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 发表于 2022-5-13 18:02:26

我和江南有个约会

有人说人生其实是一场单人旅途,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自始至终,没有哪个人能一直陪在身边。
旧朋友不知近况,新朋友不知过往。

我叫江南,一个有着南方名字的北方人。
受名字的影响,我其实对南方一直是向往的。
想象着自己身处在云南丽江的风花雪月中,
有一场浪漫而凄美的邂逅。
在婺源的徽式小屋里,看窗外的烟雨朦胧。
然而我现在才17岁,
我的身体被禁锢在了实验中学高二四班的课桌上。
我的灵魂正在接受一场又一场的灼烧。
我一直不明白,
台上的老师为什么都千篇一律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秃鹫的唾沫星子在不断地喷射而出,
而坐在前排的胖子则是头都不敢抬一下。
哦,秃鹫嘛,是我们的物理老师。
一个毛发稀疏,眼神犀利,走起路来左右摇摆的中年大叔。
至于胖子,昨天还跟我同桌,
可惜学艺不精,上课睡觉被捉了个正着,今天就成了第一排的小可怜了。
我们班分科后大部分人学理,所以只有少数几位同学调到了其他班,而其他班也有几个同学调到了我们班。
我现在的同桌,则是文理分班后,新来的同学,叫什么来着。
我努力思考了一下,张小彦,对,张小彦,很好听的名字,我喜欢。
我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聚精会神记着笔记的同桌。
厚厚的眼镜片下有一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眼睛,
发现我在看她后,她也转过头来看我,我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问号从她头顶飘出。
不知是对我,还是对台上的秃鹫。
我笑了笑,转回了头,嗯,我喜欢的是这个名字,我发誓。
终于结束这场四十五分钟的苦修,迎来了难得的十分钟休息时间。
看来大家都学的很努力,秃鹫一出门,课桌上就趴倒了一片。
看来是场苦战,讲的什么来着?
看着一节课都没翻一下的物理书,我回想了一下,大概是烟雨江南。
管他呢,反正以后也没人会找我问给你一个初速度和加速度,你算一下我家有几套房子这样的问题。
我收了物理书,看了一眼课程表,从面前的一排书中抽出了英语,随便翻开了一页,等待着下一场冥想。
“江哥儿,我受不了”
我闭着眼,感受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向我奔来,然后就是一具肥腻的身体靠在我身上。
嗯,上好的五花啊,绝对是东坡肉的好材料。
我无奈的睁开眼,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胖子。
“木得办法,谁让你一直低头睡,被老梭发现了”
老梭,我们的班主任,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可动起手来能让任何人哭爹喊娘的男人。
口头禅就是,“再犯一次,我就梭死你。”
“谁能跟你似的,抬着头睡觉。”
我暗笑一声,谁都行,就你不行,谁让你胖来着。
胖子还想跟我腻歪,我是实在支撑不住他那壮硕的身体,
于是赶紧说道:‘你去买点零食送给你身后的伍胜男嘛’
胖子不明所以,“为什么给她,我自己都不够吃”
“你傻啊,你收买了她,让她跟老梭说,你上课挡住了她的视线,老梭不就得把你调回来。”
胖子眼神一亮,狠狠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嗷嗷的就跑出了教室。
我无奈,不怕数理化,就怕胖子没文化。
于是,等下一节课开始前,胖子成功的调换了位置。
嗯,跟伍胜男换了位置。
看着胖子那坐立不安的模样,我有些好笑,于是写了张纸条传了过去。
上面写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收到纸条的胖子头都没回,举起右手给我比了一个中指。
我有些惆怅,看来自己的战友暂时回不来了。
“你们俩看起来关系很好啊”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是张小彦。
“哦,是这样,发小,没办法。”
17岁的男孩子就是这样,对于漂亮的女孩子热情似火,对于备选的兄弟嘛,语气就谈不上多好了。
大概是被我的冷酷气质所折服,张小彦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背起了单词。
看起来眼睛都要贴到书上去了。
我算是知道她的眼镜为什么那么厚了。
我对我的英语成绩一直很有自信,小学时100分的试卷我能考八十分,
中学时120分的试卷我还能考80分,我相信,高考150分的试卷,八十分手到擒来。
嗯,就是这么稳定。
于是我偷偷拿出了地理书,对着中国地图开始臆想。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地理是文科科目。
这太不合理了,让他们懂了洋流和气候的规律,然后对着山川和大海吟诗写作吗?
我着了迷似的看着地图上的长江、武夷山、鄱阳湖,想象着自己现在正在飞机上欣赏着那些壮美而又婉约的景色。
突然,我惊醒了过来,手肘被重重碰了一下。
我惊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小彦。
张小彦紧张的瞟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了讲台。
我会意,快速的将下边的英语书放到了上面。
随即抬头看向了正在向我走来的英语老师。
听别的同学说英语老师是第一年参加工作,刚开始教高一,一个学期就将那个班的英语成绩提高了一大截。
学校领导很看好,于是第二个学期就开始教高二。
我生来好像跟英语犯冲,听别人讲英语只需要好好背单词就可以了。
但是我一个连整个华夏历史都能背出来的人,硬是记不住那一串串abcd的排列组合。
我本是对事不对人,我讨厌英语,但不讨厌英语老师。
但是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比我还要矮一头的女老师说起话来,真是软刀子扎豆腐,拐着弯的疼。
所以我叫她周芷若。
因为我喜欢赵敏。
当我连细胞的英文cell都答不上来后,她说的一句话现在还萦绕耳边。
“我从没见过一个学习好的学生像你这样堕落”
很矛盾,想骂人,但又反驳不了。
嘿嘿,我也算学习好。
奶奶的,什么叫堕落。
待到她走到我面前,我已经按照张小彦的提示翻到了正确的页面。
周芷若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若无其事的回去了。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张小彦,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我深谙国人的吃喝文化,坚信最坚固的友谊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于是中午吃完饭后,我拉着胖子来到超市,买了一堆零食。
胖子喜笑颜开,“其实不用这样,我还挺得住。”
我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这不是给我后面的小杜的吗,让他再跟老梭说,我挡着他了,这样我就又可以往后一排了”
胖子信心满满的说,“总有一天,我会买通所有人,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
“啧,我觉得吧,你现在的位置挺好的”
“等那时,我一定会学会抬头睡觉......嗯?你说什么?”
