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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橘子,水分很足啊。”
“弟子从超市买的。会员价2.99一斤,一斤4个。”
“……事情都办好了吗?”
“淡水、海粮、佛具都准备好了。”
“风浪怎么样?”
“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师父,船停在哪里呢?”
“东海码头。”
“啥时候开船呢?”
“七七四十九日后。”
“师父啊,您五次东渡都没能如愿,现在眼睛也看不见了,还要冒死渡海,究竟为了什么?”
“黄豆汤,你从哪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弟子从东胜神洲、傲来国、蓬瀛山过来的。弟子发愿,跟随师父渡海弘法。”
“你来的时候,浪大不大?”
“很大。”
“寺门好不好找呢?”
“山路曲折,寺门不好找。弟子花了很多工夫,问了很多人才找到。”
“这番经历,你学到了什么呢?”
“……弟子明白了:人浮于世梦里梦,叶落随风空归空;相逢别离如聚沫,梦幻泡影不可得。幻身灭故,幻心亦灭;幻心灭故,幻尘亦灭;幻尘灭故,幻灭亦灭;幻灭灭故,非幻不灭。南无如幻慧菩萨摩诃萨。南无离尘光菩萨摩诃萨。南无无碍心菩萨摩诃hē萨。南无胜妙身菩萨摩诃萨。”
“南无阿弥陀佛。快跟为师讲一讲,你这番曲折的经历。”
“师父啊,弟子记得……”
郑重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07:01 @奇Arthur:大朋友小朋友们,六一愉快呀。
06:59 @可乐狂魔zone:小乔经典台词,每个大人曾经都是孩子,只是很少有人记得这一点了。
【第一回 忽生米和黄豆汤】
“师父啊,弟子记得,那时候是三月初,两个人开着一辆车,在山里头转。山是连绵起伏的山,时间正好是傍晚。人是造孽的人:一个是三十好几穷光蛋,一个是二十来岁流浪汉。忽生米,三十好几穷光蛋;黄豆汤,二十来岁流浪汉。一个稍知进退假正经,身子某处有隐疾;一个脾气火爆轻骨头,吃喝嫖赌无药医。
山路不好开。一条狭窄的单行道,不仅坑坑洼洼,而且九曲十八弯,好似飘带贴浪头,也如旋风舞细柳。靠外侧没有护栏,下面是壁陡的山沟;山沟很深,掉下去的话,估计会粉身碎骨吧。驾驶座这边紧挨着山体,横生的树枝常招手,斜挂的藤蔓偶探头;时不时得停下来,检查前方有无障碍物,转弯处有无塌陷。
山里空气清新,闻得出花香、松香、泥土香,吸一口沁人肺腑。路上听得见吱吱虫叫、啾啾鸟鸣、各种悦耳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教人身安意适,心无杂念。
有时候,一阵沙沙松涛声飘过来,会让人忘了身处何地、在干什么。一抬头,望见天边红色的夕阳、艳丽的云霞,以及若隐若现的海岸线,忽又找回了自我,觉得石头上的小蚂蚁、枯树上的老鸦,也在欣赏大自然美景,体会活着的愉快;也在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倏忽间杂念丛生,烦恼倍增;车子行进当中啧啧啧的胎噪声,和副驾驶乘客打电话的声音,打破了驾驶员内心的平静。”
“你爹在哪里啊?……啊?挖黄油去了?……在岛上?……哪个岛挖黄油?挖了多少?……喂喂?小棺材!”对方挂断了电话。黄豆汤低头一阵操作,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并按了免提键,悲伤幽怨的歌曲立马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我好想你,却不能联系。日日夜夜在想你,菊花枸杞清不了火气,巴不得一口吞了你!我好恨你,日日夜夜在恨你!纷纷扰扰本金利息,每天逼我在哭泣……”歌放到一半,电话里没声了,也没出现掐断电话后的忙音。黄豆汤熟悉这种套路,忙大声问道:“喂,去处理过没有啊?”
“嘘。在开会呢。”
“开什么会啊,你连工作都没有!许师傅,你拖来拖去,要拖到什么时啊?哎。等下我们上门外访,你准备好自首吧。”
“不要这样,黄主任!我心里有千千万万个诚意!我没有拖。”
“你都失信十几趟了,还有什么诚意啊?”
“这个卡,是被盗办的嘛!我最近接了很多很多电话,全国的律师都在处理我这个事情。明天我就去市场大队备案。哼,我知道是谁搞的。”
“谁搞的?”
“我老婆!她偷了我的身份证盗办的。等下我把号码给你,你去联系她……号码是××××××,姓王。”
“知道了。我马上打过去。……喂,王女士啊?”
“你哪里?”
“处理你老公欠款的。来跟你核实一下。”
“核实一百多趟了,还核实什么?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啊,欠了一屁股债。还说是我给他弄的!你们快把他抓起来,教他吃点牢饭。”
“这个账,是在你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欠的啊,属于夫妻共债。”
“共你个头啊!我们老早分居了,没用他一分钱。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王女士,你听我说。喂?喂?”电话挂断了。再拨过去,嘟嘟响打不通。拨许师傅的手机,不出所料也关机了,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这下黄豆汤没了主意,看看忽生米。忽生米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冷冰冰地说道:“联系他女儿。”
“他女儿怎么跟你说的,忽生哥?”
“处理一部分。”
“好。我现在打过去。”黄豆汤说话时,左手伸进口袋,摸出两根香烟点上,一根分给忽生米;右手操作手机拨通号码,然后抬头望向窗外,叼着香烟打电话。此时夕阳已去,夜幕降临,车灯照亮了前路。黄豆汤举着手机,拿腔作调柔声道:“……喂,是许小姐吗?我处理你爸欠款的。”
“嗯嗯。过两天就可以发工资了。每个月先帮爸爸还两千块。到时候APP转过来吧。利息方面,请您帮忙,再申请申请好吗,主任?”
“你爸本金利息六万多,还这么点没用!你现在哪里上班呢?”
“在服装厂实习。一个月三千块,租房子要五百块钱。还要吃饭,还要……”
车灯的远光照得路面特别的亮,山上的苍松翠柏,反射出黄澄澄的光芒。几只虫子也被灯光扫进视野,一明一灭的,看起来既像飞蛾,又像是某种甲虫;其中一只黑色的虫子突然扑到挡风玻璃上面,喷出一股红兮兮、黏糊糊的液体,看上去有点恶心。黄豆汤见了,忽觉嘴巴苦涩,香烟抽着无味,急忙吐掉烟头,接着问道:“你爸妈婚姻状况咋样?”
“分居七年了,还没离婚。现在妈妈生病了,住在姨娘家。我还有个妹妹,今年上初中,也是姨娘在照顾,上次跟忽主任说过。”
“知道了。叫你爸妈再商量一下,二千块钱处理进去没有用,因为本金利息太多了。这点钱只能表示一下诚意,知不知道啊?”
“嗯嗯嗯。知道。”
“明早九点前,先把两千块钱处理进去。月底前必须结清欠款!要是失信,只好将你爸的案子,提交法务处理了!”
“是是是。主任帮帮忙。”
“你现在跟我念一遍:我某某人,身份证××××,自愿替许某某,身份证××××,每月处理债务两千。如果失信,愿意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
“我许某某,身份证××××,自愿替父亲许某某,身份证××××,每月偿还欠款两千。我保证,保证按时还钱,绝、绝不食言。……如果失信,我愿意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主任,我、我……”小姑娘啜泣的声音,就像山里的清风;飒飒作响,刮面冰凉,那是既摇动枯叶,又吹绿柳梢的好风。如果枯叶能够感觉,也会在掉落之前,体会到一丝凉快吧。黄豆汤挂断电话,斜倚着车窗,静默无言。忽生米见了,打着方向盘问道:“今天收了多少?”
“万把块。哎,提成还不够吃顿晚饭。”
“运气这么差!”
“要不先找地方点俩小菜,搞个酸菜鱼?”
“搞你个头啊!钞票没赚到,吃屎好了。妙老头那边怎么说?”
“他说他儿子,原来在恒江做生意,具体做什么生意不知道。这边欠的钱,老头子不太清楚,很多人找他要钱。听村主任讲,他们家原来经济条件很不错,给他儿子败光了。”
“他儿子14年民间借贷,被法院执行三万,没钱还。15年又被执行十万,没钱还。老头子有没有能力代偿,最好给他摸摸清楚。他现在退休了?”
“在夜市摆地摊,卖洗衣粉过日子,说是要讨饭去了。他今天接到电话,马上跑去核实了情况,嘴巴讲讲要代偿。还说给他两天时间联系儿子。联系不到,就找亲戚朋友,把钱凑一凑。估计有点棺材本,也可能是个套路,缓兵之计。”
“他儿子现在在哪里?”
“躲债。”
“这个妙老头,信息查找抓紧一点,加大施压力度。这几天,争取让他凑足七成,再立个承诺。手脚不快,小心给别家抢去。”
“嗯。……现在还剩一家,不如等下去村里,先找个地方吃吃饱?”
