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总相逢
山水总相逢金盆洗手后,我成了一名某短视频平台家庭主妇播主。
主要拍摄做饭日常。
有一天剁骨头时,我不小心敲碎了手上的玉镯。
我没怎么在意,转头把碎成两半的玉镯拿厨房纸随便包了一下,丢到了垃圾桶里。
第二天我带着尚美巴黎的手镯出现在视频里。
没想到却因此爆红。
01
三年前,辉耀帮的二把手,杀伐果断的何璐璐,留下一封辞职信后,从此销声匿迹。
三年后,大家怎么都想不到,曾经赤手空拳以一敌十的传奇女人,已经嫁为人妻,洗手作羹汤。
我嫁给曹秀川已经2年,做美食短视频1年。
可能是因为我并不露脸,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做菜,所以流量一直不温不火。
即便如此,我也攒了两百来个活跃粉丝。
不同于其他家庭主妇的做菜视频中的精致菜肴,我一直秉承着极简原则。
能用调料包的就用调料包,能用机器的就用机器。
什么营养搭配什么精致摆盘,能吃就行了呗。
但有一点我坚持自己来,那就是处理食材。
无论是杀鱼还是剁骨头,我都坚持拿回家自己处理。
不是不相信店主,而是先前落下了职业病,每隔一段时间不砍点什么,我手就痒痒。
这天我照常拎了半扇排骨回家,8斤的猪排,按照我家的饭量应该能吃四顿。
镜头给到墙上,挂着我常用的一些刀具,新入手的砍骨刀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出。
类似斧头的造型,上半截纯黑的刀身,做了艺术性的流水纹路,刀刃线条流畅且锋利。
我熟练地用手在刀刃处淋了点水,然后在磨刀石上正反磨了几次,再用柔软的棉麻布将刀屑拭去。
在空气中虚砍两刀,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嗯,重量合适,气势正好。
先将排骨根根割开,再三根为一组剁成小块。
砍骨刀轻松斩断骨骼,在敦实的实木菜板上发出气势恢宏的声音。
我剁得正开心,手上的玉镯撞到了刀身,壮烈的碎成了两半。
这玉镯是之前逛街的时候,曹秀川非要让我买点什么的时候,我随手一指,进了家玉石店,花了两分钟决定买下的。
想着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随便抽了两张厨房纸,把碎镯子包了包,扔到了垃圾桶里。
剪视频时,我一般都图省事,没怎么剪辑,把明显离开镜头的部分删掉,加个配乐就发上去了。
晚饭是豆豉蒸排骨、糖醋里脊、辣子鸡丁、鱼香肉丝、清炒油菜、凉拌笋丝再加上椰子鸡汤。
我跟曹秀川还没有孩子,但我基本每顿都会做至少四个菜。
可能是我在厨艺方面天赋异禀,也是之前职业的便利,我在切菜备菜方面十分利落。
习惯了做菜之后,一顿只做两三道菜实在是满足不了我的工作需求。
所以当我第三天做了六菜一汤之后,曹秀川跟我两个人实在吃不了这么多,求着家里的阿姨和司机一起吃了。
曹秀川注意到我空荡荡的手腕,问:“璐璐,怎么没有带玉镯?”
我忍不住向他抱怨了一下。
玉镯太晃了,影响我发挥,还很脆,容易碎。
曹秀川点头,懂了。
吃完饭去露台吹风消食,他把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是一个白金手镯,造型是我喜欢的简单设计,整体只有一个卡扣设计,让手镯看上去没那么单调。
但这镶满钻石的一圈,显然是属于曹秀川的暴发户式审美。
“这个比玉镯更能贴合你的手腕,之前就买下了,但是看你还挺喜欢那个镯子,我就没有给你。”
曹秀川说完还掩饰性地喝了口茶。
他知道如果玉镯还在,我肯定会拒绝这个略显浮夸的手镯。
但此时我把镯子戴在空荡荡的手腕上转了一圈。
意外地没有很排斥,“还可以。”
听到这话,曹秀川立刻开心地像个即将开屏的大孔雀。
不是我不领情,而是带太多首饰实在是影响我去菜市场抢菜的速度。
曾经因为手链挂在了一个大姨头发上,导致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被别人买走。
也曾经有个摊主认出了我手链的品牌,大声喊着什么“哟看您带着大几万的手链怎么还亲自来买菜啊”,我只能一边说着“淘宝买的假货”一边厚着脸皮拎着抢来的五个新鲜番茄穿过人群撤退。
如此几次之后,我只肯带看不出价格的玉镯。
实在架不住某位孔雀围着我开屏,也是习惯了手腕上有点重量,我没有摘下这个手镯。
但没想到还是给我带来了麻烦。
02
第三天晚饭后,我照常在露台上休息消食。
单脚踩着花坛边缘,手肘靠在栏杆上。
远方的夕阳渐渐落下,空中吹来初秋凉爽的风。
我深吸了一口指间夹着的烟,再缓缓吐出。
略微杂乱的思绪随着尼古丁一起排出。
这样平静且脚踏实地的生活,实在是太好了。
回头见到曹秀川拿着我的手机走过来。
心情很好的我,本来想久违地跟他一起逛逛街。
但曹秀川一脸心虚地把手机递给我,说:“你先看看手机吧。”
我迟疑地接过手机。
一秒一次的震动,差点震得我把手机甩出去。
短视频应用不断发来收到点赞的消息。
难道我这颗埋在沙滩里的珍珠终于要被人发现了吗?!