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慷慨激昂的发言戛然而止,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是说,你这样目的性太强了,会被老梭看出来,你得慢慢来。”
我有些心虚。
“哦,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不想让我回去呢”,胖子若有所思。
“嗯,你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让老梭注意到我,看来是得从长计议。”
胖子拍了拍我。
呵呵,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你买这么多零食干什么,你不是从来不吃零食的吗?”
我面无表情的看了胖子一眼,我他妈不吃零食是因为我抢不过你,懂不懂。
虽然我确实不怎么喜欢吃零食。
“你不会是给张小彦买的吧?”
我提着零食的手紧握了一下,你他妈的,考试的试卷上,十个判断题你一个都蒙不对,这事你倒是会蒙。
胖子见我没说话,又自顾自的说道,“张小彦可不会吃这些玩意,人家看不上的。”
我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
胖子贱兮兮的笑着,“还真让我猜对了,真是给张小彦买的啊。”
“她上课帮我挡了周芷若一剑,我要谢谢她”
“哦,是这样,那你这些零食送我吧,你得回去重新买。”
我大感震惊,“你真认识张小彦?”
胖子一脸的理所当然,“不认识啊,都没说过话。”
“那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我偷听到的。”
我打量了一下我面前贱兮兮的胖子,为什么有人能把偷听别人讲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随后换上一脸期待的表情问道,“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在超市,碰见她跟朋友一起买东西,说家里人不让她吃超市里的零食,但是她很想吃巧克力。”
“哦,还有呢?”
“没了啊,其他的我就没听到了。”
我鄙视了一下他,应该是只有吃的你才感兴趣吧。
好吧,巧克力,那东西很贵啊。
等再从超市出来,我手里的零食已经在胖子手里,而我,换成了一盒巧克力。
乖乖,知道贵,没想到这么贵,看着手里这点玩意,我欲哭无泪。
但是男人的尊严告诉我,不能哭。
胖子一脸垂涎的看着我手里的巧克力,说道,“这一盒这么多,不用都给她吧,咱俩吃一点,剩下的给她好了”
我面无表情的拍掉伸来的咸猪手,“你只配吃你手里的”
“嘿嘿,免费的就是香”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等再回到教室,已经是午睡时间。
高中的休息时间格外珍贵,原本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现在也已经被缩减到了三十分钟,听说高三都没有午休。
当然,我是不在乎这点时间的。
小小年纪就实现了时间自由,聪明如我。
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不省人事,只有少数几个还埋头苦战。
我蹑手蹑脚回到桌位上,张小彦也没有休息,而是在看书。
“那个,刚才英语课上,谢谢你啊”
我觉得我的声音比上午张小彦的声音还小。
当然,我这么善解人意,怎么会打扰到同学们的休息。
张小彦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说道,“听同学说你很聪明,成绩也很好,但是为什么不好好学英语呢”
我就说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我学不学英语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没有回答,拿出买来的巧克力,递给她。
“送给你,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靠你了”
“啊!”
她惊呼一声,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
大姐,你眼里的小星星快把我闪瞎了好吗。
“没事,收着,咱们可是同桌。”
看,年轻人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快。
张小彦拆开了巧克力,递给我一块,自己吃了一块。
看着她像是吸了毒一样那陶醉的模样,我有点犯怵。
这玩意不会上瘾吧,那以后岂不是求她办事就得送这东西。
顿时觉得嘴里的巧克力苦涩味更重了。
她吃了一块后,把剩下的包起来,然后又还给了我。
“谢谢,我吃一块就好了,这些你收起来吧”
打我脸不是,哪有送出的东西再收回来的。
“没事,小钱,你敞开了吃,只要以后帮我看着点老师就行。”
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觉得自己的面子暂时还能维持住。
“我不能多吃,家里人看我看的紧。”
我撇了撇嘴,女孩子就是麻烦,什么都要管,连吃巧克力都要管?
见我像是不信,张小彦接着说,“我妈说外边的东西不干净”
哦,我面无表情的又塞进嘴里一块。
“可是我很想吃巧克力,大概是因为我低血压吧”
姐们,我可没问你为什么想吃巧克力。
另外,我瞅了一眼发育远超班里其他女生的她,低血压?逗我呢。
“真的,好几次我上课都觉得脑子嗡嗡的,什么都听不到,像是没了意识。我在网上查了,这是低血压的表现。”
张小彦像是个自来熟,完全不在乎我有没有听。
我也有点愣,什么都听不到,没有意识,这不就是我每天上课发呆时的情形吗。
“可能是你长得太快了,你看你这个子,都快跟我一样高了”
不忍心她自言自语,我插了一句。
“唔,是这样的,网上说长得太快容易出现低血糖的情况。”
这也行?我诽腹了一句。
“嗯,这可能也是你被安排到后排的原因。”
我嘟囔着。
“嗯,有可能,我太笨了,还以为我被老师放弃了。”
张小彦有些后知后觉,“抱歉,不是说后排不好,只是......”
“哦,没事,我挺喜欢后排的”
“你为什么不想学英语呢?”