“吃个鸟啊!等下五万块钱‘还款承诺书’搞定了再说。”
“希望她发发慈悲,把钱还还掉。”黄豆汤凝望着远方,咂咂嘴若有所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种事情,就跟一只瞎眼龟浮在大海上,脑袋伸着伸着,想要顶穿汪洋大海里面,唯一一块浮木上的唯一一个小洞一样,几率太渺茫了。哎,也不一定,可怜天下父母心。”
06:56 @老贾0607:谁提出这样
06:54 @小蘑菇Dating: 什么时间
【第二回 善乐果、无因果】
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下,晚上六点左右进了呜呼村。该村位于呜呼山的山脚,靠着呜呼水库。两人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有一条进出村子的大路,而且连着国道。因为是第一次来,完全被导航牵着鼻子走。
村子不大,环境古朴典雅。一条笔直的呜呼大道贯穿东西,从东头开到西头用不了十分钟。道路两边,高低排列着一些商铺民房。北侧民房后面紧临小溪,溪边杨柳垂丝绦,四座小桥横跨小溪。桥下流水潺潺,水映灯笼,点点波光闪。呜呼村是附近十几个村子赶集的地方,据说每年三月都会举办流水席活动,几千人举杯畅饮,共话家常,场面热闹非凡。
黄豆汤一路看过来,发现家家户户门口都种了一颗怪树,看上去很像文旦树;可文旦是三四月开花结果,立秋时分成熟,而这些怪树上已经结出累累硕果,个个大如杌子(wù小凳),路灯照耀下,果子绿油油的青皮,泛着金灿灿的奇异光彩,并且散发出阵阵香甜清凉的气味,令见者欢喜,不由得夸赞“好果”。只有个别几颗秃树,结出的果子干瘪萎缩,墨黑墨黑,且发出阵阵恶臭,令闻者欲呕。秃树所在的小院脏乱不堪,房屋破败。欠款人老家就是那样的房子。院子里长着一颗秃树,树上挂着几颗摇摇欲坠、干瘪发臭的恶果。你看这幢二层水泥房,三四十年前也是一座时髦漂亮的小别墅。
忽生米和黄豆汤走进院子,见屋子里亮着日光灯,一扇大门打开,一扇歪着。进门口搁了一张圆桌,桌上堆满了透明的塑料壳。地下竖着三个大麻袋,看起来满满当当的样子。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端坐在桌旁,手握螺丝刀,低头忙碌着。俩人径直走近妇女,一个拿出催款函,准备磨嘴皮子;一个探头探脑,打量屋子。毛坯房里,几件家当一目了然:两把旧竹椅搁墙角,一只破碗橱贴着东墙。碗橱前面,横挂着一张旧帘子,将厅堂隔成了前后两部分,就像一堵墙,挡住了视线。碗橱旁边,有个上下三层的壁龛kān,上层摆着一尊观音菩萨造像;中间放了些礼佛的香烛、小本的佛经、小杯小碟之类;最底下一层,搁着些杂物。黄豆汤看了眼催款函,拿腔拿调地说:“乐阿姨啊,我小黄。下午通过电话。”
那妇女只顾低头做工,轻轻应了声“噢”。忽生米凑近看时,见她拿着螺丝刀,正将弹簧、螺丝、塑料配件,组装成眼镜盒。那三个麻袋里,约莫装了好几百个劣质的眼镜盒。圆桌上满满一堆塑料壳、弹簧、螺丝等配件,看得人头皮发麻。黄豆汤瞪着两只铜铃似的眼珠,柔声道:“您儿子、儿媳妇,回来了吗?”
“没。”
“您把钱凑齐了吗?”
“没。”
“你不是说,小孩娘舅帮忙处理五万啊?”
“帮不动了。”
黄豆汤见说,不觉皱起眉头,换了个腔调,问道:“商量过吗?……乐阿姨?”妇女停下手工活,怔怔地答道:“要还的。慢慢还。”黄豆汤听了,把文件搁在桌子上,食指点着欠款数目,加重语气解释道:“这两天不处理掉,就来不及了!到时候提交起诉,不光要还钞票,你儿子、儿媳妇,还得坐牢啊!”
“肯定要还的。给点时间,想想办法。”
“拖不下去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解,要么走法律程序。”
“和解。”
“和解好啊!我们今天翻山越岭,就是来谈‘和解方案’的啊。亲戚还有吗?凑一凑,帮一帮,快点处理掉,过两天申请销户……”黄豆汤见妇女没有吱声,立马提高嗓门,搬出法律条文,巴拉巴拉念经一样念了一通。忽生米踱来踱去,一声也不言语。他见墙上的玻璃窗破了个大洞,用胶带补着;窗台上,堆着一摞催款函,厚度足有一尺;又见壁龛的第三层放着一个手机充电器、几盒板蓝根、一包红鞭炮、两个打火机。他走到帘子旁,往里探头看时,见那儿搁了张小床,有个老妪朝里侧躺着,身上盖了床老花布棉被。那老妪满头银丝,盘了个发髻,发髻上罩了顶黑纱网。忽又听那妇女说道:“你们给他办卡,把钱借给他的时候,咋不跟我说一声呢?现在欠钱了,就上门来讨?”
“你儿子办的时候已经成年了,能够承担相应的债务和法律责任!”
“那你们找他去吧。找我做什么呢?”说着,妇女又拿起螺丝刀,闷声做事。黄豆汤见妇女手腕上有个小圆包,忽记起她在电话里说过,几年前得了尿毒症;不禁暗吃一惊,赶紧移开视线,望着碗橱正色道:“你儿子儿媳现在态度消极,逃避债务,手机也联系不上。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昨天电话打来,说是寻死去了。”
“啊?号码请提供一下,我们做个记录。”正说话间,打帘子后面传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那妇女连忙起身,走过去查看。这时,一个瘦小伙和一个胖女人走进屋子。胖女人面色铁青,警惕的目光掠过两个陌生人,以及桌上的催款函;脚步匆匆地走到里头,低声细语问寒暖。瘦小伙上前陪笑,请二人到院子里详谈。忽生米见瘦小伙相貌和善,说话客客气气,便叫上黄豆汤,一块走了出去。后从谈话中得知,小伙姓刘,是个村医,住在隔壁,常来看望老人。那个胖女人,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也是隔壁邻居,每天吃完晚饭,就会过来看一看。
刘医生说:“乐阿姨有尿毒症,每个礼拜要做血液透析。公公、婆婆、老公都去世了,家里剩个太婆需要照顾。太婆九十多岁,躺在床上起不来。儿子儿媳背债二百多万。阿姨不听劝,还要做生活,装一个眼镜盒五分钱。每天咬着牙做,挣不了几块钱。大伯帮了三十万,剩下的帮不动。两个娘舅,一人拿出二十五万,再也帮不动了。一个嫡亲姐妹,前后帮了二十万,老公跟她离了婚。现在阿姨的事情,都是我们隔壁邻居在帮。每月医院开支、还有营养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哎。一个糖尿病人,为了给小孩还债,去厂里日日夜夜拼命做,得了尿毒症。”黄豆汤听了,脸色变得晦暗阴郁,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唉声叹气道:“好可怜哪。”说着拿出一份催款函,轻声问了句:“您有代偿意愿吗?”
“我?我没能力帮。……他现在本金利息多少?”
“六万多,他老婆四万多。你能联系上欠款人吗?”
“……这个号码是他老婆的。很难打通。”话未完,忽生米已经拨通了电话,并按了免提。嘟嘟两声后,电话里忽然变得悄无声息。忽生米道:“休舍女士?”俄听一个缥缥缈缈的女声回应道:“你哪里?”
“处理你名下欠款的。你现在在哪里?”
“在亲戚家凑钱。”
“哪一家?”
“溪边火宅,我姨娘家。你们快过来吧。”说到这里,对方把电话挂断了。忽生米听见“火宅”两字,心中有些疑惑。他见刘医生面露惊讶之色,遂问道:“医生,你怎么了?”刘医生道:“那个房子没人住的。她姨娘一家人欠了很多高利贷,老早跑路了。”黄豆汤一脸狐疑地盯着医生,问道:“会不会是套路啊?”医生摇摇头,劝二人不要去火宅,还说那房子看起来很吓人。忽生米偏不信邪, 冷冷地说道:“今天不签还款承诺书,那就只好走法律程序了!”刘医生见说,心下忧思,两个鼻孔长出一口气,只得领着二人前往后河沿。半路上,黄豆汤指着怪树问医生:“这些是什么树?为什么有的人家结好果子,有的人家结恶果呢?”
“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一种果树。清明节种下去,中秋节开花,次年清明节果实成熟,就可以采摘啦。青皮泛金光的,叫作‘善乐果’。又黑又臭的,叫作‘无因果’。家门不幸,就会结出‘无因果’,那个有毒,人吃了会生病的。”
“那怎么办?”
“要等到大年三十,种树人拨无因果下来,偷偷吃掉。”
“你不是说有毒吗?”
“是啊。不这么做,秃树就不会枯死,除非家破人亡。种树人吃了无因果,如果能挨到清明节,就有机会重新种一株果树啦。”
“这个善乐果什么味道?闻着很香啊。”
“你想吃啊?”
“啊。清明节能吃到吧?”
“不用,不用等清明节。小店里面有卖‘善乐果干’,十块一包。吃的时候,最好搭配汽水。你看那边!”刘医生朝马路对面一指,黄豆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家“善乐果干专卖店”,立刻跟饿狗似的窜了出去。俄而拎回来一袋善乐果干、三瓶汽水。忽生米正好肚饥,忙拆开一包吃了起来,“嗯嗯嗯,这个善乐果干,糯糯的又香又甜,跟地瓜干差不多。……哎,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刘医生闻言转头一看,笑道:“今晚天后宫唱戏文。”黄豆汤一听唱戏文,兴冲冲地问道:“啥日子啊?”
“农历二月十五。老子涅槃(niè pán 逝世)。释迦牟尼佛寿诞。”
“……老子涅槃?”
“噢不对。是老子寿诞。释迦牟尼佛涅槃。”
“啥戏啊?”
“好像是《钟馗嫁妹》。”
三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一幢阴森恐怖的楼房前,只见泼满红漆的围墙绕着一幢破旧的别墅。路灯照耀之下,“欠债还钱、全家死绝” 等字眼令人触目惊心。一道铁门千疮百孔,半边殷红。透过裂缝孔洞,窥得见房子外立面红红绿绿的,好似大花脸。院中两株石榴树、一颗善果树皆已枯死。枝杈间,扑楞楞有声;生人眯眼偷看时,呱的一声,险些吓掉魂儿。刘医生坦言:“这里太吓人!”交代两句,匆匆离去。剩下黄豆汤和忽生米站在门前,大眼瞪小眼各自踌躇。忽生米拿出手机打给欠款人,却听见嘟嘟忙音。黄豆汤说:“忽生哥,看戏文去吧。”忽生米听了好生不快,狠狠地瞪了黄豆汤一眼,举起录音笔,说道:“晚上七点半。外访地址溪边火宅。经过实地查看,这里是一片空地。欠款人手机关机。”这句话未完,口袋里的手机“咿呜袅呜”叫魂似的叫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来电人:休舍四万多。
“喂,休女士?”