我略微颤抖着手点开APP,昨天上传的视频,观看量已经超过了60万,点赞量已经超过了两万而且还在增加。
正当我为终于有人认可我的厨艺而开心时,不断增长的留言给我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哇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尚美巴黎的手镯吗?]
[你没看错,我查了一下,六位数……]
[带着六位数的手镯杀鱼……]
[不知道你们看没看,昨天这姐姐镯子碎了,随手就丢在垃圾桶里了]
[富婆姐姐求包养!!]
[叫什么姐姐,夫人,杀鱼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动手了,让老奴来吧!]
……
曹秀川看着我表情逐渐僵硬,拉着我坐到旁边椅子上。
我又看了一会儿,将还在不断震动的手机放在桌上,甩了甩被震麻了的手,一口干了已经放凉了的茶。
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火了总比不火好。”
曹秀川夸张地拍了一下手,“璐璐,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我敢保证你做的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他们都吃不到罢了!”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又叼了颗烟在嘴上。
曹秀川马上心领神会地拿起打火机,给我点上烟。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我伸手挥了挥,加速烟雾散开。
“反正好吃不好吃你都得吃,没啥。”
曹秀川眉开眼笑,“真的很好吃的啊,你是懂我的,我这么挑剔的人,不好吃的东西根本吃不下的。”
这是实话。
回想我刚开始下厨的时候,少放了一点盐都能被他吐出来。
被他挑挑拣拣一个月后,我终于用调料包打开了我们俩新世界的大门。
直接按照说明书全部整上,做菜再也没有烦恼。
然而曹秀川作为一名地道的富n代,表示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用调料包这种没有营养的方式做出来的菜。
我只好拿着我的砍刀一边削苹果一边劝他,还是吃吧,不然今晚就要饿肚子了。
他从善如流地听从了我的建议,含泪把那一盆水煮肉片吃的干干净净。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对我的做菜方式提出异议。
手机还在震动,我忍着手麻关掉了消息提醒,又去看了看评论区,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回复。
[这菜做的也没有技术含量啊,怎么全是调料包。]
[作者回复:因为调料包简单方便还好吃]
[不瞒你说我就是因为调料包才关注姐姐的,因为这是少数美食类视频里我真的能学会的菜]
[说能学会的那位,姐姐的刀工你真的能学会吗?]
[今天这个鱼切得晶莹剔透,昨天的骨头剁的整齐小巧,之前有一次说要涮火锅,徒手切牛肉卷,每一片都很薄且均匀……]
[求姐姐出一期切菜教程吧!]
[作者回复:多练练,大家都能切的好。]
[要不姐姐分享一下厨具?]
[对,我看中那口铁锅很久了]
[话说姐姐的砍骨刀好帅好想拥有]
[提醒大家,同款砍骨刀在某宝有四位数……]
简直是我回一句,评论区能回十局的速度。
我掐了烟,正准备专心回复,就见到之前砍骨刀的品牌给我发来了合作的私信。
曹秀川在一旁看着,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璐璐真厉害啊,这就可以带货了呀!”
带货吗?这个刀除了我还能有人买?
曹秀川激动异常,“太好了,璐璐,以后就算我被公司开除了你也能养我了!”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谁家公司老板会被自己公司开除啊?!”
03
这一晚简直过得惊心动魄。
先是被“我的做菜视频火了但不是因为我做菜好”的事实暴击,又听到了“曹秀川在开会时因为多次跟59岁高龄的董事顶嘴终于把大爷气进了医院”的故事。
“不是,”我气极反而想笑,“你几岁了啊?还跟个大爷过不去。还有你怎么回来的时候不说啊,咱们不得去看看他吗?”
曹秀川扣了扣手指,期期艾艾地说:“他看到你又该加重了,是他先说我不该跟你结婚,我才回他不跟你难道跟他吗?他才晕过去的……”
我倒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也快晕过去了。
“咱就是说,你这小嘴叭叭得咋这么欠呢?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了行不?”
“没事,他就是昨天吃的全素餐,低血糖了而已,救护车还没到就醒了。”曹秀川继续扣着手指狡辩。
深感实在不能指望这位猪队友了,我开始跟商家对接带货的事情。
过了两周左右,我的视频流量基本稳定了下来,挂在商品栏的砍刀和铁锅竟然也有了两位数的交易量,但我却更加焦虑。
因为曹秀川的秘书今天向我告状,说是曹秀川又把那位董事大爷送进了医院。
这次不是因为他嘴欠了,而是因为他想向大爷证明我是一位“贤妻良母”,所以颠颠地举着手机跑到大爷办公室,把我做的东坡肉、葱烧海参、油焖大虾、海鲜粥等照片一张一张给大爷看。
大爷因为高血压已经控制饮食很久了,在曹秀川一声声“好吃”中,终究着了高脂肪高嘌呤的道,中午骗老婆出去应酬实则按照年夜饭的标准大鱼大肉了一顿,下午就成功飚着160的高血压坐着120去了医院。
“求求您让曹总悠着点吧!”小秘书的哭腔都快出来了,“张董明年就引退了,可别在这时候出事啊!”
