开,在心底翻了个一百八十度的白眼,海归,还海王八呢!
2
正好新剧本的选角还没定下来,林慕索性去找了导演,商量一下男女主的事宜。
虽说毕业这几年混的不是功成名就,好歹也是好几部当红偶像剧的编剧……之一,身价不能掉,所以林慕狠狠心,没坐地铁,打了个的就走了。
身心愉悦的林慕,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就和坐在正中间的那个人对视了,霎时,那个人的脸和屏幕上的脸不断重合交错,有根弦在林慕的脑海里啪嗒崩断了!
“小林啊,咱们本子的男主定下来了,也不用我介绍了吧,咱们易大影帝的名号在业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啊……”
看着不停吹彩虹屁的导演,林慕懵了,不是说等她一块选男主的吗,这是什么情况啊!
关键是,挑谁不好,偏偏挑了这位易大影帝!
她怎么这么命苦,人生中第一次挑大梁,就碰上了当头一棒!
吹完了三分钟的彩虹屁,导演才想起来介绍她这个编剧。
“这就是咱们这部戏的创作者,林慕,林大编剧!”
“早有耳闻。”易琛回她淡淡的笑,朝她伸手,林慕大概有零点三三秒的迟疑,要不要把手伸过去。
可惜她的大脑在那一刻当机了,等她恢复的时候,易琛的手已经握了上来。
一如旧日的粗糙……
后来导演说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无非是一些预祝新戏收视大涨之类的话。
林慕昏昏沉沉的走出去后,特想对天哀嚎人生的不公,碍于当着众人的面才罢了休。这时,易琛的助理朝她走了过来,“林小姐,我们易哥有话说,您车上请。”
怎么有种黑道大哥要训话的感觉?
“好久不见。”林慕屁股还没沾着车座,易琛就来了这么一句,她下意识的就想跑,车门啪的一声关上,小助理微微一笑,拉着司机下了车。
易琛点点头,涨工资!
上了贼船吧这是!
3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知道前任见面,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才算合适嘞?
正想着,易琛的身子就凑了过来,林慕顿时像炸了毛的小鸡仔,双手护胸,“你别以为没人就能对我做什么,我和当年可不一样了……我……”
还没说完,易琛就抱住了她,笑问,“不一样,哪不一样了?”
林慕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抬手运功,落手成拳,一气呵成,一拳就捣在了易琛的腰侧!
易琛吃痛放开她,皱着眉头吸冷气,“林慕,你下黑手啊……”
“哼,易琛,别以为你现在是影帝了就能为所欲为,咱俩已经分手很久了,再惹本姑娘,下次就朝你脸上打!”
林慕说完一踹车门,“给老娘开锁!”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往前走的林慕,小助理不解地上了车,看见自家影帝捂着腰吸冷气,大吃一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无限种可能……
从林小姐上车到下车前后总共没有五分钟啊,加上她生气的离开,还有易哥捂着腰一脸的悲痛,难道是……
小助理点点头,用一种悲悯的神情看着易琛,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易哥,没关系的,可能是这几天工作强度太大,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易琛疑惑的看着他,小助理又道,“而且咱们年轻气盛的,大不了……”他凑到易琛的耳朵边上,“大不了买点补肾的药……”
易琛一脚踹过去,“扣工资!”
小助理委屈巴拉,明明自己也是为了易哥的“性”福,怎么反倒被扣了工资。
林慕一路上都气鼓鼓的,心里骂了无数个混蛋,骂着骂着,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导演。
“林慕啊,下星期咱们电视剧就开拍了,你收拾好啊。”
“收拾什么?”
“全程跟组啊,刚才开会不提了么,你也没反对啊。”
“全程……跟组!”天知道开会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啊!
“本来是不用全程跟的,但是易琛说,他有些地方需要随时跟编剧交流,所以……”
林慕挂了电话,吐出一口气,咬牙道,“易琛,你给我等着!”
4
林慕回到家跟老妈报备,她下个星期得去跟组,得好久都不回来了。
老妈一脸八卦,“男主是谁啊?”
“就你刚迷上的那个,姓易的。”
林慕捂住耳朵,她已经预知到老妈下一秒的尖叫声。
“签名啊,别忘了!”
“最好给妈妈拍几张生活照啊!”
“到了片场多跟妈妈视频哦,一定要挑易琛在的时候咯!”
“还有啊……”
林慕瘫倒在床上,乖不得老妈这么热心的要帮她收拾东西,追星的女人,尤其是追小鲜肉的更年期女人,简直是太可怕了!
到了剧组安排好的酒店,林慕悲催的发现,她的隔壁就是易琛。
这厮美名其曰,是为了方便剧本的交流与探讨。
深更半夜,林慕美美的洗个了澡,刚把面膜敷上,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的一瞬间,林慕分析了敲门的是谁,百分之……呃,门开了,百分之百是易混蛋!
“哈喽,林大编剧。”易琛摆出一脸的灿烂笑容,活像一株摇晃的向日葵。
“滚!”
易琛晃晃手里的剧本,一本正经,“我是来研讨剧本的。”
易琛在沙发上坐下,林慕躺在床上,打开杂志,“有事,说!”
“你饿不饿?”
“啊?”
“我给你带了夜宵,你最爱吃的章鱼烧和烤串。”易琛从身后拿出一袋东西,献宝似的递到她跟前。
“你变戏法的啊!”林慕怒了,一本杂志扔过去,“给我滚出去!”
易琛咂咂嘴,拿着剧本和夜宵往门口走,一步三回头,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林慕喊住了他。
易琛顿时笑的无比开心,“不滚了!”
“人滚,夜宵留下。”林慕一个箭步,把夜宵从他手里抢了过来,同时一把把他推到门外,砰的把门关上。
5
林慕实在不知道她在片场的作用是什么,偏偏导演还要求她拍戏的时候要随时在场。
她只能喝着饮料,看他们拍戏。抛去别的不讲,易琛的脸是真的没话说,要不当年她也不会铁了心的追他。
和易琛对戏的女主是一个新人,许是经验不足,一场戏NG了好几遍。
易琛很温柔地让她不要紧张,注意眼神和台词的契合,惹得女演员一阵脸红。林慕咬着吸管,忿忿地想,果然是在娱乐圈混得时间太久了,性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当年的易琛,可是一个水火不进的冷面大魔王,亏得是她,死皮赖脸,不,情比金坚,坚持不懈得追了他好久,才捂热了他那颗石头心。
唉,她当年辛辛苦苦的成果,倒是便宜了这些小丫头。她可算是知道了,什么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休息的间隙,易琛又凑了过来。
“怎么样,我演戏帅吧?”看见易琛得意的笑,林慕就有种想揍他脸的冲动。
“一会结束了,陪我吃个饭呗。”
“不许拒绝。”易琛丢下这句话就走开了,林慕瘪瘪地,这强硬的毛病倒是没改。
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西餐厅,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包厢,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菜品,不吃白不吃,分了手吃个饭又没什么!
易琛交待好小助理,“在外面看好,别让狗仔拍到,耽误了我的终身大事,你奖金就别想要了!”
小助理泪眼汪汪,有苦说不出。
林慕毫不客气,点了一大桌子很贵的菜,开始大快朵颐。易琛自始至终都在很温柔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终于,林慕忍不住了,放下刀叉,“你想干吗?”
易琛摇摇头,“就是觉得你吃饭的样子真可爱。”
林慕头皮一阵发麻,要不是他眼角那颗痣,她真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易琛了。
酒足饭饱,林慕觉得既然吃了人家的饭,以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什么恩怨的就算了吧。
“易琛,咱俩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既然又重逢了,就当是普通朋友吧!”
林慕很大度的伸过手以示友好,易琛握住她的手,攥的发紧,“那就勾销了,现在开始,换我追你,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林慕懵了,现在把吃的饭给他吐出来,还能不能跑出去?
6
自打易琛挑明了意图,对林慕的攻势就一发不可收拾!
明显到整个剧组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尤其是那个小女主。
她还把林慕单独约了出去,语气温柔,“林慕姐姐,我知道你是这部戏的编剧,我也很喜欢这部戏,但是你和易琛哥哥也走得太近了些,组里都在传你们的事,要是被某些人发到网上,对易琛哥哥也不好,你说是吧?”
林慕摇摇头,一脸无奈地拍拍女主的肩膀,“你说的这些姐姐我都知道……”
小女主一脸的开心,林慕接着说道,“但是姐姐斗胆问一句,您那位易琛哥哥是您什么人啊?您家里是海边的吗,管的也太宽了点吧!”
小女主的脸顿时就黑了,语气也变得不和善,“你别以为是这部戏的编剧就可以缠着易琛哥哥了,就你这种姿色,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干爹可是XX,到时候我让他封杀你,让你的剧本没人敢接!”
林慕耸耸肩,“说完了没,说完了我就走了。”
小女主更加恼羞成怒,“你等着,我把你的信息公布到网上,到时候易琛哥哥的粉丝会围攻你的!”
林慕叹了一口气,“我说妹妹啊,你怎么这么单纯呢?”
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好意思,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录了下来哦,你说我要是把这些卖给娱记,得买不少钱吧!”
“到时候明天的头条就会是,新晋小花旦背后的势力大佬竟是……”
小女主跺跺脚,气急败坏的跑开了。
林慕笑笑,这些手段还想跟我斗,姐姐混的时候,你牙还没长齐呢!
“嗤……我说,你真给她录下来了?”易琛从一旁走出来,好笑的看着她。
林慕吓了一大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都在啊,随时准备保护你。”易琛冲她一眨眼,林慕差点就兜不住了,张这张脸真是祸害,再生气也不舍得往脸上打啊!
“这么多年,你录音这本事还是没丢啊。”
林慕翻他一个白眼,“无聊!”
林慕录音的事件源于当年她追易琛的时候。
她一个学编导的,三天两头跟着易琛去蹭表演课。奈何易琛对她爱搭不理,她就死缠着他,录了他朗诵致橡树的一段,翻来覆去的放给他听。
易琛每说一句如果我爱你,她就在他耳朵边说一句,我也爱你!
易琛说她不知羞,她就回,舍不得脸皮,套不着男朋友!
7
拍戏拍了三个多月,终于要杀青了。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开杀青宴。
有人起哄,把林慕挤到了易琛的身边。
易琛凑到她耳朵边,“少喝点,一会结束了我带你去下一场。”
林慕摸不着头脑,吃到一半,易琛突然起身,“我今天有点事,就不陪大家到最后了。”
说完后他拉起林慕,“走吧。”
桌上一片起哄,林慕愣愣的被他拽了出去,发现小助理早就在外面候着了。
“易哥,安排好了都。”
他又看向林慕,“嫂子,请上车!”
林慕恼了,“喊谁嫂子呢!”她瞪了一眼易琛,“你助理怎么跟你一样,满嘴胡话,扣工资!”
易琛宠溺一笑,“好,扣!”
小助理目瞪口呆,欲哭无泪,他都是按易哥的吩咐做的啊,这俩人,怪不得是一对,连扣工资的语气都是一样的冰冷。
等到下了车,林慕呆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感觉。
“这,是当年我们一起去的游乐场?”
易琛点点头,“我把它买下来了,等我们结了婚,我就不拍戏了,咱们一起经营这所游乐场,好不好?”
“嫁给我吧,慕慕。”易琛猝不及防的求婚让林慕一愣,她眼看着那枚戒指就要套进她的无名指,大脑突然恢复理智,大喝一声,“住手!”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凭什么要嫁给你?”
“易混蛋你别忘了,当年是你甩的我,现在你跟我求婚,耍我呢!”
易琛沉默了,半晌,他开口,“慕慕,其实之前的事,我真的很不想回忆。”
“那时候的我看起来冷酷无情,其实我骨子里很自卑,我没有钱,没有家世,学表演我爸也不同意,是我奶奶拿她养老钱给我付的学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连五块钱一杯的奶茶都没办法请你喝。”
“你那时候在我后面一个劲的追我,我就在想,这姑娘性格真开朗,又爱笑,可是我呢,脾气又臭又硬,什么都没有。”
“那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你。”
“决定和你在一起我也用了很大的勇气,出国学习的机会我也不能放弃,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你也明白,做演员的,有多少溺死了未出道的路上。”
“我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你,那时候的我别无选择,只能放开你的手。”
“对不起,慕慕,我……”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林慕的情绪突然崩溃,“你不告而别,我找你找了那么久,你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说走就走,你说出现就出现,老娘我才不陪你玩!”