“后门开着呢。进来吧。”
“我们还在路上啊。您在火宅里?”
“你不是在门口吗?穿着多口袋夹克衫。”
“……您出来谈吧。”
“没胆子进来,是吗?”
“这房子没人住吧。您在里面?”
“没见三楼亮着灯吗?……进来吧,我们谈谈,把还款方案定一定。你们俩也有个收获。辛苦一天了,回款万把块,提成还不够吃顿晚饭呢。”这话说完,扬声器里传出一阵风声。三楼窗户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一道黑影。黄豆汤见了,惊诧道:“看那边。是人吗?这地方阴森森的,好可怕。忽生哥,叫她出来谈吧。”忽生米点点头,果断打给欠款人,不想对方正在通话。他抬头往三楼窗户一瞧,那个影子来回晃动,好像正在打电话。二人等了十分钟,再打过去,依旧通话中。黄豆汤道:“走吧走吧。约在明天上午吧。”忽生米道:“她等着你啊?”
黄豆汤环顾四周,低声道:“感觉这房子有些不对劲啊。走吧,忽生哥。”忽生米不言语,又拿出录音笔,说道:“晚上七点半。溪边火宅。经过实地查看,确认欠款人正在火宅里面。现我方人员进入火宅,洽谈相关事宜。”黄豆汤一听,赶紧拉住忽生米,劝道:“为了几百块钱,不值得冒这个险啊!”
忽生米心中忧闷,鼻孔长出一口气,叹道:“怕什么?想想人身意外保险,你的胆子就会大一点。”说罢,径往后门去了。黄豆汤杵在原地,脚下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他听到远处响起一片锣鼓声,忽记起钟馗捉鬼,不由得瑟瑟发抖。又听见一个声音低低地唱道:“来到家门前,门庭多凄冷。有心把门叫,又恐妹受惊,未语泪先淌啊,暗呀暗吞声……”忽生米来到后门前,往里看时,见屋内灯光明亮,桌椅电器摆设整齐,明显有人居住,心中便安定了一些,忙招呼黄豆汤一道进去。哥俩刚进屋,打过道里突然涌出一堆黑雾。二人猛回头,后门已不见踪影,相看左右无出路。一眨眼的工夫,黑雾四合,屋中墨黑一片,只觉得阴风扑面,冷气侵人。阴风扑面毛骨寒,冷气侵人心胆颤。伸出两手不见掌,近在咫尺不见人。漆黑寂静阴冷,甚可怖畏。慌乱之中,两人打开手机电筒,往四下里乱照,微弱的灯光既照不出来路,亦照不出去路;只见黑雾漫漫,阴风惨惨。阴风中,仿佛闻啼哭之声。黑雾内,依稀见魑魅之像(chī mèi山中鬼怪)。果然是:人迹不到之处,妖精往来之乡。
黄豆汤吓得不敢动弹,小腿肚突突突乱颤,嘴巴里不停地嘟囔:“我有人身意外险!人身意外险!”忽生米左看右看,惊惶不安。这二人急于脱身,却不知如何应对。俄见前方火光晃亮,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闯。没承想,越接近火光,啼哭声、啜泣低语声越发地清楚响亮,而且还能闻到一股臭袜子味道,令人欲呕。前路安危莫测,魂梦惊疑,人身安全堪忧哪!多亏有“人身意外险”撑腰壮胆,要不然,两个心胆惧怯之人,只能原地等死,听天由命了。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一堵高墙边,见墙后火光焰焰、哭声震耳,赶紧关掉电筒,哆哆嗦嗦,大气都不敢出。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哭诉道:“他们那样逼我爹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还有我老婆。要不是这个虚荣的女人,生活老早稳定了!”话未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喝道:“放狗屁!香烟老酒、衣服鞋子,没给你买过?饭没吃过?花钱的时候舒服,考虑过自己的负债能力?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负债,属于夫妻共债。你别想赖!”
“好汉欠债好汉当!我会赖账?那个时候,我脑子混混沌沌。你个轻骨头!来嘛,一起共债嘛!一起死嘛!你现在眼睛跟地牌一样了@-@。大家一起死!”俄而又听一个饱经沧桑的声音哀叹道:“我是为情所困,事情本身说明了问题,是一份感情害死了我。恨!恨!恨!恨西风!恨北风!恨东风!恨南风!恨不能把对方捣成虾酱、斩成蟹糊。”
“自甘冒险者自食其果。对方利用你的感情,骗你赚外快、赢彩金、小创收,你看人家出入高档场所,穿戴光鲜靓丽,又是名牌首饰,又是奢侈包包,你自己把猪头伸过去,给骗子一刀斩死了。”
“放你娘狗屁!我是为了感情!是那个骗子嘴巴太甜。……咳,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感受过,被人一天九遍,嘘寒问暖地关心疼爱。他说这是早中晚三三三。早上三次问候。关心生活、工作、心情。中午、晚上也是这样,一遍遍地问候,一次次地示好,就跟太监李莲英服侍慈禧太后一样!我看对方长相帅气,有钞票。不知不觉地,就被他的狗屁给打动了。我就问你,这样一个貌似潘安、家财万贯、贴心贴腹好像宫里太监一样的潇洒哥哥,谁遇到了不动心?哪个不动情?”
“一张嘴巴、几张假照片、几段假视频,就把你的魂灵勾去了?王子从天降,偏偏看上了你?你本来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可你觉得自己是月里嫦娥,该配白马王子。其实你心里最清楚!你哪是什么月里嫦娥啊,你是河边一个螺蛳。”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愉快、我的苦?咳。被鬼迷住了。听听这些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感冒吗?因为我对你完全没有抵抗力。现在想想,真他妈恶心!”
“被鬼迷了。你是人?”
“就是那只恶鬼!骗我做猪。骗我卖卵。骗我卖肾。骗我卖身。骗我躶贷。骗我撸贷。骗我传销。骗我担保。骗我刷单。骗我作恶造孽。你连做鬼都不配!你不得好死!你马上就会有报应的!”
“报应啊,报应!是贪婪逼死了我。活着就是等死一场空!”
“早晚都要死,到头来都一样!做人寡淡无味。想着死死掉,总归能解脱吧,可是对不起爹妈、对不起亲友。今天又有两个讨债的上门了。我妈有尿毒症啊!天天被上门追债的逼。我很想回家,可是高利贷、超利贷、各种贷太多、太多。我爹已经被我亲手逼死了。眼下,我自己造的孽,又要害死亲妈。我爹妈这辈子没有享过福啊。是虚荣心,害死了我啊!”
“那帮讨债鬼!侵犯隐私,逼我子债父偿。把我名声搞臭,教我有家不能回!陷我于不义!陷我家人于不义!教我爹娘在村里无地自容!真是龌蹉下作啊。”
“我叫你早点处理,认真对待,你有听进去过?你不乱花钱,会有麻烦上门?你不逃避,积极面对,会连累家人?你要是重视家人,我就不用陪着你遭罪!”
“我本来打算得好好的,谁知道会出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我不怨他怨谁?难道怨我自己吗?我会没头脑?我有什么错?我根本没错!我!我!我我我!”
“那日他上我家来,家中只有我母和我儿。我们夫妻两个避避开。电话里,诺诺连声难应对。现如今,身陷火宅内,因果报应去怪谁?啊?”
“对不起啊。对不起。是网络赌博害了我啊!赌债命偿吧,把我斩成蟹酱!唉。身上穿的马甲背心,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我的外套丢在海边,估计烂光了。唉。”
“……拨无因果,自讨苦吃。”
“唉。”几声叹息后,四周重归寂静。忽生米心下疑惑,贴近黄豆汤耳朵,轻声道:“你去看一下。”黄豆汤低声回应:“看过了。几个老客户。”忽生米听了,心中半信半疑,悄悄走到前边,探头探脑地往外瞧。不看还好,一看头皮发麻、浑身肉颤,差点叫出声来。只见墙后燃着一堆篝火,火旁围坐着五个身形奇异的怪人。西边那一个,身大如棕熊,双目如炬,呼气时会喷火焰。北边两个怪人,面似骷髅头似雪,脖子细如绣花针,枯皮裹瘦骨,腹大如水缸。东边两个怪人,毛发似流苏,嘴角冒黑烟,臭不可近。五个怪人愣愣地坐在火旁,虽然面目狰狞可怖,却显得十分沮丧。忽生米将身子缩回一动不动。黑暗掩盖了惊恐和绝望的神情。黄豆汤凑过去轻声道:“怎么样?”忽生米答道:“嗯。挖黄油的也在。”黄豆汤一听,心里暗暗惊疑,正要将身探出去时,陡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怎么这么热?” 话未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叫道:“哇呀呀。你头上着火了!”另一个饱经沧桑的声音回应道:“啊。我在烫大波浪。”与此同时,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哀叹道:
“唉。身上滋滋冒油。脆皮五花肉。”
“卵火烫。蒸桑拿一样。”
“吃不消。吃不消了!”
