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甜到爆炸的睡前小甜文？
当红演员顾澈 在拍一档综艺——到幼儿园体验当老师，全程直播。镜头偶然带到一个女生，引得弹幕沸腾。
【那个美女是谁？三秒内，我要看到她所有信息。】
很快，他们知道，她叫简星星，是园里的幼儿教师。
翌日，#最美|幼师 词条登上热搜榜第一。
可是这位幼师自此再没出现在镜头中。
直到第二季，某天夜里，节目组搞惊喜直播，敲响了顾澈 的房门。
半分钟后，房门开启，一个清艳美丽的女人出现在镜头中。
女人愣住。
直播间沸腾。
然后有人认出：【这不就是那个最美|幼师吗？】
不多时，顾澈 出现在女人身旁，眼神曼丽倦懒，脱去身上的衬衫，笼在女人身上，对镜头道：“不好意思，现在不便拍摄。”
说毕，转身。
眼尖的观众赫然发现，顾澈 腰间有几道旖旎的抓痕。
直播间再次沸腾。
关上门，他沉沉地凝视简星星，指尖拂过她的脸。
他有一个梦，他想把她藏起来，但现在藏不住了。
第一章 重逢
简星星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毕竟世界那么大，而他站在高高的世界顶端，她无法触及的地方。
可此刻，在这个她走过无数次的街角，她又觉得，世界真小啊。
他就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被层层叠叠的粉丝簇拥着，往她的方向移动。
热情的粉丝们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顾澈 ！顾澈 ！顾澈 ……”
顾澈 听到呼喊，便偏过头，一双桃花眼倦懒地掠过人群，唇角勾起，展露微笑，那笑中带着玩世不恭的意味。
他笑起来时，眼中会泛起点点光亮，像是漆黑的天幕上亮起了星。
那张仿若被上天用最灵巧的手法精雕细琢出的脸，搭配那双眼尾微挑的迷人眼眸，让人不自控地被吸引，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再无法移开视线。
或许他的脸和他的笑皆太具迷惑性，没人注意到，那眼底深处，蕴着丝缕峭寒。
像是温暖春水下未化的冰凌。
简星星定在原地，任那呼喊声如山呼海啸般将她席卷。
她眼神怔忪，凝着顾澈 早已脱去稚气的俊秀面庞。
他比荧幕上更好看，也长高许多。
记得儿时他们初相遇，她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后来分别时，他已比她高出一个头。
而现在，目测，他似乎快高出她两个头了。
简星星有些纳罕，何以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在不断长高，而她却半点没再生长，仿佛定格在了十五岁的那个夏日——他们分离的那个夏日。
而那个夏日，距现在，已九年。
九年，漫长的九年，长到如隔世般。
长到她觉得眼前的顾澈 ，都仿若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好确认这点。
那个人没消失，不是幻觉。
他的视线还在人群中流转，下一秒就要落到简星星身上，简星星忽然紧张，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迎接与他久违的对视。
应该微笑，她想，可肌肉僵住，怎么扯，都觉嘴角纹丝未动。
正当她和自己较劲时，顾澈 飘然收回了视线。
对视落空，简星星的心也空了一下。
“请大家不要拥挤。小心脚下，以免摔倒。”顾澈 身旁一个微胖圆脸男人提高声音对粉丝们喊道。
同时，几位保安在努力维持秩序，挡开不断朝顾澈 挤来的粉丝。
现在所处位置是明城市区的一条繁华步行街。
步行街禁止通车，顾澈 只能在街口下车，走进去，以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顾澈 移动，粉丝们跟着亦步亦趋。
从上空看，这一行人，就像个巨大的蜂巢，边移动边发出震耳的嗡嗡声。
这个时间逛街的人不少，他们被嗡嗡声吸引，纷纷涌来，汇入“蜂巢”，将之壮大。
简星星缓过神，忙后退，躲开险些撞到她身上的人。
她虽然躲过了被撞，可没躲过从身后包抄过来的人潮。
倏忽间，她被裹挟进“蜂巢”中，熙熙攘攘，退无可退，只能跟着移动。
这是要去哪儿？
简星星未疑惑多久，便得到了答案。
人群推推挤挤，跟随顾澈 ，涌进了不远处某国际名牌店铺，三层结构的楼体，主营服装、鞋包和皮具。
空间有限，仅容许一百位现场粉丝进入。
简星星稀里糊涂地，恰在前一百人内，被她后面的人推着走了进去。
她常在这家店门前过，却从未进来过。
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今天是第一次。
目光稍一环顾，她注意到，店内布置简单奢华并富创意，单品绕墙陈列，不多，但个个精致。不像快消服装店那种拥挤的大卖场式满铺，繁多缭乱，美感尽失。
紧接着她瞥见顾澈 被保安护送，消失在一扇门内。
而他们这些粉丝则由工作人员引导，排队签到，登记信息。
签到簿有两本，一本是在网上抽到奖的幸运粉丝，另一本则是现场来临的粉丝。
等签到的空档，简星星看向一楼中央大厅，那里布置着一方舞台，舞台前面摆着五排椅子，每排十个，已坐满。
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的都是在官博的抽奖活动，中奖得到入场资格的人，他们扭头看站着签到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简星星前面的小姑娘跟同行的人发出喟叹：“哇，那些就是获奖粉丝吧，能提前入场，还有位置坐，羡慕。”
简星星不追星，不明白所谓的“获奖”具体指什么，难道看偶像还要搞个竞赛？她有些好奇，想问一下前面的人，可也只是想了想。
她不是那种能和陌生人攀谈的性格。
在队伍中默默前行，轮到她签到时，十多位手持长|枪短炮的媒体人从顾澈 消失的那扇门走出，各自在指定位置站好。
简星星签完，往舞台的方向走，在人群最末尾站定。
蓦一转眼，看到斜后方还有位举着长镜头的媒体，立刻别开脸，挪了位置，躲避镜头。
她不想被拍到。
人们均已就位，只待主人公顾澈 出场。
外面楼体的大屏幕上，同步直播场内情况，供没能进入的粉丝们观看。他们一个个高扬下巴，聚精会神地凝视屏幕，也在等待着。
十分钟后，主持人上台，脸上充盈职业的笑意，宣布：“请大家欢迎我们的品牌代言人——顾澈 ！”
话音未落，掌声和欢呼热烈而起。
紧接着，顾澈 从侧边走出，由几位保安护送，身姿闲散悠然，走向舞台。
粉丝们看到顾澈 ，愈加热情。
室内的空调本就开得足，大家的热情又将温度升高几分。
三月初春的季节，冬日的寒气未散，天气尚冷，简星星穿着米白色毛呢大衣，此时被烘得有些热。
她解开大衣扣子，从敞开的衣襟可以看到，她里面穿的是极浅的水蓝色衬衫和米色长裙，简素清新。
衣着淡淡的，脸上的神情也淡淡的，仿若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透出些冷。
脸只有巴掌大小，五官是顶漂亮的那种，头发很长，即使她今天束了高马尾，也绕出几个自然的弧度，飘飘地及至腰部。
人群中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她，不免回头多看几眼。
顾澈 站上舞台，他身上的衣服已不是方才穿的那套。纯黑的运动套装，暗花纹，时尚、新潮、酷帅。那黑色衬得他本就白的肤色更白，很是好看抓眼，充满少年感。
他将手闲闲地插在裤袋，朝台下的粉丝一笑。
这一笑，几乎迷倒一片。
“啊，顾澈 太帅了，我要死了。”
是帅啊，从小到大都帅，简星星心道。
主持人开始问顾澈 一些问题，问的什么，简星星无心装载。
她禁不住在想，他还记得我吗？
应该不记得了吧，毕竟已过去那么多年。时间像橡皮擦，可以抹去一切。
而他和她早已不是那两个在小城的胡同中并肩奔跑的少年。
简星星凝着顾澈 的目光染上些落寞，抿了抿唇，垂落眼眸。
手绕过身前，握住另一侧的手腕，掌心底下有颗发硬的圆，粗糙的，轻微硌手。
她没放松，反而用力压了压。
这世上是什么恒久不变的吗？似乎没有。
连手腕上的发绳都松垮褪色，原本镶满水钻的装饰物，小钻已剥落好几颗，变成难看的模样。
但她不舍得丢弃，绳头打了个结，才得以让它继续圈在自己手腕上。
可它还在继续变松，弹力消失殆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固执地把它留在自己的手腕上，仿佛留下它，就能留下那段过往。
台上的主持人又不知说了什么，让粉丝们爆出呼声。
这呼声将简星星的思绪拉回，手仍覆在腕上，抬眸。
主持人扬了扬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一听顾澈 身上的衣服是他的设计作品，都很惊讶啊。还有更让人惊讶的呢。”她笑起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让我们有请模特登台。”
应声，极具节奏感的乐音响起，灯光闪烁。
于是大家看到一位高挑的模特出现在视野，步伐踩着强劲的音节，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中绕场一周后，站在旁侧，紧接着又走出一位绕场一周，而后又是一位……共五位，俊男靓女，走步时带动衣着飘飘生风，很是悦目。
五位依次走完，又排成队列，一起绕场，气势十足，最后来到台上，分立在顾澈 两侧。
俨然一场小型服装秀了。
顾澈 个子高、身材好，和一众模特并排站立也毫不逊色。
模特身上的衣服和顾澈 身上的，同色系，不同款式，有长袖，有短袖，有裙装，也有裤装，皆兼具运动感和时尚感。不消说，这是一个系列的服装。
主持人开始做起介绍：“大家可以看到，我们的五位模特加上顾澈 一共六人，三男三女。”主持人的手依次比过去，“这六套服装全是由我们代言人，顾澈 先生设计，作为我们的春夏特供款，即日起开始售卖。”
“好看！想买！没想到顾澈 还会设计衣服。”粉丝发出惊呼。
简星星也没想到，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想起昔日中学老师的一句评价：“顾澈 这孩子，就是优秀，只要他想做、喜欢做的事，没有做不好的。”
他的优秀，粉丝们也看到了。
耳畔传来一位粉丝的感叹：“演戏，跳舞，唱歌，弹钢琴，弹吉他，词曲创作，画画，现在又多了项服装设计的技能，顾澈 也太宝藏，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是啊，到底还有什么他不会，简星星也想知道。
主持人还在介绍服装，说了一通之后，她问台下的诸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衣服上的亮点？”
亮点？所有人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寻找。
半分钟后，主持人神秘一笑：“有的人可能已经找到了，但不敢确定，有的人还没找到。我现在揭秘，请我们顾澈 先生转过身去。”
闻言，顾澈 轻笑，目光闲闲投向台下。
那目光慵懒却又攫人，一刹那，简星星感觉自己的目光和顾澈 的撞了下，不过只是刹那，极短，短到无法判断顾澈 是否看到了她。
“这‘亮点’，其实是这系列设计的主题。”他的声音也带笑意，话说着，转过身去。
这一转，现出满背的一颗草莓，多层次的红，点缀绿、蓝、粉和黑色，油画质感，中间笔触强劲，边缘渐淡，像颜料落进水中，晕染开，和衣服原本的黑色底色，渐次融合。
那草莓冲进简星星的眼，让她的瞳孔颤了颤，那颤动直蔓延到指尖。
她竭力抑住颤抖，缓缓抬开手，眉眼落下。
腕上一颗镶钻小草莓，虽斑驳了些，但仍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努力闪着微光。
简星星怕自己看错，又抬眼，看向顾澈 的背，再落下。
两颗草莓仿若在遥相辉映，把她带向遥远的过去。
十三岁的少年顾澈 ，手插裤袋，紧紧攥着什么，满目笑意，对简星星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他把手从口袋移出，摊开。
一个可爱的草莓发绳在少年的掌心中闪着光：“你喜欢吃草莓，不过这不是吃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似乎在紧张。
“当然喜欢。”她那天起晚，没扎头发便急匆匆出了门。微风吹拂，发丝飞扬，她脸上的笑也飞扬起，“我现在就扎上。”
她伸手去拿，少年的手往后撤了下，犹犹豫豫道：“要不，我给你扎？”
简星星愣住。
几秒钟后，少年拉着发绳两端，霍地套上她纤白的腕：“算了，还是你自己扎。”
话毕，转身，“走吧，上课快迟到。”
少年抿着唇，闷头往前走，耳尖变得和莹亮的草莓一样红，几近透明。
第二章 遗忘
从那天起，她就把这草莓发绳留在了腕上，不舍摘下。
她的手又覆上了腕子。
草莓……顾澈 把草莓当作设计主题，应该……不是巧合吧。
或许……他还记得我？
顾澈 依旧背对，给大家足够的时间欣赏。
黑色上面点缀了红，的确让人眼前一亮，为衣服添了活泼的设计感。
其他几件衣服也有草莓标志，不过不像顾澈 背上的那么夸张、抢眼，而是小小的一颗，约一元硬币大小，在左胸位置。
顾澈 说完，所有人便都注意到了。
他们还注意到，衣服上的那些暗纹，皆是或局部或完整、或大或小的草莓图案。
于是开始窃窃私语，议论顾澈 为什么会用草莓做主题。草莓通常给人以可爱香甜之感，属于偏女性化的一个象征物，顾澈 竟拿来用在衣服上，不止女装还有男装，而且居然一点也不违和，甚至很好看，暗黑和可爱完美融合，让人好奇顾澈 是怎么想到的，太反差了吧，也很天才。
主持人不知是听到了大家的议论，还是她本身也心存好奇，在顾澈 转过身来时，她发出提问：“草莓这个亮点好，整件衣服的设计感都不同了。仔细看，衣料上的暗纹也是许多草莓。”主持人笑了下，“你是很喜欢吃草莓吗？”
顾澈 玩世不恭地浅勾唇角，摇了摇头：“还好。别人给我，我会吃，但不会特意去买。”
“那你怎么会想到用草莓做主题，它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主持人含笑继续追问，希望能从顾澈 身上挖掘出什么背后秘辛来。
先前她采访过不少艺术创作者，他们创作的作品往往会有一个主题，而这个主题，细问之下，大都关乎生命中某个重要的人或事。
顾澈 应该也不例外。
听到主持人的提问，粉丝们在雀跃，眼睛里都泛着光，等待偶像回答，想更了解偶像一些，
只有简星星在紧张，握着腕子的不由收紧，心也跟着蜷紧，扑通扑通地劲跳。
眼睛凝着顾澈 ，呼吸滞住一瞬。
“嗯……”顾澈 勾着唇角，拉长了音调，故意卖关子似的，把大家的情绪都勾了起来，愈加期待他的答案，谁知，下一秒，他话锋一转，漫不经心道，“没什么特别意义。”