我:“……我尽量。”
毕竟当初我们俩的婚姻是不被任何人看好的。
尤其是公司利益集团的人。
一个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富家子,一个是住在城中村里不知道来历的野丫头,怎么看都不可能认识,更别提结婚了。
可是命运弄人,我们不仅认识,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我从遥远的东北一路南下,来到这个城市,租了一间城中村中最便宜的一间隔间,准备在这里长住。
第一次与曹秀川遇见,是在包子铺的摊位上。
本来一觉能睡到中午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早晨五点就醒了,而且毫无睡意。
醒都醒了,我决定这天过的健康一些,所以来到了巷口的包子铺准备吃早餐。
早晨六点窄小杂乱的包子铺,本应该是热闹的时候,却只有一桌客人。
曹秀川穿着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坐在四个面色不善的人中间。
所有路过的人都目不斜视,老板也努力放轻手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在蒸笼面前站定,淡定地点了屉包子配馄饨。
老板好像是被我吓得不轻,哆嗦着回头看了看他们,没人说话,他才冲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我点了根烟,瞟了一眼他们。
四个人都阴郁地斜睨着看我,只有曹秀川像个笨蛋,瞪着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眼,委委屈屈地盯着我看个没完。
我看了看与他同桌的人,心里暗笑,南北方混道上的气质果然统一。
正对着我坐的大概是他们的大哥,注意到曹秀川的目光后,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了嘴,踱着步向我走过来。
我还在淡定地抽着烟等着两屉包子,他可能是看我好欺负,直接过来把我的烟掐了。
“你,任丝他?”
我挠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不任丝诶。”
大哥脸皮还挺薄,我就学了他一句话,他就轮着包子铺老板的擀面杖过来了。
瞄了一眼墙角闪着红点的监控,我握着他的手顺势一个转身就把他胳膊卸了。
静了三秒后,大哥“啊”的一声叫开了,他的三个小弟也冲过来了,我拿起大哥丢下的擀面杖挨个敲头。
他们四个瘫在地上各叫各的,我给老板塞了两百块钱,拎着我的馄饨和包子往回走。
曹秀川也没有傻到家,踢了一脚大哥之后,踉踉跄跄地跟着我回了家。
我一边嚼包子,一边把手机丢过去让他联系人接他。
这里估计是住不下去了,又得找新房子。
啧,真烦。
按理说我现在的情况是最需要低调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包子铺看到曹秀川时,总感觉要是不救他,他就会哭出来了。
当然,这很可能是我的错觉,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说哭就哭呢。
曹秀川打完电话进来,就看到我坐在床上踩着茶几抽烟。
“谢谢你救我,你真的好帅啊!”
我抽着烟冲他笑了笑,没说话。
他就一个人在旁边叨叨:“真的吓死我了,昨天晚上我下了班刚出电梯门,就被他们套住麻袋丢上了车,一路上竟然没人帮我!还好你看到了我的求救信号,要是你也转身就走的话我肯定会哭出声的!”
看着他噼里啪啦闪着光的眼睛,我呼出一口尼古丁,没忍住问他。
“你是智障吗?”
曹秀川白皙的脸委屈地皱成了冬瓜样,“真的很可怕啊!”
我打了那位大哥,曹秀川怕我会被盯上报复。
于是他识相地给我安排了住处。
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小别墅。
我只当他是个有钱的、感恩的人,心想着反正我是他救命恩人,就算他说要把房子过户给我也是应得的。
开始他给我送了一个星期的衣服和首饰,都被我皱着眉拒绝了。
我是不可能会用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和首饰的,虽然知道那些挂在二手网站上也能买个好价钱,但我并不缺钱,或者说我不知道要来了钱要怎么用。
我只想要这个小房子,以后一辈子住在这里而已。
曹秀川后来每天给我变着花样送饭吃,我也不客气,毕竟这个小区点了外卖都得走个一千米去门口拿,有他这个跑腿小哥给我送过来实在是方便。
住在这里的一个月,我像个穴居人一样,日常就是追剧打游戏,再没有踏出过门。
结果某天晚上,他下班了之后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喊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在下还是以身相许吧”,住了进来。
本来想说这是我家你滚出去,但这房子又确实是他的。
我一忍再忍,实在是没忍住骂他。
“你是智障吗?”
04
关于曹秀川为什么会看上我这件事,我开始时比任何反对我们的人还迷茫。
他对我的感情,来得快如闪电、无从所起又一往情深。
最多的时候,他一天求了八次婚。
后来我终于被他放进饺子里的戒指硌断了牙齿,去补牙前我捂着肿起来的脸眼泪汪汪,补了牙之后他捂着头泪如雨下。
姐牙齿很脆,但姐拳头很硬。
“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你都不了解我这个人。”
曹秀川放下头上的冰袋,转而严肃地握着我的手说道:“当时你挥舞着擀面杖,敲在他们头上,也敲进了我心里。”
我翻了个白眼,“你是智障吗”五字真言马上又要脱口而出。
“我不是智障,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曹秀川一脸被伤害到的表情,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渣男。
“好好好,你是真心的,”我决定不跟智障理论,拿出事实说话,“可你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吗?搞不好我可是你最恨的那种人。”
他歪头表示不解。
我找到本地公安局的公众号,翻出“成功打掉3个黑恶势力”的文章拿给他看。
曹秀川:“警察好啊,觉悟高身手好!”
我:“我是被警察打掉的那边。”
曹秀川:……
曹秀川:“那你杀过人放过火?”
我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收收保护费,跟别的帮派争一争地盘。
曹秀川:“还是你做过电信诈骗?”
我更加果断的摇头,我们耀辉帮秉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帮规,从不做这种间接伤天害理的事。
曹秀川:“而且你现在金盆洗手了嘛!”
我想了想然后点头,这倒是事实,但我不能被他带着走。
我:“但是现在的我不能代表过去的我啊,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曹秀川大概是在脑子里设置了什么过滤屏障,“所以你现在只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士!”
我再次放弃跟智障钻牛角尖,转移话题:“但你父母一定不会同意的吧,你们有钱人不都得联姻之类的吗?”