“你就是个混蛋!”
人生不是写剧本,错了就是错了,又没有删除键。
8
林慕边走边骂,“呸,去你的自卑,去你的配不上,天知道我追你的时候有多自卑,自己脸多帅心里没点数吗!老娘不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混蛋,混蛋!”
买了两杯奶茶,林慕的气才稍微消了一点,才不想那个混蛋,回家!
结果,刚一打开家门,老妈就扑了上来,“易琛的照片呢,他本人是不是比电视上还帅?”
林慕崩溃了,怎么到哪都有他啊!
躺在床上,她只要一闭眼,易琛红红的眼眶就会出现在她脑海,可怜兮兮……
好容易睡着,连美梦的边都没沾着,老妈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随后她的门就被一脚踹开。
林慕眯着眼看了眼闹钟,才六点二十……
“大闺女,你火了,你火了!”
林慕揉揉眼,看向老妈举着的手机,微博热搜第一是易琛恋情曝光,第二是易琛新戏编剧……
神马情况!
她点进去一看,发现她和易琛在片场的照片都被人曝光了,各种暧昧角度,各种不清不楚。
林慕绝望了,她挣扎着点开自己的微博,果然,已经炸了。
各种夹杂着谩骂挑衅的话都塞了进来,粉丝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与此同时,易琛黑着脸,小助理在一旁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事情是谁曝光的,赶紧控评,扣工资!”
处理完这件事,易琛开始担心林慕了,他知道有些粉丝的可怕,林慕会不会受到伤害,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有个妥当的解决方案。
显然,易琛的担心是多余的,林慕压根就没受到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悠哉地很。
要不是老妈炸了锅似的冲进来,她应该更享受。
“林慕,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老妈说过?”
林慕一脸懵逼,发现微博热搜第一换成了易琛初恋女友!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点进去发现易琛竟然发了长微博,洋洋洒洒,讲述了他们之间可歌可泣,无奈错过,时隔多年,旧情复燃的爱情故事……
她再看向自己的私信,温柔多了,一部分羡慕,一部分祝福,还有向她求追男神方法的……
易琛是疯了吗!
偏偏老妈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哎呦,自己女儿的初恋男友,竟然是影帝,祖坟冒青烟啦……”
9
林慕纠结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易琛,毕竟就在昨天,她还上演了一场心碎回忆大戏,谁料想老妈的尖叫声又从客厅响了起来。
“哎呀妈,又怎么……”
林慕穿着睡衣,穿着拖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卧室走出来,看见了西装革履的易琛和一脸花痴的老妈!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老妈一把把她推进屋里,“怎么说话的,赶紧换身衣服出来,让易女婿看笑话了!”
“女婿?”
林慕方了。
看着老妈拉着易琛喋喋不休,从工作问到七大姑八大姨又问到街坊邻居四叔五婶还舍不得撒手,林慕就知道此事不妙了。
老爸坐在一旁敢怒不敢言,拿着报纸进了卧室。
“我们家慕慕,脾气不好,也不会做饭收拾家务,人懒得要死还爱指使人,易女婿你多担待点啊!”
“阿姨,我觉得慕慕这样就挺好的。”
“我都喊你女婿了,你还喊我阿姨,是不是……”
“妈,妈!”
易琛嘴咧的跟花一样,林慕在一旁无语了,这俩人,是真能聊到一块!
林慕眼睁睁看着这两人从订婚谈到结婚,再到生孩子满月,她估计再不说句话孩子都该小升初了!
“那个,妈,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您还是……”
此话一出,老妈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说道,“死丫头给我住嘴,你要是把我的易女婿搅黄了,我饶不了你!”转头她就笑脸相迎,对着易琛说,“刚才说到哪了,孩子满月是吧,这个满月啊,不能含糊……”
林慕听的都要睡着了,忽然听见老妈说了一句要去做饭,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易琛冲她一笑,“咱妈真健谈。”
林慕一个枕头扔过去,“滚开,那是我妈!”
10
吃过晚饭,老妈又执意留易琛过夜!
理由是他一个明星,又那么帅,不安全。
更甚至,提出让易琛睡到林慕的房间。林慕无奈的摊手,“行,妈,他睡我屋,那我住哪啊?”
“咱家不有客房吗,你收拾收拾就行了呗,再不行,沙发上空也挺大的。”
“哎呦喂,您可真是我亲妈!”林慕气愤不已,抱起自己的小被子就去了客厅。
易琛坐在她的床上,笑眼眯眯,“慕慕,沙发多不舒服,要不……”
林慕一记眼刀,“要不咱俩换!”
“我是说,咱俩睡一张床也是可以的。”
“去你大爷!”
夜深人静,林慕躺在沙发上开始思考人生,暂且等老妈新鲜劲过去,她就和易混蛋挑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碍着谁下半辈子幸福!
再说了,那易混蛋除了一张脸长得祸国殃民,还有什么优点?不过也是,这张脸确实是好看,难怪老妈抵挡不住诱惑,林慕又瞧了瞧眼前的脸……
“我去,易混蛋,深更半夜的你干吗!”林慕猛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没好气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易琛。
易琛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林慕发觉有些不对劲,把灯打开,发现易琛竟然哭了!
“慕慕,你知道吗,我当年做龙套的时候,晚上就睡在逼仄的地下室,漆黑一片,我就在想,易琛啊易琛,幸好那时候你没耽误人家林慕。”
“但是我不甘心啊,我越是这么想我就越是后悔,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我就难受的要命。”
“还好,我有能力保护你了,我也找到你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一辈子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你是我这辈子像捧在心尖上的人,是我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儿,是……”
林慕吐了一口气,“是我妈教你的?”
“我妈是不是说我心特软,你只要动之以情,肯定管用,对吧!”
“易混蛋,我还不了解你,酸得要死的土味情话,她敢教你也真敢说,无聊。”
易琛像个泄了气的气球,林慕在一旁得意的笑。
正笑着,易琛突然就吻了上来,把她吻的七荤八素,毫无招架之力后,附在她耳朵边说了一句,“这个咱妈可没教我。”
林慕一下子就红了耳朵根,一脚踹过去,“混蛋!”
11
易琛和林慕的婚礼定在了十月,日子是老妈挑的,酒店是老妈订的,反正啥都是老妈一手操办的。
林慕对易琛说,“看见没,有个追星的丈母娘,以后有你受的。”
“挺好的,咱俩以后吵了架,妈肯定向着我。”
林慕一拳拎过去,“你还敢跟我吵架!”
“不敢不敢,老婆大人说什么都对!”易琛宠溺无比的看着她,转了一圈,还是最初的她,真好。
还好没错过。
小助理忙里忙外,他可算得上是见证了易哥和嫂子的重逢再相恋啊,这怎么着也得奖励奖励吧。
于是,他颠颠的跑过去找林慕和易琛讨奖励。
易琛和林慕相视一笑,“给你个大奖励!”
小助理眼巴巴等着。
“工资扣完!”
“啊!没天理啊!”
小剧场1
某天,林慕接到了导演电话。
哦,就是她第一次挑大梁写剧本还遇到易琛的那部戏。
本来想着,得好好谢谢人家导演,敢让她一个新人独挑大梁。
谁知导演在那边说,“一开始我就知道易琛喜欢你了。”
“为什么啊?”
“要不是易琛执意要求,我哪敢让你一个新人自己当编剧。”
“是他找到我,点名要你写个剧本,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担着!”
挂了电话,林慕跑到易琛怀里,“混蛋,那部戏是你找的导演啊,原来你早有预谋啊!”
“那可不是,要追媳妇,怎么能不用套路呢!”易琛一脸的得意。
小剧场2
易琛和林慕吵架了。
因为一部偶像剧,林慕夸了一句里面的男主角真帅,打翻了易琛的醋坛子。
“当年我拿影帝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混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别不服老了。”林慕吃着薯片怼他。
“他有我帅吗!”易琛凑过去挡在电视前面,气鼓鼓的看着林慕。
“你再帅,天天看,我都看腻了,偶尔也要换点口味嘛。”
“你!”
易琛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当然,是林慕的娘家。
林慕去找他时,被老妈训了好一会。
回家的路上,林慕气不过,“混蛋,一吵架你就找我妈,一生气你就回我家,那是我娘家还是你娘家啊!”
“你还要不要点脸啊!”
易琛一把搂过她,“不要,舍不得脸皮,套不着老婆!”
作者:执笔诉清欢
标题:《遇见前任之影帝别惹我》 【完结】
宋襄皱着眉从睡梦中醒来,有点不适地翻了个身,身体摩擦之间想起来自己床上有人。
她咬着牙起身去打开台灯,身边男人就不耐烦的深呼吸一下。
灯光昏暗,照在男人光裸的后背上,阴影绵延到侧脸,线条流畅的轮廓棱角分明。
宋襄足尖点地,走到衣柜前换好衣服才坐回床沿,伸手去碰男人的背。
“严总,六点零六分了,您早上七点半有会议。”
男人不耐烦地舒气,一把甩开她的手,声音沙哑:“滚!”
宋襄习以为常,面色冷淡地起身。
她轻手轻脚地下楼,进厨房给自己做早餐。面无表情地吃完,然后徒步走到路边,打了车去公司,全程没有吵到严厉寒。
熄了灯,她是严厉寒的私人床上用品,出了房门,她是严氏集团总裁的首席秘书。
她一到公司就将一切准备就绪,表情冷淡地站在会议室外面等人,众人经过她身边,全都礼貌讨好地向她问好。
七点二十八分,总裁的专属电梯发出了声音。
宋襄舒了口气,退到会议室外,目不斜视地站着。
严厉寒身材接近一米九,从远处走来就自带威压,更别提他薄唇白面皮,一张脸永远是绷着,天生就是薄情样。
宋襄一米六八,在他面前也显得弱小。
严厉寒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昨晚和宋襄翻云覆雨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会议时间长,宋襄中途回了一趟秘书室,给严厉寒订早餐。
她正端详菜单,同为秘书的李珊凑到她身边,“襄姐,你看严总下午的行程了吗?”
宋襄抬头,“怎么了?”
李珊啧了一声,小声道:“严总晚上有个饭局,是和那个SHINE的亚太区总裁路易斯。”
宋襄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这个人的资料,紧接着就想起来了。
路易斯是个臭名昭著的白人,仗着身份特殊,最喜欢骚扰女员工,之前还给一个合作公司的秘书长下过药。据传,他连严厉寒的小姑姑严榛榛都敢纠缠,全然肆无忌惮。
严厉寒如果要去,那肯定也得带秘书,秘书室其他人肯定不愿意,所以李珊才过来打听消息。
宋襄扯了扯唇角,淡淡地道:“放心,严总未必带我们去。”
她话音刚落,秘书室的门被人推开,刚上来的新人小赵探着头进来,小心地看向宋襄。
“襄姐,严总找你。”
宋襄快速下了餐厅的订单,面不改色地出了秘书室。
她跟着严厉寒五年了,刚进公司没多久就被那男人拐上了休息室的床,这几年虽然也遇到过难缠的客户,但严厉寒从没让她做过下作的事。
办公室里,严厉寒动作流畅地签完一份文件,头也没抬地开口。
“去收拾一下,晚上有个饭局。”
宋襄脚下微顿。
见她没出声,严厉寒微微皱眉,抬头看了她一眼,“宋襄?“
宋襄回过神来,表情照旧,“是。”
严厉寒将文件丢给她,面色微冷,“你跟着我几年了?”
宋襄琢磨不透他的意思,淡淡地道:“五年了。”
“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是。”
宋襄面不改色地出了门,掌心一片冰凉。
谁家小蜜用五年,严大总裁恐怕是吃腻了,准备找机会把她抛给下一个人了。
她面色如常地回到秘书室,吃了一下午葡萄,顺便将一把匕首放进了随身的包里。
要是中招了,还能给自己一刀清醒清醒。
天黑,严厉寒从办公室出来,宋襄跟着起身,周围一圈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多多少少露出点同情。
上了车,严厉寒闭着眼睛养神,忽然幽幽地道:“人事部说你前两天去调过入职合同?”