停顿片刻，“去年参加品牌大秀时，主设计师雷蒙先生看过几张我随意画的小画，便问我要不要试着为品牌设计服装，正好我有时间，想着为什么不，答应下来。可回国没多久，我就后悔。看了不少大秀视频和知名设计师手稿找灵感，却全无头绪要设计些什么。”
说到此处，顾澈 自嘲地一笑，“正当我思考要不要告诉雷蒙先生我做不到时，经纪人拿了一盒草莓问我要不要吃，我看着草莓，灵光一现，就它了。”
主持人始料未及：“这么随性？”
顾澈 扬手，挠了挠眼皮，耸肩，意思仿佛在说：可不就这么随性，不然你以为呢。
看出主持人多少被梗住，他又补充：“我喜欢黑色，于是想着以黑色为主色调，草莓元素做点缀，画了近百稿，选出最好的六套，修改打磨后，成了大家眼前的这些。”他笑，“所以也不能说我随性，我挺认真的。”
偶像笑，粉丝们被感染，跟着笑起来。
主持人也笑，调侃：“你是随性又认真咯。”
这调侃让粉丝们哄笑起来。只有简星星安静地站在最末，空气般无声无息。
主持人又提了不少问题，采访才算结束，她对顾澈 的到来表示了感谢，并离开舞台，让到场记者拍服装图，拍完后，模特们退场，顾澈 独照。
所有流程结束，顾澈 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他抬步走下舞台，粉丝们朝他围过去，保安适时上前，挡住粉丝，引导他们后退。
粉丝们想靠近，又被拦着，只能睁大了眼，巴巴地望着顾澈 。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下次再见，不知得等到何时。
目送顾澈 往员工办公区的方向走，却见他没走几步，停了下来，脚步明显一顿，转了方向。
粉丝们顿时笑逐颜开，心想，顾澈 这是要回来跟我们互动吗？
然而，顾澈 并没走向他们，而是淡淡掠过，径直往前。
他的前方，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女孩，留着及腰长发，清雅美丽，又透出股子如白莲凝雪的寂冷。
“她是谁？顾澈 为什么往她那儿走？他们认识？”粉丝们议论起来。
简星星定在原地发愣，嘈杂的喧闹声，引她抬起了眼眸。
这一抬却立时凝固。
她看到顾澈 正向自己走过来。
他的眼望着她的眼，似乎要望穿了她。
她身体绷紧，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寂灭了下去，贯耳的喧闹也息止，仿佛人群退去，天地间只剩下她和他。
他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而，在交汇的那刻，擦肩。
霎时间，一切都回来了。
人群，喧吵，还有她的呼吸。
粉丝们大大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偶像和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握手、交谈，最后和那男人一起往办公区走了。男人戴着品牌胸章，不过和其他员工的不同，是金色的，精美细致，看起来是位高层领导。
还以为偶像是奔着那漂亮女生去的，虚惊一场。
*
简星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店铺的，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又回到街角。
她这些年只头发长了许多，身高容貌变化都不大。
今年元旦，她遇到一位旧识，也是年没见，还是交情不太深的那种，那人在见到她的瞬间，立刻认出了她。
她和顾澈 的相知程度，如果顾澈 还记得她，决不至于认不出。
他果然还是不记得我了。
冷风灌进敞开的衣襟，她打了个颤。
扣上衣扣，转弯，走了约五十米，下行，进地铁站搭地铁。
五十多分钟的车程后，到达。
出地铁站，走了一截大路，拐进巷弄。巷两旁有各式小摊，售卖小吃、水果、蔬菜、衣服、日用品等等。
小摊背后是斑驳的围墙，墙里面围着一个又一个的矮楼，楼体破败，透出岁月的痕迹。
和市中心繁华的高楼大厦和精美整洁的街道、商店比，这里全然属于乡下了。
所见皆是老破小。
不过，破是破了些，但胜在房租便宜，且很有市井生活气息，像极了长河镇——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也是她和顾澈 相识又分别的地方。
顾澈 ，又想到顾澈 了。
想又有什么用呢，顾澈 已忘记她。
简星星低头，看自己移动的脚尖。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脚旁有颗石子，她轻轻踢了一下，石子咕噜噜滚向前方。
她看向前方，蓦地，远天边的一颗星撞进眼眸，在低垂的天幕上闪着光亮。
眼望星星，又想到方才盯着脚尖数步，脑海中莫名浮起一段旋律来，她愣了下，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随着步伐，轻声哼唱：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这是她少年时最喜欢的歌，周杰伦的《星晴》。
唱了几句，戛然停下。
不能再唱下去了，再唱下去，便又要想到以前，想到顾澈 。
*
“想什么呢，从上车起就一直看着窗外出神。怎么，因为什么事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顾澈 瞥一眼助理小熊微胖的圆脸，悠悠地反问，“无聊，看星星不行？”
助理姓熊，被称作小熊。
小熊说他：“既然无聊，那人家品牌的大中华区总裁请你吃饭，你怎么不去？”
顾澈 整个人懒洋洋地窝进皮座椅中：“去了，无非吃饭喝酒，说些违心的场面话，不更无聊。还不如看星星有趣。”
助理向窗外看去：“哪有星星？”
顾澈 给他指了下：“那不是。”
饶是顾澈 给他指了，他还是寻了半晌才看到：“哦，在那儿呢。”他盯着星星看，嘴里发出碎念，“就一颗，看起来好孤单。感觉还是小时候的星星多，漫天都是，数不清。诶，你说，现在为什么星星少了，都哪里去了。”
顾澈 没回答助理，又瞥向窗外，长久，长久得凝视那颗星。
如果星星有情，怕是会被他看得害了羞，红了脸。
第三章 不期
简星星到达所住单元楼，走了进去。
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随着她脚步的移动，一层一层亮起，直亮到六层。
然而她的小屋还没到。
打开六楼西户的门，迎面是一堵木墙，木墙上有门，但简星星并不去开那门，而是打开手机电筒，照清道路，走过被木墙隔出的的通道，再爬上木楼梯，才是她住的地方——阁楼。
阁楼是六楼的附属物，这家用木板分隔了主屋和阁楼，收两份租。
主屋由一对在工厂上班的小夫妻租去，阁楼简星星和妈妈共住。
简星星打开阁楼门，走进去，拨开墙边的灯，将门关上。
小屋就是一个带卫浴的大通间，大概二十多平，有着三角形的顶，另带一个不到十平的小院子。
当年来看房子时，楼上楼下都还没租出去。简妈妈上下看了，决定租楼下。虽然阁楼比楼下便宜三百块，但因为阁楼的屋顶是三角形斜坡，整个空间被压缩不少，有些逼仄压抑。
她们背井离乡，困难归困难，但简妈妈也不想太委屈了女儿。
妈妈不想委屈女儿，女儿也不愿让妈妈负累。
简星星知道妈妈因为只有初中学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打零工赚微薄收入，有多辛苦。
那时的她尚在读高中，不能在收入上帮妈妈分忧，便在支出上处处节省，比如不买新衣服、自己做饭带去学校当午餐等等，以减轻妈妈的负担。
对待租房这个问题亦然，有更便宜的房子便租更便宜的，条件差些也无妨。
三百块，对她们来说，几乎相当于一个月的菜金了。
于是，简星星对妈妈说：“有个院子，多好啊，晾衣服方便，能看风景，还能种些花草。”
见女儿喜欢那院子，简妈妈同意了，和房东签约，租下阁楼。
阁楼小归小，但在母女俩的打理布置下，也五脏俱全，小而温馨。
她们一住便是多年，俨然成了第二个家。
简星星放下挎包，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棵小青菜，走到屋子一角的小灶台，做青菜蛋汤。
只是做个汤，她没开抽油烟机，只拉开了旁边的小通风窗。
凉风吹进来，拂在她的颊侧，发丝轻舞。
她低着头，先把洗干净的青菜放进去，煮一会儿，再把搅匀的蛋液倒入，等它滚几滚，撒上盐和葱花，滴一圈香油，盛出。
冰箱里有妈妈昨天蒸的包子，拿出一个，搁在盘子里，保鲜膜覆好，送进微波炉加热。
包子加热的时间，她拎起靠墙的折叠桌，展开，并拉了个椅子到桌边。
几分钟后，食物摆上桌，简星星坐下，边吃边回复家长发来的消息。
在地铁上已回过一部分，但没回完。
她是幼儿园老师，每天都会有家长询问自家孩子在学校的生活细节和学习表现。
大多是些琐碎的，重复了几十遍、几百遍的问题，不过她都一一耐心解答。
除了耐心，她还细心，了解每个孩子的情况。家长一问，能立刻说出。所以，家长也很愿意跟她交流。
吃完饭，回答完家长们，桌子清理了，又变成书桌。
做今天的课堂总结，再备明天的课。
所有这些都做完，她起身，展了展腰，准备去洗漱，电话铃响了，是妈妈陈婷打来的。
妈妈告诉她今晚不回家，说了原因，并叮嘱她把晾在院子的衣服收了，还有记得关好门窗。
通话结束，简星星转身，先去收衣服。
两人做的都是看顾小孩子的工作，只不过简星星在幼儿园，简妈妈在别人家里。
年轻的小夫妻时常外出参加聚会，信得过妈妈，总请妈妈留宿，帮忙看顾孩子，简星星习以为常。
衣服收进来，挨个折好，放进衣柜，简星星这才进了浴间。
站在盥洗台前，低眸，拨开水龙头，正待把手伸过去，愣住。
她又看到了腕上的小草莓，斑驳的闪着微光。
指尖似有如无地拂过草莓，以后不会再见到顾澈 了吧。
见到也没用，他不记得她了。
那她，是不是也该学着忘记，毕竟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她缓缓地将手放在水龙头下，水流淌过手腕，把草莓浸透，像颗宝石般，莹润明亮，却也扎眼，也扎痛了别的什么。
等简星星压下水龙头，她似乎做了决定。
下一秒，她摘下草莓发绳，拉开镜子，踮脚，胳膊伸向最上面的储物格。
那里比较高，不方便拿取，所以堆了不少杂物。
简星星手一松，草莓发绳便倏地落在其中，激起小小的灰尘，隐没。
紧接着，“砰”的一声，镜门被合上。
*
这夜睡得不是太安稳。
清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简星星按掉闹铃，坐起身，掀开被子便下了床。尽管被窝外还有些冷，她也没有丝毫磨蹭。
简单披了件外套挡寒，直奔浴间，刷牙洗漱，而后出来换衣服。
衣服穿好，走到冰箱旁，从里面拿出两片吐司面包和一个鸡蛋，做了个简易版的三明治，吃完，拎起包包，出了门。
天未大亮，巷中暗沉沉静悄悄的，只有包子铺亮着灯，冒出氤氲的热气，将清寒的早晨熏得有了些暖意。
简星星经过包子铺时，往往会停下，买杯热豆浆喝。
豆浆喝完，也差不多到地铁站了。
地铁里有不少像简星星一样，赶早班地铁上班的年轻人。
他们或在玩手机、或在听歌，或眯眼补眠，简星星也没闲着，她拿出手机，选了本幼儿教育相关的电子书，细细阅读。
读到地铁到达，走出站门，就又回到了那个走过无处次的街口。
因为昨日与顾澈 的偶然相逢，这个街口似乎变得不同，牵住她的脚步一下。
说好要忘记的，干嘛又去想。
她提醒自己，挥去思绪，继续走自己的路。
路上，被挥走的思绪还是会回来缠她。长久戴着发圈，却突然空无一物的手腕，也仍残存像有东西在缠绕的错觉。
不过等到了幼儿园，开始工作，面对那么多孩子，她就忙得任何想法感觉都烟消云散。
整个人像陀螺一样，不停转，直转到午休时间，孩子们都睡着，她才得出些闲暇，吃午饭，顺便喘口气。
端起饭碗，刚吃了两口，配班老师王欣凑过来，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她：“你怎么又一个人躲角落里吃饭，都不跟我们一起。”
简星星转头看她：“啊，我没在意。你们吃过了吗？”
“吃过了。”王欣在她身旁坐下，低声说：“你说你，除了面对孩子们，怎么都不笑的，实习老师都有点怕你了。”
王欣刚开始和简星星搭档时，谈不上怕，但确实不喜欢她。因为她长相过于漂亮，本身就让人有距离感，再加上她总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高傲样子，就更不愿靠近她了。
可相处下来才知道，她只是太内向，不善交际而已，人其实特别好，真诚善良，比那些表面笑嘻嘻跟你热络得很快，但背后两面三刀的人好得多。
所以看人还是不能只看表面。
“怕我？”简星星显然不知道。
“可不。你得多笑。”王欣两手放在脸颊两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简星星学她扯起两侧嘴角：“满意了吗？”
“你这笑一看就知道不是发自内心的。算了，也不能对你要求太高。”说着，王欣又凑近了简星星一些，压着嗓子，神神秘秘地说：“诶，你听说那件事没有？”
吐出这么一句，故弄玄虚地停住，挑了挑眼。
简星星如坠云雾：“哪件事？”
王欣笑得夸张，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笑：“我们园可能要拍综艺了。说是前段时间，有个综艺导演，到我们园来看，还和园长谈了很久。”
“只是看看而已，未必会选我们这儿拍吧，幼儿园那么多，我们又不是多出众。”简星星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显得意兴阑珊。
“不出众但也不差啊，万一选我们这儿呢。到时候我们就能近距离看明星，还能感受近距离追综艺的愉快，多好。”王欣喜欢看综艺节目，国内外的各类综艺几乎追了个遍，此刻已乐得眉飞色舞，仿佛那八字没一撇的综艺已在眼前上演。
实习老师李敏因为有些怕简星星，会尽量躲着她，很少主动跟她说话。此刻，她竟乐呵呵地凑了过来：“如果在我们园拍综艺的话，应该挺有意思的。我喜欢综艺。”
王欣如逢知音，眼睛霍地亮起，问李敏：“你也喜欢，那你都看过什么综艺节目？”
李敏不假思索，一一说出，王欣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两人看过的节目竟有不少重合，于是越谈越投机。
对这个话题，简星星并无共鸣，加入不进她们的谈话，也不打算加入，只在她们声音渐高时，探身过去，做必要的提醒。
两人充满歉意地朝简星星笑了下，指指外面，意思我们到外面去聊。
简星星点头，目送她们出去。
她吃完饭，没休息多久，忍不住站起身，到孩子中间巡视。
脚步极轻，以免吵醒他们。
看到踢了被子的，便俯身，温柔地为之盖回。
在做这些时，她没注意到，园长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窗外看。
还是孩子们午休结束，王欣拉着简星星的手，激动地说：“好像是那个综艺导演又来了，这事儿有戏。”