曹秀川好像学过川剧变脸,开朗的表情秒变悲伤,“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我母亲,才如此着急结婚的。”
“我母亲自从更年期了之后,对于我结婚的事就十分焦虑,医生劝我还是要让她舒心,尽快完成她的心愿,不然她随时都有可能换上更年期抑郁症!”
“璐璐,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要不是我母亲的原因,我一定会慢慢追你,直到两情相悦,我们再喜结连理,但现在我们只能先婚后爱了!”
我大脑宕机,他是不是什么霸道总裁甜宠文看多了。
曹秀川等了十秒钟,见我没说话,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还是说,其实你讨厌我恨不得让我下一秒就去死?”
?!!!
“怎么可能,讨厌你我干嘛还要救你?”
变脸大师瞬间笑颜如花,“好,那我们明天就去见我爸妈!”
啥?
我好像是追着300多迈的高铁一路狂飙还勉强跟不上的5G网络,一个字一个字地卡着阅读。
喝了口水勉强缓缓,我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说服他。
“可我啥都不会,一点都不‘贤妻良母’。”
名为曹秀川的小花再次开朗地绽放,“哇,璐璐你已经想得这么远了吗?”
我无力:“不,我不是……”
他靠得更近了,更加快速地打断我,“那璐璐除了会‘手拧麻花’之外,还擅长什么呢?”
大脑过载的我成功被他带跑偏,“用刀?”
对着我手起刀落切出来的一盘盘胡萝卜丝、土豆丝、萝卜丝、肉片和菊花豆腐,曹秀川再次使出星星眼技能。
最后我终于在他一声声“好厉害”中迷失了自我,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在他爸妈面前打完了一整套军体拳。
要不说有其子必有其母呢,还没等我的羞愧上脸,他妈妈已经带头站起来为我鼓掌了。
“璐璐真是好身手!太厉害了!”
我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曹女士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眼含热泪、言辞激动:“我们小川交给你我很放心!请你一定不要嫌弃他!”
开什么玩笑。
曹家的公司是南方著名连锁酒店品牌,哪里轮得上我嫌弃。
还没等我说什么,曹女士就将手上的祖母绿大戒指脱下来戴到了我手上。
我连连拒绝,一抬头就看到曹秀川站在曹女士身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只好将接下来的五百字婉拒小作文咽回了肚子里。
而曹秀川的父亲是个十足的妻管严,全程乐呵呵地站在旁边点头如捣蒜。
05
接下来的流程,仿佛被人按下了快进键。
曹女士先是召开家族会议,带我认识了一下所有亲戚。
虽然曹秀川紧跟在旁边向我挨个介绍,但两年后的现在我还是理不清他家庞大的亲戚分支。
接下来,曹父亲又大办了一场订婚宴,宣布我们的婚礼在下个月。
这个消息宣布了之后,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所有人的表情仿佛喝了黄瓜猕猴桃混合果汁一样的表情,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哪有这个月订婚下个月结婚的啊!
那还订个屁!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深刻的认识到订婚宴的作用。
原来是给一众董事预留的生气时间。
特别是57岁高龄患有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的某张姓董事。
“结婚是多大的人生大事!门不当户不对怎么能行!”
张董事坐在曹家主宅的客厅里,拍的桌子哐哐响。
曹女士带着我坐在他对面,悠闲地给我们三个都斟了一小杯茶,示意我们都举起茶杯。
不急也不躁地开口道,“张董事,你是从小看着我们小川长大的,说是他叔叔也不为过。他叔叔啊,我提一句啊,这个俗话说得好,大清早亡了,不兴那一套了!”
说完还跟张董事碰了一下杯,然后豪迈地一饮而尽。
这几天陪着曹女士复习乡村爱情故事1-12部,她的东北话在电视剧和我的带领下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张董事再次拍桌:“那也不能找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吧!”
曹女士脸色一变,迅速放下茶杯,用两只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他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孩子听到了该多伤心啊!”
我只能尽量无辜地眨眨眼。
曹女士放下捂住我耳朵的手,转而将我搂进怀里。
“以后璐璐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就是璐璐的父亲和母亲,她再也不是孤儿了。”
张董事被道德卫士曹女士疯狂扎心。
曹女士趁热打铁,“小川已经长大了,他有权选择自己的爱人,作为他的父母,我们只希望他能够幸福。”
张董事还想挣扎一下:“公司……”
“小川接手公司以来,公司并没有出现什么亏损甚至我听说每个季度的营业额都有或多或少有所涨幅。我以为你是站在他长辈的角度,是为了他好,原来你也是电视剧里那种不近人情的冷血董事吗?”