宋襄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保持着冷静,“忘记入职的准确时间了,想看看我什么时候符合迁户口的条件。”
严厉寒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侧脸,“我还以为你是瞧不上严氏,准备跑呢。”
“您言重了,能做您的秘书,是我的运气。”
宋襄压着呼吸,语气平稳地说着奉承的话,脑子里却一片浆糊。
严厉寒没再往下说,她的心却保持着高频跳动。
她确实是打算辞职走人,严厉寒最近莫名地难伺候,她早点走人就早点有生路。
严厉寒妻子这个梦她五年前做过,早就已经醒了。
“严总,到了。”
宋襄脑子里正乱,车已经在帝豪酒店前停下了。
酒店经理提前领着人在外面等候,点头哈腰地问候严厉寒。
宋襄理了理思绪,跟在严厉寒身后,一路往上去了顶楼,透着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江上的夜景。
电梯一开,扑面而来的油腻香水味。
金发碧眼的四十岁白人,衬衣领口还敞着,上来就打算抱住严厉寒。
严厉寒是不给任何人面子的,略一侧身就避开了。
刚好,路易斯直接就撞到了旁边的宋襄。
男人眼前一亮,一把抓住宋襄的手,“严,你身边这位小姐真是美丽。”
话音刚落,手就顺着宋襄的手臂往上摸去。
宋襄咬紧牙关,忍着心底那股恶心,没有后退。
身后,严厉寒只是微微皱眉,随后就仿佛没有看到,丢下宋襄便往里走。
路易斯见此,动作也就更加大胆,直接将宋襄揽进了怀里。
宋襄脸上挂着笑,伺机挣脱,却找不到间隙。
她几次都看向严厉寒,男人却神色淡淡的,偶尔纡尊降贵听一两句随行高管的奉承话。
众人落座,路易斯搂着宋襄坐到了严厉寒对面,试探地道:“严,你这位秘书小姐,多少钱能让给我?”
气氛略诡异,桌上高管都觑着严厉寒的表情,生怕惹毛了这位爷。
宋襄攥着椅子柄,背脊无意识地绷紧了。
“她?”严厉寒眼皮一挑,视线转而饶有兴味地看着宋襄,薄唇微掀:“在我身边五年了,小钱大概动不了她的心。”
他话一出,众人就都有了数。
哪个身居高位的男人能玩一个女人五年,肯定腻了。
耳边一阵恶心的笑,放肆的调情话就都出来了。
宋襄深吸一口气,和严厉寒毫无波澜的眼眸四目相对,忍着路易斯贴到她耳边的亲吻。
她猛一侧身,躲过了路易斯的亲吻。
对面,严厉寒略一挑眉。
“路易斯先生,我敬你。”
宋襄脸上挂起笑容,将一杯红酒递到了路易斯唇边,“谢您的喜欢。”
周遭一片起哄声。
路易斯喜不自胜,就着美人的手喝下一杯酒,“宝贝儿,你可真是小甜心。”
宋襄感受着对面灼热的视线,她笑容更深,又倒了一杯酒,仍旧是递到路易斯唇边。
“您再喝一杯。”
周围男人们起哄,路易斯又精虫上脑,当然会喝。
宋襄手一倾,一不小心就把半杯酒倒在了路易斯胸口。
“啊!对不起……对不起……”
她神色慌张,仿佛误入陷阱的小白兔,一个劲儿地道歉。
路易斯却丝毫不生气,一把抓住她的手,“宝贝儿别怕,一件衣服而已,咱们去休息室换了就是了。”
宋襄本来是想让他找点事做,没想到这杂碎居然打算直接去休息室。
陪路易斯去休息室,跟和他去酒店开房有什么区别。
她有点慌,下意识地看向对面。
“怎么还要请示老板吗?”路易斯伸手摸了一把宋襄的下巴,眼神玩味地打量对面的严厉寒。
严厉寒靠在椅子上,姿态倨傲,眼神都没给宋襄一个,俯身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你弄脏了衣服,自然该你弄干净。”
他的声音仿佛机械,一点犹豫都没有。
宋襄差点咬碎一口牙齿。
她来不及多看严厉寒的表情,人已经被路易斯揽着腰从座位上带了起来。
周围都是男人,眼睛里全是心照不宣的嘲弄,没有一个人有帮她的意思。
宋襄心里一片冰冷,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地被带着走。
“宝贝儿,别怕,我对你这种美人一向是温柔的。”
路易斯察觉到宋襄的抗拒,放在她腰间的手就更加大力,全程都是拖拽着。
休息室附近私密性很高,有侍应生看到他们过去,直接关了门退出去。
套间的门刚打开,宋襄就被路易斯的一股大力推到了门上,紧接着就是恶心的男人气息逼过来。
宋襄侧过脸,吻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然后一路往下。
男人的力气太大,路易斯又是老手,轻松地钳制住宋襄的双手,然后就打算往她的衣服里面探。
“宝贝儿,你真是馋死我了。”
宋襄咬紧牙齿,拼了命挣扎,却还是被对方上下其手。
“住手……这里是休息室……”
“放心,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打扰我们。”
路易斯低低的笑,言语之间是警告和调戏,恶心的舌头在她脖子上轻轻掠过。
宋襄仰起头,躲避对方的吻,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严厉寒,你好样的,就这么把我丢出去了。
啪嗒!
宋襄瞳孔放大,感受到男人冰凉的手探到她后面,轻松打开了胸衣的按扣。
“乖,让我好好疼爱你……”
不行!绝对不行!
宋襄尖叫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口咬在了路易斯肩膀上!
路易斯不敢置信,迅速松开她往后退,嘴里连续骂了一串英文的脏话。
“你他么找死!”
他反应过来,捂着肩膀就要上去踹宋襄。
宋襄瘫坐在地上,却没有躲开,忽然抬起头。
“严榛榛……”
路易斯停住动作,眯起眼睛,蹲下来扣住女人的脖子拉到自己面前。
“你说什么?”
“路易斯先生喜欢严榛榛小姐吧?”宋襄咽了一口口水,手指发颤地捋开散落的头发,侧着脸对眼前恶心的男人微微一笑。
路易斯舔了舔牙齿,忽然笑了,扣着宋襄的脖子加大力道,凉凉地道:“喜欢又怎么样?她跟你一样不识抬举,欠调教得很。”
宋襄扯了扯唇角,仰头看路易斯,眼眶里水灵灵的,“结婚谈恋爱才需要喜欢,露水姻缘应该用不着喜欢吧?”
路易斯眼前一亮,顺着她的暗示往下走,“你能帮我得手?”
宋襄嘴唇微颤,道:“严小姐最近就要回帝都了,到时候一定会来严氏,我可以主动要求接待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路易斯神色怀疑。
“严榛榛小姐是我们严总的小姑,严家的大小姐,严老的掌上明珠。”宋襄扯了扯唇角,拉上自己的领口,幽幽地道:“难道不值得您冒险相信我一回吗?”
“你帮着我算计严厉寒的小姑,就不怕死?”路易斯审视着宋襄的脸。
宋襄沉下脸,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严总,我应该不用出现在这里。”
路易斯神色玩味,忽然大笑。
“好!我放你这次!”
宋襄松了口气。
男人忽然又把她拉进怀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要是你敢骗我,我保证玩死你。”
……
黑色商务车内
司机透着镜子往后看了一眼,严厉寒喝了不少酒,正闭着眼睛假寐,眉心紧紧堆在一起,周身都是令人压抑的低气压。
“严总,宋小姐……”
严厉寒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布满阴鸷,唇角下压,“她不会出来了。”
“那我们……”
“开车。”男人语气忽然加重,声调中夹杂着森冷。
司机不敢违逆,正要发动车,忽然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从酒店里走出来。
“严总,是宋小姐。”
严厉寒眉心一收,凌厉的视线射向窗外,迅速攫住了灯光下走近的熟悉身影。
宋襄拿着手袋,面色平静地走到车边,俯身拉开了车门。
“严总。”
严厉寒眼神复杂,没有阻止她上车,视线就一直打在她的侧脸上。
宋襄坐上车,背脊挺直,一言不发,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这么快就出来了?”男人森森的声音飘到耳边。
宋襄唇角上扬,半侧过身,眼神嘲讽地看着严厉寒,“严总是觉得我出不来了吗?”
严厉寒微眯着眼,审视的眼神忽然收回,嗤笑一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有点本事。”
宋襄骤然收敛笑容,转而看向前方,下意识地垂下了头,脸庞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轮廓模糊。
“多亏严总多年的调教,我受益匪浅。”
严厉寒手指轻轻抹了抹唇,眼底蔓延着审视和狐疑,抬头看到上面的镜子。
镜子里,刚好可以看到宋襄。
即便有刚才那样刺激的经历,她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破绽,依旧完美得像个机器人,怎么都找不到几年前的活泼痕迹。
灯光一闪,女人脖子上的痕迹一闪而过。
他眼中笑意瞬间湮没,森森的视线重新转向宋襄。
“停车。”
司机反应迅速,麻利地在路边停车,然后识相地滚了下去。
宋襄忽然无法控制怒气,借着机会,转身就去开车门。
她手刚搭上门锁,腰上就多出一只手,猛的一下往后带去。
身体落入宽阔的怀抱,熟悉的木樨香狡猾地钻进了鼻息。
男人从后面抱住她,下巴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宋襄咬牙,喘着气推拒,“严总,这里是外面。”
她话音刚落,严厉寒轻嗤一声,翻开她颈间的发丝,看清了那处瘀痕。
“能跟那白皮猪去休息室,不能跟我在车上?”
他缓缓说着,冰凉的手已经绕到了宋襄身后,熟门熟路地往下拉拉链。
半个小时之前的恐惧忽然涌上来,宋襄死死咬住唇,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
王八蛋!
“等会儿声音叫小点,司机还在外面。”男人薄唇贴着她的耳垂,视线却一直盯着宋襄的侧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宋襄气得浑身发抖,在脑子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碍于双手被束缚着无法动弹。
严厉寒感受到她身体的软化,不知不觉间减少了压着她的力道,低下头,唇贴上了她的脖子。
“严总?”宋襄借着空隙叫他。
男人的动作没有停,细密的吻连绵不绝地落在身下人的脖子上,呼吸略有急促。
宋襄侧过脸,睁着眼看清上面的车顶,幽幽地道:“您不嫌脏吗?”
严厉寒略皱眉,动作顿了一下。
宋襄张口,一字一顿:“我陪路易斯在里面呆了二十分钟,够干完全套的了。”
严厉寒瞳孔骤缩,下颚绷紧,眼神中闪过一丝嫌恶。
宋襄趁机,从男人怀里挣脱,慢条斯理地整理已经凌乱的衣服。
身后的男人没有动静,宋襄也能感受到后背上灼热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拿了包,伸手去开门。
“严总,通知你一下,我不想干了。”
说完,没管身后人是什么表情,挺直了背脊下车。
司机听到动静,有点懵地跑过来,“宋秘书?”
宋襄还想着说几句场面话混过去,男人薄怒的声音已经从车里砸了过来。
“让她滚!”