一时众声杂作,听上去有些热闹。墙后火光增盛,毛发烧焦的臭味远近皆闻。黄豆汤感觉很热,像在蒸笼里一般;左右张望,远处隐隐有亮光。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把身子往外一探,猛见十只红眼珠、五张狰狞可怖的面孔挡在眼前,吓得他毛发倒竖,提臀卵缩拢,大叫一声“哈哪!”随即昏倒在地。
忽生米见了,急忙倒退几步,转身正要逃命,忽觉身后高墙轰隆隆倾倒下来。他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两个保龄球大小的赤色眼珠悬停在半空中,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张开,里面炽燃猛焰,冒出许多火星,原来这堵墙是个巨怪!忽生米撒腿就跑,摸黑跑了不到五十米,看到前方火焰熊熊,左右找不到出路;回头见几个怪物追赶过来,不时怒喝叫骂:“哪里逃?纳命来!”不免脚步慌乱,不知逃往何处去,晕头转向之际,突然一脚踩空,跌入一间陋室之中。但只见:
一对夫妻半间屋,墙角发霉纸糊糊。
当日小儿哇哇哭,谁有幽愁暗恨生?
阿芳阿伟望珍重。烦恼远离福双至。
馊味菜换鲜时蔬,酱豆腐改美佳肴。
往日霉气全无踪,一派兴旺好家庭。
南无财首菩萨摩诃萨。
南无宝积菩萨摩诃萨。
南无宝幢菩萨摩诃萨。
06:50 @不在服务区谢谢了:这就是我说的,抠门的永远抠门,要用价格筛选长期客户。
06:50 @已经说了八百遍:收费必须满足条件???
【第三回 望山旅馆】
望山旅馆坐落在呜呼山的山脚,正对着小溪。当晚十二点,只有一间朝山的客房还亮着灯。打客房里面,传出一阵轻柔的音乐,有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朗诵道:“千古悠悠,有多少冤魂嗟叹。空怅惘,人寰无限(huán人世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丛生哀怨。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残月升,骤起烈烈风,尽吹散……”哀婉的曲子随晚风飘散。抑扬顿挫的朗诵声,轻轻地回荡在几颗毛竹之间,如烟如梦,俄而消失无踪。
却说忽生米一脚踩空,跌入一间陋室之中,猛然惊醒,方知是梦,不胜庆幸;伸手从床头柜上摸来一根香烟,嘶呼嘶呼之间排出一堆烦恼,消除了心中余悸。他见黄豆汤坐在隔壁床上,一边戴着耳机打电话,一边给脚趾头动手术。那六个脚趾头,每天都要动手术:先用小镊子把棉花塞进两个大脚趾的趾甲缝,抹上点膏药,用心治疗甲沟炎。再用小锉刀猛锉六个脚趾甲,抹上膏药,用创可贴包好, 用心治疗灰指甲。完事后,又给八道脚趾缝、两片脚底板,抹上另一种神秘膏药,治疗糜烂性脚气。夜夜如此,可谓是煞费苦心!他听到黄豆汤说:“收拾过了。礼拜六下午,你面包车开过来帮忙。……嗯。住的地方环境不太好。……搬了,我算下啊,一个、两个、三个,搬了六个孟母。我前天在堕落庄园推牌九,手气不太好。……喝酒好啊!给你介绍两个小姐妹,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好。见面再说。……忽生哥,你醒啦?人好点了吗?”
“啊。休女士联系上没?”
“没有。打过去嘟嘟忙音。……我给你买了感冒药,放在电视机旁边。”
“谢了。”忽生米揭开被子,三两下套上衣裤,走到阳台处,呼吸新鲜空气。屋子里充满了死鱼烂虾的腐败气味,简直教人窒息。他斜倚着栏杆,左右观望,见远处昏昏暗暗,如遮黑幔;近处阴阴惨惨,青松绿竹难辨。耳听得溪水响淙淙,迅流不住。松涛声阵阵,时近时远。虫鸣蛙叫声、鸟啼兽吼声等等,众声繁奏。抬头看时,只见银汉横天宇,星帘挂月钩;屋后花枝摇疏影,微凉春风轻拂面,顿觉神清气爽,舒服了许多。忽听黄豆汤说:“刘医生来过电话,说去想想办法,凑一部分钱,先还进去。”
忽生米没有回答,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望着虚空,思考人生大道理。这时候,一只火焰色甲虫落在栏杆上,摇头摆尾,好像在跳广场舞。忽生米见了心中疑惑,俯身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见那甲虫广场舞跳得极好,唧唧唧还在叫呢!
“蹦擦擦。蹦擦擦。你看我,蹦擦擦跳得好不好?……咋啦,有烦恼?”
忽生米听了,伸手摸摸裤袋,半天抠出一粒瓜子仁,搁在栏杆上,轻声道:“小哥,麻烦你飞一趟乐勤女士家。”小虫一边舞蹈,一边说道:“飞去干嘛?苦哈哈的人家。”忽生米道:“你帮帮忙。去看看他们家有没有藏钞票不还。”小虫道:“哦。那可以。”说完张开双翅,飞了起来。
“瓜子不要啦?”
“等她还钱了,你给我买一包,话梅味的香瓜子。”
“好。”
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那小虫穿花度柳飞如箭,爬升俯冲似流星;小小微躯能负重,器器薄翅会乘风。嗡嗡飞过呜呼溪,悄悄翻越屋上瓦;眼见半镇人安睡,只剩贫家一盏灯。好一阵顺风呀!小虫倏地飞临纱窗上,冷眼静观灯下人。只见太婆半躺着,形容枯槁,面色黧黑(lí黑),闪开双目霜雪白,喉中有风声。乐女士坐在床沿,正在喂饭,“太婆,吃点菜粥吧。不吃身子要坏掉的。”太婆微微摇头,轻声道:“乐勤啊,小孩现在在哪呢?”乐勤道:“在外地打工呢。”说着把碗搁在床边的竹椅上,问:“太婆,褥疮还痛吗?”太婆回了句“不痛”。乐勤端起地上的脸盆,道:“我给您擦擦背,草药换一换……”
“……唔……今朝,又有两个人,来讨债啊?”
“没事的。过段日子,我去厂里做一做,会好起来的。您放宽心。”
“褥子下面,红布包着两千块。你拿去。……等我死了,亲戚们,人情钱……”
“不不不。您不是说,想看看孙孙子的宝宝吗?我叫儿媳快点生。”
“善有善报。菩萨保佑你。……到时候,亲戚人情钱,你,你拿去还债。”
“您别说了。”
“……丧事。抬抬过去,烧烧掉就好了。寺庙里,给我做一节功德。……唔。一节功德。……不,不做!不用做功德,少花钞票。……你给、给小孩寄点过去,小孩在外头,我、我心里……”
“太婆,不要这么讲!不要这么讲!孙媳妇对不住您啊!……对不住您!……小孩过几天就会回来的。……我昨天还梦见我们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呢。”
俄顷,太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呵呵。小孩五岁时,在地里挖了颗,一颗大芋头。……弄好。蒸熟了。……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吃。那时候哎……那时候,院里果树,长满了绿叶。善乐果,青青的皮。”
“……嘁……”
“我们笑啊笑。笑啊笑。……好开心哪。……哦!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南无、南无,阿弥陀佛……”
“太婆您怎么了?太婆?太婆啊??”仰天大叫天不应,俯首流涕地不闻。有钱人家都是宝,一呼百应。没钱你是路边草,无人问津。那只嫌贫爱富的小虫,瞪着两个眼珠子,流下了两滴眼泪,慨叹:“原来世上多悲愁,又有几个乐无忧?苦心还有苦心盼,怜人亦是被怜人。”
06:45 @noyxxy:全世界的地理老师说话一个腔调。
06:44 @浅59395:擦肩而过,连陌生人都没那么拘谨,也许有时候关系不能处太好,因为一闹掰可能是一辈子,就算和好,中间也会有裂缝
【第四回 葬甲聚义、群魔乱舞】
当晚小虫叫上好友,在那绿水河畔,碧叶亭内,饮了一夜露水,唏嘘不已。小虫道:“……四更嘞。小弟这里还有半粒花生,我们当做夜点心,一起吃吃掉。”
好友道:“你自己留着吧。愚兄那边还有半根方便面。咳,碰上这种事情,你伤心也没用。就说前天夜里,巴山虎的老表,去做垃圾埋葬业务。头刚抬起,就被踩成了豆瓣酱。……巴山虎接到消息时,脸一下子全绿了,胸口冰冷冰冷,一千瓦灯泡照着,都暖不过来。过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凄惨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后来吃了点阿司匹林,第二天就好了。贤弟啊,你现在肚子好点了没有?下半夜你拉了五次,很像急性肠胃炎。”
小虫伸开六足,瘫在地上,打个嗝说道:“气泡夜露涨肚,小弟嘬不了太多。肠胃很差很差。平常日子,顶多嘬一团白露。不好意思。”好友将脑袋戳进露水,忽又拔出来,正色道:“身体要保重啊,贤弟!活在这片野蛮丛林里,不是我们埋葬对方,就是对方埋葬我们!”
“是!”
“愚兄昨天接到密报,血肉山已经烂穿。大王下令,今天傍晚行动。你这副软蛋样子,怎么上战场?上不了战场,就要被淘汰、被埋葬!还是去看一下吧。”小虫听了,急忙道:“不用。小弟去那边,泡一粒‘蒙脱石散’。吃一吃就好。”说完,转身爬到碧叶亭后面,一边弄东西,一边说道:“大哥,敌虫都到齐了?”
“这次来了‘腐里活、小魔罗’。‘云程万里鹏’来不来,不清楚。”
“……啊!……”
“贤弟,你在做甚么?”
“我在泡蒙脱石散。”
“还是去看医生吧?”
“不用,我很好!”
好友听见这话,心下稍安,又把脑袋戳进露水,吱吱吱,好一阵嘬。俄而,拔出头,摇摇晃晃地说道:“我们埋葬虫,最重要的是做好埋葬业务,恪尽职守。你看愚兄这对翅膀,不就是为了道义而牺牲的吗?……其他事情,我们管不了。到时候,业务上做好一点就行了。用我们的方式,给其平静,让其安宁。贤弟?”
“在!”