得,又绕回来了。
高中的时间可以过得很快,对于想要学习的人来说。
当然,也可以过得很慢,对于我和胖子这样的人来说。
好在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坚定的一秒一秒向前走。
终于,我们挨到了高二学期的第一次考试。
张小彦学习很用功,跟我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深谙道家的道法自然真谛,什么都不干,顺其自然就好。
而张小彦则像是个战斗机器,每节课认认真真听讲,认认真真做笔记。
然而考试成绩出来后,我的总分竟然还要比她高一点。
周六是自习时间,也是我雷打不动玩手机时间。
只有这一天,老梭和其他任课老师不会一直盯着我们。
张小彦在改着试卷,而我,在忙着偷菜。
“江南,我能看看你的试卷吗,这道题我实在解不出来”
张小彦咬着笔杆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掏出一叠试卷,“自己找。”
张小彦捧过乱糟糟的试卷,随口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呢”
“天赋,没办法,这是别人学不来的。”
熟悉了以后说话就没个正形。
“嗯,你要是再学学英语就好了,肯定能上重点。”
臭娘们,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我举起手机作势要打她,她赶紧求饶。
皮痒,耽误我偷菜。
“你在玩什么呢?”
“农场”
“好玩吗?”
“好玩啊。”
“你能教我吗?”
“嗯,嗯?”我看着旁边的张小彦,心想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我有手机,也有电脑,但是只能周日玩两个小时。”
张小彦甩了甩她那马尾辫,“所以我没怎么玩过游戏”
在那个年代,一个小姑娘,家里就给买手机和电脑,看样子应该是有钱人了。
当然,我的手机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淘换的二手机。
“你也想玩?”我再次确认的问道。
“想啊,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玩”
“你有QQ号吗”
“有啊”
我将手机递给她,“咱们加个好友先”
她接过手机,片刻后还给我。
我一脸呆滞,竟然是6位的,我靠,真的假的。
“这是你的QQ号?”
“嗯,是我的”张小彦点头道,“有问题吗”
“没有,大佬,请受我一拜”我一脸羡艳。
“我哥给我申请的,我不懂这个”,张小彦笑着。
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哥哥,我心里哀嚎。
我让她登上QQ,强忍着改了她密码的念头,教了她怎么玩农场。
“记得给我浇水,不要偷我的菜。”
“好,我记下了,那你能不能教我一下这道题怎么解啊”
张小彦一脸期待。
我有些头疼,但还是跟她讲了几分钟。
终于在我将要暴走的时候,她悟了。
我强忍着要把她的头摁到书桌上的念头,笑了笑,“别忘了,我的菜”
又发展了一个小弟,我的等级早晚会是第一。
人们说,愉快的时光是短暂的,总会被淹没在平凡的日子里。
我就不这么想,愉快的时光后面会有更愉快的时光。
相较于周六的小打小闹,周日才是我们的重头戏。
因为这一天,是我们的透气时间,也只有这一天,我们才能走出学校,感受那久违的自由。
这次我们行程安排的很满,上午要去网吧,下午去KTV,结束后再去台球桌,最后则是去我们的秘密基地大吃一顿。
然而开局不利,本是五黑的计划由于小杜要陪女朋友,栋要回家给奶奶过生日,结果就只剩下我、胖子和宁爷。
一上午的时间,我们都在疯狂地敲键盘和摔鼠标中渡过。
出了网吧,我都感觉自己的脑门在一突一突的跳。
我心里问候了每局坑我的队友的全家,然后黑着脸跟他们去吃饭。
随便找了一家小店,三人的气氛有点沉重,宁爷还在念念有词,说什么要不是那个叉叉辅助,早就拿五杀了之类的。
胖子则是没心没肺的对付着面里的鸡腿。
我也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干掉面前这碗面。
“江南?”
嗯?听见有人喊我,我循着声音抬头看去。
这是,张小彦?我看错了吧。
“你们也来这家店啊”
我靠,真是张小彦。
此时的张小彦与在学校里的模样完全不同。
摘掉了眼镜,大眼睛也变得有神,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只是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在她修长的身材下衬托的别样精致。
我艰难的咽下了口中的面,这不会是妖术吧。
张小彦来到我面前,笑嘻嘻的说,“咋了,不认识了?”
“哦,你不戴眼镜我真没反应过来。”我强装镇定。
“我带的隐形眼镜,怎么样,是不是看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心想妈的我还以为遇到妖怪了呢。
“你们也经常来这家店吃吗?我也经常来,怎么没见过你们”
张小彦不愧是自来熟,找了个板凳直接坐下了。
跟她同行的还有两个女生,应该是她们之前班里的同学。
“我们是第一次来”胖子闷声闷气的说道。
宁爷则是一直撇另外两个女生。
“哦,这家店的卤味很好吃的,我请你们吃啊。”
说完没等我们发话,就直接对着菜单报了一串我们没听过的名字。
逗我呢吧,不是说外边的东西不干净的吗?
听到有人请吃饭,胖子开心的将手中的鸡腿一口吞下,等着新菜上桌。
张小彦笑嘻嘻的说道,“我跟老板很熟的,以后你们来吃给你们打折。”
嗬,还是个混道上的。
我像是第一天认识张小彦一样看着她,回想起这两个月的同桌生活,好像确实没怎么聊过她,都是她在说我。
“你家住在附近吗”我问道。
“嗯,对呀,离着不远,所以就家里才放心放我出来。”
哦,那以后我得换个网吧了。
我可不想上网的事被其他人发现,谁知道会不会告老师呢。
等到张小彦点的菜上桌,我已经把面吃完了。
中国人天生对酱色的食物没有抵抗力,在我们这个年纪尤其明显。
还没等张小彦发话,胖子和宁爷这俩货已经人手一只扒蹄啃了起来。
这让我觉得很没面子,你俩的面是吃到脑子里去了吧,把你们脑子堵了?
张小彦善解人意,对我笑了笑,“一起吃啊,趁热吃才好。”
说着也让她的两个姐妹动起筷子。
好吧,那我也就不矜持了,面什么的,果然不管饱。
一只猪大约一年可以出栏,一只鸭子也得一个月才能上称。
然而一大盆扒蹄和鸭掌,在我们桌上二十分钟都没撑过去。
看着面前的堆积如山的骨头,我有点恍惚,刚才张着血盆大口拼命往嘴里塞猪蹄的人是我?