有戏还是没戏，简星星没放心上，几天后，也就把这件事给忘却了。
倒是王欣还记挂着，并致力于打听各路消息。
打听着打听着，不用再打听，因为猜想成了确定的事实。
某天，园长刘丽萍召集所有老师开会，公布园里将拍摄一档明星来体验当幼师的真人秀，将会选一个班协助拍摄，其他班照旧，老师们要做好自己的教学工作，别被影响。
说不被影响，怎么可能真不被影响。
会还没开完，年轻的幼儿老师们就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议论，会请哪些明星？选哪个班协助拍摄？
一群人中，只有简星星坐得端正，没参与讨论。
刘丽萍看了她一眼。
会议结束多日，老师们的议论依旧热烈，很多人希望在她们班拍。
简星星没这份希望，这综艺拍与不拍都跟她无关，在哪个班拍、请哪些明星她也不甚关心，她如常地工作和生活，上班下班两点一线。
随着时间推移，和顾澈 那场不期重遇所带来的震荡，也慢慢归于平静。
然而她不知道，这样的平静，即将被打破。
第四章 又遇
这是个寻常的一天，简星星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早起，赶地铁，到幼儿园工作。
然而，当一天的工作快要结束时，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傍晚，最后一个孩子被家长接走后，她开始打扫卫生。
这类杂事由班里的老师轮流做，今天轮到她。
正弯腰擦着桌子，忽然有个声音叫她。
她直起身，看向门口，发现是园长刘丽萍。
刘园长朝她走过来，面容和蔼，嘴角带笑：“幸好你还在。这几天我光顾着忙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此时的简星星心里有些打鼓，她到这家幼儿园快三年，园长从没像今天这样，私下里到教室找过她。
“就是拍综艺的事。”
简星星更不明白了，拍综艺的事找她做什么？
只听刘园长继续道：“那综艺，要在你们班拍。”
“啊？”简星星从没想过这件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不免惊讶。
“导演只想要小班，说孩子小，更可爱，跟那些嘉宾们的年龄差也越大，更容易产生戏剧效果。我们园的小班就那几个，综合老师和孩子们的表现，数你的班最合适。我跟导演推荐了你，导演看过后，也同意，于是这事儿就决定了。”
刘园长简单说了经过。
“他们要拍多久？”
“三周。”
明星顶替她们的位置，成为老师带孩子，那她们几个老师怎么办？简星星问园长：“拍摄期间我和王欣她们该做些什么，暂时被调去别的班吗？”
总归得分配事情给她们做吧，难不成让她们休息。
简星星最不想休息，休息意味着没收入。
“都安排好了，李敏暂且去别的班实习，王欣呢，到我这里辅助我做些文书工作，正好我最近有点忙不过来，你就留在班里。”
“我留班里？”简星星有点懵。
“有任务的。”刘园长说，“那些拍摄嘉宾对孩子不了解，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更不懂该怎么教孩子，你负责对他们进行一些必要的指导。还有，拍摄过程中，孩子们可能会有突发|情况，你最细心，需要你盯着。”
简星星放下心，不让她当闲人就好。
但是，心没放下多久，她又生出一个新的疑虑，默了片刻，问园长：“我不用入镜吧。”
“不用。”
“那就好。”
园长笑：“估计呀，只有你不想入镜。换成其他人，巴不得入镜呢。”
这点也是园长会选简星星的另一个原因，她不仅踏实勤恳，还稳重低调，不喜出风头，也不追星，和那些明星打起交道来，不至失了作为老师的仪态。
简星星垂下眼眸，没说话。
刘园长交代完简星星，刚准备走，手机响起了提示音，她点开，一边看一边对简星星道：“你看，刚说完需要你指导，这就来了。他们节目组今天开会，想顺便让你过去跟他们讲讲每个孩子的情况，好心里有个底。”
简星星没想到她前一秒才刚知道，后一秒就要让她执行：“太突然，我没准备。”
“你对孩子们那么了解，哪还用准备。”刘园长对简星星有充分的信心：“带着照片过去，直接给他们讲就行。你可以的。”
而后园长把地址发给简星星，告诉她车费报销、这些额外的工作也会给她算加班费，便离开了。
“我可以吗？”简星星却不那么自信。
没那份自信，便无法如刘园长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准备直接过去，心里会没底。
加速打扫完教室，她步履匆匆地赶往办公室，打开电脑。
平时她有在制作孩子们的长大手册，点开，再新建一个Word文档。
长大手册里花里胡哨的装饰和冗长的絮语不要，只提取照片、姓名、年龄、性格等重要信息。
每个孩子，依次加进文档中。
做好后，打印两份，用订书机分别订好，收进挎包，出发。
虽说路费会报销，但简星星看时间来得及，还是难改节省的习惯，选择了地铁。
地铁站离最终目的地有些距离，简星星出站后，走了十分钟才走到。
那是一栋两层的欧式别墅，坐落在风光优美的金湖边上。
简星星仰头看，楼体亮着金黄色的光，映出墙面上恢弘精美的立体大理石浮雕。
那浮雕是几个人物，前前后后有层次地排列，穿的皆是古希腊式的斜肩长袍。
正中为首的那个手中执着一只圆肚水瓶，做往下倾倒的姿势，从瓶口处，汩|汩地流下一注清泉来。
只是围墙挡住，看不到流向了哪里。
简星星看呆，除了富丽堂皇，她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竟在这样豪华的地方开会？这完全超出她的认知。
收回目光，走到紧闭的大门旁。
门上有个指纹密码锁，却不见门铃。
她又寻了一圈，还是没看到，索性用指节叩门。敲上去，立刻感觉到了这门的厚重。
如此厚重的门，再加上一方院子，里面的人自然听不见敲门声。
简星星等了会儿，才意识到这点。她没有导演的联系方式，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园长。
挂断电话不到两分钟，门“呲呲”响了声。
简星星疑惑，试着推一把，门开了。
门里并没站着人，估计是远程操控。
她踏进去，迎面便看到了路尽头的喷泉，喷泉正中矗立着一位半敞的大理石雕女神，女神身姿优美，双手举过头顶，托着一个同材质的花瓣盘。
方才看到的水瓶流出的水，便落在了这花盘中。
叹为观止，这是艺术品吧。
简星星绕过喷泉，往开着的房屋正门走去，视线还是不舍从女神像上移开。
她眼睛看着女神像，脚步未停，没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从门内走出。
那男人垂眸点烟，也没看到她。
两人在门口处结结实实地撞了肩。
男人反射般地将夹烟的手移开，以免烫到对方。
“不好意思，我没看路。”简星星揉着发痛的肩，仰头看对方，却在看到对方面容的瞬间，整个怔住。
她试图遗忘的回忆，刚归于平静的情绪，全都如浪潮般卷回。
下意识地张嘴，差点呼出他的名字，却见对方蹙着眉，看她的眼神清冷陌生，又带着丝不悦。
那眼神鲜明地再次印证，他把她忘得彻底。
虽然已知道，可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地揪了下，声音就此哽在喉头，吞不下也吐不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正这时，一个雄浑的男声传来：“小简，你来了。”
紧接着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顾澈 转头，简星星恍了片刻神，也看过去。
那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刚才听他叫了声小简，简星星觉得是在叫自己，却又疑惑：“你是……”
“我是郑麟，那个要在你们幼儿园拍综艺的导演兼制作人，我们见过。不，确切地说，是我见过你，那时你在教室里忙，你们园长领着我在教室外面看了几眼。刚才园长打电话告诉我你已经在门口，我赶紧给你开了门，没等太久吧？”
郑导外表看来是个粗糙大汉，居然还挺细心周到。
“没有，就等了一会儿。”简星星暗暗平复心绪。
“那就好。”他朝简星星笑笑，手向顾澈 一挥，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顾澈 ，我们这次综艺的主咖，本职工作是演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的戏。”
“没有。”简星星如实回答。
她曾试图看过，但只看了不到一分钟就放弃，并不是顾澈 演得不好，而是荧幕中的顾澈 和她所认知的顾澈 大相径庭，让她感觉很别扭。
“哈哈，没看过啊，看来顾澈 还不够火。”郑导笑着看向顾澈 ，此刻，顾澈 的脸偏向别处，正自顾自抽着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懒得理会两人的谈话似的。
简星星想解释说不是，被郑导爽朗而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诶，顾澈 ，别光顾着抽烟。这位是幼儿教师简星星，有关和小孩相处方面的问题，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她。”郑导拽了下他的胳膊，他才悠悠转过眸来，嘴里咬着烟，闲闲地嗯了声。
郑麟见顾澈 似有不耐，想着估计他是嫌被打扰了，下巴努了下，招呼简星星道：“走，我们进去，我介绍其他人给你认识。”
简星星看向顾澈 ，顾澈 并没看她 ，眼睑懒散地垂着。
她收回目光，跟着郑麟走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个偌大的客厅，两侧陈列着各式欧式家具、雕塑、摆设、油画，琳琅满目。
正中，垂下一盏圆形的三层水晶吊灯。灯光打在雕像和家具上，有种熠熠生辉之感。
顺着吊灯抬头看，发现屋顶竟是满绘的鎏金壁画，画的是有名的《创世纪》，简星星不觉驻足。
郑麟发现她没跟上，叫她，她才收了视线，快步跟上郑麟。
他们穿过客厅，右拐，进了尽头处的房间。
刚一踏进门，屋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其中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上下打量了简星星一番，问：“这是谁家的艺人，怎么没见过。新人吗？”
“什么艺人，人家是幼儿园老师，叫简星星，从今天起，也算是你们的老师了，指导你们如何教小孩、和小孩相处。”郑麟回答完，紧接着转头对简星星道，“他叫陆恒，是男团组合成员，他们那个组合目前正大热，叫seven。”
七个成员就叫seven，倒也省事儿。郑麟腹诽，并没说出口。
“长得这么漂亮，竟然不是艺人。”陆恒稍向简星星走近了些，满怀热情地问她，“你知道我们组合吗？”
seven没听过，她只听过赛文。赛文在某种程度上也可称作组合成员吧，奥特曼组合。
她摇摇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陆恒摆手：“没听过也正常，我们才刚出道不久，还需努力。”
话语中透出谦逊有礼。
这房间里除了陆恒，其他都是节目组的主创人员。郑麟简明地给简星星介绍了下，而后问：“周舒桐呢，就剩她一个嘉宾还没到？有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到，让这么多人等她。”
“快到了。快到了。”导演助理忙回答。
郑麟沉下脸：“你十五分钟前也是这么说的，再打电话催她，没看顾澈 等得厌烦，都去外面抽烟了。”
“我立刻催她。”助理火急火燎地走出会议室，打电话去了。
这是一间会议室，中间摆放着一张大长桌，四周摆满椅子。
还没开始正式开会，大家都很随意，或坐着，或站着，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谈。
郑麟让简星星随便坐，自己转头跟工作人员聊起接下来的拍摄。陆恒站在郑麟身旁听，不时搭上几句话。
只有简星星全然是个局外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眼睛环了一圈，到角落人少的位置坐下，无聊赖地，视线投向窗外。
窗外树影晃动，透过晃动的树影，她看到了半倚在一盏灯柱下的顾澈 。
他微低头，倦懒地抽着烟。
烟草烧出一条细雾，袅袅地飞向头顶的灯。
灯光落下，勾勒着他好看的轮廓。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在做梦，梦裂成碎片，又汇聚成一个顾澈 。
那个顾澈 也像这样站在路灯下，在等她一起回家。
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烟，嗔他：“你才十五岁，不可以抽烟。”
他把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地摁灭烟：“没抽，我就尝尝。”
“尝也不可以尝。”她秀眉倒竖，气呼呼地瞪他。
他伸手接过她的书包，甩到肩上，温柔地对她笑，声音也温柔：“好，我知道了。”
第五章 欲言
“我不知道。”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简星星脑海中的一切消散，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顾澈 已回到房间，正在和郑麟聊天。
郑麟说：“你这孩子，怎么连你爸爸在忙什么也不知道。”
顾澈 散漫地挑起眉眼：“郑导和我爸是朋友，不是也不知道。他把他的私人地方都借给你当会议室，难道你们没聊聊？”
“我哪跟你爸爸聊了，这段时间都只和你妈妈在联系。你妈妈对你拍综艺这件事很上心。”顾澈 以前也拍过综艺，不过都是飞行嘉宾，这次是他作为主嘉宾的综艺首秀。
岂止上心。顾澈 嘴角浮起一抹轻嘲，稍纵即逝：“那你应该问我妈，不该问我。”
“跟你妈妈都在聊你的发展，和接下来的工作，怎么有空聊别的。”
贺妈妈是这部综艺的投资人，这件事顾澈 昨天才刚得知。
那抹讥嘲又回到了他脸上，比刚才停留得稍久了些。
一旁的陆恒听到了些只言片语，凑过来加入谈话：“这别墅是你家的？”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导演助理边往里走，边说着：“导演，周舒桐来了。”脸上表情轻松不少。
他进门后往旁边一让，紧接着走进来一个明艳动人的漂亮女生，脸上堆叠歉意，稍欠了欠身：“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请导演原谅，请大家原谅。”
这其中的真与假且不论，人小女生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这么说了，郑导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摆了摆手。