司机表情有点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宋襄耸耸肩,对司机礼貌一笑,转身就踩着高跟鞋往马路边走,头都没回一下。
夏末秋初的夜晚,凉的人身心俱颤。
宋襄一路走回家,脚上全是血泡。
打开门,一个人的空间。
她一声不吭地脱衣服,洗澡。
滚烫的水冲在身上,直到快把一层皮都烫脱了,她才关掉淋浴,然后用浴球死命地搓身上的皮。
再用力一点,那些恶心的痕迹就都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没哭,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脖子上那道淤青,盯着镜子里眼睛布满血丝的人看了好久,眼泪忽然就控制不住了。
怎么把自己活到这种窝囊的地步呢……
“废物。”
镜子里的人猛地抬手,对着自己用力抽了一巴掌。
一下不够,又打了一下。
脸上疼了,脑子就清晰了。
她擦干眼泪,从浴室出去,给自己吹干了头发,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路易斯是个炸弹,绝对不能再撞上对方,否则绝不会像今天这么走运。
她也没傻到真的去算计严榛榛,即便对方再惹人厌,也没到让她毁对方清白的地步。
辞职是最好的路,离开帝都,带着妈妈去小城市好了。
严厉寒是个大方的金主,这几年她陆陆续续得过两套房,卡里还有一二百万存款。
这么一想,压力就小了不少。
她没再犹豫,丢开毛巾,连夜就给人事部发了离职申请。
邮件发出去,心上那块巨石仿佛瞬间移开了,然而只是轻松了片刻,那种令人害怕的空虚感就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仿佛心脏的位置被挖空了。
宋襄靠在椅子里,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让原本快要溢出来的情绪全都消失在指缝间。
不知道过去多久,疲惫感扑过来,她起身去倒在了沙发上,囫囵着睡过去。
反正要辞职,闹钟响的时候,她直接按掉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宋襄是被连续不停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摸到手机,迷糊着接了电话。
“喂。”
“宋小姐,我是徐毅。”
宋襄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有事吗?”
“严总在医院,麻烦您现在来一趟。”
“医院?”宋襄皱了皱眉,没有动作,“我去不了。”
徐毅诧异,电话里顿了一下,随即道:“宋小姐,你是知道严总的脾气的,没必要太较真,否则后果您应该想象得到。”
宋襄不语。
徐毅的声音又传过来,语气软了一些,“宋小姐,我必须提醒您,您名下两套房属于赠与财产,严总是可以收回的。”
宋襄猛地攥紧手机,下颚绷紧。
徐毅又道:“我听说您母亲还在疗养院,费用应该不低吧?”
宋襄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把具体地址发给我。”
“好。”徐毅态度礼貌,赶紧挂了电话。
宋襄心情烦躁,忍着火气去换衣服。
她没着急,打了车慢悠悠地过去,一路上甚至忍不住诅咒严厉寒。
最好不要是小毛病,整个痛苦的胃溃疡之类的,让他感受感受人间疾苦。
到了医院,徐毅发来信息,让她去三楼,说是左手边第二间检查室。
宋襄出了电梯,仰头一看,却发现是妇科。
她愣了一下,脑子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确定地去敲了检查室的门。
“您好……”
监察室里只有一个女医生,对方冷冷地抬头扫了她一眼。
“宋小姐是吗?”
“是。”
“您躺上去吧,我去准备一下。”
宋襄脑子一懵,脚仿佛被钉死在了原地。
宋襄觉得脸上被人用力扇了一耳光,耳朵里嗡嗡嗡地响。
医生看她迟迟不动,以为她是害怕,冷漠地道:“只是简单的生理卫生检查,躺上去吧,裤子脱掉,我取个样就行。”
宋襄双手抓紧身侧的裤子,强迫自己冷静,给自己作心理建设。
就当是做免费体检,没关系的。
她面无表情地躺上去,大概已经猜到了严厉寒的意图。
棉签轻轻刮了一下,过程很迅速。
宋襄麻木地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居然在一分钟内麻了,她的腿在发抖。
不是害怕,是气的。
“您可以走了,结果我会直接交给徐先生。”
宋襄没反应,整理好衣服,尽量平静地往外走。
她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捋清楚了思绪。
严厉寒觉得她被路易斯玩过,所以让她来检查有没有得病。
她深吸一口气,很想发火,手机突然响了。
是严厉寒打来的。
宋襄抹了一把脸,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张口:“严总。”
“检查做完了?”男人的声音冷漠平静。
宋襄盯着对面的墙壁上反映出的自己,冷冷地道:“我已经辞职了,您真的不需要再贴补我一个体检。”
手机里传来一声嗤笑。
严厉寒用一贯的语气反问她:“邮件还没看?”
宋襄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我……”
男人打断她的话,言简意赅:“八点过来,我会回去。”
说完,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了。
宋襄等不到回去,直接用手机查看了邮箱里的东西。
人事部发来的回件,只有一张截图照片,一眼就看出是合同条陈。
五年的任职期内解约,违约金一千万。
宋襄瞳孔放大,浑身仿佛置入冰窖,冷得瑟瑟发抖。
她当初进公司的时候还是新人,根本不清楚合同规范,但她敢肯定合同里没有这一项。
不对,这几年她跟着严厉寒,前前后后签过无数合同。
难保其中没有严厉寒故意夹杂的私货,她说不定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给卖了。
距离五年,还有不到三个月。
宋襄闭了闭眼,撑着椅子站起身,脑子里迅速确定了损失最小的方案。
必须熬完这三个月,否则少了这一千万,她以后的路都会举步维艰。
她一路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努力消化那股裹在心上的耻辱感,然而这种感觉就像是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死死地粘在了她身上。
回家冲了个澡,全身上下都搓了一遍,那股羞耻感才随着消毒水味逐渐消散,沉淀到内心的最深处。
麻木地刷手机熬到天黑,打车去严厉寒的住处。
到了门口,指纹开门。
“对不起,您的指纹无效。”
机械的声音冰冷又无情,宋襄轻呵了一声,裹紧衣服,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可以走,或者去对面的咖啡厅坐下等,然而这只会让严厉寒更生气,她承受不了对方的怒,就只能承受八点的冷风了。
天色越来越黑,一直到九点多,宋襄觉得自己脑子已经开始发晕,一道强烈的光束才照过来,她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严厉寒从车上走下来,隔着强烈的灯光,看到台阶下缩成一团的女人。
像只流浪狗,隐约有点几年前的样子。
他的心情莫名有点起伏,缓步走过去,在女人面前站定,“来多久了?”
“七点四十来的。”宋襄语气平静,一点怒意都没有。
严厉寒心底的波动被她平静的语气扫平了,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越过她上了台阶。
宋襄抬起头,面上平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进了客厅,严厉寒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略微低头,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
他没理会宋襄,径直走上了楼。
开了一天的会,浑身都不舒坦,当然得洗个澡。
身后有乖乖跟上来的脚步声,靠得不远不近,一直走到房门口才停住。
严厉寒唇角扯起轻嘲的弧度,动作自然地脱了衣服,赤身果体走进了浴室。
等到水声传来,宋襄才走进房间。
她按照习惯,给严厉寒拿了浴袍,吹风机,睡衣。依次整齐地摆放在沙发上,然后就坐在沙发上不动。
严厉寒一身水气从浴室里走出来,就看到沙发上像雕塑一样的背影。
和五年前不一样,以前像个小傻子,或多或少还有点可爱。
现在是个机器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反应,无趣地令人烦躁。
“傻愣着做什么?”他随手将手中的毛巾掷了出去,准确地砸中了宋襄。
宋襄回过神来,立刻拿了浴袍走过去,面色平静,仿佛眼前性感迷人的男人躯体并不存在。
严厉寒眼神沉沉,死死攫住眼前这个女人的每一个表情细节。
很遗憾,她真的是个机器人。
“是不是怎么折腾你,你这张脸都不会有起伏?”男人忽然问。
宋襄低着头,给男人系着腰带,淡淡地道:“我是您的秘书,要随时得体,要不然会丢了您的面子。”
严厉寒偏头讽笑,眼底闪过烦躁的阴郁之色。
忽然,他一把打开她的手!
“严……严总!”
她尚在茫然,男人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床的方向。
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扔到床上,天旋地转之间,脑子里一片浆糊。
“严总!”她企图爬起来,被男人一把按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扯开身上刚穿好的浴袍,随即单膝压在了大床边沿,带来强势的威压。
冰凉的唇贴上脖子,领口被他熟门熟路地扯开。
宋襄忍着火气,闭着眼睛,“我记得您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男人动作没停顿,如刀子一般的羞辱言语也轻松吐出:“报告显示,你很健康。”
“那很幸运,路易斯没病。”宋襄面无表情,感受到上衣被扯开。
严厉寒低笑,喜怒不明。那阵笑声却带着一种森森刺骨的威胁,让宋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说:“是很幸运,要不然就算你跪下求我,我也绝不会再碰你。”
宋襄彻底闭上眼睛,懒得听耳边压抑的男性气息。
……
深夜
床头灯开着,男人上身赤果,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强势又性感。
严厉寒靠在床头,指尖夹着烟,微眯着眼睛吐出烟圈,将他整张冷峻的脸都氤氲在晦涩不明的薄雾中。
床边,女人裹着一身薄毯,瑟瑟发抖。
“弄疼了?”他不经意地问。
宋襄喉咙稍动,里头就像是被倒刺剌过一般,火烧烧的疼。
她开口,嗓音沙哑:“我有事要跟您说。”
严厉寒将烟按灭在水晶烟灰缸中,眼神略过近处的女人,凉凉地道:“你也算聪明,知道现在跟我谈条件比较容易。”
宋襄不管他语气中的讽刺,继续开口:“我想调去分公司,学一点新的东西。”
男人微怔,转而盯住女人的脸,目光审视。
他骤然嗤笑,嘲讽地道:“这是要跑?三个月而已,我还能不放你走?”
他是有点吃腻了,但他甩她可以,轮不到她主动跑。
而且,他还没看到她这张寡妇脸变色呢。
“我很感激您这几年的栽培,只不过早走晚走都是走,我现在去分公司,还能顶着您秘书的光环。”宋襄言不由衷,尽量奉承着男人。
严厉寒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冷哼地道:“栽培?在床上的栽培吗?那你学的其实很差,五年了都没长进。”
宋襄木着脸,“让您失望了。”
“要去就去吧。”男人躺下,闭上了眼睛。
宋襄松了口气,裹着被子站起身。
她捡起地上的衣服,脚步轻轻地往外走。
“宋襄,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身后男人忽然又开口。
宋襄打开门,目光坚毅,“您放心,不管今后怎么样,我都不会给您添麻烦。”
严厉寒呵了一声,“滚吧。”
“是。”
宋襄是独自走回去的,激烈的事后吹了一夜寒风,早晨就开始发高烧。
然而没给她休息的机会,人事部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被分配去严氏集团旗下一家汽车销售公司,职位是一线销售,实打实的流放。
严厉寒真的够狠,直接将她按进了泥土里。
从首席秘书到直营销售,跟从皇帝宠妃到边疆小兵一个性质。
宋襄顶着高热,强撑着去报到。
到了现场,她才知道什么叫一线。
地方小不说,放眼看过去,整个办公室都被挤满了杂物,空气里都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接待她的主管叫王勇,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性。
对方态度热情得过分,进门的时候眼珠子就粘在了宋襄身上,明里暗里打听宋襄被流放的原因。
眼看着宋襄不松口,他就不耐烦地一挥手,让宋襄自己去找位置。
宋襄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把自己仅有的几样东西放在了工位上,然后坐在位置上熟悉业务。
她不关心业务,只想赶紧把三个月混完。
于是也没自我介绍,熟悉完业务就拎着包去站大厅了。
同事都有事做,没人愿意理她,她又头晕得厉害,干脆就靠在角落里装蒜。
“姑娘,这车能叫我试试吗?”恍惚间,有道声音叫了她一声。
宋襄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个穿衬衫的五十多岁老头,衣服领口还有细微的小洞,看着不大有钱的样子。
她看了一圈,几乎没人理这老爷子,估计是觉得人家买不起。
“能,我去拿钥匙。”
宋襄吸了口气,缓了一下天旋地转的头晕,去后台拿钥匙。
老爷子试了一辆奔驰C级,大概四十多万左右,宋襄拿了资料册字,还想着要怎么介绍。
然而她刚要开口,对方就从车里出来。
“这车我要了,开票吧。”
宋襄愣了一下,周围瞧不起老头的人也愣住了。
“您不再问问细节吗?”
“买车不就这么回事,我都买了七八回了,用不着介绍。”老头摆手。
他这么一说,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傻眼,郁闷得牙都要咬碎了。
宋襄也有点意外之喜,赶紧领着老爷子去办手续。
前台刚开始,王主任忽然走出来拉她往边上走。
宋襄烦他动手动脚,后退一步,“您有事?”