再看看张小彦,只是吃了几只鸭掌。
我有些害臊,询问她们是不是没吃饱。
她欣然一笑,“我减肥呢,虽然喜欢吃,但是可不敢多吃”
你都低血压了还减肥?
果然,女生都是不可理喻的生物。
再次问过其他两位女生,见她们都说吃饱了,我起身打算去付钱。
这点脸我还是要的。
“我已经付过钱了。”
张小彦双手托腮,眼睛瞄着我,笑嘻嘻说道。
“哦,我们还有面钱呢?”站起来了怎么好坐下呢。
“我都一起付了,小钱,敞开了吃”
MMP,你不但抢我的台词,还践踏我的尊严。
我见胖子和宁爷在那装死,就只好硬着头皮笑了笑,“等会我们要去KTV,要不,一起?”
一路上我们都昂首挺胸,气势十足,毕竟这次我们身后可是有女生跟着。
中途胖子眼尖,给每个人买了一杯奶茶,哦,每个女生。
宁爷则是偷偷将我们订的小包换成了大包。
少年人的虚荣心,被他俩展现的淋漓尽致。
来到KTV,宁爷做作的掏出那VIP卡,在我俩鄙视的眼神中开了房间。
然后熟练地带着三位女生去了包间。
而我和胖子,则是被派出来买零食和饮料。
不管什么东西,到了KTV里身价立刻就翻了倍。
我和胖子只好背着包,去外边的小超市采购。
虚荣心这东西,只在需要的时候展示就行了。
胖子在超市里东奔西走,而我则是站在卖巧克力的柜台前驻足不前。
同桌的两个月,我大概摸清了张小彦的口味。
黑巧克力是她的最爱,她说喜欢那种淡淡的苦涩味道。
我想起有一次我俩在课间谈论起来。
“巧克力和咖啡的味道很像啊,为什么你不喜欢喝咖啡?”
“那是速溶咖啡。”
“有什么区别?”
“嗯”,张小彦歪着头,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抚了抚她那厚厚的眼镜。
“就像你喜欢一个女孩”
我连忙打断了她,“我可没有喜欢的女孩,我的心是冰冷的,比南极洲的沃斯托站还冷。”
张小彦愣了一下,然后展颜笑道,“我这是比喻。”
而后又继续说:“你喜欢那个女孩的头发,眼睛,蹦蹦跳跳的可爱,还有她生气时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啧吧啧吧嘴。
“然而像风,围着你转,但是你抓不到她。”
“扯淡,我要是追一个女孩,分分钟就拿下。”我当即反驳。
“好吧好吧,那就像我追一个男孩好了吧”,张小彦无奈道。
这还差不多,我抱着肩膀,示意她继续。
她换了一个姿势,头倒在课桌上,
歪着头看我,“我辛辛苦苦追了他几个月,但是突然又来了一个跟他差不多的男生,一样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反过来却在追我,怎么办呢?”
我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试探的说:“两个一起?哪个能成算哪个”
她白了我一眼,“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即使那个男孩再好,也不是他。”
明白了,怪不得喜欢苦的,受虐狂吧你,我暗自想着。
要是我,肯定就跟另外一个女孩一起了。
看着柜台上空着的一栏,我让胖子先带着买好的零食回去。
我则是跑到另外一个超市,看到同样空空如也的柜台,我愣了一下,这么巧?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又跑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买到了那有着浓厚苦涩味道的黑巧克力。
等我气喘吁吁的回到包间,胖子和宁爷正在声嘶力竭的唱着离歌。
三位女生则坐在一旁面面相觑。
这二位的破锣嗓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见我进门,张小彦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她旁边。
在嘈杂的声音中,她贴着我的耳朵,大声问我去哪里了。
我感受着她呼吸的气息在我耳边萦绕,本就大汗淋漓的我脸色更红了一分。
我定了定神,从包里拿出买来的巧克力,递给了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女生总爱尖叫,三个女生在看到巧克力时那声音感觉要比拿着话筒乱吼的胖子宁爷都大。
张小彦眼睛弯的像月牙,笑眯眯的问,“给我的?”
这他妈的不是废话嘛,“嗯,给你们吃,感谢你请我们吃饭。”我假装淡定。
“很贵的吧?”,边问边拆开了包装,拿出两块递给了另外两个女生。
“小钱,敞开了吃”。
好在我跟三位女生的品味差不多,随便唱了几首网络歌曲就收获了她们大片的赞美。
这让胖子和宁爷不爽,嚷嚷着要在台球桌上跟我一决生死。
三位女生还想去商场逛逛,于是约定下次再一起玩。
也不知为什么,原本是我们最喜欢的活动,今天却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再次错失绝杀的胖子将球杆一扔,嚷嚷着今天手气不行。
我抱着球杆冷眼相对,哼,心中无女人,球场自然神,你的心已经乱了。
我瞄准了黑八,嘿嘿,受死吧。
啪,一杆打出。
嗯?我看着在桌上乱跑的黑八,也把球杆一扔,去你大爷的,不玩了。
我们三个无聊的坐在饭桌上,等我们点的菜上桌。
这家小店是我们无意间发现的,在同学们都喜欢去华莱士、沪上阿姨这些地方的时候。
我们几个就喜欢往胡同巷子里钻。
这些巷子中,星星点点散布着几家不知名小店,往往只有这么一两个人,但却隐藏着这座小城最初的味道。
我们与店家已经是老相识,老板是一位中年大叔,与妻子经营着这家小店。
小店其实只是老板家里的一间屋子。
隔壁就是老板一家生活的地方。
老板见我们今天只有三个人,打趣说趁你们人少,送你们几瓶饮料。
我笑着谢过老板,打开饮料跟他们两人喝着。
“我打算去北京学画画了。”宁爷啧吧啧吧嘴,说出了这句话。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
北京?画画?