曹女士最后一句话甚至带着哭腔,张董事赶紧摆手说不是。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她脸色,却见她悄悄冲我眨了个眼。
她的手带着温暖的触感,紧紧拥着我,她的笑容有些调皮又充满宠溺。
我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生活中曾经有什么空缺,但此时心里却有个地方忽然被轻盈的空气填得满满当当。
它的存在感如此强烈温和,告诉我说这是家人的温度和重量。
婚礼如期举行,有了张董事的碰壁,其余反对的人再没掀起什么大波浪。
只是在我们敬酒时,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据说是最反对的吴董事,甚至都没有站起身。
我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拳头,作为曾经辉耀帮的二当家,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可还没等我面露凶光,曹秀川仿佛心灵感应一样,牵住我的手柔柔地摩擦了几下。
曹母亲笑着转头看了看我的妆容,替我将碎发挽到耳后。
我的面部表情调节系统启动失败,别人看来就一副喝呆了的样子,傻傻地眨着似乎有些水光的眼。
那几个反对的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吴董事也叹着气站了起来,与我们碰杯饮尽。
婚礼结束之后,我跟曹秀川坐在小别墅的沙发上。
只剩我们两人,没有开电视也没有开灯。
我放下依旧显示无人接听的电话,今天一天我已经给老何打了二十通电话,但他一次都没有接。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太久没喝酒有些醉了。
不然怎么会想要流泪。
感官因为酒精变得迟钝,在我的泪已经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衫后,才发现我已泪流满面。
但曹秀川什么话都没说。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亲吻我头顶的头发。
那晚我久违地梦到了我父母。
但自我出生之后就没见过他们,所以其实我只是梦到了两道模糊的影子。
在梦里我感觉他们是我父母。
“我结婚了。”我告诉他们,“曹秀川对我还挺好的,他父母对我也很好。”
“以后我也有爸爸妈妈了。”
我被自己哭醒了。
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推了一把旁边睡得正香的曹秀川。
我挤进他怀里。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他抱住我,语气还有点迷糊,“你说吧璐璐,我在听呢。”
其实说来简单。
不过是一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阴差阳错被黑社会老大捡回去抚养长大,还当上了二把手的故事。
曹秀川擦去我眼角残留的泪痕,沉默地亲了亲我。
我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依旧明亮。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没什么想问的,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就可以了。”
我抱着他蹭了蹭。
“我只是一直觉得不重要,但今天我忽然很想告诉你。”
“我被他收养后,就跟了他的姓。虽然他从来不让我叫他爸爸,老何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在我眼里他确实是一位好父亲。”
“虽然他自己的生活暗不见光,但他一直尽他所能给我最好的。让我上学,考试不及格甚至还给我报了补习班。后来是我主动加入的他们。”
“其实我也挺白眼狼的。老何很好,帮会很好,弟兄们也很好,但我总觉得在那里很别扭。”
“老何跟我说,只要我找到了想做的事情,随时都可以走。”
“可我走出来了才发现,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曹秀川松了口气,亲吻着我承诺。
“璐璐,没关系的,以后有我照顾你,你可以慢慢找、慢慢想。”
06
言犹在耳!!!
回忆着刚结婚时的誓言,再看看现在躺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着电影,等着我带货养他的某位曹姓总裁。
我咬牙切齿地将包饺子用的肉馅剁得梆梆响。
今天的视频发出后,网友们依旧非常懂抓重点。
[这头猪生前是冲撞过姐姐吗?这肉馅剁得多少是有些个人恩怨在的]
[每次菜刀落下我都好担心这个菜板,生怕被剁碎了]
[姐姐这个菜板也可以挂一下小黄车,质量杠杠的]
正好菜板的商家几天前就私信问我要不要合作,于是我熟练地换上资本主义的微笑,在评论区统一回复并置顶——
[作者回复:是因为老公惹我生气了,不是因为这头好吃的小猪猪哦~菜板已经挂小黄车了哦~]
[呜呜呜姐姐太好了,生着气竟然还给辣个男人做饭]
[求姐姐不要断更,我现在一天不看都难受]
粉丝的安慰让我瞬间缓解了心情。
冷静下来我开始反思,最近经常大起大落的情绪和不太好的胃口。
看了看日期,发现早就过了生理期的时候。
于是第二天我悄悄测了测,看着显示出来的两道杠,我一时间有些懵。
我叫来曹秀川看结果,他把我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又打电话给爸妈报喜,而我全程保持懵逼的状态。
等他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回来,爸爸妈妈也过来了。
妈妈拥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建议我们从现在就请位阿姨过来照顾。
还不等我说话,曹秀川就替我拦了下来。
他先是说,我只是消遣一下时间,录着玩玩,而且现在也很喜欢做饭。
又说,他们家不是那种倡导女人怀孕了就相夫教子的家庭,不管我想做什么事业都要全力支持。
妈妈被他一套pua下来,只能点头答应。
过了两分钟反应过来,一巴掌煽上了他后脑勺。
妈妈气沉丹田:“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担心璐璐身体不舒服还要给你做饭太辛苦!我是造了什么孽了生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在外面就会骂骂咧咧地气人,在家还要哼哼唧唧让老婆给你做饭吃!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我赶紧抱住妈妈给她顺气,“妈妈,不至于不至于的。我要是不舒服的话我肯定自己就不干了,而且小川也不会让我累着的。”
又给她看了曹秀川买给我的镯子,这才成功地将妈妈哄住。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快满一个月的时候,我开始出现各种反应。
恶心、呕吐、失眠……
也越来越没有心情和力气做饭了。
曹秀川第十次在午餐时吃到泡面时,委屈又小心地向我建议,不然还是先不更新了,请阿姨来做饭吧。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下午六点整,曹秀川飞速下班回家,兴冲冲地直冲餐厅。
然后看着碗里的虾仁葱油面,短暂的微笑后陷入了沉默。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正想跟他久违地进行一场“友好亲切”地交流,但闻到葱油的味道又忽然感觉反胃。
他搀着我一路冲到卫生间,我使出了能把胃吐出来的力气,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扒着马桶坐在地上,曹秀川就坐在我旁边给我顺气,给我擦嘴。
靠在他怀里缓了缓,听到他无声地叹气。
这好像是我们认识以来,我最虚弱的一次。
在我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我是不知道什么叫“被照顾”的。
在福利院的时候,仅有的几名义工和老师是顾不上几十名孩子的,能吃饱穿暖就已经很知足了。
被老何收养后,知道在我生病时给我喝点温糖水已经是他这个老光棍的铁汉柔情了。
所以跟曹秀川在一起之后,我经常疑惑。
明明切到手指的是我,生理期肚子痛的是我,被人骂有心机、攀高枝的是我。
为什么他看上去比我还伤心和难过。
或许怀孕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即使刚刚一个月,我已经想好了该如何为我的孩子遮风挡雨。
此时我才明白,曾经在曹秀川眼中那个我看不懂的甜蜜又痛苦的感情,叫做“心疼”。
于是我蹭了蹭他的胸膛,“曹秀川,我好难受,我不想做饭了。”
曹秀川愣了一下,然后竟然抱着我哭泣,“好的宝贝,咱们不做饭了,不做了!”