周舒桐又说了句真的抱歉，目光看向陆恒，掠过，又看向顾澈 ，停住，绽开笑容，说：“我叫周舒桐，是个新人演员，以后请多关照。”
顾澈 淡淡地回她：“我叫顾澈 。”
“哪用自我介绍，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她脸上笑意愈浓，顾澈 的每部剧她都看过。
“我是陆恒，以后也请多多关照。”陆恒也做起自我介绍。
周舒桐身姿娇俏地一转：“我也知道你，还听过你们组合的歌，好听，舞跳的也好。”
陆恒笑得温暖：“我也看过你演的剧，就那部古装剧，我从头到尾看完了，很有意思。”
剧是去年年底播出的，大热了一把，周舒桐也因剧热起来，跻身小花行列。
“对了，刚才你们在说什么你的我的？”说话时，周舒桐歪着头，大眼睛扇动几下，透出股子可爱劲头。
陆恒解释：“我们在说这别墅。”他指指顾澈 ，“他家的。”
周舒桐走进来的一路，已领略了这房子的豪华，不免睁大眼，惊讶顾澈 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顾澈 微微露出不耐，纠正：“是我爸的，不是我的。”
陆恒刚要开口，被周舒桐抢去了话头：“你爸爸的不就是你的？”她又把头歪了几分，露出懵懂好奇的表情，“这房子为什么那么多欧式家具和陈列品，博物馆似的？”
顾澈 不理会她，没听到似的，反倒是郑麟解答道：“不是博物馆，是私人收藏馆。贺爸爸喜欢收藏欧洲的古董，不只楼下，楼上也全都是。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只有会员才可以，这次是例外，全靠顾澈 的面子。”
顾澈 勾唇：“哪里是看我面子，明明是郑导你的面子。”
“你这孩子，我的面子哪那么大，明明是因为你。”
周舒桐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让，笑盈盈地说：“估计是你们两个人的面子。”一句话总结了他们的互让，又主动挑起新话题，“其实我也喜欢收藏东西，不过不是这座房子里如此奢华的。”
“是什么？”陆恒捧场地问。
“芭比娃娃。”她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问，“你们有收藏什么吗？”
陆恒举手抢答：“我爱收藏乐高。”
郑麟道：“我是摄影师出身，收藏了不少摄影器材。”
“你呢？”周舒桐偏过脸来，问顾澈 。
顾澈 默了几秒，悠悠道：“我什么都没收藏。”
站在顾澈 斜后方不远处的助理小熊，听到这话，脱口道：“诶，你不是……”
顾澈 回头看他，眼神稍冷，似在说要你多嘴。他忙悻悻然住了口。
周舒桐好奇：“不是什么？”
“没什么。”顾澈 转回，目光投向郑麟，“人到齐，我们该开始进入正题了吧。”
郑麟点头：“现在就开始。”
顾澈 勾起唇角，又露出他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来：“郑导，这个综艺一定要拍好，如果没拍好，咱们的合作就没下次了。”声音也带笑意。“我可是很记仇的。”
郑麟拿手指点了点他：“你这孩子。好，开会开会，保证拍好。”
导演发了话，所有人便不再闲聊，坐着的端正坐好，站着的纷纷涌向会议桌，落座。
郑麟揽着顾澈 的肩，也往会议桌走，他坐在主位，让顾澈 在自己身旁坐下。
等了会儿，所有人都坐好后，郑麟接过助理递来的一沓文件，开始讲话。
对简星星来说，四周全是陌生人，唯一不陌生的却也是陌生的，连环境亦是陌生的，这些陌生让她不知所措，只能僵直地呆坐。
简星星听他们在不断说话，说些什么，她听得见，却不太懂。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简星星的不适和不安在增大，看一眼窗外，夜已经变得浓沉。再看一眼手机，快十一点。
不知不觉他们已说了三小时。这样下去，还会让她介绍孩子们的情况吗？
她会不会白来一趟。
这么想着时，她的眼睛不由抬起，看向郑麟导演。可视线还没投到郑麟身上，却被生生拉偏，落在了顾澈 身上。
顾澈 懒洋洋地弯着脊背，窝在椅子里，眼神空茫，看着自己搭在桌面上的胳膊，若有所思的样子。
简星星眼睛凝在他身上，知道该移开，却无法移开。
“顾澈 ，你有没有认真听，怎么感觉你在发呆。”
郑导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简星星一跳，她赶忙收回视线，还做贼心虚似的，拿起手机假装看。
隔了几秒，她听到顾澈 说：“在听。”
“你有什么建议吗？”
“目前没有。”
郑麟转向简星星：“小简，小简！你怎么玩起手机，是我们这会太无聊了吗？”
“不，不是。”简星星扣下手机，手掌交叠，覆在手机上。
郑麟笑：“我们这边已经讲得差不多，该你介绍一下孩子们的情况了。”
终于轮到她。
简星星从挎包中拿出一份文档，站起身：“这个要给您。”
文档被传到郑麟手中，郑麟翻阅了下，露出会心的笑：“你准备的挺全面，怪不得刘园长会向我推荐你。”
简星星拿出自己的那份，正待开口，郑麟霍地起身道：“其他人暂且休息会儿，三位嘉宾跟我一起到小简身边去。小简说的时候，你们可要仔细听，了解孩子是跟孩子相处的第一步，很重要。”
话毕，郑麟顺手拉起身旁的顾澈 朝简星星走去。其他两位嘉宾也紧随其后。
简星星还在懵，四个人已经到她身畔，把她给围住。
“坐，咱们一边两个，坐在小简旁边。”郑麟说。
陆恒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那个，我能不能站着，坐了半天，腿有点麻。”
周舒桐忙说：“其实我也想站会儿。”
见状，郑麟干脆道：“大家都站着好了，解解腿乏。小简，我们开始吧，时间宝贵。”
声音中有催促意。
简星星转身，视线尽量压下，不去关注正对面的顾澈 。她怕自己一看顾澈 ，又会失神，陷入回忆。
唇莫名有些干，她抿了抿：“我们班有十八个学生。文档上第一个孩子，名字叫李星，五岁，他有个双胞胎弟弟叫李辰，也在我们班，兄弟两人性格截然相反，哥哥李星内向少言，弟弟更活，泼调皮爱笑……”
简星星补充了不少没打印在文档上的细节，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很是入耳。
等她全部介绍完，郑麟道：“你的声音很适合录幼儿故事或睡前故事，好听。”
突然被夸奖，简星星反应了会儿，礼貌地说谢谢。
郑麟翻腕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小简，要不多辛苦你一会儿，跟他们讲讲你们一天的工作内容，再告诉他们该怎么教小孩，都需要教孩子们些什么？咱们做个简单的小培训，省得他们什么都不了解，到开拍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从何下手。”
这些明星都忙得很，开拍前把他们攒在一起这么一次，并不容易，必须每分每秒都充分利用。
话刚说完，郑麟又想到，“对了，班里的几个老师是有分工的吧，什么主班副班保育员之类。”
“是的。不过我们园没有专职的保育员，但班里安排了三位老师，分担保育员的职责。”简星星回答。
“哦，这样的。”郑麟点头，“那干脆现在就给他们分好职位，再告知他们相对应的工作内容与职责，会更清晰明了些。”
周舒桐拍手：“这样好，一下跟我说太多，我吸收不了。”
“那顾澈 主班，周舒桐和陆恒，你们副班。”郑麟爽快地做出决定。
“好。”周舒桐身体歪向简星星，娇俏地问，“我们副班该做什么？”
于是，简星星梦回带实习生的岁月，开始各种讲讲讲，给周和陆讲完，轮到顾澈 。
说了会儿，简星星抬眸看顾澈 ，顾澈 视线飘向别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认真听，知道吗。”有人叫郑麟，郑麟嘱咐句顾澈 ，走开。
周和陆觉得自己已听完，功成身退，也走开，到一旁聊天去了。
原地只剩下简星星和顾澈 。
他们面对面站着，简星星甚至能嗅到顾澈 身上的气息。
那气息萦绕在她鼻端，让她的心绪恍恍惚惚又要飘远，她勉力拉回，继续给顾澈 讲。
整个过程中，顾澈 都一言不发，连看也没看她。直到她讲完，顾澈 才转眸，目光暗悠悠的，落在她身上。
“说完了？”顾澈 的声音随着她的目光落下。
简星星垂着眼眸，听到顾澈 的问话，点了下头。
紧接着是寂寂的沉默，若不是看到他鞋尖，她都要怀疑他已经走了。
然而他没有，却也并不说话，简星星感觉他似乎在看着自己，她想印证这点，正欲抬眸，忽听顾澈 道：“还有别的要跟我说吗？”
第六章 又止
简星星听到顾澈 这么问，有些懵。她疑惑，难道我遗漏了什么？把刚刚讲的内容在脑海中快速过一遍，没发现有遗漏。尽她所能，该说的都已说到，于是摇了摇头。
隐约间，她听到一声轻笑。那轻笑似乎从远处飘来，又似乎是顾澈 发出的。没来得及辨别，就见顾澈 鞋尖一转，走掉。
简星星缓缓抬起眼眸，所见只有顾澈 的背影。他的背影高大结实，那样好看又那样疏冷，渐行渐远，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她视力所不及的地方。
可那背影从她眼前消失了，并没从她脑海消失，回家路上，始终在脑海萦绕。
到家，推门进入，简星星习惯性开灯的手停住，因为屋里亮着一盏台灯，台灯下是歪在单人沙发上半阖眼皮的简妈妈。
简妈妈陈婷听到开门的声音，反射地睁眼，看向门口：“梦梦，你回来了。”
“妈妈，你怎么又坐那儿等我。”简星星心疼地嗔了句。
“你不回来，我没法安心入睡。”只要简星星晚归，简妈妈总会坐着等她，无论等到多晚。
从八年前开始，这似乎成了简妈妈的习惯。
简星星放下挎包，走到沙发旁，拉起妈妈：“不用担心的，我已经长大了，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简妈妈注视女儿的脸，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感慨道：“是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简星星揽妈妈的肩，把她往床上推：“以后别这么等我，本来工作就够辛苦，还熬着不睡，该多难受。”
简妈妈眼睛都快睁不开，但还是摇摇头，说没事，不累。
简星星看着妈妈打架的眼皮，帮她盖上被子：“还说不累。快睡。我洗漱一下，也马上睡。”
“为什么让你加班到这么晚，是你工作中出什么错了吗？”简妈妈忧心忡忡地问。
简星星领到园长的任务后，去的路上，打电话告诉过妈妈自己临时有工作要做，会晚归。
妈妈也问了是让她做什么，她解释了一番，估计妈妈没听懂。
她不介意再解释一遍，柔声说：“我没出错，这是额外的工作。有个节目组要在我们园拍摄小朋友，园长安排我辅助一下他们。”
为使妈妈听懂，尽量说得简明扼要。没提顾澈 ，怕提了妈妈会追问。
简妈妈这次听懂，用最朴素的话语说：“人家把工作交给你，是信任你，你一定要尽全力做好，知道吗？”
简星星应了声知道，抬步走进浴间。
她是要洗漱的，可进来后，手撑着盥洗台，星星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妈妈的声音：“梦梦，你饿不饿，要不要妈妈给你做个蛋汤喝？”
“不饿，您睡吧。”简星星回神，直起身，挤了些洗面奶，涂在脸上。
“或者我给你煮杯牛奶喝。”简妈妈觉得女儿加班到这么晚，太辛苦，想给女儿补充点营养。
“真的不用。”简星星洗漱好，走出，把已经在小灶台前忙碌的妈妈拽回床上，自己也换上睡衣，躺到妈妈身旁。
简妈妈看一眼女儿，笑笑，闭上了眼睛，因为在沙发上熬着等女儿，早困倦不堪，很快便进入梦乡。
可简星星却睡不着，脑海中满是顾澈 冷漠走远的背影，挥之不去。
她烦闷地翻了几下身，见母亲眼皮动了动，忙定住。
床只有一米二宽，不过母女两人都纤瘦，并不拥挤，但也不是多宽敞，至少不能随意翻身，会影响到对方。
她关了台灯，就这么僵直地躺到半夜，终于勉强睡去。
睡得并不安稳，有梦，梦里也全是的顾澈 ，陌生的凝视，冰冷的转身。她多想冲上去拦住他，质问他为什么会把她忘记。可她终究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就连在梦中，她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越长大，反而变得越来越怯懦了。
醒来后，简星星的脑袋昏昏沉沉，心也沉沉的，像有什么压在上面。
她意识到，现实和梦境中一样，从分离的那天起，顾澈 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越走越远，只有她还停在原地。
发了会儿怔，强打起精神，起床，去上班。
照旧搭乘地铁，地铁在疾驰，两侧的巨幅广告飞速后退，划出如时空穿梭般的流光。
可时空终究没有穿梭，她还在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的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接下来综艺开拍，她就得每天面对顾澈 。
要如何做到，看着他而内心波澜不兴呢？
答案是，她做不到。
该怎么办？
带小朋友们去操场活动，小朋友们在玩，她得了些空闲，又在想这个问题。
没想出所以然，耳畔响起了王欣带着喜悦的声音：“在我们园拍的那个综艺昨晚建官博了，还官宣了嘉宾，你知道都是谁吗？”
不待简星星回答，王欣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介绍完，又说，“这综艺名字竟然叫《春日的奇遇》，也太巧了吧。”
他们园叫做奇遇幼儿园。
“春日的奇遇……”简星星才知道他们的综艺原来叫这名字，昨晚开会，她没想过问，也不记得他们提起过，又或者他们提过，但她心绪不时飘远，没听到。
“你说，他是根据我们园定的名字，还是根据名字定的我们园？”
简星星摇头，表示不知道。
“哈哈哈，有机会可以问一下。”王欣说，“反正快开拍了，到时候就能见到他们，说不定有机会聊聊天呢。”
简星星看向王欣，王欣满面笑容，表示出对这个话题的盎然兴味。她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一个解决办法。
何不让王欣代替自己，留在班里辅助节目组呢。这样她便无需每天面对顾澈 ，她想，只要看不到顾澈 ，就不会如此无措和难过。
而且，这么做也能满足王欣近距离看综艺的愿望，方便了她也方便自己。
“王欣，你……”张口刚说了几个字，那边有人高喊：“王欣，李敏，园长叫你们到她办公室一趟。”
王欣嘟囔着什么事，叫上李敏，一起走了。
回来后，王欣看到简星星，说的第一句话是：“《春日的奇遇》要在我们班拍，你怎么没说？”
“我刚要说，你就被叫走。”
王欣哦了声：“原来你刚才是想跟我说这个。”
“还有别的。”简星星缓缓开口，“园长安排我留在班里，辅助节目组。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所以我在想，你愿不愿意跟我交换？”