“我的成绩你们是知道的,高考没戏的,只能走艺术生这条路了。”宁爷认真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艺术生就有戏,平常也没见你有画画的天赋。”胖子调侃道。
“嘿,咱俩半斤八两,你不是还说要去当体育生吗”,宁爷又说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信息。
胖子狠狠的灌了口饮料,“那我也还在这里,又不是去北京那么远的地方。”
“又不是我自己想去的”,宁爷弱弱的争辩了一句。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烦恼,期望着自己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又舍不得乱七八糟的当下。
我是替他们开心的,毕竟高考这座桥,要走的人太多了。
途中小杜带着我们未曾谋面的女朋友前来,顿时让整顿饭增添了那么一丝愉快的气氛。
小杜是我们几人中最帅的,这毋庸置疑,但也是最花心的,这也是世人皆知。
我们见过的他的女朋友凑一起都能组个足球队了,是个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
至于我们几个,不谈也罢。
期中考试以后,班里的名次发生了很大变化。
这是分科后的第一次考试,我从之前的前十名,掉到了16。
文强理弱尤为明显。
而张小彦,则是二十开外了。
回到学校的张小彦又变成了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厚厚的眼镜,长长的马尾,以及,不太合身的校服。
“你为什么不学文科呢?”张小彦探头探脑问我。
“我为什么要学文科?”
“你文科成绩明明要比理科好啊”
“那就要学?”
我的回答让张小彦摸不着头脑。
看她迷惑不解的样子,我只好说道,“我的字写的不好。”
“这也算理由?”张小彦更是惊诧。
我无语,那该怎么说,说我不舍得他们几个?好恶心。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懂不懂你?”我只好说出这句至理名言。
张小彦像是傻子一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时老梭走了进来,本来嘈杂的教室瞬间变得落地可闻,恐怖如斯!
“这次期中考试,有些同学进步很大,当然,也有些同学落后了。”老梭站在讲台上,平淡的话语不含一丝感情。
“接下来,我们重新安排座位。”
像是向油锅里滴了一滴水,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重新排座,这可不妙。
毕竟除了特殊情况,大部分人都跟自己的同桌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
胖子则是向后瞄了我一眼,喜笑颜开。
老梭清了清嗓,教室顿时又变得鸦雀无声。
“本次排座,按照这次期中考试的语文成绩,所有同学现在都出去,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进来选座位,不许交头接耳!”
老梭最后一句话提高了半阶音量。
本还想讨论的众人最终没有人出声。
五十多号人呜呜泱泱站在教室外,等待着老梭的发话。
随着第一个人走进教室,正式开始了这场混乱不堪的排座大战。
成绩好的自然选择最有利的位置,而接下来的自然要靠近成绩好的。
于是就出现了班里前十名都在一个区域的情况。
当然,也有例外。
我是第六个被叫到名字的,虽然总成绩不行,但是语文一直还算我的强项。
进到教室后,我没有犹疑,还是坐在我了我原来的位置。
风水宝地啊!
随着一个个同学的进入,我的这块区域,始终没有人选。
我很淡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反正我等的也不是你们。
第28个进来的是张小彦,她站在老梭旁边,眼光在教室里流转。
“还空着很多,找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坐吧。”老梭的淡淡的说道。
再见,兄弟。
我深知张小彦跟我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应该属于那个核心区域,那里坐着的,才是她的同类们。
而我也觉得她会选那个区域的位置,毕竟,她是真的很努力的在学习。
张小彦没有犹豫太长时间,在众人的目光中,径直向我走来。
我有些紧张的看着老梭,别啊,大姐。
当她最终坐下后,我就放弃了挣扎,老梭那杀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几次,最终没有说话。
“惊不惊喜?”张小彦低着头,小声说道。
“大姐,我要被你害死了!”,我埋怨着。
“你咋不去那边坐?”
“我不喜欢老是换位置”,很合理的答案。
“你不想跟我同桌吗?”张小彦盯着我。
“不是,可是......”我看着她,最终没有说出话。
等到胖子进来的时候,外边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本一脸喜悦的胖子看到我身边的张小彦后,顿时变得哀怨起来。
一步一步挪到我前面,跟怨妇一样白了张小彦一眼,坐在了我前面。
宁爷,小杜和栋也都在附近,好嘛,这整个就跟人那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学霸区,学渣区。
当最后一位同志走进教室后,老梭看都没看就直接走了。
教室里顿时又变得生机勃勃。
“什么情况?”胖子回头看我。
我耸了一下肩,表示自己也很无辜,胖子转头看向张小彦。
“啊,我没想到你要回来,不好意思啊,占了你的位置,你不会生气吧。”看着张小彦一脸比我更无辜的表情,胖子悲愤欲绝。
“江南呐,不地道啊。”小杜在一旁阴阳怪气。
宁爷和栋也像发现了瓜一样看着我。
“拜托,大哥们,你当我是兔子啊”,我开口辩解。
张小彦像是没听懂,“什么兔子”
“他是公兔子,你是母兔子,你俩是一对兔子。”胖子恶狠狠的说。
我没有辩解,我发现我是个没有底线的人,开玩笑嘛,开心就好。
张小彦则是脸色陀红,弱弱的争辩,“你才是兔子。”
我长叹一声,你还不如不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我们高一的时候。
我们几个自成天地,上课时插科打诨,下课时大闹天宫。
当然,这次多了张小彦。
有很多时候我看着张小彦在努力的学习,就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我们在耽误这个女孩。
老梭跟我们强调了很多次,学习不看天赋,看努力。
这点我嗤之以鼻,努力可以缩小天赋的差距,但绝对无法抹平这其中的沟壑。
我很明显的感觉出,张小彦不适合学理。
每次看她绞尽脑汁去思考一个在我看来简单不过的题目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花儿”,我拍了拍她。
张小彦把眼神试卷中抽离出来,茫然的看着我,“什么?”