07
饭可以说不做就不做,但还是要给等着更新的粉丝们一个交代。
于是我录了第一个露脸视频,交代了我怀孕且要暂停更新一段时间。
晚上我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切好的水果一边刷着评论区看粉丝们发来的祝福。
三个月后,我的身体状况渐渐稳定了下来,但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心情开始不受控制得脱缰。
一个星期,曹秀川已经被我赶出家门三次。
第一次是因为咋咋呼呼地说话太吓人,第二次是因为喝汤发出了声音,第三次是因为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着发出声音。
终于有一天,妈妈来看我时,在门外捡到了穿着拖鞋,蹲在花坛边玩手机的曹秀川。
妈妈十分尊重我,将门打开后,让曹秀川站在大门外听我们说话。
曹秀川自觉地认错:“是我的错,我说错话,让璐璐误会了”。
不拍视频了之后,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刷剧刷文刷短视频。
大数据每天都给我推“生了孩子后,我真正成为了的外人”“生孩子究竟给女人带来了什么”“如何摆脱丧偶式育儿”……
看得我每天忧心忡忡。
今天我感觉有些迷茫,说了句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好妈妈,他会不会后悔成为我的孩子,如果我不能爱上这个孩子怎么办。
曹秀川轻抚着我的小腹,温柔轻声地说他会好好爱孩子的。
我敏感脆弱的神经瞬间被引爆。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了孩子就不爱我了是吗?”
曹秀川:“???不,璐璐你听我解释……”
情绪上头,那一刻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委屈最被辜负的人,于是我飚着泪一把将曹秀川推出了门。
其实我每次都知道自己是小题大做,但每次偏偏都控制不了自己委屈的心情,一定要发泄出来,然后再后悔。
本来我已经平复得差不多要叫他回来了,没想到妈妈正好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听完事情的原委后,妈妈点点头,说确实是曹秀川错了,要罚他在外面反省一个小时,然后便搂着我回了客厅。
曹秀川整个人趴在客厅的落地窗外,高大能吃但无助。
我看着他想到了隔壁邻居养的那只憨厚的拉布拉多,噗一声笑了出来。
妈妈笑着观察我,“璐璐不生气啦,来来来,把鸡汤喝了。”
我有些羞愧,端起鸡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但妈妈一点都没有怪我,反而夸我:“璐璐啊,你不要太压抑自己了,有气一定要撒出来。你就是太善解人意了,我怀小川那时候,嫌他爸爸晚上磨牙太大声,把他赶到沙发上睡了五个月。”
我被这话惊得含着口鸡汤咳得惊天动地。
曹秀川旋风一样从玄关冲进来给我拍背。
“妈你这鸡汤做得真好,以后不要做了。”
妈妈面带微笑优雅地喝下一小盅茶,然后优雅地给了曹秀川一个大逼斗。
“老娘要撤了,你最好把我儿媳妇照顾好,要是下次我突击检查璐璐还不开心,我就赶你去跟你爹睡,我来亲自照顾她。”
说完她摸了摸我的头,戴上墨镜拿着手提包款款走了。
我终于平复下来,“妈妈真酷。”
这时的我感受着生活的平静温馨,慢慢被磨去了曾经冷漠的棱角。
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直接激起了我曾经作为二当家的风采。
一个普通的午后,我的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接通之后对面没有说话,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我知道了对面是老何。
我颤抖着声音告诉他,我结婚了,现在怀孕了,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
老何在对面吸了吸鼻子,说他知道,他看到我发的视频了,现在赶过来看我了,在我家小区门口。
我赶紧让阿姨去把他们带进来。
老何带了当时跟我很熟悉的四个兄弟一起过来。
刚一见面,我们彼此都有些愧疚,一时之间气氛还有些尴尬。
阿姨看着他们一行人个个身强体壮的,还有些面色不虞,默默地端着茶挡在我身前,让他们坐下喝茶。
老何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把人吓到了。
招手让我坐下,还顺便跟阿姨解释:“老妹儿,没事,我是璐璐亲人,我就是来看看我姑娘的。”
阿姨也赶紧换上笑脸,不熟练地用普通话让他好好休息。
我鼻子又有些酸了,几年不见,老何长了好多白头发。
我们不习惯对彼此表达关心,也不习惯对彼此道歉。
08
老何摸了摸鼻子,喝了口还有些滚烫的茶,在嘴里把茶水又翻来覆去吹了一边后才咽下。
我赶紧给他倒了一杯凉水。
“这里冬天不比东北,没有那么快凉下来的……你咋还穿着貂儿啊,不热啊?”
老何哈哈一笑,一边说是挺热的,一边脱下了貂皮大衣。
我们俩真正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我走之后,他开始缩减业务范围,盘下了几个店铺开超市,还在南方著名海岛城市开了个东北菜馆。
我跟他讲了这几年的经历,讲了曹秀川和爸爸妈妈。
我看着时间到了晚上六点,给曹秀川发了消息,告诉他老何回来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但一直到八点,他都没有回来。
电话关机,信息不回。
给秘书打电话,却说他时间一到就下班了。
还没等我报警,曹秀川的视频电话就来了。
视频里,他被绑在椅子上,揍得嘴角流血,眼睛也青肿了。
看到我,他瞬间暴怒。
“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了,别动我家人!”