王欣听后，想了想，说：“我倒是愿意，但园长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她这么给我们分工，肯定有她的用意。”
午休时间，等孩子们睡着，简星星去找了园长，告诉园长她和王欣商量过，想互换一下综艺拍摄期间的工作任务。
园长听后，想都没想便答道：“不行，都安排好了的，人家明天要来安装机器、调试镜头，下周一就要开拍，哪有时间让你们换来换去。最重要的是，王欣会比你更了解孩子们吗？早上我和导演通话，导演还一个劲夸你，认真又专业。”
简星星被园长的几句话堵住，一时无言，垂下了眼睫。
园长看她有些失落的样子，站起，走到她身边，安慰她道：“小简，你是在担心自己做不好吗？不用担心的，我说过，你肯定能做好。”
简星星不想说出真正原因，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把和王欣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希望能动摇刘园长：“我不擅长交际，处在那么多陌生人中间，我会紧张到不知所措。这点看，王欣比我更适合跟节目组打交道。”
“你就算紧张，不也做的很好吗？要不导演怎么会夸你。再说，正是因为你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太过寡言内敛，我才要锻炼你啊。”说着，园长拍了拍简星星的肩，语重心长道，“小简，咱们园这么多老师，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的。”
简星星知道，这并非一句虚言。
大四那年，她到这家幼儿园来实习，实习没结束，因为表现优异，园长不仅提出要正式录用她，还准备新学期直接升她为主班。
简星星只是个实习生，这样的破格，让园长受到了质疑。
最后园长力排众议，坚持让她当了主班。
可以说，园长是她初入社会遇到的第一位贵人。
园长又说：“小简，你好好做，拍摄结束后，我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你发放奖金的，不会让你白出力。不过，你也别和其他人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了好了，你快去忙吧，我也要忙了。”
简星星被园长推着肩，送出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简星星疑惑自己是否太过矫情，因为情绪和情感上问题便想拒绝领导安排的工作。她是个顶不愿麻烦别人的人，却为这样的事麻烦完王欣又来麻烦园长。
她想，如果把真正原因告诉园长，园长肯定会笑她幼稚。
昨夜才刚答应过妈妈一定会尽全力把工作做好来着，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长大。
一转头，还是让情绪影响到了工作。
哎，轻叹口气，摇了摇头，唇角细微地扯了下，连她自己想笑自己幼稚。
园长也承诺，会有奖金。这可是他人求而不得的好机会，落她头上，她却想拒绝，不仅幼稚，还傻。
不想了，好好做自己的工作，努力攒钱，争取早日实现在这座城市拥有自己房子的目标。
至于她必定因顾澈 起伏动荡的心情，无法消除的话，就藏起来，佯装若无其事。
这不正是她最擅长的吗。
第七章 怪蜀黍
节目一官宣，立刻引发关注。
粉丝们纷纷聚拢过来，留言表示期待。
还有表示担忧的：“我家xx还只是大孩子，让他/她带小孩，他/她能带好吗，节目组不是难为人嘛。”担忧过后，渐渐露出不厚道的笑，“不过我想看。大孩子和小孩子的碰撞，肯定很有趣，嘿嘿。”
在这样的期待下，节目本身、导演郑麟还有三位明星，轮番出现在热搜榜。
郑麟可以称得上是近来最优秀的综艺导演之一，拍出过不少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
以前他的作品，都是先官宣，紧接着是漫长的宣传期，短则一两个月，长则三五个月，更长的半年以上都有，然后再播出。
这样的形式并没什么不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固化，创造力也逐渐变弱，随之而来的是瓶颈。
瓶颈期是痛苦的，为打破这瓶颈，一段时间的沉寂后，他决定用全新的形式做一档综艺，把综艺和时下最流行的直播结合起来。
而且极大缩短宣传期时间，节目官宣没几天，讨论热度最盛时就开始播，边拍边播。
这在他也是前所未有的尝试。成功还是失败，他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世界相较于他入行时，已是全新的世界，而科技的发展也日新月异，他必须认识和使用现在的科技，才能寻找出受年轻人欢迎的新路径。
在这样的背景下，《春日的奇遇》第一天的拍摄和播出开始了。
一共三个直播间，分别设成节目名+嘉宾名。不同嘉宾名，点进去后，看到的即主要是那位嘉宾，满足粉丝们只想看自己偶像的需求。
那天，顾澈 的车到达幼儿园门口，他一从车上走下，立刻被迎上前的工作人员戴上收音麦克风，就开始拍，导致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他吓了一跳。
他一只手插在裤袋，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挠了挠眼皮，对着镜头勾唇一笑道：“现在就开始拍吗？早知道我该在车里化个妆在下来。”
为保持一定的真实性和惊喜性，郑麟并没有把全部拍摄计划及细节告诉嘉宾们。
顾澈 那玩世不恭的笑，和不甚正经的语气，一听便知在开玩笑。
守着直播间，一开播就立刻涌入的粉丝们，听到顾澈 的话，纷纷发弹幕。
【你已经够好看了，不用化妆。容我捧着屏幕喊一声，老公！】
【哈哈哈，没想到一下车就开始拍么，我们顾澈 被吓到脚往后退了一小步，虽然很小的一步，但被我发现了，哈哈哈。】
【啊啊啊啊，真的吗？我要看回放，有没有回放啊。】
【节目组不让嘉宾准备好直接拍的吗？真狠呀。】
【我家宝贝要带小宝贝们了，宝贝，你要加油哦。】
……
【景宙无敌，‘川’开得胜。】
不知道哪位粉丝先发了句顾澈 的专属应援口号，给偶像加油鼓劲，反正那位发出之后，后面的也跟着发起来，瞬间刷屏，热闹非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也越来越多。
郑麟主要在看顾澈 的数据，因为三位中，顾澈 的人气最高。顾澈 的数据，决定节目的上限。如果顾澈 的数据不好，就说明他们这节目完了。
还好，眼前的数据非常可观，且还在不断增长着，郑麟稍感欣慰，他的尝试虽还不敢断言是成功的，但至少没有失败。
镜头中的顾澈 在学校门口迎接学生，每到一个学生，他便伸出手，从家长手里接过孩子，大手握小手，把学生领进校门。
分工不同，顾澈 早上要负责在门口迎接学生，同时间的另外两位则留守班里，负责照顾先到的学生。
这几天，顾澈 看过几遍郑麟复印给他的学生简介，记住了一些孩子的名字和长相，但不是全部。
不过园长在开拍前一一通知了家长，所以家长知道拍摄的事，也知道顾澈 会担任孩子的老师，所以会在顾澈 还没认出孩子之前，精准主动地把孩子领向顾澈 ，省去了顾澈 翻资料辨认的麻烦。
大部分小朋友都喜欢眼前这个好看的嘴角带着笑意的大哥哥，只有一个小女孩，在妈妈把她送到顾澈 身边后，看一眼顾澈 ，扭过头就去抱妈妈，哇地哭出声：“他是谁呀？简老师呢，我要简老师。”
顾澈 没见过哭得如此撕心裂肺的小孩，怔了一阵，蹲下身，耐着性子哄：“我只是暂时担任你的老师一段时间，等我走了，你原来的老师还会继续教你们。而且，原来的老师也没离开，她在教室里呢。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她。”
小可怜泪眼婆娑地看顾澈 ：“没骗我？”
顾澈 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骗你的话……”嘴角在笑，但眉头皱起，假装自己很认真，“我是小狗。”
这一幕让粉丝尖叫一片。
【哈哈哈，大孩子在哄小孩子，笑不活了。】
【谁能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种画面，玩世不恭的顾澈 哄孩子。】
【啊，想成为那孩子，被顾澈 哄。】
【顺毛的顾澈 好可爱，啊我死了。】
……
小女孩一听老师在班里，立刻不哭。
顾澈 朝她伸出手，她直接无视，迈步蹒跚地往学校里跑。
顾澈 怕她摔倒，弯腰跟在她身后，不住地提醒她慢点。小女孩不理会顾澈 ，轻车熟路地往教室奔，期间数次顾澈 朝她伸出手，都被她挥开。
弹幕又响成一片。
【哈哈哈，笑不活了家人们。小女孩不搭理顾澈 ，直接跑了，让顾澈 跟在身后追。】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无视的是谁，她长大会后悔的。】
【我理顾澈 ，让顾澈 来追我吧。哎，只可惜，顾澈 不可能来追我，小姑娘不知道惜福啊。】
【真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上面的，我心疼你，同时也心疼我自己，呜呜呜，让我先哭会儿。】
顾澈 看女孩太小，跑起来摇摇晃晃，随时有跌倒的风险，不放心她一个人走，选择送她到教室后再回来。
可小女孩倔得很，不仅不让他牵，还在他尝试过几次后，生气地让他走开。
他无奈，后退几步，等女孩又开始走了，继续跟上。
被这样对待，生平还是第一次。
小女孩从后门跑进来时，简星星正在回答导演的一些问话，听到奶声奶气唤她的声音，忙转身，过去，半蹲下，抱住朝自己扑来的小女孩，柔声问：“宝贝，怎么了？”
小女孩指指身后，一脸委屈道：“有怪蜀黍追我。”
“怪叔叔？”简星星抬眸，正撞上顾澈 的那双桃花眼。
他的眼神中似带审视，意味不明。
只这简单的一个对视，就让简星星心里掀起巨浪，但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的，冷而美。
他高大颀长，站在门口，挡住了身后的光，一片影便罩在了简星星的身上。
“你好。”简星星声音有些僵硬地说。
顾澈 看着她，似乎无言，过了会儿不悦地吐出句：“我不好。”
简星星愣住，他不好？是因为学生把她当成怪叔叔所以心情不好吗？
她试图安慰他道：“小孩子说的话，不要往心里……”去字没吐出，只见顾澈 转身，走了出去。
因为顾澈 正站在门口，把门挡了个严实，跟拍摄影师进不来，便准备到前面的玻璃窗处，拍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刚走出两步，就见顾澈 抬脚走了，他赶紧回头，急匆匆跟上。
顾澈 闷头往前走，步伐飞快。
摄影矮他不少，要跑起来，才能到他前面，拍他正脸。
粉丝们看到偶像垮着的一张脸，疑惑不解：
【怎么感觉顾澈 在不高兴。】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听到了零星的话，但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我听到了‘怪蜀黍’三个字，是不是顾澈 宝贝被小女孩叫怪蜀黍，难过了。】
【不难过，不难过。小孩子有口无心的。】
镜头中的顾澈 只不高兴了一会儿，回到校门口，看到其他被送来上课的孩子后，脸上便恢复了他惯常的笑，玩世不恭的，不那么正经的笑。
偶像笑，粉丝也跟着笑。
【哈哈，我们顾澈 哥好可爱，不用哄，自己就好了。】
不用哄的顾澈 哥迎接完所有孩子后，返回班里。
班里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孩子们在教室前面，工作人员则在后面。
此时的孩子们在吃饭，时不时好奇地看向后面的陌生人，和各种机器。而他们的简老师也在那群陌生人中间，便成了陌生之中一份安定。看陌生人的同时，少不了要再看一眼简老师。
等孩子们吃完，收去杯碗，擦干净桌子，三位老师站在教室最前面，开始做自我介绍，让孩子们认识他们，然后又引导孩子们依次介绍一下自己。
主要是顾澈 引导，他是主嘉宾，手里有一份日程表，即这一整天，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由他负责提醒和控制。
通过这番介绍，顾澈 这才知道，那个不理他，一心只想找简星星的小女孩叫何欣乐，尚不满四岁。
父母给她取名欣乐，欣和乐都有愉快的意思，父母应该是希望她能成为愉快的孩子，还是双重的愉快。
不过，这个早上的何欣乐并不愉快，尽管坐在座位上，但还是心系简老师，扭头巴巴往后看，看简星星，满面愁容。
刚才，轮到她做自我介绍时，她抱着胳膊，赌气似的不想站起，三个好看的哥哥姐姐哄也没用，当然，其中一个还是她认为的怪蜀黍。
实在没了办法，周舒桐首先向场外投出求救的目光。
小欣乐眼睛泪汪汪的，似乎马上要哭出来。
简星星看到孩子快哭，反射地往前走，走了两步，停住，因为她意识到，再走下去，就要入镜。
没再往前走，犹豫片刻，朝欣乐招手。
欣乐看到，立时转悲为喜，朝简星星奔过去。
简星星蹲下，把欣乐抱在怀里，闻声细语地哄，还往她口袋里塞了个不知什么东西。不多时，便哄好。
小欣乐回到自己座位，乖乖地做了自我介绍。
郑导赞赏地看向简星星，还是她有办法。
这个插曲让弹幕里不和谐的声音消失，转为好奇。
【怎么回事？孩子在看场外的谁呀？怎么跑出去一会儿，回来就变乖了，好神奇。】
【是不是小女孩的老师呀，刚才在学校门口，小女孩哭，要找什么简老师，顾澈 说老师在班里等她。】
【对对对，应该就是那个简老师。】
简星星不知道弹幕里的那些讨论，她或者垂着眼眸，或者看向孩子们。
总之，尽量不看顾澈 ，免得心情浮荡。
一天下来，她做到了。
孩子们也很配合，除了何欣乐短暂别扭了会儿，其他孩子都表现良好，不哭也不闹，更没调皮捣蛋的。
目送孩子们一一离开，她松了口气，这一天，比她预想中要顺遂许多。
孩子们离开，但拍摄并未结束，三位嘉宾在打扫教室卫生。
放学后的例行清洁，先打扫而后消毒，先前那次开会，简星星跟他们提过。当时她只是事无巨细地把工作内容告知而已，没想过真的会让他们做这些。
三人动作笨拙，一看便知没做过家务。
除了打扫笨拙，这一整天，三人照顾孩子也是笨拙且慌乱的。也正是因为这份笨拙，才透出真来，让粉丝们直呼自家偶像好可爱。
不过郑麟可没有粉丝的那份喜悦，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盯着屏幕观察，大体上还不错，没偏差出他的策划，但又觉得哪里不够。
至于哪里不够，他想来想去，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就集思广益，这才是团队存在的意义。发信息到工作群，言简意赅四个字：拍完开会。