“你为什么会选择学理呢?”
像是回神一样,好大一会她才有点反应,“喜欢”
“你喜欢学理?”,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张小彦正了正眼镜,“怎么,不可以吗?”
“没有,但是你看,结果很明显,你不适合。”我指了指她错误百出的试卷。
“你不同样也是文科比理科强,那你为什么学理?”,她反问我。
“你跟我不一样,我就算学理也能考个本科上的,但是你不行。”我耸了耸肩,无意伤人啊。
“是这样啊”,她伸了伸肩膀,坐直面对着我,“那你跟我学文去怎么样?”
“嗯?”
“我觉得你学文比较有前途”,她肯定的说。
“额,现在是在说你呢,怎么又绕到我身上了”,我不忿到。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她学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夏天的风有着年轻人的秉性,倔强而又炽热,吹动着教室里不安分的我们。
我和她在一次次与老师的斗争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而我的课桌里,也始终有着一盒巧克力。
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高考。
可很快,就迎来了变化。
先是宁爷,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毫无征兆的离开了。
当他父亲将他在生物课上接走时,我们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
等我们再联系时,他已经在去往北京的路上了。
从此,宁爷的位置就空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来了。
接下来,就是胖子,他真的加入了校体育队,要以体育生的身份进行高考。
然而,这次的学校却一改往常的规定,决定让所有的体育生单独成立一个班,好统一管理。
当胖子恋恋不舍的收拾东西时,我还跟他开玩笑,说你平常可以来坐坐,反正也没有人愿意来你的位置。
接下来的事,其实我早有准备。
早自习,是我一直以来补充睡眠的时间,在这熙熙攘攘的环境里,我睡得格外安稳。
我喜欢这样的氛围,背书的,聊天的,唱歌的,睡觉的,互不打扰。
“江南,跟你说个事。”
我迷迷糊糊听到张小彦在我旁边嘟囔。
我一脸的不悦,眯着眼看她,“你最好有大事跟我说,不然我起床气会很重。”我威胁道。
“不知道算不算大事”,张小彦一脸忧愁。
“怎么了,说来听听”
“我可能要回七班了”
七班,文科班。
高二上学期结束后,所有的学生还能再次选择学文还是学理,就是为那些适应不了当下环境的学生准备的。
我没了睡意,终于还是来了。
“你应该回去的,学理确实太为难你这CPU了”,我笑着指了指她的脑袋。
她恼怒的将我的手拍掉,气呼呼的说,“你是不是盼着我走。”
“天地良心啊,我可是一直希望你留下的,不信你摸摸我的心,看有没有说谎”,我毫无廉耻的夸张大叫,这招对她杀伤力格外大,通常这时她只能咬牙切齿的让我滚。
然而这次,张小彦毫不避讳,手贴在我胸口上,好像真是在辨别我有没有说谎。
我笑着拍掉了她的手,问道,“是年后走吗?”
“嗯,年后”
“那这不还有一个多月,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啥意思?”
“周日去搓一顿,我请客”,我眉飞色舞的盘算着。
“是去你们的秘密基地?”,张小彦一脸好奇的问。
“嗯,现在你是我们的人,算你入伙了。”
“好啊好啊,那我请你们吧”,她雀跃道。
富婆就是豪气。
北方的季节从来不令人满意,夏末过后,秋天只是稍微驻足观望了几天就匆匆而去。
但这对我们来说好像从来不是问题,言出必行是我们这个年纪少有的品质之一了。
于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周日,我们如约而至。
宁爷走后,为了填补五黑的空缺,我在班上又发展了一位肝胆相照的兄弟—斌子。
我们志同道合,于是此次他也出现在了我们的饭桌上。
张小彦还没到,为了不让她尴尬,我让小杜喊上了她女朋友,这该死的温柔啊。
正当我们打屁吹牛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她。
“我在运动城这里,忘记带伞啦,你能不能出来接我一下?”,我开了免提。
“我去接你好不好”,胖子厚颜无耻的揶揄道。
张小彦听出了胖子的声音,嘲讽道,“不行,你太胖了,伞都乘不下你”。
随后斩钉截铁的说:“让江南来接我”。
“切,我还不愿出去呢”,胖子的反击相当无力。
我挂了电话,随手拿起一把伞走了出去。
“记得回来”,胖子在我身后坏笑道。
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让张小彦前来,只是开心我们的家庭又多了一位成员。
少年人的愁滋味,被记在古诗上,还要我们默写并背诵,可那是谁的愁绪。
我撑着伞走出巷子,来到运动城,远远就看见张小彦在向我招手。
一条白色碎花裙加一个米黄色的毛绒外套,在这灰暗的天色中显得愈加鲜艳。
我快步上前,与她同挤在一个屋檐下,像往常一样埋怨着:“你是猪脑子吗?出门不看天气的?”
她俏皮的嘟了嘟嘴,大眼睛眨呀眨的,没有反驳。
也不知为什么,一旦出了校门,我就拿她没有办法。
她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抓住我的弱点,让我无从下手。
看着她装可怜的样子,我没好气的说,“过分了啊,知道的咱俩是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情侣呢”
“没关系,我不介意”,张小彦蹦蹦跳跳在旁边卖萌。
大姐,你一个一米七的女生在这跟个打桩机一样跳啥呢?