我皱着眉,看着视频对面那个略微熟悉的人。
是那天绑架曹秀川的大哥。
“我们又见面了,曹夫人。”他撩了撩新染的黄毛,冲我挥了挥手,油腻地笑着:“平时曹家做什么酒店生意,我们都不管,但不能动陈家的东西。”
“这次呢,跟上次是同一件事,只要曹家答应,不出席这次竞标,等三天后竞标结束,我们自然会将曹先生完好无损地送回去。您看怎么样?”
我气得想笑,把舌尖用力抵住牙齿,勉强稳定住了心情。
“可以啊,只要曹秀川没事,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那人笑得更开:“曹夫人,我们知道你可能也曾经有段经历,身手也不错,但看你也快生了,我劝你还是要安分点,否则不利于胎教哦。”
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双手扶着腰,望着天花板深呼吸。
威胁我。
我堂堂耀辉帮二当家。
竟敢威胁我。
老何担心地站到我身边,想要扶我又不知道从哪下手。
“姑娘,出什么事了?”
我握住老何的手,认真道:“老何,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曾经那种拳打脚踢的日子的,你养我十几年,我本来应该给你养老的,但我现在却要不孝地麻烦你。”
老何扶着我坐下,粗糙的大手抹了一下我眼角的泪,“姑娘,你是我姑娘,从我把你捡回家那天起就是我姑娘了,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尽管说,我肯定给你办的圆圆满满的!”
我点点头,时间紧迫也不再跟他客气,“我想让你和兄弟们,重操一下旧业。”
老何憨厚一笑,“那肯定没问题啊,弟兄们,表态!”
四个一米八几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一拱手,齐声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端着汤过来的阿姨被这架势吓得手一滑,汤碗掉在了地上,摔稀碎。
她抬头,有些担心地看我的脸色。
老何却大手一挥,“岁岁(碎碎)平安!好兆头!姑爷肯定平平安安的!”
气氛因为老何的话,稍微缓和了一点。
但是我却没有时间乐观。
陈家是当地有名的龙头企业,掌权人表面上是作为总裁的老二,但实际上却是曾经任职副市长的老大。
仗着官商勾结,陈家得到了很多内部项目不说,还经常强行吞并其他小企业。
他们也不是没动过曹家的心思,但曹秀川将业务扩展到了省外,他们一口吃不下这块蛋糕。
曹秀川曾经向我解释过为什么上次被绑架后没有追究。
无非就是怕发展受阻,而且证据不足。
他愿意说给我听,但生意上的事,我不是很懂。
在我看来,被欺负了,打回去就是了。
他顾虑很多,又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我倒是从小就懂。
但这次被威胁成这样,如果还不反击,很难保证下次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毕竟妈妈说过,“有气一定要撒出来。”
09
我站在曹秀川手机定位的废气工厂前,打开了手中的大功率手电筒。
很快,那个电话里威胁我的黄毛大哥带着他的小弟们就出现了。
“哟,曹夫人身体不便还找过来啦?”
我举起双手,慢慢转了一圈,向他示意没有带任何武器。
把手机手表戒指摘下来交给他小弟后,他看着我用簪子盘起的头发,伸手指了指:“头发。”
我装作无奈地样子,把簪子拔了下来,柔顺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
我把簪子放在他小弟手中,在他转身要走之前,猛地靠近拽住他,他一惊,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你可看着点,这是家传的宝贝,掉块漆都得上万!”
我语气鄙夷又带着点卑微的紧张。
在他们嘲讽地讥笑我的同时,我悄悄将簪子上附着的薄薄刀片藏到紧身衬衫的袖子里。
接下来我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曹秀川身边。
他衣服上全是土,右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嘴角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曹秀川还在抬着头,睁着完好的左眼,努力笑着看我,“璐璐我没事,你赶紧走吧,我没事,我后天就回家了。”
我的心被攥着一样,又堵又疼。
我尝试轻轻擦拭他脸上的尘土。
黄毛大哥又在背后阴阳怪气:“哟哟哟,心疼了吧,曹先生曹夫人真是感情深厚啊。”
我眼神一凛,表情瞬间凶狠。
曹秀川生怕我挺着肚子跟他们打起来,嘴里疯狂念叨:“璐璐璐璐,帮我挠一下头发,有点痒了……右边,右边点……诶对对对,就是那儿……”
再耽误下去就赶不上时间了。
我扶着肚子,装作有些脱力,顺势坐在曹秀川腿上靠着他。
左手扶着他肩膀,右手越过他的手腕,将刀片轻轻塞到他手中。
曹秀川一边大声叫着“璐璐你没事吧”一边用头蹭了蹭我,表示收到。
黄毛大哥刚想酸几句,小弟又来汇报,说有四个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那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半身貂皮大衣的中年男人,他举着双手,十个手指有七个都带着金戒指,露出的双手手腕上,一边带着纯金打造的金链子,一边带着劳力士。
“诶诶诶,那谁,是小王吧?”老何虎虎生风地走到油腻男跟前,不由分说地拽住他的手上下一通摇晃。
还没等黄毛大哥反应过来是不是被骂了,老何又是一通输出。
“我东北老何啊!咱俩电话聊那么久这可终于见面了啊!上次咱说的收购你这厂子的事儿,我这一路走过来又看了一遍,你这厂子可着实不错啊!我看呐,我全款收了,收过来之后呢,咱啥也不用变,该是那些工人还是那些工人,到时候也给你个一官半职的,不样你流落街头!那咱都是实在兄弟,哪能不管你呢!诶我跟你说啊,办公室选址我都看好了……”
黄毛大哥被绕的云里雾里,强行把手从老何的铁砂掌里抽出来,嗷地一声,嚎了一嗓子。
多少有些气急败坏,“谁是小王啊,谁是小王吧啊?我姓李!”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好像打雷一样,这个破旧厂房里的状况显得更加混乱了。
我急切地看了一眼曹秀川,他额头渗出了汗,用唇语告诉我还有一点。
老何一刻也没闲着,直直地伸出食指,指着黄毛大哥装在口袋里的手机,急切地甚至结巴:“打打打打电话打电话!”