工作人员已习惯郑导这种动不动开会的风格，除了几位工作中的，其他人都平静地回复“好”，排成一致的队列。
简星星不在他们工作群，自然不晓得要开会，更不晓得，她也将参加。
终于打扫完，三位嘉宾对镜头说出了明天见的结束语，直播随之结束。简星星穿过正在收机器的工作人员，走到郑导旁边，刚要告别，被郑导抢了先。
郑导大手一挥，对简星星道：“一会儿我们要开会，你也参加。”
简星星始料未及，愣住。
然后，在怔愣中，她看到郑导的手向顾澈 一指：“顾澈 ，你也别走，帮我出出主意。”
顾澈 懒懒抬眼：“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他没想到，幼师居然是个体力活。
“不行，你不能回去休息。”郑导说。
旁边的周舒桐以为要让他们三个都留下，忙不迭地说：“我还得赶去参加一个活动，可能没时间。”
郑麟一挥手：“嗯，你走吧。陆恒，你也可以走。”
陆恒闻言，欢快地跟上离去的周舒桐。
顾澈 抱臂，闲散地斜倚到墙上，挑眉：“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郑麟和顾澈 有交情，跟陆恒周舒桐却没有，他没权利要求陆和周付出合同外的不必要时间。除了交情外，顾澈 可是节目的利益攸关方，因为贺妈妈是投资人。贺妈妈投资前跟郑麟聊过，让他有时间多带带顾澈 ，培养他些管理、统筹、策划之类的能力。这也算某种投资条件了。
贺妈妈还说：“演员能当一辈子吗？”语气轻蔑，明显不屑于儿子的职业。
郑麟自然知道贺妈妈的话他不能讲，会引起顾澈 的逆反，便只谈交情的事。
“你这孩子，不是你让我把节目拍好嘛。我一个人就能把节目拍好？肯定不行，我需要大家的帮助，其中也包括你，人多力量才大。咱们认识那么久，我要求你这点小事，难道你会拒绝？”
郑麟说了软话，顾澈 微微一笑，沉默。郑麟知道这沉默意味着他同意了。他想，这孩子明明这么容易心软，哪里是个记仇的人。
第八章 “上车。”
这个会在学校会议室开，园长借给郑导的。
园长忙完工作，本意是过来看看拍的怎么样了，见拍完，工作人员正在收东西，走过来跟郑导寒暄。说来说去郑导提起准备去开会，需要借用一下简星星的事。园长听后，叮嘱简星星好好协助节目组，而后又热情地说：“我们有会议室，你们要开会，直接去那里开好了，反正空着。”
于是，一群人便置身于幼儿园的会议室。
郑麟照旧坐在主位，且拉着顾澈 坐他旁边。简星星也照旧想到角落的位置坐，可刚拉开椅子，看到郑麟在向她招手，她松开椅背，疑惑地走过去，又见郑麟指了指顾澈 旁侧的空位，说：“你坐这儿。”
上次开会，郑麟就发现简星星太过沉静少言，不cue她，她不主动讲话的。所以这次特意把她叫近处，好方便cue她发言。
简星星看向座位，又看了眼顾澈 ，脚步顿住，似乎不情愿。
郑麟注意到了简星星朝顾澈 看去的那一眼，问：“怎么了，不想坐在顾澈 旁边？没事儿的，坐吧，他又不吃人。”
话毕，见简星星还是没动，索性站起，去帮简星星拉椅子，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在简星星身上。
简星星被看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在耽误大家的时间，忙坐下，以中止这样的注视。
简星星坐下后，郑麟便回到座位，环视一周，开口道：“你们先来讲一下，今天的拍摄有没有不足之处。大家都踊跃发言啊，发现不足及时改正，才能让后面的节目更好看。”
大部分人没觉有什么不足，那几个发言提出不足的，郑麟又觉像隔靴搔痒，没说到点上。
“还有没有要说的？”郑麟问了几番，不再有人说话，他手托下巴，沉吟片刻，说道，“我有一个感觉，但没想明白，大家帮我参谋参谋。”手放下，搁在桌上，“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一整天的拍摄内容，太平了。”
“太平了？什么意思？”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观看人数可以说指数级增长，弹幕也都是夸的，证明节目是有趣的呀。”
“那是因为观众绝大部分是他们三个的粉丝，粉丝看偶像是有滤镜的，哪怕偶像抬个手、回个眸，他们都嗷嗷叫。”郑麟看向顾澈 ，用手比了一下，“站在非粉丝的立场，我看着这张脸，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嗷嗷叫的。”
顾澈 原本慵懒垂落的眸，此刻掀起，勾向郑麟。
郑麟笑，拍了下顾澈 ，安抚似的补充一句：“顾澈 ，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啊，就是拿你举个例子。”说着，视线从顾澈 脸上转开，投向员工们身上，语气激昂道，“你就是光让顾澈 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干，他的粉丝都愿意看，这东西，完全没道理可言。”
一旁的顾澈 ：“……”
“但不是粉丝的人呢，愿意看吗？”郑麟发出灵魂一问，“我要表达的是，我们做节目，不仅是给粉丝看的，也要把路人吸引进来。怎么把路人吸引进来？就不能光靠明星的脸和流量了，我们得靠内容，懂吗？要知道我们这节目，直播完之后，还要剪辑制作成十二期的综艺，在电视和网络平台播出。我们追求的是，不仅粉丝，也要让其他大众也喜欢。”
工作人员们纷纷点头。
“所以是否有趣，不能光看粉丝评价，更要看非粉丝的评价。”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郑麟的目光也落在了简星星的身上，“小简，你不追星是吧？”
简星星坐得僵直端正，眼睛盯着桌面，似在出神，被郑麟这么一问，她先是愣了下，而后回答：“不追。”
“那你会是个公正的评价者。”郑麟胳膊搭在桌面，往前倾了倾，“你觉得嘉宾和孩子们的表现，有趣吗？如果你是这个节目的观众，还愿不愿意追下去。”
话毕，郑麟紧凝简星星，等待她的回答。他注意到简星星抿着唇，手脚不知如何安放般看起来有些僵，并往远离顾澈 的方向撤了几分。
郑麟想，是不是当事人之一的顾澈 在，她不敢说出真实想法呀。他放柔了声音鼓励简星星：“你大胆说，别怕冒犯了顾澈 ，他很明事理的，绝不会跟你记仇。”
顾澈 挑眉看郑麟，拖着尾音，悠悠道：“怎么哪都有我？”
“我这不是看小简太紧张了，安慰她几句。”郑麟笑言。
“为什么提我？难道她紧张，是因为我？”话是跟郑麟说的，但那双深邃的眸却转向了简星星，唇角带笑，但那笑并未到达眼底。
随着视线转移，顾澈 的身体也朝着简星星侧过，他抬起手肘，懒散地搭在椅背，眼尾勾起，唇边漏出一声轻笑，“对，你大胆地说，我绝对不会跟你记仇。”后半句说得一字一顿。
因着他在笑，话语像极了在逗闹。
简星星始终低着头，没看顾澈 ，但不可避免地听到了顾澈 的话，尤其他那句，难道她紧张是因为我？让简星星心头一颤，觉得自己像被看穿。
可他真的看穿了自己吗？还是只是玩笑？简星星疑惑。
郑麟拍顾澈 的肩，说他：“你别逗人家简星星，让她好好说。”
顾澈 耸耸肩，坐正。
语气很像是玩笑，应该是玩笑吧。简星星还在想。
郑麟见简星星还是不答，鼓励她：“来，小简，大胆说出你的评价，不用害怕。”
嗯？对，郑导还在等她的评价，她却在为顾澈 的一句话而想东想西。努力调整思绪，回想了自己站在后面一天所看到的内容，其实，她没觉得有趣，只是觉得：“挺真实的。”
三位嘉宾在实打实的看孩子，照顾孩子，中午吃饭也都和孩子们吃的一样，没有搞什么特殊待遇。
郑麟摊手，说：“你看，咱这节目就剩真实了。所以我说平嘛。除了早上小姑娘不搭理顾澈 那段，还算有趣外，剩下的看点，只有三个明星在照顾小孩子过程中，时不时展露出的手忙脚乱。”
“明星们从慌乱到日渐娴熟的长大，不正是我们最初设计的看点吗。”有个人说。
“是啊，但还不够。”郑麟在这样的沟通过程中，渐渐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平，“我们拍的是个明星带孩子的综艺，现在明星的看点是有了，即他们真实的笨拙；但孩子们呢？他们的看点在哪里？”
郑麟的助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觉得这些孩子不够活泼，没展现出个性吗？”
终于有人说到点上，郑麟开心地一拍桌子道：“就是这个。”
这一下拍得太突然，又太重，吓得简星星打了个激灵。
郑麟朗笑，看着简星星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小简，你们班孩子平时也都这么乖吗？”
简星星摇头：“不是。”活泼的不少，还有几个特别调皮的。她若干小时前还在为孩子们没捣乱而庆幸呢，结果剧组要的不是这个。
“哦，那会不会是突然看到这么多陌生人，又被各种机器和摄像机对着，孩子们紧张啊。那我们来考虑一下，该如何尽快消除孩子们的紧张，让他们能在镜头前如常表现。”
大家开始了思考和讨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也黑得愈来愈沉，不知不觉快十点钟。
见他们还没结束的意思，简星星怕妈妈为等她，还没睡，再次发信息叮嘱：回去的时间不确定，别等我，去睡觉。
简妈妈回女儿：没关系，反正我睡不着，还是等你吧。
简星星：你现在肯定正坐在沙发上，上下眼皮打架。
简妈妈：你在家里装监控了？
简星星：还用装监控？我猜都能猜到。
简妈妈发给简星星一个表情，是一只小猫咪可怜巴巴地把脸埋起来，委屈又可爱。
妈妈现在用表情包越来越溜，简星星轻浅地笑了下。
指尖落回屏幕，正要催妈妈赶紧睡，郑麟的声音飘过来：“小简，看你忙着发消息，还笑，是家里有人在等你，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吗？你告诉他，很快就可以了。”话语中带着点意味深长。
简星星迟钝，满心都是那句很快可以回去，没注意到那点意味深长。她嗯了声，指尖又在屏幕飞舞起来，告诉妈妈快结束，让她放心，别等她，赶紧睡。
发完消息，简星星放下手机，又等了十多分钟，会议总算结束。
大家纷纷起身，三五相偕，边聊天边往外走。
简星星让他们先走，自己留在最后收拾一下会议室，把弄乱的地方复原，再关灯锁门。
她走出时，校园里已没了人影。夜风微凉，她把手放进外套口袋，漫步向前，经过校门口保安室时，跟值班的人说，人都离开，校园里那两盏亮着的灯可以关了，又礼貌地道了声辛苦，离开。
当她迈出校门的刹那，身后的灯倏地熄灭。还没在这个时间离开过学校，她回头看了一眼。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学校陷入一片沉黑之中，仅可见依稀的轮廓。
乍看，那轮廓宛如一艘暗夜中泊在海港的轮船。
这倒是个新奇的发现。简星星欣赏了会儿自己的新发现，才转回头，抬步，继续走自己的路。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没走出几步，身后有车灯朝她照过来。她避到路边，继续走，那车超过她，向前行驶。
简星星无聊赖地看车子，又联想到轮船状的学校轮廓，那在这空荡的漆黑街道驶去的车子，便有点像是只救生艇了，“救生艇”亮着两盏追光，那光打在柏油路面，泛起粼粼波动的光影，同时那光又穿透了无尽的夜，仿佛在搜寻落难的人。
自己这是在乱想些什么，她收回目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按灭屏幕，手机放回衣带，她重新看向前方，脚步却骤然停住。
她注意到前面那辆车正在后退。
一辆行驶的好好的车，突然后退，四周黑暗且无人，她又是一个人独行，简星星反射地觉得不对劲。
她把手慢慢地伸进挎包，寻找能防身的东西，最后握紧了自己的钥匙，转身，快速往学校走。
学校有保安，如果有危险，保安可以帮她。
倘若还没走到保安室被追上，一定要沉着冷静，伺机用钥匙刺对方，争取些时间，赶快跑。
当然，最好只是虚惊一场。
她脑海中思索着各种可能，同时注意身后的动静。
车子还在倒，并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她握着钥匙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掌心沁出了汗。正当她准备把钥匙掏出，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时，车内传出了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你怎么回家？”
那声音问她。
她僵住，徐徐转身。她转过身来时，车子也停到了她身畔。
车里的人慵懒地仰在皮质椅背，侧着脸，面无表情地凝视她。
“搭地铁。”她敛起震惊，尽量语气平常地回答。
“地铁？”他声音中带着丝疑惑。
“嗯，地铁会一直运营到十二点，很方便。”
她说完，陷入了沉默，顾澈 也沉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就这样，谁也没说话，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可简星星心头的煎熬告诉她，时间还在继续流走。
她抿了抿唇，开口：“那，再……”
“见”字尚未出口，她听到他说：“上车。”
第九章 反常
一声上车，将简星星倏地拉进回忆，回忆中是青春昂扬的顾澈 ，他穿着白T恤和破洞牛仔裤，骑一辆崭新的黑白配色山地车，从身后追上她，将车稳稳停在她身旁，大长腿闲适地撑在地上，下巴朝她一扬，满面笑意地说：“上车。”
“新车？”
顾澈 得意地挑眉：“好看吧。”他拍拍后座，“后座也比之前那辆二手小破车的厚实、宽大，坐着肯定舒服。”
简星星走到后座，奋力踮起脚尖，察觉到一个问题，她够不到。
这车也比先前那辆高多了。
她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顾澈 转头看她的窘状，笑出声。
简星星抬眸瞪他，他止住笑，拍了下自己的腰：“扶着我，一跳就能上来。”
他说完，简星星却呆愣住，星星没伸出手。
顾澈 蹙眉，似嗔怨又似在委屈：“不乐意扶？多少人想扶，我还不给呢。”
“不乐意上我的车？”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简星星拽出回忆。她看向顾澈 ，顾澈 也正凝着她，眼神冷漠中带着丝不悦，和前次她不小心和他撞了肩时一样。
她心头紧了下，垂落视线，避开那目光。
而后，又是沉默，沉默中的每一秒都变得分外漫长。她想，这样沉默下去不是办法，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呢，她不知道。
当她思索时，顾澈 开口了，还是那句：“上车。”随着他的声音，车门开启。
没了车门的阻隔，门里的顾澈 也完全显露出来，他半仰躺着，双手插在裤袋，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闲适地交叠，一副慵懒又散漫的模样。