我不再跟她拌嘴,撑着伞让她进来,打算回去。
“等一下”,她叫住了我,指着对面的服饰城,“我想先去那里逛逛。”
我刚想骂娘,她又开始了嘟嘴眨眼蹦蹦跳。
我坐在服饰城的沙发上,看着她在衣架中间来回穿梭,不禁有些头疼,作孽啊,刚才我怎么就没说出话来,等会回去一定会被他们耻笑的。
我正在想怎么跟他们解释比较好,张小彦就从那奇奇怪怪的一堆衣服中选出了两件,站在我面前,对着自己比划,眼神询问我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嗬,红配绿,赛狗屁。
见我摇了摇头,张小彦切了一声,又钻进了衣服架子中。
不一会儿,她又站在了我面前,这次,她手里的衣服变成了两顶帽子。
还没等我说话,她不由分说的将我从沙发上拽起来,将其中一顶扣在我头上,自己则戴上了另外一顶,拉着我来到镜子前,左右比划。
“不错嘛,挺像样的”
不知她说的是我还是自己,我有些不适应,帽子和她过分的亲昵。
我闪身到一旁,将帽子摘了下来,嘟囔着,“很一般吧,没觉得怎么好看。”
她眼里的笑意不减,不管我的反应,伸手拿走了帽子,去收银台结账。
出门后又将那顶帽子扣到我头上,并威胁说要是敢摘下来就去告诉老梭,我们偷去上网的事。
然后又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我都要走了,今天就听我的,好嘛”
我知道她不会去老梭那告状,但也真是受不了她这假模假样,只好一言不发撑着伞,示意她赶紧走。
张小彦欢欢喜喜的将自己的帽子戴在头顶,钻进了伞里,雨下得并不大,落在伞上滴滴答答。
当我们来到小店后,不出意外遭到一通嘲讽,我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早已免疫,甚至还得意洋洋的正了正我的新帽子,蔑视的眼神看了一圈,你们有吗?
张小彦则不像跟我一起时那样精明,傻傻的站在众人中间,红着脸任由他们嘲笑。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没人说起离别,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些伤春悲秋。
平凡的日子还在继续,上课,发呆,聊天,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你以后打算去哪上大学?”,我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目标呢,得看回去以后成绩能不能上来吧。”
“这怎么能行,得先有目标,才能想怎么实现不是?”,我声音高了起来。
“嗯?是吗?可是我真没关注这一点。”,张小彦奇怪的看着我。
我侧了侧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比如你想考清华,那你就朝着清华的分数线努力,这样才能知道自己差多少?”
“有道理,但是我真没有目标,你呢,你的目标是哪个学校?”,张小彦反问我。
“南昌大学!”,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没听说过,那是哪?”
“江苏”
“你要去江苏?”
“对啊,我要去江苏。”
见我一脸肯定,张小彦有些吃惊,“离家很远唉。”
“难道上大学还要在这里吗?”,我反问道。
“可是,也没必要这么远吧。”张小彦小声反对。
“傻了吧你,你指的远,是地理意义上的远,不是时间意义上的远。”
“有什么区别?”
我有些无奈,找出被我翻得破破烂烂的地理书,摊开中国地图,指着给她看。
“我们这里离着南通有1200里路,看起来很远,但是如果坐高铁,只需要4个小时。正好,咱们这里刚开通了高铁站。”
“江南,总是听你说南方怎样怎样,你去过南方吗?”张小彦看着地图,没头没脑的问。
“没去过,但是以后肯定会去的。”
“万一南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怎么办?”,他抬起头看着我。
“那我也要亲眼去看看”,我坚定的回答。
“是这样啊”,张小彦点了点头,重新低头看着地图。
“要不你也来吧,咱俩一起”,我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一起什么?”,张小彦扶了一下厚厚的眼镜。
“额,一起上学啊,咱们俩一起好有个照应。”,我厚颜无耻的说道。
“哦,是这样啊,为啥是我”
“不止你啊,我还跟胖子、宁爷、小杜他们都说了,但我觉得他们都没戏,只有你能考上。”,我一本正经的编着瞎话。
谁管他们死活。
张小彦甜甜一笑,“好呀,到那时候,你能带我出去玩吗?”
“没问题啊,我早就有了一份计划清单了”,我几乎脱口而出。
又从书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给她看。
苏州锦溪古镇。
河池巴马。
南浔古镇。
江西庐山
……
笔记本上是我梳理很长时间,整理的一份清单。
上面的每一个地点,都是我梦里都想要去的地方。
这个年纪,有些人已经明白自己的人生意义,可也有的人,还在做着别人不懂的梦。
张小彦翻看完了整个笔记本,惊叹道,“江南,你要是学习也这么认真就好了,一定能考重点。”
有时我真想把她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机关,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重点上去。
“你很想考重点啊?211还是285?”,我语气不爽。
张小彦一如既往地大条,“是重点就行。”
“南通大学可不算是重点”,我语气更加不善。
像是听出了我的揶揄,张小彦又开始了她的绝学,“哎呦,是不是重点无所谓啦,只要你在就行了。”
我没好气道,“我肯定是在的,就怕你考不上。”
有些时候其实我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我的笔记本里明明都是我一个人的旅程,可不知不觉间,却希望有另外一个影子在我身旁。
高二上学期很快就走到了结尾。
在经过了两天的期末考试,加上老师们两天的批改卷子,终于,在周五的这一天,迎来了我们回家探亲的日子。
对于寄宿学校里的学生来说,大概放假的那个清晨,是最能让人清醒的。
当然,像张小彦这种走读生是体会不到我们的这种心情。
这天早读,我没有再瞌睡,而是拿出了她珍藏已久的歌本,轻轻的哼着。
天知道为什么高中生还有人手抄歌词,虽然我也挺喜欢许嵩。
张小彦一边背着化学方程式,一边听我唱歌,也不知道她能记住哪种。
“2HCL+CaCo3……你唱歌很好听啊”,张小彦摇头晃脑,突然冒出一句。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哎,大哥,跟你说话呢”,张小彦见我没反应,用胳膊捅了我一下。
“听到了听到了,你不好好背你的书,打什么差”
“不背了,以后跟我没关系了”,张小彦将化学书合上,抽出了英语书放在桌面上。
“也是,以后咱俩可就不是同桌了”,我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很开心?”,张小彦斜眼瞅着我。
“我很伤心,舍不得你走,但是这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哼,太假了,你明明就是希望我赶紧走。”
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好死不死的提这个干什么。
“你说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有些无奈,“大姐,七班就在隔壁楼,你又不是去另外一个城市,怎么就见不到了。”
“那之前你见过我吗?”