“第一天就开单,请大家喝喝饮料,有助于同事之间的和谐的。”对方一副知心上司的嘴脸。
宋襄不好拒绝,面色平静地点头,“那等我……”
王主任直接转身,招呼众人,“宋襄请喝饮料,大家想喝什么都赶紧说啊。”
宋襄心里不太舒服,然而众人已经围上来了,很自来熟地报奶茶名字。
她还是用本子手写才记下来,整整写了一页纸。
她本来打算去前台打招呼,一个叫蒋婷婷的红唇女子就挽上了她的手臂,态度十分熟稔。
“襄襄,你去买吧,我帮你办剩下的手续。”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襄虽然犹豫,但还是同意了。
她现在头晕的厉害,急需出去透气。
大中午的,奶茶店在隔壁的商场,还是几家不同的店。
宋襄拿着本子一家一家买,然后拎着奶茶前后转场,没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
眼前黑了好几次,她死咬着唇才没有当场晕过去。
“严总,这个联动项目您大可放心,我们商场是完全可以承办的。”
“嗯。”
只是淡淡的一声回应。
宋襄脑子一激灵,以为自己听错了。
隔着人群,她眯着眼睛看过去。
扶手电梯上,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面色冷峻,正缓缓而下,后面跟着一众保镖和秘书。
正是严厉寒。
倒霉的时候果然连喝凉水都塞牙缝。
宋襄迅速拎起十几杯奶茶,脑子想都没想,就往人群里钻。
她虽然不在乎,但也要脸,不想让严厉寒和原来的同事看笑话。
然而大概是最近真的倒霉,又或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刚一动身,迎面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脑子里瞬间炸开,脚下没站稳,整个人都向后仰去。
顷刻之间,奶茶撒了一地,宋襄半个人都倒在奶茶中间。
周围都是惊呼声,夹杂着被撞男人的咒骂声,一片混乱。
“宋襄姐?”
宋襄不用抬头,立马就辨认出这是秘书室李珊的声音。
一片嘈杂中,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仿佛被单独拎了出来,隔着许多人,单独对她展示高贵。
宋襄联想到严厉寒眼里的不屑,估计在内心里骂她废物呢。
“宋秘书怎么在这儿?”
“她可是首席秘书……”
宋襄头晕目眩,死攥着手才保持冷静,在身体缓和之前只能低着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掩耳盗铃地掩住一点狼狈。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宋襄刚好可以看到他锃亮的皮鞋。
她不敢抬头,却能清晰感受到背上芒刺一般的目光。
“商场的清洁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很怀疑你们能不能承办严氏的项目。”
他的话是说给经理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
经理吓得面色发白,赶紧走到宋襄面前,“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宋襄觉得身体快要炸开了,这时却咬牙生出一股倔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抱歉,我去个洗手间,回来再帮忙收拾。”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男人一声讽笑,生生将她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倔强残忍敲碎。
宋襄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挪动脚步,往洗手间去。
然而她刚一动,严厉寒就迈了腿,越过她和那摊污渍,面色冷峻地走了过去。
擦身而过,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木樨香。
只是一瞬,高贵的香气就被她身上奶茶的味道冲散了。
两相对比,严厉寒有多光鲜亮丽,她宋襄就有多狼狈不堪。
她的步子再也迈不动了,只能站在原地等严厉寒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小姐,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保洁自己打扫吧,你倒是给句话啊。”
宋襄没动。
工作人员瞪了她一眼,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推了她一下。
没想到,宋襄竟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小姐!”
声音真难听。
宋襄眼前彻底黑掉之前这么想着。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味,宋襄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眼前的模糊散去,世界都是白色的。
“醒啦?”
宋襄抬了抬头,看见了身边正在调试点滴的护士。
“我……”
“你晕倒了,被送过来一个小时了。”护士语气淡淡的。
宋襄撑起半边身子,看清楚周围,是个环境不错的点滴室,看着不像是普通医院。
“抱歉,能麻烦问一下,是谁送我来的吗?”
护士瞥了她一眼,忽然挑了挑眉,“你运气不错,在商场晕倒,一身的奶茶,还能有个帅哥抱着你过来。”
宋襄这才感受到不适,低头一看,她的裤子和衣服上全是干了的奶茶。
“送我来的人呢?”
护士啧啧两声,冷淡的眼神里有点八卦,“那帅哥真是好人,替你付了医药费,本来还想守着你,结果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宋襄叹了口气,扯了扯唇角,“那真是可惜了,不能谢谢他了。”
护士还想再调侃几句,却听到宋襄继续道:“能麻烦把速度调快点吗?我还有工作。”
“你们这些白领真可怕,都高烧三十九度了,居然还想着回去工作。”
护士一边吐槽,一边帮宋襄调快了点滴。
宋襄疲惫地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严厉寒冰冷的眼神,她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后背上是涔涔冷汗。
她看了一眼窗外,人来人往,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小宋啊,你怎么回事,买个奶茶去这么久?”
宋襄皱了皱眉,这才反应过来是王主任,她缓了口气,“主任,我在商场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医院?”王主任嚯了一声,语气竟然有点关心,“那你今天放假吧,刚好婷婷也帮你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宋襄直觉这群人没这么好的心,但她现在没力气去争辩什么,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挂了电话。
输液一直到将近四点,她从医院出去,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这个时候再去公司也是白搭,不如直接回家,反正她也不在乎那点工资。
抱着消极态度,宋襄打了车回家,然而刚到电梯门口,她就听到了嘈杂声。
“都搬出来,赶紧的。”
宋襄心里一沉,赶紧走进楼道,果然看到有人从她家里往外搬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
搬东西的人面面相觑,却并不打算理她,继续忙进忙出。
宋襄一把拉开门,正面撞上物业的小陈。
“宋小姐啊,你怎么才回来?”
宋襄气得胸闷,指了指外面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谁允许你们进我家的?”
小陈摊了摊手,眼神有点不屑,“您自己忘记交房租了,房主要我们把您的东西搬出去,说是马上有新的租客进来。”
“房租?”
宋襄僵住。
这间公寓是两年前严厉寒身边的徐毅帮她搞定的,就是为了来往公司方便,当时说交了三年的房租,她这两天忙慌了头,根本就没想到房子的问题。
“你要是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房东,这都快到下班时间了,我们也不好做的。”
物业翻了个白眼,继续转身招呼工人们搬东西。
宋襄站在门口,眼看着这群人把她的东西像垃圾一样扔到了楼道口,物业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抱怨的话。
“这些东西可得尽快拿走,要不然我们只能让清洁工来了。”
宋襄攥紧了包带,脑子一抽,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徐毅。
然而只是一个深呼吸,她就停止了动作。
是她自己要离开严厉寒的,对方要收走这些东西也是正当的,怪就怪她没做好前期工作,给了别人羞辱她的空子。
走廊里堆满来东西,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宋襄握着手机,想了想决定找人帮忙。
“喂……”
***
半小时后,宋襄从出租车上下来。
周围灯光昏暗,环境还算干净,她按照顾涟给的地址找到了房子。
一栋老旧的独栋别墅,门口的大门都生锈了。
顾涟给了她密码,她直接进了院子。
敲了主宅的门,里面传来回答。
咔哒,门打开。
“快进来吧。”
顾涟一头酒红色波浪发,唇红齿白,一张脸端的是妖精再世。她大概是刚洗完澡,正忙着吹头发,穿着一身丝质睡衣就来给宋襄开门了。
已授权,原出处转载于㕬仲呺:常常伴读
原标题:黑夜见过他深情
原作者:在逃兔子 那女人毁了我的家,为了报复她,我别有用心接近她的弟弟。
住进他家,各种手段用尽,他却坐怀不乱,始终不为所动。
我深感挫败,忍不住出言讽刺。
然而很久之后,我哭了:「当初我还小,不懂事……」
他语气慢条斯理,眼中却满是侵略性:「就算是小姑娘说错了话,也该付出点代价。」
1
为了顺利接近严知渊,我甚至精心安排了一场戏。
灯光迷离的酒吧门口,我跌坐在他车前,雪白的脖颈和胳膊上,伤痕累累。
在身后两个骂骂咧咧的男人追上来之前,我楚楚可怜地向车里的男人求救。
「求求你,带我回家。」
雪亮的车灯照过来,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秒就听到男人冷峻的声音:「上车。」
我垂下头,在长发散落下来遮住脸颊的一瞬间,飞快地勾了勾唇角,尔后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他侧过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要我帮你报警吗?」
「不要……」我抱着肩膀,在皮质的座椅上缩成一团,嗓音发颤,「我怕他们出来后找我麻烦……」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轻敲方向盘,像是不耐烦的表现:「你家的地址,我送你回去。」
我抽泣的声音微微一顿。
「我爸妈都死了,我没有家了。」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叔叔,我能不能去你家借住一晚?」
他沉默片刻,淡淡地冲我点了点下巴:「安全带,系好。」
车往严知渊家开的路上,我靠着车窗,用眼角余光偷偷觑着他。
他的轮廓本就深邃,此刻车顶灯暧昧的光照下来,更显侧脸线条流畅。微长的眼尾总是往上挑着,看上去好像温柔又多情,然而专注做事的时候,就显得冷漠疏离起来。
我望着他,一时出了神。
第一次见到这张脸,还是在他姐姐严尔梦的生日宴上。
严尔梦是我那小三上位的准后妈,她五岁的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骗了严知渊——我妈病逝了,但我爸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不仅如此,他还想把严尔梦这小三正式娶进门,成全他们这对不为世俗所容的有情人。
那天晚上,我爸抽了半支烟,开始跟我打感情牌:「小星啊,你妈也走了两年,爸爸年纪大了,总需要人陪伴、照顾……」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扯了扯唇角:「我妈才走了两年,林清月就五岁多了?」
被我戳穿,他面子上挂不住,霍然起身,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吃我的穿我的,以为这个家是谁做主?」
在我爸眼里,他和严尔梦、林清月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只不过是个外人。
上个月,严尔梦过生日,我爸直接忽略我的存在,在酒店给她大办了一场。
我乔装打扮混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我爸和严尔梦各端着一杯酒,对着面前的男人满眼讨好。
男人有着十分出众的外貌,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剪裁合身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更显得气质出众。说话间他目光不经意往我这边扫过一秒,锋芒毕露。
起先我还以为这是我爸哪个大客户,直到男人神情淡淡地出了包厢门,而严尔梦追出来。
两人说话间,我才知道,他竟然是比严尔梦小了六岁的、她的亲弟弟,叫严知渊。
「严知渊!」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严尔梦气得尖声道,「我是你姐姐!」
男人原本已经往外走了,这下停住步伐,侧过头去,锐利的眼神中忽然破出一丝嘲弄:「姐姐……你也配?」
在他往门口走过来时,我压低棒球帽的帽檐,故意与他擦肩而过。
「抱歉。」
冷淡疏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偏头看去,正好瞧见他喉结旁的一颗小痣,被冷白的皮肤衬出一抹欲色。
「……」
欲望与报复心一同涌现出来,我就是在那一刻,忽然下定了决心。
没得到我的答复,严知渊也不在意,继续往门外走去。
他出门的一瞬间,我也推开包厢门,大步走进去,在我爸和严尔梦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把满桌碗盘扫落在地上。
「林星!!」
一地狼藉中,我爸暴怒地冲过来,伸手就要打我。我往后退了一大步,灵巧躲过。
他还要再过来,又被一旁的亲戚拦住,只好在原地咆哮。
「你给我滚!滚出去!滚出这个家!」
我握着门把手,望着他勾起唇角:「才哪到哪啊,这就生气了?放心,后面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你们,好好等着吧。」
「到了。」
严知渊一贯冷淡的声音,将我猛然从记忆中拽出来。
我赶紧调整好神情,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样子,跟着他下了车。电梯一路上行,直至在三十二层顶楼停下。
他住的房子,是一间面积开阔的大平层,装修也十分简单。我坐在高级灰的沙发上,看着严知渊进了房间,片刻后拎着一个药箱走出来,蹲在我面前。
那一下跌坐在他车前,我摔得狠了,膝盖破皮出血,甚至磨进去一些沙粒。
「嘶——」我小声抱怨,「痛。」
「忍着点。」
他说了一句,然后用镊子帮我清出伤口的沙粒,用碘伏消毒后又上药。
做这一切时他动作轻柔,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细密的阴影模糊了脸部原本的冷硬,显得更加迷人。
我鬼使神差地问:「叔叔,你以前也这样给别人上过药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收起药箱:「你是唯一一个。」
我的心情忽然雀跃了一点,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真荣幸——不过叔叔,我等下睡哪里,和你一起睡吗?」
严知渊直接忽略了我的调戏,神色如常地把我领到了书房旁边的次卧。
「今晚你就住这里,有什么需要来找我,记得先敲门。」
他转身要走,又被我叫住:「我还没问,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他倚在墙边,微微垂头看着我:「严知渊。」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可此刻由他好听的声音亲口说出来,好像就多了什么不一样的意义。
我勾勾唇角,忽地往前走了一步,鼻尖几乎撞上他胸口。
「严知渊,你也记住我的名字。」我直直地看着他,「我叫林娇娇。」
2
我在严知渊家里住了三天。
起先他第二天就想送我走,我抱着受伤的膝盖,可怜巴巴地挤了两滴眼泪,给自己编造了一整套凄苦的身世。
父母双亡,家产被占,靠自己勤工俭学念了大学,还被室友孤立排挤。
严知渊一言不发地听着我编故事,那双乌漆漆的眼睛望着我,仿佛能洞察一切。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由得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越说声音越低。
安静许久,他终于站起身,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再多住几天吧。」
他还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方便我白天出门吃饭。
这期间,趁着他白天上班,我回了学校一趟,从寝室收拾了点东西,拿到严知渊家。
临走前,室友顺口问我:「你这两天要回家住吗?」
家?