黄毛大哥一头雾水:“打给谁?”
“就就就就,那个王,王!”
黄毛大哥一挑眉,还想诈一诈,“王会强?”
“啧!不是!是是是,那那那个!王!”
轰隆隆得声音越来越近了,黄毛大哥被整的烦躁且彻底蒙圈:“王长虎啊?”
老何一拍手,“哎!对喽!”
难道真是来收购厂子的吗?
黄毛大哥缓缓掏出手机,还没等他拨号,老何就扑上去拧着他手腕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黄毛大哥头着地被摔得七荤八素地,躺在地上缓不过来劲。
老何迅速捡起他手机揣兜里,一边加入战斗一边催曹秀川快点。
轰隆隆地推着平板小推车的兄弟姗姗来迟,他冲过来一个扫堂腿放倒了冲我俩攻过来的人。
我拿过刀片,手起刀落三两下割断了绳子,转身踩上小推车,气沉丹田喊了句:“撤!”
老何健步如飞,在前面冲锋带路,拉着小推车的兄弟跑得虎虎生风,曹秀川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剩下三位兄弟手脚麻利身体灵活,边跑边断后。
我弯腰半蹲在小推车上,给他们每个人加油打气。
“加油啊弟兄们!还有两百米不到了!”
我们分别上了两辆车,我、曹秀川和小推车兄弟上了我开来的车,老何和殿后的三位兄弟上了曹秀川的跑车。
我车上的混乱情况不亚于刚才的厂房里。
曹秀川在副驾驶上大口喘着气喋喋不休:“璐璐我们去哪啊?太不安全了怎么办啊是不是不能回家了我们去警察局吧!”
小推车兄弟坐在后排座位上狂喊:“姐你肚子别压到了!姐你能行吗要不我来开吧!姐!”
我一边踩下油门加速闯过一个红灯,一边脑袋嗡嗡响,吼道:“都给老娘闭嘴!”
瞬间世界安静了,只能听到引擎轰鸣的声音。
“一个一个来!”为了胎教,我告诉自己要耐心爱心,“首先,我熟悉路况所以就应该我来开车,我肚子也没有不舒服!其次,公安局是吧,你先联系好!”
曹秀川的手机被黄毛大哥扣下了,只能借了小推车兄弟的手机,联系好了公安局,又给老何打了个电话。
“我们有点事,去趟公安局,你们按原计划就行!”
比起我这边的幼儿园氛围,老何那边简直像群魔乱舞,我只能吼着跟他说话。
毕竟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抗零百加速1.9秒的诱惑。
“哇……”小推车兄弟发自内心地表示了羡慕和向往。
曹秀川真诚地承诺他:“下来借你开几圈!”
小推车兄弟感动地跟他握手,统一战线就在一瞬间。
也许这就是男人的友谊吧,我不懂。
油腻男追不上老何那边的跑车,只能转而来追我这辆车。
我一路顺畅地开进了公安局,他们的车刹车踩死勉强停在了公安局警卫室门口,尴尬地倒了两把车,转头开走了。
曹秀川提交完陈家官商勾结的资料,我们坐在休息室给他包扎伤口。
小推车兄弟欲言又止了几次,看我们的氛围实在太闪不知道如何开口。
曹秀川看不下去了,主动问他有什么事。
他转向我,期期艾艾地说:“姐,老大他们……”
我一惊,手使劲按在了曹秀川伤口上。
他嘶嘶地吸着凉气,“怎,怎么了?”
我心虚地笑着,“我让老何去爸爸妈妈那里了……”
曹秀川:!!!
因为我提前跟爸爸妈妈打了招呼,所以他们十分自然地迎接了老何的到来,还准备了铜锅涮肉,这时正吃的热火朝天。
老何跟曹爸爸喝了点酒,视频像素有些失真,看起来眼睛红红的。
“姑娘,不用担心我!我跟亲家一见如故!好着呢!你们放心奥!”
我有些感动和感慨,点了点头便挂断了电话。
转头看到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和茶几上三碗泡面。
我耸了耸肩。
我家里还有一口没喝的老鸭汤呢,我说什么了。
10
有了老何从黄毛大哥手里拿来的手机,和曹秀川搜集了两年的证据,可以说证据链十分完善,但将陈家连根拔起依旧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曹秀川告诉我,这还算快的。
我是不懂生意上的事啦。
没过几天,在初夏的一天,我们见到了我的宝宝。
是个玲珑可爱的小女孩。
老何又从遥远的东北赶过来,乖巧地跟曹爸爸曹妈妈一起隔着玻璃看宝宝洗澡。
曹秀川24小时黏在我床边,眼泪汪汪地说再也不要让我进手术室。
窗外艳阳高照,一切蒸蒸日上。
我与曹秀川十指交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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