“你有没有跟‘腐里活、小魔罗’交过手?”
“没有。”
“这个腐里活大王,神出鬼没,恶贯满盈,没想到生出崽子来,白白嫩嫩,这么可口。那个小魔罗,跟俺交过手,倒是有点本事。嘿嘿,碰上俺这个硬汉,也讨不到半点便宜。……贤弟,你怎么还不出来?你在亭子后面,搞甚么名堂?”好友转个身,正要爬过去,忽见小虫探出半个脑袋,回应道:“小弟这就过来。”话未说完,就听见唧唧唧连声响,那边又在拉稀。好友一愣,支起两条棒状触角,嗅了嗅,严肃地说道:“你这样没办法战斗。我去报告大王!”说完就要离去,小虫急忙爬回来,一把拉住道:“你要打小报告?”好友道:“贤弟切莫疑心!愚兄帮你去请个假。你在这休息吧。”
小虫答道:“不劳大哥费心。小弟睡一觉就好了。来,我们再饮一团夜露。”好友摇摇头,说道:“贤弟你身体不适,早点休息吧。愚兄就此告辞。请留步。”小虫一定要送,好友执意不肯。小虫道:“河水要涨潮了。登船不便,有危险!”好友见盛情难却,只好依从。小虫一路相送,直送到那颗青蒿hāo底下。时近黎明,挚友登舟将欲行。小虫飞在空中,高喊道:“精细哥,路上小心!”精细鬼抬头回应:“贤弟,多保重啊!”喊声未绝,叶子已经顺流而下,打着圈漂向远方。小虫送了一段水路方才停住,望着若隐若现的小舟,不由得感叹道:“虫兄漂泊一叶舟,不知何时靠岸头。”水茫茫,东风掀白浪。目断缤纷花落处,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当天傍晚,一群埋葬虫啸聚于飞蓬、苍耳之间,高扯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排兵列阵,操练三军,准备搞事情。两个大王停在“拉拉藤”叶子上发号施令,其中一个大王,触角金黄色,另一个触角银色。银角大王喝令道:“小的们!”三军齐声回应:“大王!”银角大王道:“前方军情如何?”话音刚落,打队伍里腾地跳出一个小喽啰, 大叫道:“报告大王,血肉山三期刚刚升级完毕。今晚腐里活、小魔罗定会率军前往救护。眼下那边防卫空虚,此时突袭,天赐良机。”
银角大王点点头,喊了声“伶俐虫”。俄见小虫爬出队伍,回答:“小的在。”银角大王道:“气象预报咋说?”伶俐虫道:“天气晴朗。东到东南风2~3级,气温15℃~20℃。能见度高……”银角大王不等小虫说完,怒喝道:“没吃饱啊?昨天夜里,跟着屎壳郎滚屎去啦?啊?大声点!”喝声未了,小虫们窃窃私语,队伍里发出一阵轻轻的讥笑声。伶俐虫抖擞精神,大叫道:“飞行气象条件良好!”银角大王道:“你脸咋这么白?”
伶俐虫道:“报告大王,昨晚露水太香甜,和兄弟一起,狂喝牛饮上了头。后来去渡口送客,受了点风寒。问题不大!”银角大王把眼睛一瞪,问众喽啰:“宝物何在?”刚说完,就有四个小喽啰背着宝剑、宝函上前来,挨个回应道:
七星宝剑若出鞘qiào,寒光一闪仙人斩。
天地灵宝芭蕉扇,缩拢妥善藏宝函。
太上老君裤腰带,空中游动幌金绳。
请看羊脂玉净瓶,妖魔胆颤鬼见愁。
银角大王又问:“紫金红葫芦在哪?”一句话未了,陡见队伍里面飞出一道无比耀眼的紫金光芒。有个声音高喊道:“大王请看!上古法宝,紫金红葫芦。管教那帮孙子,一时三刻化成脓水!”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看见了,连连称妙,夸赞精细鬼做事尽心尽责,宝贝保养得不错。俄而,银角大王问道:“巴山虎、倚海龙,看客到了吗?”二将出列,齐声回答:“看客已就位。”银角大王听了,满心欢喜道:“很好!”言罢转身,报告金角大王:“大哥,一切准备就绪。请指示!”
金角大王道了声“辛苦贤弟”,忽展开一对褐色薄翅,缓缓地飞入空中,上下前后盘旋不定,声音朗朗地唱道:“……古往今来乐事,世间胜景无穷,莫负风花雪月,消磨春夏秋冬。四时欢笑兴偏浓,慢把宫商传送。节义纲常伦理,忠良贤孝奸雄,今宵演唱画堂中,离合悲欢敬奉。小的们,冲啊!”
众喽啰闻声,接二连三地展翅腾空,集结成阵,色如一团火焰,望滩涂方向急急飞去。精细鬼没了翅膀,由一个身强力壮的同伴抱着,一道飞往战场。
话分两头。距离葬甲阵营一箭之遥,有几株芭蕉树长在野地里,高三四米,亭亭如盖。风吹过,又宽又长的叶子就会左右摆动起来,好似轻波细浪里的舢板。眼下其中一片叶子上,停满了流氓和恶棍。为首的头目有两个:一个叫腐里活,一个叫小魔罗,正领着众喽啰,疯狂扭腰,扬尘舞蹈(古代对天地神的祭祀祈祷。跳舞跳得尘土飞扬,因而得名,后来常用来形容臣见君的礼仪)。其中一个头目唱道:”
闻香逐气趁兴去,饮血啖(dàn吃)肉随心意;
身负恶名藏大道,悠悠天地腐里活。
练神功勤练神功,挥翅腾挪响嗡嗡。
鸿鹄(hú天鹅)高飞千里志,飞跃灯泡酸奶瓶。
寄身垃圾尸肉林,嘬遍酸辣咸臭腥。
这儿有点酸丢丢,那儿焦黄辣咪咪;
再一嘬煞苦煞苦,半块猪肝馊兮兮。
翠玉无瑕陷泥淖(nào烂泥),清纯赤子猥琐貌;
奈何生性多淡泊,翩翩君子绿豆蝇。”
另一个头目唱道:
”徜徉脓臭温柔乡,从来名头响当当。
地狱魔王大波旬,不及屙缸(ē屎缸)小寿星。
若问本王真名姓,名震江湖大头金。
一身铠甲绿莹莹,两只灯笼红眼睛。
莲花出淤泥不染,时雨润万物不分;
心行平等无善恶,优哉游哉泔水客。
泔水桶是忘忧乡,化粪池乃极乐国;
软软绵绵弹球球,香甜可口荤素有。
自私自利真善美,内外兼修小魔罗。”说完振翅飞起来,喊了声“弟兄们”。众喽啰应道:“大王!”小魔罗道:“血肉山三期已经竣工!今晚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我们的宝宝。知不知道?”众喽啰道:“知道!”小魔罗晃了晃口器,狠狠地说道:“看见没有?我这根东西,比钨钢还硬。哪个敢做逃兵,本王就用这根东西,呐呐呐!这样戳死。知不知道?”众喽啰道:“知道!誓死保护宝宝!”
小魔罗点点头,大声称赞道:“有血性!你们都是真汉子,死后都能下地狱!”众喽啰受到了激励,斗志倍增,个个昂起口器,摇头晃脑地相互碰击,顿时发出一阵叮当当的脆响声。小魔罗回转身,向腐里活报告:“大哥,训话完毕。”
腐里活道:“贤弟,眼下血肉山里,有多少宝宝?”小魔罗道:“八天时间,每只雌蝇产卵两次,一次约150枚卵。现在血肉山里,大约孵出了十万蛆蛆。”腐里活听了大喜道:“好!你负责侧翼,愚兄率领主力,在血肉山中,布下天罗地网,和那帮王八蛋决一死战!”小魔罗应声“得令”,退在一旁,听候指挥。腐里活手舞足蹈地喊道:“弟兄们,生死长夜,流转剧苦,苦海不可得渡。我族兴衰荣辱,就看今晚了!有来有去,先锋开路。”话音未了,众蝇嗡嗡嗡地飞了起来,犹如一道绿烟,飘向血肉之山。
少顷,从芭蕉叶叶柄和粗茎连接处的缝隙里面,爬出来一只小虫,蚂蚁大小,体色红黑相间。小虫顺着长长的叶柄爬到芭蕉叶上,两眼东张西望,确定无蝇后才张开翅膀,徐徐飞落在草丛之中,然后沿着马齿苋xiàn的长茎,晃晃悠悠地往前而行,一边爬,一边唱道:
“今朝消息实在好,听说晚宴订七点。
血肉山上蝇集会,小蝇小蛆赛百味。
大头金脂满膏肥,绿豆蝇嘎嘣酥脆。
白嫩蛆蛆扭啊扭,咬起来吱吱Q弹。
啊呀!那车迟国大仙,可不是善类。
金角、银角大王,也绝非等闲之辈。
莫慌莫慌!有大王撑腰,怕他做甚?
大王的抓抓白骨爪,已练到第九重!
我王大力有神通,练就一身施毒功;
分泌香液诱蝇虫,蝇虫中招任宰割。
我王畅游天地间,一扇翅膀半尺远!
江湖人送外号“云程万里鹏”,又叫“黑头隐翅王”。
想我族类隐翅虫,助益庄稼有功劳,奈何江湖险恶。
你敢拍死我?我体内毒液爆射,马上叫你皮肤溃烂!
今晚跟着大王埋伏好,蛆蛆海里,耍出十八般夺命招。
有香有辣自助餐,各凭本事吃到饱。咿儿咿儿哟。
啊呀!小钻风啊,战况必定惨烈,骄兵必败要记牢!
嘿嘿。不怕对手有绝招,大王有宝贝,阴阳二气瓶;
管叫那帮败类,一时三刻,化成烂糖鸡屎、脓血酱!