我还有家吗?
我扯扯唇角,笑容嘲讽:「没有,我去我一个叔叔家住一段时间。」
晚上严知渊在书房处理工作,我装作给他送水推开门,没走两步就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里的玻璃杯也摔碎了。
「疼……」
在我小声的呼痛中,严知渊猛然起身,大步走到我面前:「没事吧?」
「有事……」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好疼,我站不起来。」
严知渊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直接伸手把我抱了起来。
「怎么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怪不得叫娇娇。」他走到床边,把我放下来,「以后不用给我送这些东西了,我自己来就好。」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我一把搂住脖颈,眼神暧昧地看着他。
严知渊显然看懂了我的暗示,却毫不犹豫地拒绝:「……小姑娘不要想那么多。我留你住在我家,也不是为了这个。」
可我就是为了这个。
甚至进来之前,还特意换了条轻薄的裙子,又在耳后擦了香水,做足了准备工作。
我不依不饶地凑过去,几乎贴在他耳边:「我不是小姑娘。严知渊,我已经成年很久了。」
「林娇娇!」
他呵斥了一声,看我的眼神里渐渐涌上一层疏淡的冷意。
气氛一时僵住。
送上门却被拒绝,我有些难堪,正要说点什么时,外面忽然传来门铃声。
严知渊恢复一贯的波澜不惊,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放手。」
他好像生气了。
我乖乖松开手,眼睁睁看着他走出门去,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接着外面的门开了,他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来干什么?」
我连忙光脚跑过去,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严尔梦熟悉的脸:「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带人回家了?」
她眼神往这边一扫,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脚踝撞到身后的绿植,发出轻微的声响。
严尔梦神情一僵:「你真的带人回家了?」
说着她就要往这边走,我有一瞬间的慌乱,正要找地方藏起来,严知渊伸手拦住了她。
「我养了只小猫。」他回过头,往虚掩的书房门这边看了一眼,「……小野猫,刚到家,还很怕生。」
「哦。」
听他这么说,严尔梦也就不再关注这边的事,话锋一转:「知渊,这次你可得帮帮姐姐——如果你姐夫的公司周转不过来,到时候遭殃的是我,还有你外甥女!」
我爸的公司?
我往前凑了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姐夫?」
严知渊一贯冷淡的声音里带上了嘲讽:「严尔梦,我看你还没认清现实。」
他人长得很高,身材高大挺拔,蛰伏在柔软家居服下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年近三十的老男人。
此刻他低头看着严尔梦,神情很淡,看上去有种凌厉的气场。
「知渊,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毕竟是你姐姐,清月也是你的外甥女……」
严尔梦说着,忽然伸出手,揪住他的袖子,楚楚可怜地说:「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动作和眼神充满暧昧,一点都不像是姐姐对弟弟。
我心头一跳,扒着门缝继续看,就看到严知渊低头看了一眼表,然后下了逐客令:「一分钟。如果你再不走,我会叫保安上来请你下去。」
等严尔梦离开后,我才推开门走出来,盯着墙边的严知渊。
他转头望向我,没等我开口,便淡淡道:「腿好了?」
我一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十分钟前,我还在跟他表演平地摔后站不起来的戏码。
「我……」我试图狡辩,「我只是……」
结果严知渊根本没打算听:「既然腿不疼了,那就回你房间去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说着,他就往书房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抬眼看着他:「那是谁?」
「什么?」
「刚才来找你的人,是你姐姐吗?」
严知渊偏头看了我一眼,瞳孔中蔓延开一片沉暗的情绪。
我一时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能听到他疏冷的嗓音:「你可以这么认为。」
与我指尖相贴的那一片手腕皮肤温热,几乎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我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两下,抬眼看到他耳朵掠过一抹淡淡的红。
然后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林娇娇。」严知渊警告似的压低嗓音,「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要整天想这种事。」
我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我想什么了?叔叔,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不要误会我。」
「……」
严知渊望着我,半晌,忽然勾了勾唇角,俯下身凑近了我的脸。
我又紧张又期待,下意识闭上眼睛。
结果他的气息就停在离我极近的地方,若有似无地,却不肯再往前一步。
我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严知渊那对眼尾微挑的漂亮眼睛。
他眼中涌出丝丝缕缕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问我:「林娇娇,你很期待吗?」
「……」
一瞬间,我羞耻又恼怒,想也没想地往前一凑,亲了他一下。
薄荷淡淡的清凉气味传来,只一秒就分开。
我猛地后退一步,故作镇定地看着他:「的确很期待,所以要自己主动一点。」
说完,我不等他回应,转身跑回了次卧。
把门反锁后,我后背紧贴着门板,在一片安静中,几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脸颊也是一片滚烫。
这天晚上,因为梦到了那个转瞬即逝的吻,我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去,才发现严知渊眼下也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
我看了他一眼,试探地问:「严知渊,你昨晚没有睡好吗?」
「嗯,昨晚处理工作,睡得晚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把煎好的黄油面包片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吃早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
3
严知渊开车把我送到了学校南门口,然后才回了自己公司。
临走前,他嘱咐我:「下课后给我打电话,如果我没接,就自己先打车回去。」
我乖巧地应声,目送他的车转向、离去,直到它彻底消失在我视线里,才调转方向,去教室上课。
我们才大一,还没有几个胆子大的人敢翘课,所以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好在室友提前帮我占了座。
我挨着她坐下来,从包里拿出课本和手机,不经意地一扫,看到一条新消息。
来自我爸。
「星星,今天有空回家一趟吗?爸爸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自从我妈走后,他再也没用这样温和又亲昵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以至于看到这条消息时,我有一瞬间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等回过神,我忽然想到昨晚严尔梦跟严知渊说过的话。
心里渐渐明白过来,我盯着手机,冷笑一声,又把它扔回了书包里。
大概是因为我没回消息的缘故,中午刚进食堂,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冷声道:「有事?」
一个月前还在怒吼着「从我家滚出去」的男人,在电话里柔声细语地跟我说:「星星啊,爸爸想你了,今天下课回来吃个饭吧,我让你严阿姨做你爱吃的菜。」
我觉得又嘲讽又好笑,但还是答应回去了。
路上,严知渊给我发了条消息:「下课了吗?」
我握着手机看了半天,没回复,他便又发来消息,是一串电话号码:「下课后打这个电话,我喊人去接你。」
严尔梦做了一桌子菜,没几样是我爱吃的。我爸往我碗里盛了一勺排骨汤,讨好似的笑:「星星,来喝点汤补补,你都瘦了。」
我垂眼勾了勾唇角,忽然把勺子丢进碗里,向后靠在椅背上:「我花生过敏,爸,你要是想谋财害命的话,可以直说。 」
他僵了僵,唇边的笑几乎挂不住:「星星,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严尔梦煽风点火,在一旁柔柔地说:「星星,你上次在酒店闹的事情,爸爸妈妈不怪你……」
「爸爸妈妈?我妈早就死了,还是被你俩气死的。」我偏了偏头,看着她笑,「怎么,严尔梦,你很想去地下陪她吗?」
严尔梦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我爸很看不惯我针对她,当即皱着眉,大手一挥:「林星,我还是跟你说正事吧——你妈走之前,是不是把市区那套房子过户到了你名下?还有她留给你那些首饰金子,你拿出来,爸爸有急用。」
果然是为了钱。
我眼皮一抬,不咸不淡地说:「不拿。」
「林星!」他马上加重了语气,「现在家里的公司出了问题,需要这笔资金!那是你妈和我十几年的心血,你忍心看着它付诸东流吗?」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他,险些笑出声来。
「当初我妈躺在病房里,你带着严尔梦过去,说以后家里的东西都交给严尔梦保管的时候,我就在病房里——我就在洗手间。」
我看着他骤然煞白的脸,笑容一敛,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林进,你带着这女人去刺激我妈的时候,有想过你们十几年的心血、二十年的婚姻吗?」
话音未落,一股滚烫的热流就泼在了我胸口。
是坐在我对面的林清月。
她泼完手里的排骨汤,还恶狠狠地瞪着我:「不许骂我妈妈!」
那张还没完全长开的稚嫩小脸,虽然一点都不像我爸,却已经有了严尔梦几分神韵。我偏头看了她几秒,忽然抬手,甩了她一耳光。
「清月——」
严尔梦豁然站起来,在林清月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我爸跟着站起来,想也没想地回击了我一巴掌。
他用的力气极大,我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都发麻,耳畔也嗡嗡作响。
「林星,你妹妹才五岁!!」
我用舌尖顶了顶剧痛的口腔软肉,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林进,我也才十九岁。」
从餐厅墙边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胸口的排骨汤把衣服染得一片狼藉,头发散乱,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狼狈得要死,像条可怜虫。
林进眼神动了动:「娇娇……」
「林进,要钱,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顶着受伤的脸,漫无目的在街头游荡,然后在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在门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我一边喝酒,一边出神地想着过去的事情,直到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严知渊的电话。
我没有接,就那样看着它持之以恒地响了一分钟,然后屏幕暗下去,又重新亮起来。
「发定位,我去接你。」
我拿起手机,把定位发给他,过了几秒又觉得后悔,于是飞快地撤回了。
「不用管我。」我打字回复他,「今晚我回寝室住。」
其实我没打算回寝室,顶着这样一张脸回去,我都能想到别人的猜测和议论。
可我一点也不想让她们可怜我。
我坐在花坛边,借着便利店窗口透出的灯光,一罐又一罐地喝着手里的啤酒。
喝到中途,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大雨。
我晕晕乎乎地站起身,又坐下,抓起手机,准备打个车,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下一秒,熟悉的冷清男声就在我发顶响起来。
「娇娇。」
他没有叫我的姓。
我抬起醉得曚昽的眼睛,看到严知渊撑着一把伞,站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
雨帘被昏黄的路灯染得一片模糊,他站在那里,身姿锋凛,微微垂头望着我。
我撑着下巴,仰头望着他笑:「严知渊,你怎么来啦?」
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看到他一贯冷漠的眼底,有深重的痛惜之色渐渐涌起。
柔软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红肿的脸,雨声淅沥中,严知渊的嗓音格外温柔。
「娇娇,我们先回家。」
4
便利店撑在这儿的伞只能遮住一小半雨水,我全身几乎都被淋透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正要跟着严知渊走,他忽然步伐一顿,把伞收了,随手扔到旁边的桌子上。
「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转过身,弯腰把我抱了起来。
身子一轻,我下意识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下一秒就听到他低低的嗓音:「明明酒量不行,还要喝这么多。」