“这,这也算问题?就算我以前见过你,但是那个时候我都不认识你,见过和没见过有啥区别?”,我被她这个问题搞得有些蒙。
张小彦语气有些低落,“有区别,书上说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一生见面的次数是一定的,如果之前浪费了很多次,那以后见面的次数也会变少,谁知道这一次不会是最后一次呢”
完了,一个美好的早上又没有了,我心里哀叹,真是作孽。
眼看着这姑奶奶就要哭出来了,我却在一旁阴着脸说不出话。
关键时刻,还是老梭登场救我于水火之中。
期末成绩出来了。
讲台上,老梭那万年不变的阴冷眼神扫过全班,然后慢条斯理的拿出一张成绩单,幽幽的说道:“这次期末考试,咱们班的成绩不太理想,名次进步的有9位同学,后退的却有22个,一会看完排名,后退的学生自觉来我办公室,其他人就可以放假了。”
我心里一紧,靠,不会吧,我可千万不要被留下啊。
随后,老梭不紧不慢的将那张成绩单贴在了黑板上,然后就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争先恐后的向前挤去,小小的讲台上一时之间站满了人。
我很自觉地坐在原地,没办法,向我们这种坐在后排的同志,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随着一声声欢呼和一声声哀叹,讲台上的人逐渐变少,也有几个八卦选手从头开始品头论足,谁谁谁进步啦,谁谁谁退步啦,一惊一乍,像极了村头的大爷大妈在议论隔壁村的寡妇。
我拽了拽发呆的张小彦,“走吧,上去看看。”
张小彦脸色黯然,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了”,而后仰起头眼色朦胧的看着我,痴痴的说:“我以后可是文科生了”
这天天气晴朗,这天阴郁连绵。
由于要赶车的原因,最终只留下了张小彦一人收拾东西,不知道她眼里的泪水有没有人能看的见,而我也只能答应她,假期里会找她玩。
一个小时的车程,枯燥乏味,但随着离家越来越近,我之前的糟糕情绪也就随之消退了。
时下年节将近,在城市中难以觉察的年味在小镇上却肆意挥洒,马路上到处都是卖年货的小贩和穿着大红外套的小姑娘,真好。
下了车,我直接找了一辆摩的回家。
大概所有的独生子都是这样吧,要么极为独立,要么就是传说中的妈宝男,嗲嗲女。
庆幸自己是前者。
北方的冬天实在冷了些,所以爸妈在房子前又用钢架和玻璃搭了一个阳光房,可以挡风,又可以晒太阳,不至于冷的时候连门都出不去。
到了家后把行李胡乱的丢在自己的房间,就躺在阳光房的沙发上晒太阳,等着我爸的辣子鸡和红烧肉出锅。
“这次考试怎么样?”,我妈洗了一个苹果给我,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这样的情形我早就在回家之前演练了一百遍了,也看似随意的答了一句,“还行吧,考个大学是没啥问题。”
不要说自己进步还是退步,这对我妈来说没有意义,她向来只看结果,如果我要是说自己进步了好几名,但是结果还是考不上,那估计又是一顿数落了。
“大学也分好坏,好好学,考个好大学,以后找工作也容易”,看样子对我还算满意,也没过分的追问。
“菜好了,吃饭”,厨房里传来我爸的声音。
在我们家有个很独特的现象,那就是如果第一个人坐下拿筷子是用左手,那剩下的两个就会都用左手,反之就都是用右手。
小时候我就问过我妈,为什么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左撇子,我妈说是缘分。
我深以为然,也希望能碰到这样的缘分,但是自从上学到现在,我都没能碰到一个左撇子的女生。
可能我的缘分还没到吧。
吃多了学校的饭菜,再吃我爸做的饭,就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同样的食材,为什么到了学校食堂的厨师手里就能这么难吃,我一直不理解。
一顿饭下来,我已经撑得不能动弹。
接着又回到沙发上,晒着太阳消化食。
人在天黑的时候容易睡着,但是在太阳下也很容易睡着。
在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
掏出来看了一眼,便没了睡意。
是张小彦的QQ消息,我打开了QQ。
“跟班主任谈过了,我下学期开学就直接去七班,不回去了。”
“课桌我都收拾了,在桌洞里还有一些我留下的东西,送给你了。”
“你答应我来找我玩的,别食言!”
“江南,你可一定要来!”
关了手机,闭上眼,感受着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心绪不知去了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回了一句。
等我!
冬日里小镇上没有什么可玩乐的,凛冽的寒风将人们死死地关在屋子里,天色一黑整个镇子就没了声响。
晚饭后跟爸妈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却有意无意的看着手机。
七点刚过,我的农场就有了新的消息。
张小彦来给我浇水了。
“放假了你爸妈还管你不让你玩手机和电脑吗”
我在QQ上问她。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信,“爸妈给我报了补习班,我要重头学文科的,肯定不能闲着”
“也对,你现在比人家可是整整少学了半年。”
“没关系,我看了一下你说的南通大学的分数线,文科线不算很高,我觉得自己没问题。”
“真不上985,211了啊?”
“想上也得能考上不是”
“也对,你这么笨,指定没戏,跟我去南通就行了”
“你才笨”
......
随后的日子里,白天里百无聊赖的我会窝在家里跟爸妈一起看电视,做做家务。到了晚上,会准时与张小彦聊天。
两个小时的时间,承载了我一天的愉快。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年后。
大年初六,是我们约定好的日子。
这一天,我们几个从不同的地方一起出发前往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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