快快快,加快脚步去报告。咿儿咿儿哟。”
小钻风一边唱,一边爬,很快来到一块巨石前,飞上去一看,见云程万里鹏正趴在悬崖边,望着前方一串青色的羊奶果。羊奶果被夕阳照射,颜色有些泛黄,散发出淡淡的酸甜香。再看万里鹏身后,两支隐翅虫队伍左右排列,整装待发。 小钻风上前,正要开口,万里鹏忽然张开一对巨翅,只见这翅:晶莹剔透胜蝉翼,迎风飘动放霞光,折叠藏入枕头包,展开一段淡云绕。小钻风见了,十分欢喜,忙把晚宴之事详细禀告了一遍。万里鹏听完,将翅一振,升入空中,带领手下赶往血肉山赴宴不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06:40 @丧失元气铁柱:不要一味宣扬孕育生命的伟大与幸福、将这些变化及伤害明明白白普及才是对生命的负责……
06:39 @杜龙科技白雪青松:1岁幼童被父亲掐脖殴打!
【第五回 血肉山大战】
当晚皓月当空,风静云无踪。看这夜海,亿万宝珠缀长虹:月精珠莹洁闪亮,水清珠熠熠生光,明净宝珠呈异彩,如意珠王鹅黄妙宝遍照四方;帝青愿王珠、绀琉璃宝珠、八面佛光宝珠王等等,看不尽这海藏真珠网,真的是无量明珠辉映,璀璨银河泻繁星;繁星万点,微妙可爱,分不清天上人间,自然生出爱恋之心。既有爱恋之心,便逃不出贪爱之网。贪爱而不得,又逃不出烦恼之网、业力之网。
【皓:hào洁白。绀:gàn稍微带红的黑色。
【业力:善恶之业有生起苦乐果之力用,称为业力。
【业网:善恶之业因网罗有情众生,致使沉没于生死轮回中,故以网比喻之。
古人说: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又说此生此夜不常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老师说来说去,反正逃不出无边业网系缚。业网不可观亦不可视,系缚一切众生,令受诸苦毒(痛苦),不然怎么叫苦海不可得渡?都说回头是岸,说的人在岸上?
闲话休提。今夜单表“血肉山、蛆蛆海”。那血肉山搁浅在滩涂上,这会已是皮开肉绽、腐臭不堪,有十万蛆蛆蠕动在其内外。蛆蛆海里,泡沫生灭不断,众蛆蠕动不停。近看血肉山,深绿泛淡白,内脏难窥视,只见腔内涌动一堆蛆虫。四肢关节处,静脉动脉各种管子耷拉在外;韧带烂,脓浆涌。头发打结黏连,缠着几缕海带。下颌大张,28颗牙齿毕现,舌头不见,口中塞满泥沙。油滋滋的绿皮袋多处破损、卷边外翻,骨骼若隐若现。破损处,黑色油脂溢出,黄绿臭水流淌。曾经的眼泪、唾液,汗水如今归了何处?往日的屎尿、血液、油脂又化作何物?脓浆、痰液、淋巴液,分辨即为黄白沫;胆汁、脑髓、胃容物,看透全是假中空。
就在这血肉山上、蛆蛆海里,一场厮杀早已揭幕。几支队伍摆开长蛇、八卦、北斗七星等作战阵形,各路大王施展无边法力。好惊人的混战,好吓人的绝招呀!你看这位葬甲勇士,抱着搭档东冲西撞,无所畏惧;底下那个抡动葫芦奋勇杀敌,口中大叫:“小魔罗,哪里去?宝葫芦砸死你!”小魔罗左闪右避,拼力还击,嘴里喝道:“……唗(dōu怒斥声)!看本王削死你个精细鬼。”
双方吵吵嚷嚷地杀在一处,各自拿出上乘功夫:那个抡葫芦,这个舞爪刀。六把爪刀寒光闪闪,一只葫芦宝气灿烂。两个相逢真对手,往来解数实无穷。这个上下盘旋,劈面乱砍,一条口器胡乱戳。那个前迎后挡,冲冲撞撞,浑似一团紫金烈焰,真是世间罕见。这个道:“削削削削……”那个道:“砸爆你狗头!”
这个闪身避过一击,突然往后退去,大叫:“旋风阵,围住这个小棺材!”那个身陷重围中,遭恶棍八面围攻,渐渐撑持不住,狂喊:“贤弟?贤弟何在?……快用宝瓶,用仙杖、拐杖、斯蒂克(棍棒),敲烂这些狗头!……大王救我!”喊声未绝,精细鬼的好搭档被小魔罗一记凌空飞脚踹在脑门上。搭档惨叫一声,抱着精细鬼,跌入白茫茫、黏糊糊的蛆蛆海里,不见了踪影。
这无间地狱蛆蛆海,教鬼怪不寒而栗,令夜叉毛骨悚然。但见十万白蛆蠕动,波翻雪浪黄沫滚。众蛆蛆依着本能,争相吸食脓血汁。此时旋风阵中,好汉恶棍交锋接刃,以命相拼。相拼相搏,你死我活争胜果,蝇族岂能受欺凌?交锋接刃,事关荣辱葬甲狠,两强相遇勇者胜。银角大王挥舞七星宝剑,来来往往逞威风。金角大王拿着芭蕉扇,朝四方乱扇。那扇子非常厉害,能把蝇扇到八万四千厘外,但是风量有限,一次只能扇走三五只蝇。伶俐虫使一根幌金绳,左盘右旋厮杀,反反复复招架,不想激战正酣,竟将幌金绳“啪”一声抽断。
血肉山附近,阴风飒飒,毒雾漫漫。苍蝇、埋葬虫、隐翅虫,三方大混战。那些隐翅虫嗷嗷叫着,各个耍出勾魂夺命的手段:抓抓白骨爪,幻影施毒功。中毒者坠地抽搐,转眼间魂归地府。白骨爪摧骨偷桃,无桃便抓脑。阴阳二气瓶实在太吓人,教蝇一时三刻化成脓。众多大头金蝇、绿豆蝇,清一色的绿铠甲,分合无定,行疾如风,为护蛆蛆不惜丧身殒yǔn命。埋葬虫形似六筒,冲锋陷阵犹如烈火飞腾,为了替天行道,尝新吃个过瘾,豁出了性命。但见血肉山上,众苍蝇护蛆成阵如山耸。埋葬虫、隐翅虫纷纷扑入蛆蛆海中,大颚è钳死白嫩虫。一时间,惨叫声、呼喝声、怒骂声、哭泣声等等,里外诸声杂作,喧嚷不息。这个道:“天杀的!你吃宝宝伤阴骘(zhì阴德)!”那个道:“均衡营养味道好。”一部分隐翅虫钻在蛆蛆海里,东咬咬、西咬咬,享受晚餐不提。
却说小魔罗和伶俐虫厮杀之际,突然遭到了小钻风的偷袭,顿觉背后冰冷,六足无力,大叫一声“退果(退失果位,即完蛋)!”坠入蛆海中,登时丢了性命。腐里活碰巧看见,不觉惊呼道:“贤弟!……你死得好惨哪!大哥为你报仇!……看招。看招。……怎奈生性,多淡泊。伶俐虫休走!”腐里活昂起口器,哕yuě的一声,喷出一股白色酸液。伶俐虫闪身躲过。酸液恰好喷在倚海龙的脑袋上,竟将脑壳蚀出个窟窿。那埋葬虫倚海龙,出师未捷身先死,嘴叼蛆蛆、魂断他乡,眨眼跌进蛆海里,被翻滚的“雪浪”所吞没。
【果位:谓修行得道已证正果之位,与“因位”对言。因位:与因地同义,指修行佛因之位。
边上正在战斗的巴山虎见到这一幕,眼泪水唧的一声就飚出来了,哭叫道:“老贯!老贯啊!……腐里活,你个吃进拉出的脱底棺材!你害死了我的老贯。天哪!天哪!……老表刚刚没,老贯又身死异乡,浮生彻底凉!二大王,快弄死这个脱底棺材,为我老贯报仇!”
【脱底棺材:喻指挥霍无度,无法满足其私欲的人。
银角大王听到呼声,猛地窜上高空,舞长剑,作狮子吼:“独孤九剑太孤独,辟邪剑法要自宫。笑傲江湖只一招,发露忏悔剑。”霎时间,银角大王分身化影如星辰,遍满十方似尘沙,万花筒中千身舞,大千界里万剑飞。许多苍蝇、葬甲、隐翅虫中剑,坠落于地,滚来滚去剧痛难忍,不由得忏悔起来。腐里活亦不能幸免,身中数剑,从空中跌落下来,摔在血肉山旁边的滩涂上,几番挣扎,却未能升空,疼得满地打滚,高喊道:“惭愧啊惭愧!小魔罗兄弟,你总算得了恶果!……你这个瞎扯蛋玩意。天天跟我扯什么硬汉代表、雄性楷模,还说嘴巴比乌缸还硬。……我问你,乌缸有多硬?你说跟风干的狗屎一样坚硬。
这不是扯蛋吗?……生活多么不容易!每次在老地方碰头,你非要说‘软绵绵、弹球球,香甜可口,荤素都有。’还说自己内外兼修。……想起那些话,嘬什么都没胃口。小肠气不知道发作了多少次!……现在你成了一坨屎,我太欢喜了,惭愧。……唉。你这个哒哒哒哒哒,嘴巴一刻不停的‘哒哒乌’,终于得了恶果。本王的耳根清净了。惭愧啊惭愧。……贤弟你,你你你,你也曾,带我花瓣上面晒太阳,小溪石边观波浪,粘蝇纸前参枯禅,屋檐底下躲猫猫。啊!原来我内心那么狭隘,那么肮脏,容不下你的缺点啊。 ……唔。月亮呢,怎么看不见了?……鸿鹄高飞千里志,飞跃灯泡酸奶瓶。奈何生性多淡泊,翩翩君子绿豆蝇。呜呼。脑子混沌多机灵,脑子痴呆多聪明。……蜡蜡黄那些玩意,终于不用碰了。呃!”