无奈中带了点温柔的斥责。
自从我妈走后,再也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了。
我鼻子倏然一酸,忍不住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呜咽着喊了一声:「妈妈……」
冰凉的雨水浇灌而下,严知渊身子僵了僵,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把我抱进了车里。
车内一片暖意,除此之外,缭绕在我鼻息间的,还有一片淡淡的柚子香气。
严知渊探过身子,帮我系好安全带,又伸手,把我被雨水淋湿、乱七八糟贴着脸颊的头发耐心地整好,拨到耳后去。
做这一切时他力道轻柔,神情专注,那双海一般深沉的眼睛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酒意上涌,我像被蛊惑了那样,忽然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又觉得不够,伸出舌尖舔了舔。
严知渊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半晌才道:「……娇娇,你喝醉了。」
「严知渊,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我偏着头,视线蒙眬地望向他:「我都说了,我要回寝室住……」
他发动了车子,一边开车一边说:「不要这么嘴硬,林娇娇,你还是个小姑娘,任性一点也没人会怪你。」
语气很平静,只在说话的间隙零星露出一点温柔,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我。
我捂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脸,失声痛哭。
「妈妈……」
大概是喝了酒又淋了雨的缘故,哭到最后,我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车停在楼下,严知渊把我抱出来,一路回了家。
他在浴缸里放了热水,然后把我放了进去。
热意包裹,熨帖的舒服涌上来,我迷迷糊糊地开始脱衣服。
结果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按住了我的手。
抬起头,严知渊那张被热雾模糊却仍然出挑的脸撞进我目光中。
「娇娇。」他喉结动了动,嗓音微微沙哑,「等我出去你再……干净的衣服我放在柜子里了,你洗完自己穿。」
我已经醉得不行,但潜意识还在,于是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望向他:「我们可以一起洗啊。」
「……」
严知渊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就走。
然而步伐急促,看上去像一场狼狈的逃离。
浴室门在我面前「砰」地一声关上,空间里骤然安静下来。良久,我扯了扯唇角,低下头,把脸埋进水里,任由泪水和它融成一片。
这天晚上,我梦到了很多事。梦到小时候,那时候我妈还在,家里也没有开公司,还很穷。我四岁生日前一个月,某天放学,来幼儿园接我的人忽然变成了我爸。
我问他:「妈妈呢?」
我爸摸着我的脸,半晌才道:「妈妈去外面打工,给娇娇挣钱买芭比娃娃了。」
我「哇」地一声就哭了:「我不要芭比娃娃,我要妈妈……」
一整个月,我闷闷不乐,瘦了一大圈。然后我生日那天,我妈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摸着我的头发说:「妈妈回来陪娇娇了,再也不走了。」
她很喜欢叫我娇娇,当初给我上户口的时候,差点把名字登记成林娇娇。
后来是算命的说我命格太硬,这名字压不住,就改成了林星,娇娇成了小名。
那时候,我爸也很疼我。开公司的时候,我妈是主力军,他就从旁协助,顺带着照顾我:「妈妈太忙,爸爸就陪着娇娇长大。」
我妈走后,严尔梦带着林清月进门,虚情假意地叫我星星,我爸也就跟着她这么叫。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只是很难过。
蒙眬中,我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擦掉了我眼尾的眼泪。
熟悉的温柔嗓音响起,就贴在我耳边:「娇娇……」
我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呜咽似的叫了一声:「严知渊。」
然后就彻底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发现我和严知渊竟然睡在一张床上。
我的头枕在他胳膊上,而他睡衣胸口的位置,有许多不明液体干涸的痕迹。
「醒了?」
我僵了僵,抬起头,正对上他冷清的眼睛,试探性地问:「昨晚……」
「昨晚我敲门没人应,进去才发现你差点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收回胳膊,下了床,「醒了就去洗漱吧,我去做早饭。」
一直到我们坐在餐桌前,他终于问起昨晚的事情:「你的脸,谁弄的?」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神。
使用 App 查看完整内容目前,该付费内容的完整版仅支持在 App 中查看
【完结撒花】
比魂穿更狗血的是什么?是宋之一觉醒来听说和自己的暗恋对象谈上恋爱了!
1
宋之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毕竟在那么高的地方断了威亚,下面又是坑坑洼洼的岩石,不死也得半身不遂。
在坠地前一刻,她脑中闪过很多张脸:家人、朋友、以及一张眼角下有颗泪痣,清俊的脸。
2
宋之分不清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没有哪个死人呆的地方会像个宿舍。
她坐起身子,门这个时候正好开了,死党白黎提着一个饭盒走进来。
宋之震惊道:“白黎你怎么也死了?”
白黎走过来摸她的额头:“烧退了啊,怎么还说胡话呢。”
“……发烧?”
“是啊,你昨天半夜发高烧,打了一夜吊针,刚刚才退。”
“所以我从悬崖上掉下来的结果只是发烧?”宋之连忙检查的自己身体,全身没一块紫青疼痛,欣喜地感叹自己命大,再看向白黎,她好奇地问,“你这件大三时候买的衣服到现在还能穿?”
白黎拿筷子敲了她一额头:“大姐,这是我上星期刚买的。”
上星期?!
宋之带着忐忑的心情打量周围的环境,和她大学时的宿舍一模一样,连床头贴的
当年限量版海报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哪个综艺节目效果能那么逼真?她又撩起衣袖去看自己的手臂,差点吓晕过去。
她的手臂上一片白净。
可是她去年拍古装戏的时候不慎坠马,手臂上可是留了一道很长的伤疤的。
宋之意识到,自己狗血地穿越了,穿到了六年前的自己身体里。
不过再狗血的事情也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宋之把最后一口鸡丝栗子粥消灭掉,揉着暖烘烘的胃调戏白黎:“黎妃实在深得朕心,今晚就由你侍寝吧,给朕生个小太子,朕封你为皇后。”
黎妃急忙推辞:“皇上使不得啊,皇后听了这话会灭了我的。”
“嗯?朕什么时候立后了?”
白黎瞬间出戏:“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整个学院的女生都快要羡慕死你了,
能和顾潜谈恋爱。”
“What?!”
比魂穿更狗血的是什么?是一觉醒来听说和自己的暗恋对象谈上恋爱了!
3
宋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上个星期的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抛弃我的节操后把顾潜扑倒并强吻了?”
白黎:“不仅如此,路过的师生都见证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求爱场面。”
“……”
“哦,对了,顾潜刚刚托我告诉你,你要是感觉好点了给他打个电话。”
“刚刚?”
白黎指了指饭盒:“那个粥,顾潜给你去食堂打的,我只是下去拿而已。”
鸡丝栗子粥是宋之心目中食堂的Top1,栗子软绵,谷香浓郁,鸡丝入口即化,宋之毕业后都一直惦记着这份美味。跟她走得近的,都知道她爱吃这个,但顾潜又是怎么知道的?且不说他俩现在莫名其妙成了恋人,上一世她和顾潜在大学基本没什么来往,宋之只知道他是学院里有口皆碑的男神级人物,直至后来在娱乐圈和他相遇,才慢慢被他吸引,可除了偶有合作,他们私下几乎没有交情。
宋之摆弄着手机,正琢磨着要不要给顾潜打电话,铃声就响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接听键。
“喂。”
“好点了吗?”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电音传进宋之的耳朵,激得宋之心脏一阵酥麻。
“嗯。”宋之揪着床单一角,嘴上回了这样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耳朵却红了。
据宋之上辈子仅有的那么一点了解,顾潜是个话极少的人,而她刚得知自己成了人家女朋友,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他。于是,他俩······冷场了。
诡异的一段沉默后,宋之硬着头皮尬聊:“不是说让我打过去吗?你怎么打过来了?”
“我听白黎说你烧退了,猜测你现在刚喝完粥应该醒着,就······”他的声音带上了点无奈的笑意,“没忍住,不好意思。”
宋之感觉一支箭正中红心。
平复了一下扑通扑通的少女心后她说道:“谢谢你给我买粥啊,我一会把钱转给你吧。”
“不如等你病好了,请我去喝粥?”
这不是变向约会邀请吗?
“好啊。”宋之听到他那边有一阵嬉笑声,好奇道,“你在外面?”
“嗯,你宿舍楼下。”
顾潜听到她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制止:“你别下来,我只是想打电话的时候离你近点,你好好休息,我等你请我喝粥。”
宋之停下穿鞋的动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傻笑。顾潜平时看起来生人勿近,没想到撩起人来那么上道。
“你快回去吧,我很快就能好的。”
那边笑道:“不急,你好好休息。”
宋之挂了电话后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激动地笑出了猪叫声。
过了一会,她摸摸快笑僵的脸,琢磨起自己最后一句话似乎显得她很迫切。她的灵魂好歹是个快奔三的人了,怎么能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面前表现得那么毛躁不淡定呢。
最后结论是,男朋友太会撩了,她把持不住啊。
4
宋之体格向来不错,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地到处晃荡了。
白黎看着有些活泼过头的宋之,无语道:“你不能消停一会吗?瞎兴奋什么呢?”
宋之语重心长告诉她:“等你以后毕业了,奔波于房贷和车贷之间,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每根头发因为稀少而拥有了姓名,最后在朋友圈打听哪家医院植发技术好的时候,就知道现在有多幸福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咒我?”
宋之拍拍她的肩:“不过没关系,将来我会红遍大江南北,黑粉与流量齐飞,经常霸占微博热搜榜,你跟着我,保准你吃香喝辣。”
白黎突然招手,叫道:“顾潜,你女朋友说胡话呢,快来把她领走。”
顾潜正站在树下跟一个男生谈话,听到有人喊他,转过头去看,如琉璃般淡淡的眼神在看到一脸尴尬的宋之后染上一抹笑意。
跟正在谈话的人打了声招呼后,顾潜向二人走过去,白黎眼珠一转,伸手轻推了宋之一把,宋之一个踉跄往前倾,准确无误地撞进了接住她的人的胸膛。
宋之手忙脚乱从顾潜怀里挣脱出来,看向白黎,后者给了她个飞吻后逃之夭夭。
宋之揉着鼻子,不敢看他:“好巧啊。”
顾潜伸手把她刚刚撞乱的刘海梳理好,边问:“病好了?”
宋之往后退一小步,自己把刘弄好,紧张地回道:“好、好了。那个,你是不是在忙?我先走了。”
顾潜拉住她:“我还没吃饭。”
为什么她有种顾潜在撒娇的错觉?
“然、然后呢?”
“再等我几分钟,一会陪我去吃饭。”
宋之表情是呆滞的,但却反射性地点了头。
谈话结束后,男生也走了过来,给宋之比了个大拇指:“当时我不在场,但是听在场的人描述,表白场面相当刺激,在下敬佩。”
顾潜揽过宋之,对男生说道:“我女朋友脸皮薄,师兄你别开玩笑了。”
师兄狠狠拒绝对方送来的狗粮后跟二人告别。
宋之苦着脸问:“当时真的那么惨烈吗?我是不是超级丢脸?”
顾潜思考了一会说:“不会,是他们夸大了,只是······”顾潜突然笑了起来,“我没想到你会那么主动,我以为表白这件事会是我主动的。”
宋之好想把自己埋起来,自己这一世怎么那么不矜持呢?
“小之,谢谢你能喜欢我,我很开心。”
宋之轻轻捏了捏顾潜牵着她的手,心里回了一句:不客气,我也喜欢你。
5
宋之上一世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一个校园剧剧组来他们大学取景。当时一个小配角因为跟公司闹解约没能来拍戏,导演正发着愁呢,宋之闯进了他的视线。
宋之的长相颇有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港风韵味,加上她当时为了配合毕业照的主题,罕见地穿了红色连衣裙,衬得整个人美艳又出尘,导演在穿梭的人群中一眼相中了她,邀请她饰演里面的小配角。
宋之当时抱着玩个新鲜的心态答应了,没想到她因为这个加起来出境不到半个小时的小配角走进了大众视野,抛开青涩且尴尬的演技,她凭着人设讨喜,颜值在线,迅速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再然后,有影视公司找上了她,想要和她签约。宋之参考了第一次演戏的经历,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种向观众展现别人的人生的感觉,便签下了合同。
虽然刚刚出道时她惊艳了众人一把,但随着时间的延伸,她演技不好的弊端逐渐显现,骂声慢慢盖过赞叹声,刚出道那两年是宋之至今为止也不愿意多加回忆的时光。
宋之后来沉寂磨练了一年,带着新作品重新走进大众视野,一举斩获了最佳女主角,获得大众肯定,从此正式开始大红大紫的演艺路。
这一世,宋之决定从现在起就精进自己的演技,免得以后再遭人诟病。
正逢学校话剧社招新,宋之果断拉着白黎去报了名。
白黎本来极其不情愿,看到话剧社社长后顿时精神了。
她扯着宋之,低声尖叫:“我靠靠靠!这个话剧社社长怎么那么帅!”