见简星星还是没动，他懒洋洋地补了一句：“送你回家。”
简星星抬眼，眼睫黑羽般颤了颤。迟滞片刻，她摆手，说：“我住的地方有些远，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顾澈 没理会她的话，悠缓地站起，腾出离她近的那个位置，挪到另一侧，照旧瘫下，偏着头漫不经心地看她，眼眸夜一般沉黑，声音夜风般透出微凉：“送你回家只是顺便，我有些关于班里孩子的问题想请教你。”
简星星没理由拒绝，坐进了车里，车子平稳地驶进黑夜，她笔直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两只手缠在一起，紧紧抓着挎包带子，显得有些局促。
“地址。”他掠了她一眼，说。
简星星告诉他，他对司机道：“小许，记住了吗？”
“记住了。”司机回答。
然后顾澈 不说话了，脸转向窗外，出神地看着，似在欣赏风景。
他不是要请教孩子的问题吗？怎么不问了。简星星疑惑，等了一阵，见他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只好问他：“你想问什么？”
“饿吗？”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起了她。说话时，脸也没转过来。
“嗯？”简星星愣住。
“饿，快饿死了。”她还被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身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她看过去，这才发现后座坐着一个脸圆圆的微胖男人。
微胖男人身体前倾，凑向顾澈 ，问他，“我们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顾澈 把问题丢回给他。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的，只要是好吃的，都行。”这句话的真实，从他的身材可知。
顾澈 斜他一眼，勾勾唇角，对司机说了个地名，说先去这里。
微胖男人听到地址后一喜，不错不错，今晚有大餐吃了。
哦，原来还有一个人，他不是在问她。简星星抿唇，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她说：“你们要去吃饭，我不打扰了，把我放到临近的公交站或地铁站就好。关于孩子们的问题，可以现在问我。”
简星星的话刚说完，微胖男人忽地把脸转向了她：“没关系的，跟我们一起去好了，又不多你一个。”
“已经不早，我还是不去了，回去太晚的话，我怕……”
顾澈 唇边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接着她的话说道：“怕家里等你的那位担心？”
“嗯？”
简星星愣了下，刚要说话，被微胖男人打断：“哎呀，没事的，我们吃饭吃得快些，吃完立刻送你回家，不会让你晚太多的。”
说完不知道顾澈 是不是跟他同样想法，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他。
顾澈 默了片刻，悠悠启唇：“你不想去，我也不能强求。”
微胖男人眼睛睁大，既然让人家上来了，不送到家，就让人下去，不太好吧。时间都这么晚，车很少的，说不定会搭不上。他刚毕业时，在互联网公司上班，有很多次加班到很晚，下班就没公共交通了，只能割肉打车。她住的远，打车费肯定很贵，一个幼师工资应该不高，负不负担的起都是问题。
不行，得给她说说情，他正待开口，又听顾澈 吐出个“但是”，“但是”后面跟的是，“我的问题很多，一时半刻说不完，不如吃饭时慢慢说。”
微胖男人笑出声：“对呀对呀，边吃边说嘛。”
“好吧。”简星星无奈点头。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顾澈 的助理，你叫我小熊就好。”微胖男人笑逐颜开地朝她摇了下手。
“小熊，你好。”她礼貌地回应。
“那我叫你小简可以吗？”
“可以。”
“你当幼师多少年了？”
“快三年。”
“感觉当幼师好辛苦啊，我之前一直以为幼师就是陪孩子们玩，轻松又欢乐来着。谁知道得做这么多事，简直比保姆还保姆。”小熊是个自来熟，人又热情，跟谁都能快速聊起来。
“习惯了，还好。”简星星说，“而且小孩子们也纯真可爱，相比于成年人，我更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
“哈哈，那说明你也是个单纯的人，所以喜欢和单纯的小孩子们打交道。诶，你们园有多少老师，都是女的吗？有没有单身的可以介绍给我认识……”
小熊的话又多又密，一聊起来，滔滔地没个休止。聊天当事人之一的简星星还没失去耐心，反倒是顾澈 露出了不愉的表情，侧过脸来睨小熊，冷冷吐出一个字：“吵。”
小熊悻悻地闭上嘴巴，眼睛瞥了下顾澈 ，笑笑，等顾澈 转回头去，他小声对简星星道：“他这个人呐，别看在镜头前挺活跃，其实很闷，就爱安静呆着，不愿被打扰。”
说完便不再说话了，缩回原位，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
没人说话，简星星也归于安静，呆了一会儿，视线不知为何，投向了顾澈 。
顾澈 还在欣赏窗外的风景。随着车子的移动，街灯忽明忽暗，在他雕刻般的侧脸上跳跃着。
他的肤色很白，他穿的又是一身黑衣，那黑把他的脸衬得愈白，再搭配上明暗莫定的光，就像是一部雅致的黑白老电影。
黑白老电影……以前他们一起看过不少黑白老电影。这得益于他们小学的校长是个热爱文艺的人，每周五放学后的时间，都会在学校操场上搭起棚子放胶片电影。于是，本该是孩子们迫不及待想逃离学校的时刻，竟变成了流连忘返的时刻。
只要没事的孩子们，都会留在学校看电影，简星星和顾澈 也不例外，毕竟小镇里也没有太多娱乐设施。
她还记得他们一起看的第一部 电影，也是她人生中看的第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位出逃的公主，遇到一个记者，她和记者在相处的过程中渐生爱意，却又分离的故事。
看到公主回宫那一幕，她很难过，懵懂地问顾澈 ：“他们为什么分开？”
顾澈 沉着那张青稚好看的脸，扭过头，对小简星星说：“我们走吧。”
“不看了？还有呢。”
他冷着嗓子说：“我累了，想回去睡觉。如果你想看，可以留下继续看。”
“那，我也不看了。”顾澈 已经走掉，她忙抬步追上。
于是，她人生中看的第一部 电影，没看到最终的结尾。
男女主真的分开了吗？后面没看的部分有没有转折？她忽然好奇，决定改天有空寻出来看看。
可是……电影名叫什么来着？她一时间竟想不起。
车子停住，她迟缓地在小熊的催促中下车，也还在想电影叫什么。有好几次，明明感觉就要想起来，可下一秒，又遁去，没了踪影。
她想的太专心，没看脚下，被防滑带绊住，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小熊走在她旁边，反射地伸手去拉她，没拉到，万幸的是她也没摔倒，伸出的手撤回，抚了抚胸口：“你吓死我。”
顾澈 走在最前面，听到小熊的话，回头问：“怎么了？”
“小简刚才差点摔倒，吓得我魂都飞了。”小熊表情夸张地说。
简星星摆手：“没有，就绊了下。”
顾澈 扭回头，继续往前走，许久，传来冷声冷气的两个字：“看路。”
简星星脚步顿住，疑惑自己是否幻听。
“怎么不走了。脚没事吧？”小熊以为她绊的那一下扭到，忙关切地问。
“没事。”
“真的没事？”
“真的。”她重新迈出步子，证明自己的确无碍。
在地下停车场走了一会儿，三人前后踏进直通楼上的电梯。
顾澈 伸手按楼层。小熊看着被按下的楼层数字，眼睛睁大：“我们不去顶楼塔拉花园餐厅？”
以往来中心大厦，他们都是光顾这家餐厅的。
顾澈 明显滞了下，眸光暗了暗，随后道：“不去那里，以后都不会再去。”
“为什么？”小熊的眼睛睁得更大。
“没有为什么。单纯不想去了。”
小熊不信，常去的一个地方，忽然不去了，总归有个缘由的吧。他万分好奇，可眼见顾澈 的目光一点点冷下去，透出请勿打扰的信号，让他不敢刨根问底，只得作罢。
不多时，电梯停下，顾澈 大步走出，简星星和小熊紧随其后，来到一家叫松间的餐厅门前。
门口一道白色影壁，影壁前立着一株苍劲的迎客松，很有古典清雅的意味。
三人走进去，里面全中式装潢，高档且温馨。
进去一间包厢，坐下，小熊看一眼菜单，难掩失望：“还以为到这里来是要吃大餐，居然喝粥。”
“养生。”顾澈 云淡风轻地用两个字打发了小熊，并指了指菜单上的海鲜粥、黑松露鹅肝炖蛋、蒸牛肉和上汤西蓝花，示意身旁的服务员。
小熊难以置信：“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居然开始养生，还荤素搭配。”
他以前点菜，明明都不点素菜的。
第十章 草莓糖
“老这么熬夜，难道不该吃些养生餐？你不想吃，可以回车上等。”顾澈 仰在椅子上，眼睑垂着，一副爱吃不吃的无所谓态度。
小熊顿时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吃当然是最重要的。他捧着菜单，从满目的养生菜里总算选出两道不那么养生的重口，椒盐小排和红烧肉。
小熊点完，把菜单推给简星星：“你想吃什么？”
简星星摇头，说了句不用。他们点的已不少。
“那菜单放这儿，你想到了再点。”小熊倒像是请客的那个，热心周道。
服务员说了声稍等，退出房间。
等了阵，最先被端上来的是黑松露鹅肝炖蛋。服务员把它放到了顾澈 眼前，顾澈 却直接推给了小熊。
小熊惊讶：“干嘛给我？你自己点的。”
“我觉得你会喜欢，给你点的。”顾澈 懒声说。
“我怎么可能喜欢这个。”小熊一脸嫌弃。
“那放着好了，我也不喜欢。”顾澈 无所谓道。
“放着干嘛。”小熊端起，放到简星星那边，“不能浪费，给你。”
“哦，谢谢。”
“趁热吃。”小熊说着，热情地把勺子塞进简星星手中，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她不吃很难走出这个门似的。
她又说了声谢谢，盛起一勺放进口中。
“好吃吗？”小熊问。
她点头。蛋像布丁一样Q弹嫩滑，上面的黑色碎屑散发出独特香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就是觉得很奇妙。
简星星吃完炖蛋，过了会，那几道菜被依次端上，最末才是海鲜粥。
海鲜粥是连同熬煮的砂锅被一起端上的，服务员弯腰揭开盖子，热气蒸腾而起，锅沿因为热量还在发着呲呲的声响。
“小心烫到。”服务员按照人数，盛出三小碗，一一摆在他们身前，礼貌地说，“菜已上齐，祝三位用餐愉快。”说完离开。
门被关上，顾澈 才摘下口罩，开始用餐。身为公众人物，时时处处都被人盯着，全没隐私，他不喜欢这点，但也无奈，只能在工作之外尽量隐藏自己。
粥热腾腾的，醇厚浓郁，简星星只喝了一口，就觉身体暖了起来。
她方才吃了炖蛋，再喝完碗里的粥，吃了几块西蓝花，就已饱了，放下筷子。
“这就饱了？”小熊惊异地问她。他连三分饱还没到，人家已经饱了。
“饱了。”简星星柔声说。
她话音落下时，顾澈 的声音响起：“我也饱了。”
小熊正俯身啜碗里的粥，闻言，惊讶地抬头：“卧……’s up。你怎么吃那么少。”脱口要说出脏话，想起面对的可是顾澈 ，来了个急转弯，舌头差点打结。他捋直，继续说，“只喝了碗粥，吃了点小排和牛肉，就饱了？菜还有这么多呢。”他指指上汤西蓝花，“你这西蓝花，几乎没动。”
顾澈 戴上口罩，给与小熊一个委以重任的眼神：“指望你了。”
“你别指望我，我只能保证把我自己点的菜吃掉。”
小熊吃着饭，还不忘话痨地简星星聊天。简星星数次准备开口，跟顾澈 谈他想问的问题，可都被小熊打断。
这次，顾澈 没嫌小熊吵，拿出手机，自顾自玩起游戏，完全屏蔽一切的状态，连头没抬过。
虽然没少说话，但也不妨碍小熊进餐的速度，他花的时间久，并不是吃的慢，而是吃的多。他不仅把自己点的菜吃掉，还吃了半盘牛肉，喝了两碗粥。然后，他扶着明显鼓起来的肚子，哎呦道：“我吃不下了，就这样吧，走吧。”
终于吃完。简星星觉松了口气。
“走吧。”顾澈 把游戏收了尾，起身，往外走。
“别走那么快。”小熊手撑桌子站起，蹒跚地跟上顾澈 。
简星星也跟着他们往外走，到门口处，不禁回头看了眼桌上没吃完的菜和还有半锅的粥，心里不忍：剩那么多，就此扔掉吗，应该打包的。
门口收银台，顾澈 拿出手机付钱。
尽管他带着口罩，仍能从眉眼看出是个帅哥。收银员边报价格，边偷眼看他。
听完价格，顾澈 稀松平常地付钱，简星星却蹙起了眉。
这一顿饭花了近两千块，好贵，相当于她半个月工资。而且还剩下那么多，不带走，白白将食物浪费掉。
她见不得这样的浪费。
想起从前，他们都没什么零花钱，想吃冰糕，就买最便宜的一两毛的对对冰，掰开，一人一半。
现在冰糕涨价，便宜的要一两块，她还是只吃得起最便宜的，可顾澈 已不同。
她的唇抿得更紧，她和顾澈 ，果然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不，应该说他们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出生长大在繁华都市，半途被父母送到她的小镇，他们相识，而后他又被父母接回都市。某种程度上，很像电影里公主和记者的境遇。原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短暂相交，而后分离，各回各的世界。
想到此处，她的心揪了下，眼睫渐渐垂落。
付款完成，收银员弯腰送客，声音甜美：“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简星星抬眸看收银员，很快垂下，须臾又抬起。她很想一咬牙，说句打包，可又觉得不妥。这顿饭不是她请的，一同吃饭的也不是“相熟”的人——现在的她和顾澈 甚至可以用陌生形容，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算了。她准备抬步往外走，还没迈出步子，听到了顾澈 的声音。
他说：“没吃完的那些，麻烦帮我打包。”
“啊？”收银员眼前一身名牌衣着的帅哥会要求打包，张开嘴巴，怔住。来他们这儿的客人，也鲜少有打包的。
惊讶的不只收银员，还有简星星。
当然，也有小熊。
顾澈 挑眉，眼睛懒洋洋地投向收银员：“不能打包？”
收银员缓神，忙说：“不，不是。”
她拿了打包盒和环保纸袋递给一位服务人员，片刻后，打包好的食物被送到顾澈 手中。
顾澈 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另一只手拎着纸袋，在前面走。
纸袋是寡淡的原木色，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可是拎在顾澈 手中，竟莫名变得时尚好看起来。