【乌缸:屙ē缸。
【小肠气:疝shàn气。体内器官或器官的一部分离开正常解剖位置。
【哒哒乌:聒噪的乌鸦。聒guō:声音嘈杂,使人厌烦。
【枯禅:枯坐参禅。参禅:静坐冥想、领悟佛理。
腐里活抽搐几下,长出一口气,得了恶果。得果之际,巴山虎正好飞下来,一眼认出了恶棍头子,不禁大喜道:“哇呀呀!你这个脱底棺材,总算完蛋啦!……老贯你看见了吗,大王给你报仇了!……俺的大宝贝,俺的老贯啊!……天哪,该死的宝贝,可爱的精细鬼,你终于出现啦!”正说话时,精细鬼飞落在尸首旁,伸长脖子,望腐里活脸上啐了一口,随后昂起两根触角,和巴山虎的触角碰了碰,安慰道:“节哀顺变。”说完扭转头,又啐了两口,“tui。tui。tui。tui。tui。”巴山虎道:“呸!呸!呸!……精细哥哥勿恼。俺们一道吃自助餐去吧。”精细鬼道:“你高兴就好!”巴山虎道:“你喜欢吃蛆肝、蛆肠,还是蛆脑?”精细鬼笑而不语,和对方依依偎偎不提。
却说万里鹏也中了招,倒在一滩黄兮兮的臭水里,身子不停地抽搐。小钻风见了,忙将万里鹏拖出来,扶至磐石旁,急慌慌地问道“大王,您怎么样啊?”
万里鹏奄奄一息,勉强吐出几个字:“本王不行了。……惭愧啊。一直叫你巡山,没把真本事教给你。……呃!……”小钻风听见呃声,心中暗吃一惊,正要举哀,不想眼子一松,唧的一声,出了恭。俄顷,万里鹏又道:“本王现在把毕生所学传给你。希望你,除魔卫道,保护弱小。”小钻风听了点点头,不觉流下泪来。
万里鹏强撑着一口气,收摄心神低语道:“唔。现在传你心法。你听好了,ABCDEFG,HIJKLMN,OP”心法未说完,哇的吐出一口酱油色液体。小钻风一见,心中悲痛万分,急喊道:“大王?大王啊?”万里鹏身子僵硬,完全没有反应,看来已经得果了。小钻风正要放声痛哭,猛听得一个阴森恐怖、雌雄难辨的声音大叫道:“啊!”听起来天塌地陷一般,吓得小钻风伏地不敢动弹;各路虫子、
十万蛆蛆全都愣在了那里。消停一会后,各路神仙接着厮杀起来,一切如故。恰在这时,那个恐怖的声音又叫道:“苍天哪!……四周暗洞洞,海浪滚滚,月光照见腐烂身。……我在哪里?我怎么了?……我的妈呀!白色蛆蛆钻满肚,噬肉啃骨竟不疼。万种恶心难表达,无量苦毒唯天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是哪里啊?为什么我会搞成这样?为什么记不起来?为什么潮声那么宁静?为什么亲人销声匿迹?……啊!”
【举哀:在丧礼中,高声哭泣以示哀恸(tòng极悲哀)。
【出恭:从元代起,科举考场中设有“出恭”、“入敬”牌,以防士子擅离座位。士子入厕须先领此牌。因俗称入厕为出恭。并谓大便为出大恭,小便为出小恭。
【收摄心神:集中精神。收摄:收聚。
【暗洞洞:黑暗,光线不明亮。
【噬:shì 咬,吞。
06:35 @那就多放辣椒:一大早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6:34 @齐羽今天祈雨了吗_: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回 讨论会一】
“请看这张照片。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大量的丝光绿蝇、大头金蝇的三龄幼虫,还发现了埋葬虫、隐翅虫。……实验室对丽蝇(丝光绿蝇、大头金蝇等)的幼虫、蛹壳做了检验检测,确定蝇卵孵化成幼虫,经过两次蜕皮,成为三龄幼虫的时间为八天左右。对尸体各部分组织、生物样本,做了检验检测分析,结果显示:
死者左胸第七、第八根肋骨骨折,符合高空坠落所形成的损伤。腰椎处多节压缩性骨折,符合撞击所形成的损伤,其他未检见明显的机械性损伤。在其头发、指甲、钓鱼背心等处,提取到大量海藻,符合溺水死亡特征。我们在其心血内,检测出了‘相思子毒素’,该毒素成年人笔尖一点就能够致死。结合现场环境,气温、湿度等气象条件的影响,经过慎重考虑,推断其死亡时间是在半个月前,也就是3月15号左右。关队长?”
“好的,药医生。……善财,你们那边怎么样?”
“队长,我和坚慧跑到附近村镇,问了七个船老大,他们都说大悲湾的事情,楼阁村的罗老大最清楚,让我们去找他。罗老大是个很热心的大叔,他开着舢板,带我们在大悲湾里转了几圈。他说那里暗流多、礁石也多。尸体很可能是被暗流从‘多难岩’那边卷过来的。多难岩和对过的‘海中礁’形成了一个十几米宽的礁坑,当地人叫它‘眼泪坑’,据说那里发生过好几起事故。这眼泪坑往西一里就是大悲湾。大悲湾人迹罕至,附近除了多难岩,再没有第二个超过20米高的地方了。我们在多难岩上,发现了一些情况。坚慧?”
坚慧听了点点头,打开幻灯片,说道:“这是在多难岩上拍摄的青草坐压痕。我们提取到一枚烟蒂、一个打火机、一盒香烟、三颗相思子,并在青草坐压痕处,提取到一些棉纤维。物证已经交到药医生那里,在做检验。”说着,坚慧将目光投向桌对面的药医生。药医生道:“结果已经出来了。小阳,你给大家说一下。”
“好的。我们从烟蒂的唾斑中提取DNA进行测序,结果证实,与从尸体处提取的肋软骨、血清的相应基因座的基因型一致。从打火机上提取到右手食指、中指的指纹两枚,证实与死者指纹一致。又从烟盒塑料膜上,提取到左手拇指、食指、中指的指纹三枚,证实与死者指纹一致。对三颗相思子做了毒素检测分析,证实与死者心血内检测到的‘相思子毒素’一致。并对棉纤维进行了检测,证实与死者裤子处提取的棉纤维一致。”话才落音,关队长道:“死者穿的钓鱼背心,和五片铅块的来源,都搞清楚了吗,善财?”
“搞清楚了。三个月内,通过网络、实体店等方式,购买该款背心、铅块,年龄在20到25岁的消费者共有5个。有2个是在3月13号买的。一个是网购,已经联系核实过了,没问题;另外一个是在妙峰山路,‘寂静音海户外用品店’买的。买家的手机号码,3月14号注销了。我们调取了店里13号的监控视频,请店老板做了辨认。老板叫德云,他说……”
“……呐,这个!您看监控记录,13号下午16:30来的。戴着一顶鸭舌帽,脸也没拍清楚。小姑娘二十来岁,长相很普通。”善财道:“她有说什么吗?”德云想了想,回答:“我问她,铅块买去做什么?她说赶海用。其实那个东西,是潜水挂腰上,增加重量的。当时我没多想。我看小姑娘,脸色不太好看。唉。我没尽到责任哪。”善财道:“您有什么责任?”德云道:“那天我心情不太好,没多问一句。回头想想,那件背心有五个口袋,一个口袋放一片,刚好可以放进五片铅块,一片4斤重。……可能是我想多了。后来我给她打电话,打不通。”
善财道:“她其他方面,有没有什么异样呢?”德云道:“异样?噢,有的。付钞票的时候,她拿出一个卡包,长条形的,里头卡很多。但是她付给我现金,
钱还不够,少了30块,让我给她拉拉掉。我叫她刷卡付,她说刷不出来了。”说到这里,德云顿了顿,似有所悟。善财问:“然后呢?”德云道:“我就给她办了张会员卡,可以打九折。小姑娘开始不高兴办,在货架那里,走过来走过去,想了足足5分钟。后来就办了。呐,这是她填的资料。……”
少顷,关队长道:“家属还没过来吗?”善财道:“死者父母去外地打工了,半年前走的。原先登记的号码联系不到。有个舅舅住在众香市,这两天赶过来。”
关队长道:“善财,你们抓紧时间,去趟紫菜村。出租屋那边,情况怎么样?”
坚慧见问,翻动笔记本,回答道:“房东是个六十岁的老师傅,叫海云,在城南海门路开了一家五金店。他说……”
“……阿囡nān已经拖了三个月的房租,水电我给她停掉了。打电话不接,上门讨,钥匙也给你换掉。防盗门里面,再给你加上几把插销,开锁的也没办法。砸门嘛,又有点不舍得。哎。最近店里也比较忙,所以一直没碰到她。”坚慧道:“她经常拖房租吗?”
海云道:“从来没有。她很好的。把我的房子,搞得比我自己住还要清爽。走进去啊,水泥地上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洋灰墙好像洗过一样。油烟机的积油盒,干干净净。窗台上面,我种的那几盆芦荟、仙人掌,也照顾得很好。日子到了,钱就按时转到我卡上。她是很讲诚信的。”坚慧问:“一直是她一个人租住的吗?”
“是啊。”
“有没有见过其他人进出呢?”
