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三」了。
不止,我发现我可能还是个「小四」。
我的妈妈是个美人。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漂亮的容貌能为你带来很多好处。买肉时可以多拿几两肥五花。干重活时有男人搭讪着来帮你。上台表演能穿质量最好的衣服,被单独化更精致的妆容,能站在舞台最中央。
但妈妈告诉我,长得好看远远不够,一定要好好学习才有出路。
「妈妈就指望着你呀,考上好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嫁个好老公,那时候咱们家就出头了。」
因此,我很努力地读书。一路从重点班升入大学。2014 年,我来到杭州,一边读书一边兼职。通过家教群,我第一次来到刘姐家。站在小区门口,看洋房小楼,绿树鲜花,自卑感油然而生,想起自己的家,挺难过的。不过也不必太看不起自己。或富或贫,都有自己的活法。我挺起胸膛鼓励自己,我是来当老师的,不是来攀附求宠的。
按下门铃,我误入歧途。
刘姐是一家服装公司的老板娘,利落的短发和半永久的妆容,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强人。她检查了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通,就让小朋友领着我去书房。
孩子读的是寄宿学校,每周日晚去上学,周五下午回家。每个周六我去给他上一天的课,中午有保姆给我们做饭。这样一天我能拿到 280 元。我挺满足。
一个学期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我很喜欢小朋友,肚子里有数不清的故事,他也渐渐依赖我。上厕所我给他擦屁股,口渴了我给他兑好温水,他不爱吃饭我就一勺一勺喂它。晴天我教他打羽毛球,雨天我陪他拼乐高。有时候,我真把他当自己的弟弟对待。
在别人家里,我很注意分寸,不该看的不瞎看,不该听的不乱听,没事就尽量呆在书房里不出来。虽说被尊称一句「老师」,但本质上还是把自己放低一等。
我对别人的好,都被看在眼里。水果零食,衣服面膜,我几乎没有空手回去的时候。
我知道,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我也努力做到不卑不亢,把这些当作善意的礼物,可以接受的感激地收下;不足以受用的坚决又礼貌地拒绝。
二
我在刘姐家干了整整一年。小朋友的成绩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虽然跟着我变乖了许多,可我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小许,你别放心上,考得好不好是其次,不着急,品性好才是最重要的。」刘姐这样安慰我。
2017 年,刘姐开始带我接触她的圈子。
「小许,晚上别急着回学校,我们一起去蒸桑拿,别不给我面子啊,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小许,我们几个小姐妹明天去唱歌,你也来,明天去学校接你哈!」
「别总不不不呀,看不起我们卖衣服的没文化是吧!年轻人多出来玩,开开眼界,脸皮这么薄以后怎么出来耍嘛!」
刘姐总是把话说得那么玲珑。她开车到学校接我,又把我安安全全送回来。去酒店高层吃饭看夜景,在豪华包厢唱歌跳舞,去养生馆做 spa,她带我尝试了很多高消费的场所。服装厂里的小姐姐们个个时尚奔放,花枝招展,既是小老板娘又是模特。有好几个小姑娘年纪比我还小,浓妆艳抹,竟然也特别好看。她们隔三岔五过生日,玫瑰花摆满了包厢,蛋糕一个比一个漂亮,姐妹间送礼香奈儿苹果 X,阔阔绰绰,看得人心酸。她们文化程度不高,但「世俗」中带着真实与有趣。
说实话,我既觉得尴尬,又觉得新奇,被吸引着,兴奋着。我努力拎清自己的身份,大部分时间坐着不说话,心里咀嚼着妈妈的教诲——只有读书才有好出路。
不久,刘姐爸妈乔迁新居,刘姐硬拉着我也去喝喜酒。散席后,刘姐说自己有点喝多了,打电话叫「表弟」王恒送我回学校。路上,我们互相加了微信。我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原来是一家寝饰公司的老板,偶尔发一些出差旅行的照片,挺正经的一个人。
沉默了几天,他开始向我表白。30 岁的王恒,大专毕业,有别于学生式的追求,他献花送礼,手镯项链,成套的化妆品和宝马的副座,用钱铺出来的套路,霎时把我砸得有点晕。
「如果你不要就扔了,没有还给我的道理。」说完,他脚踩油门就走了,留下我一人懵逼。
忍不住颤巍巍拆开了第一份礼物,然后就有第二份,第三份……
他长得不错,成熟稳重事业有成。难得的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确真心爱我。他和我讲自己高中毕业独自闯荡社会的经历,多少寄人篱下屡遭白眼才换来今天的西装革履。「不过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天生就是要出来干的人。」最后,他这样说道。
「我可以去接你吗?」
「我可以送你回去吗?」
「我可以送你玫瑰花吗?」
「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可以吗?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我可以吻你吗?」
不说什么腻腻歪歪的情话,也没有那么夸张的无微不至的关心。他只给我了两个字——尊重。
我一直喜欢画画,但因为家庭原因,从来没有正经学过。专业所学的行政管理也根本不是我所爱。大四投简历找实习时,王恒对我说:「把实习报告书给我,我给你盖章。你有天赋,我支持你,你该去学画。」
这是我二十二年来听到的最感动的一句话。
我没有去实习,拿着王恒给的钱去上绘画课。那个时候,我满怀感激,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报答他。
毕业时他特地推了工作带我去泰国旅行。临行前有意无意告诉我订的是两间房。一下飞机手机就被打爆,他一边拿着手机骂骂咧咧处理公司的事,一边接过我的行李箱用脚推着往前走。在四面佛前,他忽然对我说:「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中我是依附于他存在的,甚至有极度压抑的傍大款的耻辱感。但那一天看他的认真的神色,我改变了主意——将感激与感动变成爱情吧。
毕业后,我要去找工作。王恒亮出一串钥匙:「房子在这里,老公也在这里,你还需要工作吗?」
我搬进了他在九堡的房子。搬家那一天,我们发生了关系。
尽管嘴上还是说要出去找工作,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圈养的生活。每天就是上上课,在家撸撸猫,半年来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王恒每个月都给我打钱,出门逛街购物买东西更是出手阔绰。我也是个懂分寸的人,偶尔撒个娇,他宠我,我也给他温暖。做饭洗衣,做好家务,准备好一桌热菜等他回来,安静听他吐槽发牢骚。
我不能确定自己有多么爱他,但是我确实很享受他深深爱我的样子。那时我很年轻,觉得以青春换取幸福天经地义。
四
我也在暗暗存钱。19 年春节,我为爸妈交了首付,在县城买了一套三室一厅。说来惭愧,整整四十多年,我爸妈才用上了现代抽水马桶,我弟弟终于能挺直腰背在书桌上写作业了。爸爸干了半辈子都没能拿到的东西,我和一个男人睡了半年就到手了。
我没和爸妈说实话,骗他们自己留在杭州当了一名小学老师,隐瞒了我通过同事认识了有钱的王恒,并且同居的事实。
「你看,书读得好,认识的圈子就高,你看现在多好。」妈妈感叹道。可是那时我的心里却已经有了不安。我偷偷拿着王恒的钱这么急给家人买房子,心里已经有了见家长然后结婚的打算。如同野猫馋涎肥肉,要做最后一扑。
「总算有了体面的一个家,你什么时候安安心心把小王带回来,妈妈给你把把关。你也要去他来家看看,家里兄弟姐妹有几个,父母身体好不好,心里要有数。」回杭前,妈妈这样叮嘱我。
只有我心里知道,王恒从来不主动提起自己的家人。我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也不敢多说。
谁知道,还没等我出口,他的家人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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