小熊方才没在店里说出的话，现在说出：“诶，你怎么打包。咱们住酒店，打包回去也不方便啊。放哪儿，怎么加热都是问题。”
顾澈 似没听到小熊的话，自顾自地走，不理会他。
到了电梯前，抬手按下行键。
小熊侧目看包，再整体看顾澈 ，眼睛亮起：“嘿，你别说，这包还挺好看的。”凑过去看内里，“而且容量也大。”
他最需要的就是包，且热衷于买包——实用的能装东西的包，因为拍摄时他除了要带自己的东西，还需帮顾澈 拿很多东西。
“给我看看。”他从顾澈 手中接过袋子，拎在手中，对着电梯门左右看了看。
不看还行，这一看，那颗期待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我背怎么这么难看啊，就一普通纸袋子，可你背为什么有时尚感呢。哎，扎心。”
他做西子捧心状，捧的地方有点低，偏于捧腹。模样颇滑稽，简星星被他逗笑。
笑声轻浅，但还是被小熊听到。他猛转头，佯装愠怒，压着声音道：“很好笑吗？”
简星星僵住，笑容就此在脸上凝固：“我……”
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小熊装不下去，噗呲笑了：“跟你开玩笑呢，看你吓的。”
此时，门开启，小熊指门，示意简星星先走，嘴里说着，“你太拘束。不用那么拘束的，我很好相处。至于顾澈 嘛，他这个人虽然没我这么好相处，但也没那么可怕，人本质是很好的。”
顾澈 走进电梯，抬起的手还没触到按键，顿住，掀眼皮看小熊：“娱乐圈混久，学会拉踩？”
“诶，我拉踩了吗？”边往里走边回想自己的话，好像多少有点，“表达可能有偏差，但我的宗旨是想跟小简夸夸你。”
顾澈 淡淡扫一眼简星星，勾了下唇角，收回视线：“我用得着你夸？”
“那就不夸了呗。”小熊小声嘟囔完一句，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三人回到车上，坐进去。
车子驶出停车场，向着简星星家移动。
简星星看看顾澈 ，顾澈 眼眸凝视窗外，依旧没有要谈正事的意思。她犹豫片刻，再次问：“你要问我关于孩子们的什么问题？”怕他听不到，声音稍提高了些。
顾澈 仍看着窗外，淡淡地问了简星星几个问题，先是关于孩子们的，每个孩子都有什么样的喜好，从喜好入手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可不可行；然后是有关教课的问题，今天讲了绘本，能不能不讲绘本自由发挥。
他问了很多，简星星尽力解答，不知不觉，离她住的地方越来越近，前面一拐，便到她常走的那条巷子的入口了。
她说：“把我放到巷口就行。巷子窄，车开进去不好掉头。”
简星星话说完，车已到达巷口。
司机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进去。
顾澈 懒声说：“我的问题还没请教完，继续开。不用掉头，直接穿过去，从另一条路回酒店。”
司机得到指示，笃定地转弯，驶入巷子。
巷子很黑，路边零星亮着几盏破旧昏黄的灯。
小熊看窗外，不禁皱眉：“感觉像到城乡结合部，小简，你住在这里啊。”
“嗯。”简星星应。
他尽量委婉地说：“有条件了，还是要住到环境好一些的地方。”
“嗯。”她又低低地应了声。
她在努力，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好和妈妈真正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不再漂泊。
这个目标什么时候能实现呢？
她思考这个问题的空档，车已驶到她所住的老小区门口。
“要开进去吗？”司机停车，问。
顾澈 视线投向窗外，点了下头。
“几号楼？”司机问简星星。
“里面楼号很乱，不好找。路又很窄，别进去了。谢谢送我回来。”
简星星转过去，拉车门。可拉了几下，没拉动。
这车跟她平时坐过的车不一样。方才车子到中心大厦停车场，她在想电影名，小熊催她下车，她见顾澈 那侧的门开着，就从那边下车了，没开门，更没注意到他们是怎么开门的。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只胳膊从她身后探了过来，按上离她的手极近处的一个按钮。
太近，他的小指若有似无地擦过了她，在她肌肤上延起一阵苏麻。
按完按钮，顾澈 便撤回原位。
门应声开启，简星星却愣了神。
“不下车了？还是说把你送到楼下。”顾澈 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她打了个激灵。
“不，不用。”她迈出腿，准备下车，忽又听到了顾澈 的声音。
他说：“这个你拿走。打包时我没考虑太多，但你也听到小熊刚才说的，我们住在酒店，不方便存放这些，也没处加热。”
她回头，首先看到的是顾澈 推到他眼前的纸袋，愣住。
顾澈 眼神倦懒地凝着她：“不要吗？那就只能扔掉了。”
“别扔。”简星星接过，道了声谢，下车，走出一步，想到顾澈 说还有问题要请教她，赶紧回头，“你还要问我什么？”
然后她看到顾澈 愣了瞬，浅笑：“记性真好。”停顿，像在思考，又像倦了，意兴阑珊，过了会儿，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哄好欣乐的。还有，你往她口袋里塞了什么？”
简星星如实回答：“我告诉她，只要她乖乖的，会给她奖励。塞进她口袋的，便是奖励。”
“什么奖励？”
简星星从衣袋中拿出个东西，递给顾澈 。
顾澈 挪到简星星方才做的位置，疑惑地伸出手。
简星星指尖松开，那小小的东西划出一条直线，落入他掌心。
顾澈 凝着自己的掌心。
是一颗糖。透过透明包装纸可以看到，粉红的草莓形状的糖。
第十一章 好看
顾澈 的视线从掌心抬起时，发现简星星已走开。
破旧小区只门口亮着盏灯，里面黑沉沉一片。那纤柔的背影，渐然被黑暗吞没。
“走吗？”司机见顾澈 星星不关门，问。
顾澈 关上车门，脸转向前方，整个人倦懒地倚进座椅，点了下头，说：“走。”
他话音落下，车子便稳稳驶出。
地板碾过路面，声音并不大，但在暗夜寂静的巷弄中，却格外清晰地送入简星星耳中。
她脚步忽地顿住，回眸。
小区门口昏黄的灯下，已归于空荡。
夜风卷起一只塑料袋，鲜艳的红，像一簇火苗，飘飘悠悠，忽上忽下颤动着，须臾，被卷出她的视野范围，不知去了哪里。
此刻，简星星的心也似那塑料袋般在颤，一下一下，像要跳出她的胸膛，飘到不知何处去。
她在原地怔愣地矗立，若不是突然从角落的垃圾箱旁窜出一只猫，不知她还要这样呆多久。
敛起心绪，往前走，拐了几道弯，钻进她所住的单元楼。
快到六楼时，她想，妈妈不知道有没有听话，乖乖睡觉。加快脚步，打开阁楼门的瞬间，从里面透出的光说明，妈妈没有听她的话。
她心疼，微有些气恼，也无奈，关上门走向妈妈。
简妈妈听到声音，立刻睁开惺忪的眼，从沙发上直起身：“你回来了。”
“让你早睡，你还是不睡。”简星星嗔妈妈。
简妈妈笑：“我不困。”
每次妈妈都这么说，简星星真拿她没办法：“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她把装有打包饭菜的纸袋递给妈妈。
“大半夜的，怎么还买外卖回来？”
“不是我买的，是……”顾澈 三个字到嘴边，又咽下，改口，“剧组的人一起吃饭，没吃完，我就带回来了。”
简妈妈把接过的袋子放到腿上，打开袋口看：“就是你说的在你们班拍小朋友的那个节目组？”
“嗯。”
“他们怎么这么好，吃饭还叫你一起。”
简星星把挎包放下，迟疑了会儿，说：“路上正好碰到我，顺便把我给带上。”
简妈妈刚要把手往袋里伸，停住：“可是，你这样连吃带打包，他们不会看不起你吧。”简妈妈脸上露出忧愁之色，家里条件不好，她又没学历，只能给人当保姆，总担心女儿会被人看不起，“咱们自己到外面吃饭，没吃完，一定要打包带走的。可是跟别人……以后还是不要了。妈妈知道你是珍惜食物，不愿浪费，但别人不了解你，万一误以为你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该怎么办。”
她见过太多狗眼看人低的人。
“不是我要打包的。”简星星去拿碗筷，“是他们打包了，送给我，让我带走。”
“这么好的吗？”简妈妈转忧为喜。
如果她不要，他就要扔掉。简星星拿着碗筷，在流理台边怔住。
不过，这句话她并未说出口。
妈妈陈婷叮嘱简星星：“又请你吃饭还给你打包，人家待你这么好，你一定要把工作做好，回报人家。这叫什么来着……”
陈婷苦思冥想那句俗语，一时想不起，简星星代为回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是了，是了。”陈婷笑。
这个夜晚在母亲的笑声中度过。
早上，简星星被闹铃叫醒，简妈妈也跟她一起醒来。
简星星去洗漱，简妈妈站在小灶台前忙碌，把昨天女儿带回的菜和粥加热。
冰箱里有水芹和菜青椒，简妈妈去拿出，洗净切好放锅里翻炒，再把看起来十分寡淡的蒸牛肉放进去，如此稍一加工，俨然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新菜。
简星星出来，走到妈妈身边，看着明明是半份的牛肉却变成半锅，说：“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早餐简单吃些就行。”
“你爱吃蔬菜，我加点进去，马上好了，你去展开折叠桌。”
简星星把折叠桌拎出角落，轻手轻脚地打开，放下。这个时间楼下的小夫妻估计还在睡觉，她家的地板是人家的屋顶，厚度一般，不甚隔音，声音大会吵到对方。
两只椅子也拿到桌边，而后她去换衣服，整理包包。
做完这些，妈妈也把饭菜全热好。
时间已比她平时出门晚了，简星星想快点吃，可刚热好的粥很烫，根本入不了口。
怕会迟到，她放下勺子，说：“妈，我不吃了，先走了。”
说着，就要站起，被简妈妈制止：“粥喝完再走，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粥太烫。”
“那你先吃菜。”话毕，简妈妈去拿了两只大碗，把简星星的粥倒进其中一个，晃一晃再倒进另一个，两只碗倒来倒去，没一分钟，粥的温度便降下来。
递给简星星，简星星接过，快速喝掉，跟妈妈说了再见，拿起挎包匆匆离去。
饶是她在路上已走得尽量快，可还是没赶上首班地铁，坐下等，等了四分多种，坐上第二班地铁。
只晚了几分钟，一会儿到站，下车走快些，应该不会迟到。
这样想着，地铁还没到幼儿园所在的站，她已提前起身，挤到门边，早早做好下车准备。车一停，立刻下去，一路小跑出站，直奔学校。
拐进学校的那条街，她看眼时间，还好，没迟到。
脚步慢下，调整乱掉的气息。
她平时不怎么运动，突然间这么跑，只跑了几分钟，已气喘吁吁。
继续往前，随着越来越接近学校，她发现校门口围了一群人，乌泱泱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多人？现在还早，就算有的家长会提前把孩子送来，但也只该零星几个，不会如此多。她疑惑。
再走近些，发现人群中间停着一辆车，黑色的，紧接着，她看到从车里走下一个人，身形高大挺拔，穿着鲜艳的红色运动服。
那人眼尾轻挑，懒散地看向拥挤的人群。
人群爆出阵阵尖叫，划破了清晨的这一方天空。
“啊，顾澈 好帅。”
“红色好好看，第一次见顾澈 穿红色，不行，啊我死了。”
……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疾呼，简星星的眉心一点一点蹙起。
这些人，怎么追星追到学校来，会不会影响到孩子们？
她念头刚起，就看到顾澈 将食指放到唇边，朝激动不已的粉丝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那双桃花眼懒懒地一勾，轻笑道：“嘘。这里是学校，大家安静，就当给我个面子，好吗？”
拖着尾音，让人感觉像有羽毛在心尖上挠。
粉丝们又要尖叫出声，忙捂住嘴巴，狂点头。
几位安保人员挤进粉丝群中，引导他们往两边疏散，不能围着顾澈 的车，也不能挡在学校门口，妨碍家长送孩子们上学。
粉丝们被疏散后，顾澈 的车才驶离，前往停车场。
没了粉丝和车子的阻挡，简星星才看到顾澈 不止衣服是红的，裤子也是红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耀人眼目。
又离近些，发现那红色运动套装带有白边，像极了他们中学的校服。
记得顾澈 穿那一身红校服在操场打球，收获不少迷妹。经常有三五成群的小姑娘，围在球场边，给他加油，还有殷勤送水、送毛巾的。顾澈 不打球时，甚至还有许多女生，趁课间，跑到他们班门口来看他，更不乏送情书的。
某天放学，他们一起回家，顾澈 突然莫名其妙地问她：“大家都说我穿这身好看，你怎么从没说过，难道你觉得不好看？”
“啊？没有啊。”
“什么叫没有。你明确地说，我到底好不好看。”
“好看。”她浅浅地一笑，“红色很趁你，特别好看。”
说毕，听到了顾澈 的笑声。很快她觉出不对，顾澈 前一句问的是我穿这身好不好看，后一句成了我好不好看。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自己落入顾澈 的圈套。
“你，不理你了。”她脸憋红才憋出这么一句，气呼呼地往前走。
顾澈 在她身边绕：“怎么生气，我以后不逗你了，行不行？”
但是，顾澈 只是说说而已，他没做到，还是时常逗她。
想到这里，简星星的唇角浮起了笑容。
怀念啊，那时候。
浮起的唇角须臾落下。那些时光，也只她一人怀念而已。
抿了抿唇。这时，后面接连两个车超过了她，是陆恒和周舒桐来了。
他们一下车，粉丝中又是一阵尖叫。
原来这些粉丝不单单只有顾澈 的，也有部分是他们两人的。
同样示意粉丝们安静，两人边戴收音麦，边和顾澈 寒暄。
陆恒说：“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粉丝？”
顾澈 心不在焉地回：“拍摄地被泄露出去了吧。”
周舒桐说：“那岂不是会越聚越多，会不会影响拍摄？”
顾澈 ：“摄制组会想办法搞定的。”
“也是。上次我们拍外景戏，也是粉丝围观，剧组就直接用布把拍摄场地全包围起来了。”周舒桐吐舌笑笑，上下打量顾澈 ，“你今天穿的好亮眼。”
前次开会和昨天拍摄，顾澈 穿的都是黑色。
“亮眼吗？”顾澈 垂眸看自己，若有所思。
“嗯，人群中首先看到的就是你。而且你穿红色，真的很好看，比平时还好看，当然不是说你平时不好看的意思，都好看，只是现在更好看。”周舒桐说这话时，脸上染了些微红。
也正这时，简星星垂着头，默默从旁边走了过去。
参考
[*]^逅、续gzh
[*]^青简书舍
[*]^搜单个主角名就可以啦
----------------------------- 请务必继续写下去，[大哭][大哭][大哭]真的很好看[抱抱][抱抱][抱抱] 跪求小说名 你是我的荣耀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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