宋之则是呆了,这个社长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许闻洲,她上一世的绯闻男友。
两人曾合作过一部古装偶像剧,双方公司为了炒热度,暗示两人在采访或探班时要表现得亲密中带点猫腻,给记者留下浮想联翩的空间。
宋之没把这话放心上,他们这剧是大IP,导演编剧全是业内知名的出色敬业,不靠这些技俩也能成为爆款。但另一位就不这样想了,许闻洲从公司暗示后,开始不着痕迹地对宋之做一些亲密举动,帮她拧瓶盖,给她订餐,甚至帮她捋头发,这些悉数进了狗仔的镜头,那一阵子的热搜都是:许闻洲宋之疑似假戏真做,私下互动亲密。
宋之不好在那么多镜头面前躲开他,明面上配合后,立马找上了他,对方听了她的话后,坏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做给观众看的?说不定我是看上了你,自愿的呢?”
宋之在心里大骂他不要脸后,明面上也不给他面子了,再过一阵子,热搜成了:许闻洲宋之生嫌隙,疑似有第三者介入。
宋之:……
最后,宋之决定放任媒体的想象力在脱缰路上不复返,等着这剧播完,热度自然就下去了。
没想到,戏还没拍完,宋之,魂穿了。
6
宋之这阵子都在忙话剧社的事,难免忽略了男朋友,没等她打过去解释,那边就先打过来了。
“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没跟我联系?”
宋之被这委屈的语气击中萌点,温声安慰道:“忘了告诉你,我前几天报了话剧社,刚进社团,事情有点多,没来得及说,对不起啊。”
“跟我出去约会就原谅你。”
宋之心神荡了荡,“好啊,地点你定。”
最后,顾潜带她吃完饭后约在了图书馆。
宋之出门前专门化了妆,穿了压箱底的碎花裙,顾潜竟然约她学习?!
她郁闷地在纸条上写道:图书馆约会?!
顾潜: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高数总是低空飘过,这学期又比较难,你确定不用恶补一下?
宋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直男。
顾潜:那么想跟我出去约会?
宋之看着后面坏笑的表情,脸一红,愤愤写道:我爱高数胜过男朋友,不跟你说了,我要好好学习了。
顾潜看着宋之气鼓鼓的脸颊,在纸上画了一个摸头的动作,后面写着:周末带你出去。
宋之看着摸头的动作笑出了声,她男朋友真可爱。
宋之有个不好的习惯:想不出答案时就会无意识地咬嘴唇,特别是高数,半天学下来,嘴唇能被自己啃掉半层皮。
她咬得正欢呢,下巴突然被捏住。顾潜捏着她的下巴把头转向他,宋之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顾潜拿出一管唇膏,细细柔柔地抹在宋之唇上,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不许再咬了,你的嘴唇属于我。”
宋之的心率快得像要达到宇宙第二速度,叫嚣着脱离地球。
她看着顾潜浅粉色的嘴唇,漫无边际地想,虽说她当初强吻了顾潜,可现实里,她并没有尝过和他接吻的滋味。顾潜的嘴唇看起来真软啊,亲起来是不是跟果冻一样?
顾潜的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联想,顾潜捏捏她的耳垂,问道:“你是不是想亲我?”
宋之连连摇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说。
顾潜凑到她耳边:“这里是公共场所,一会回去给你亲。”
宋之顶着关公脸不理他。
最后还是没亲成,主要是因为宋之觉得刚刚在图书馆太羞耻了,顾潜刚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她就逃一般上楼了。
7
周末的约会也没去成。
临近建校80周年庆典,学校给话剧社派了一个任务:排一个话剧展现建校80年来学校培养出来的优秀大学生的风姿。
庆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任务又来得突然,周末自然被话剧社征用了。
顾潜听后表示:“排练?没关系,我可以去陪你。”
宋之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就给他一个么么哒,她拉着顾潜在观众席坐下:“我演的可是女一号,看你女朋友多争气!”
顾潜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我女朋友真给我张脸。”
宋之飘飘然地排练去了。
她饰演的是文化大革命期间被下放到兵团务农的一个知青,在这期间,和许闻洲饰演的男一号相遇,两个原本在同一所大学却毫无交集的人就此改变了生命轨迹,相同的机遇和思想上的共鸣他们迅速坠入爱河。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们一同回到了学校,知青岁月,不仅给他们带来了毕生甜蜜的爱情,也让他们确定了人生方向。
男主角决心成为一个小说家,用笔尖记录下当知青这段时间看到的小人物的故事,反映农村真实生活;女主角决心投身于农村教育,为贫苦的孩子带去知识和希望。这两位校友后来在各自的领域都有了巨大建树,是宋之他们学校代代相传的学习楷模。
既然是情侣,自然免不了亲密动作。编剧采取了在高粱地里紧紧相拥和在油灯下耳鬓厮磨的情景来表现两人炽热的爱情。
许闻洲在话剧社待了三年,在亲密戏上很拎得清,宋之上一世是个专业演员,也不扭捏,二人配合堪称完美,要不是碍于宋之有主了,身边人必然是要起哄的。
上午的排练结束,宋之立刻跑去找顾潜。顾潜捏着她的脸:“你刚刚对着别人笑得很开心?”
宋之“嘿嘿”笑道:“你吃醋了?”
顾潜故意不吱声。
宋之挽着他的手臂摇啊摇:“别生气嘛,只是演戏而已,我对着你最开心。”
确认四周不会有人看见,宋之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酸酸的男朋友,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
顾潜破了功,由着宋之把他拉走。
庆典如期而至,表演结束后许闻洲在后台拦住宋之,他告诉宋之有个贵客想见她。
然后就带着宋之到了一个男人面前,宋之见到那人后,震惊了很久才缓过来。
面前这个人,是她魂穿前正在拍的那部古装戏的张导。
张导向两人表示自己将要翻拍一部古装剧,想要走和以前不一样的道路:全面启用新人,而宋之和许闻洲两人刚刚的表演十分吸引他,想邀请两人去试镜。
宋之以为这一世会像之前那样要等到毕业时的偶然契机,没想到现在一个大馅饼直接砸到了她手上。且不说两人现在的演技如何,有张导的引导和他背后优秀的团队,不出意外,宋之能凭借这部剧一炮而红。
试镜很顺利,许闻洲和宋之分别拿下了男女主角。
期末考试一结束,两人就开始了拍摄。
顾潜暑假要实习,但一有时间就会去看宋之。宋之每次看到他都是无比欣喜的,必然要抱着他说上好一阵的话。
有一次两人在剧组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宋之盯着顾潜的嘴唇,鬼使神差地慢慢凑了过去,快要碰到时,化妆师突然走了进来,宋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临走前,宋之拉着顾潜的衣袖,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心疼道:“你别来得那么频繁,你身体吃不消的。”
顾潜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摸摸宋之的头:“没事的。”
宋之看着顾潜的背影,右眼皮突然跳了跳。
8
下一场是需要吊威亚的戏,道具师帮宋之绑好威亚后就把她升了上去。
宋之看着底下的悬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腰上突然一松,宋之的呼喊卡在了喉咙里,径直掉了下去。
坠地前一刻,她脑子里想的是:好亏啊,好不容易重生跟顾潜谈了恋爱,竟然没接吻就又死了!
……
宋之睁开眼,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是医疗仪器运行的声音。
她这是被抢救过来了,又没死成?
她动了动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抓着。
手上的动静惊醒了趴在她身边睡着的人,那人抬起脸,一颗泪痣闯入宋之视线。
“顾潜?”
顾潜一脸倦色,眼皮下的乌青重得可以直接cos国宝,他看见宋之睁开了眼还开口叫他,倦色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欣喜席卷,他抓着宋之的手,手微微颤抖着,激动地问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哦······我忘了,应该先叫医生,对不起,我太高兴了,你终于醒了。”
宋之第一次看见顾潜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想自己应该是伤得很严重,连顾潜都吓着了。
医生很快来了,检查一遍后告诉顾潜,宋之已经没有大碍了。
医生走之前笑眯眯看着宋之:“这么好的男朋友一定要好好珍惜啊,人家可是寸步不离地守了你半个月。”
顾潜告诉那个医生:“医生,不好意思,我不是她男朋友。”
宋之不乐意了,你人也撩了,额头也亲了,怎么翻脸不认女朋友呢?
她抓住顾潜,质问道:“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你女朋友?”
顾潜愣了一会,迟迟没有说话。
白黎的到来打破了沉默,要不是顾及宋之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她能趴在她身上哭出花来。
“你可吓死我们了,昏迷了半个月,医生当初说不一定醒得来的时候,我特别怕再也看不见你了,那以后谁陪我玩王者被骂猪队友啊?”
宋之:……
等会,王者?
“现在就有这个游戏了?不是还得过两年吗?”
白黎盯着她:“你该不会还没完全清醒吧?”
宋之问:“我现在几岁?”
白黎:“27啊。”
所以,根本没有重生这回事,她只是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里她和顾潜谈恋爱了。
宋之缓缓松开顾潜的手:“对不起啊,我刚刚说胡话呢,你别往心里去。”
顾潜神色已经恢复以往的漠然,“嗯,你好好休息。”
顾潜走后,宋之失神了好一阵,果然,只有在梦里顾潜才会对她露出那些宠溺的神态。
“白黎,你跟我说说,我是怎么被抢救过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9
据白黎说,当时宋之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被判定脑死亡,但在顾潜强烈要求下,尝试了一种从国外引进的新型医疗手法:为患者移植一种芯片进入大脑,再通过语言刺激脑细胞活性,输入的语言会为患者营造一种对应的梦境,等达到某种特定条件时,患者就会被刺激惊醒。
这个特定条件对宋之来说,就是相似的坠落方式。
“医生说,梦境不能太混乱,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顾潜在跟你说话,他也不让我们在场,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才醒了过来啊?”
宋之又一次失神了,顾潜为她营造的梦境,会不会也是他所向往的呢?
尽管前一天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顾潜第二天还是来探病了。
宋之看着他把花摆好,橘子掰开一瓣一瓣放在果盘,再切几片苹果和梨。做完这些,他跟宋之说了声“好好休息”就要走。
宋之抓住他的衣袖,打破砂锅地问:“顾潜,你想不想亲我?”
顾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在梦里没做成的事,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不做多可惜?”
顾潜还是没动。
宋之决定豁出老脸:“你不主动,我就主动啦?”
顾潜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轻柔却认真地说道:“宋之,我喜欢你,从大学开始就喜欢你。”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总是扰乱我心神的你,我以为只要我放着不管,就会慢慢消退。可是后来我发现,你是刻在心里的,随着时间涤荡就越深刻。”
“后来,你进了娱乐圈,我想离你更近,也进了娱乐圈。可你似乎对我不大感兴趣,对我一直都是淡淡的,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你出事了,我才知道原来失去一个人的恐惧会是那么可怕,我告诉自己,如果你能醒,我就跟你告白,如果醒不来,我也一直陪着你。”
“所以,宋之,你愿意接受我吗?”
宋之忍着泪花,用手指戳他:“你真是太讨厌了,要是大学就表白,我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所以,你到底亲不亲?不亲我……”
“唔……”
阳光从窗外洒进,笼罩着恋人拥吻的身体。
往后余生,身边都有你。
作者:霉蛋非蛋
标题:《一觉醒来听说我恋爱了》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