“没有的。就她一人住在小房间里,一个月500块,不包水电网络。客厅跟一个大房间,都给我堆杂物了,我偶尔会去一下。……哎师傅,这边左拐。前面花坛边上有车位。……到了,就是这个单元,203。”
屋内情形,着实教人吃惊,只见里边:血血红,碧碧绿,蜡蜡黄、墨墨黑,酸丢丢、辣咪咪、馊兮兮、臭䐥䐥(ong腐败臭味),毛糙糙、滑腻腻,冷冷清清、寂寂沉沉;七色霉菌高一尺,魔发精灵占满墙,好似泔水泼遍盘丝洞,犹如腐肉炼油黑作坊。后来海云咬咬牙,花了三千块,雇人来铲、刮、拖、揩、刷、抹,搞了好几天才搞干净。
俄顷,坚慧补充道:“我们在床头柜内,发现了笔记本。”说着拿起激光笔,点着会议室大屏幕,“笔记本上这些数字,和对应的账号,经查是死者生前汇款转账记录。账号均为境外账号。具体情况,韦队您来说吧。”
“好的。我们市场部通过相关查询,内部讨论后推定:死者生前陷入了网络婚恋骗局。疑犯通过婚恋交友网站、各类APP、游戏、邮件等渠道寻找受害人,再利用聊天软件,与受害人建立一种虚假的恋爱关系,然后诱骗其在各种赌博、彩票、股票、期货、基金等相关的,而且搭设在境外的网站上,进行虚拟投注、竞猜、入股、参与分红,谎称利用漏洞、利用特殊渠道、利用投资平台赚取利益,诱骗受害人重金投入。等到大量资金打入指定的涉案账户,疑犯会把受害人拉黑,抹掉资料,换IP域名,重新寻找目标。受骗者往往会负债累累,甚至倾家荡产,感情也受到巨大伤害。……死者生前社会关系简单,工作稳定,收入不高,其在服装厂担任出纳一职。该服装厂主要生产多口袋背心,老板叫善住,他说……”
“以前小姑娘做事积极,待人诚恳,我们都很喜欢她。后来搞这个、搞那个,把自己毁了,还连累了大家。这个厂,加我一共40个人。……您看看窗户外面。
司机、仓管员、采购员、质检员、车间工人、行政人事、食堂阿姨、管门阿叔,阿囡拆东墙补西墙,全都借遍了。有借10万5万的,也有借几千块、几百块的,有把养老钱借给她的,也有把买房钱、结婚钱、看病钱借给她的。窟窿越来越大,
后来挪用厂里公款,叫我工资都发不出!……今天厂子倒闭了,我有一定的责任。我没有小孩,离过两次婚。我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希望小姑娘,平平安安,回头是岸。她的路还很长。”
06:32 @一颗丹心向朝阳:太好了!//@营养不可缺少:太好了!都活着!
06:29 @昆明梁涛:高考,加油!全力以赴
【第七回 紫菜村】
会议开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六点左右,善财他们又赶去紫菜村。行经高速路、盘山路、烂泥路、水泥路,马不停蹄地开了五个小时,午饭前顺利到达目的地。这是个背山靠海的渔村,村后面大山来势雄伟、高耸秀丽,远观流云薄雾,翠竹青林。流云半遮山奇秀,薄雾朦胧气氤氲(yīn yūn烟云弥漫)。翠竹百鸟林,难辨四方鸣;啾啾之声赞大士,嘎嘎雁叫诉衷情。青林草味扬,花落树犹香,旃zhān檀香、最胜香、种种杂香、十方妙香、不可思议境界香等,香气满幽林。
渔村三面环山,妙相山、金刚山、威德山、福德山等等,山山相倚;又见些庄严峰、狮子峰、自在峰、清净峰,峰峰相对。渔村东边靠海,潮来海色如碧玉,潮去滩涂蜜蜡黄。从上世纪90年代起,村里开始大力发展紫菜养殖业。没几年工夫,小渔村摇身一变,变成了富裕的紫菜村。现在村里捕鱼人所剩无几。
紫菜插竿养殖,就是在滩涂上面插上一排排竹竿或玻璃钢插杆,杆和杆之间,绑上一片片吊床似的网帘;帘和帘相连,连长大排。十几条长排网帘并作方阵。无数个方阵组成一张巨大的幕布,遮盖了海面。紫菜产量主要受到潮水、气候、病害、养殖技术等影响,每片网帘产量不等,少的二三十斤,多的四五十斤。十五片网帘,能出紫菜八百斤的话,即是高产。一排网帘有的十几片,有的三四十片不等。网帘的长度、密集度,也是决定紫菜产量的重要因素之一。
从每年的八月下旬开始,养殖户会把沾满紫菜苗的网帘运到海上进行养殖。紫菜苗经过海水浸泡、退潮日晒、人工除去杂藻等多道程序,至十月底,就可以采收紫菜啦。第一次长成的紫菜,头次采割,叫头水紫菜。后面的叫二水,三水,直到十二水,即采收十二次。真正的头水紫菜价格昂贵,从几十元一斤到三四百一斤不等。据说“头水紫菜年糕汤”不用放味精,就能把人的眉毛鲜掉呢。傍晚退潮后,您若是站在山顶放眼望去,那无垠的滩涂上,插着千千万万根竿子,犹如水泊梁山的芦苇荡。鸟瞰海面,一排排黑色的网帘呈矩形排列,却似三江水战,赤壁鏖兵(áo大规模激烈战争),景色十分壮丽。
闲话休提。且说善财他们到了紫菜村,直奔海富家拍照取证,并和当地同事当面沟通之后,又到村委了解情况。正好村书记、村主任都在,大家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村书记叫海幢,六七十岁;主任叫大光,头发半白,俩人说话很爽快。海幢道:“大光住海富家隔壁,我不太熟。每天全国各地的律师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家女儿,那个阿囡欠钞票。催命一样每天打。从我眼睛睁开,到眼睛闭拢,一天打来几十个电话。……还有海狗家、满堂家欠钞票,打来让我转告,说是要告法院。还有来问‘常躺下、弹弹虾’他们家事情的,都是讨钞票!”说话时,书记口袋里袅呜袅呜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瞟一眼道,“你看看,电话又来了。每天跑上门来问的,最少也有三四个。……海富家欠的最多?”大光见问,答道:“估计最多了。生了个逆女。子孙不得力,总归要哭死。”
坚慧听了,问道:“大光师傅,海富家以前咋样?”大光道:“以前嘛,镇子里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村里房子也装修过。皮卡车一辆,小舢板一条,紫菜养养,鱼钓钓。现在搞得滑塌精光,还背了一屁股债,两公婆躲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哎罪过。我给你们联系了明智,他知道多一点。马上过来了。”
善财问:“海富跟您讲过欠债的事吗?”
大光道:“讲!一碰到就讲!讲得我脑子跟针挑一样,啧啧啧,会痛起来。他女儿我从小看到大,很乖的,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海富老早跟庙里金刚一样壮,每天笑哈哈的特别开朗,你就是有烦恼,一见到他,烦恼就没了;后来金刚菩萨脚下踩的小鬼一样瘦,面色蜡黄,整张脸苦不堪言。你就是没烦恼,碰到他烦恼就来了。罪过啊。……呐,你看看,讨债电话又来了。”说话时大光按个免提道:“你哪里?”手机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主任,我小黄啊。”大光一听,拧紧眉头朗声道:“你咋又打来了?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声音道:“啥意思啊?啊?您不是答应我,等海狗亲戚回来就帮忙转告嘛。这都好几天了,一个都没回来?”大光道:“是啊。还没有回来嘛。”声音道:“海狗现在在哪里?”大光道:“在外地。”
“外地哪里?”
“不知道。”
“那他亲戚联系方式请您告知一下。”
“不知道。”
“您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清楚。”
“哦。哦。这边再核实一下情况。藤壶那边,您几点钟去转告的?
“你不要再打来了。要找你自己去找嘛。”
“等下等下。最后一个问题。海狗家是不是吃低保的?”
“不知道。”
“唉。您怎么一问三不知呢?村民有难,您见死不救吗?”
“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了。”主任这边刚刚挂掉电话,书记口袋里头袅呜袅呜又叫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也按了免提。立马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书记您好,我们见过面,我是小忽。”海幢道:“哦。你有事吗?”
“有事。一分钟就好。”
“……什么事?”
“材料这边已经准备好了,红的图章、黑的字。您听,哗啦啦响呢。听见吗?海狗和藤壶,一直逃避不去处理,我们只好走法律流程了。”
“哦。”
“您能劝一劝吗?真的走流程,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海狗和藤壶。不是说吃过苦头了,债就抵消了。到时候依旧要处理的啊,那人生还有盼头吗?”
“你们该咋办咋办!”
“您举手之劳,能帮他们一把吗?”
“帮不了。”
“哦哦。那您先忙。有了新进展,我再打给您。”海幢挂完电话,两个鼻孔长出一口气。善财见了,拿出笔记本道:“海幢书记,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来的?”书记道:“不知道。反正旅游一样,每天要来好几拨。大光,你有没有印象?”
大光道:“没印象。同志,我说句心里话,海狗那样,好吃懒做给人家逼,是他自己搞出来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海富那么好的人,也给人家逼,这是什么道理呢?海富一包四块钱的香烟,能抽半个月。他老婆呢,一辈子只有四套衣服,春夏秋冬。呵。谁能说得清,这里头的道理呢?……哎。明智来了。”说声未绝,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大光赶忙招呼介绍,几人坐下谈话不提。
却说那日上午,忽生米和黄豆汤开着小车翻山越岭,前往紫菜村要账。两个老搭档,依旧是一副敬业的模样,路上风景无暇欣赏,去电铃声响个不停,你听!“半夜三更脑壳疼,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本金、利息真烦恼。几片阿司匹林,安抚神经无疗效。脑门涂满老虎油。黑咖啡喝下四包。频繁夜尿。夜尿。夜尿。脚下虚飘飘,晃晃悠悠忽然躺倒了。闭上眼睛,法律后果都忘掉。忘掉了就好。忘掉了就好。谁承想,醒来还是有烦恼。林妹妹!林妹妹!我来迟了……”
彩铃响了半天无人应。黄豆汤再打一遍,手机里突然传出尖利刺耳的噪音:“脑壳疼。脑壳疼。脑壳疼……”二人听了汗毛倒竖,各自打了个激灵。忽生米急忙命令道:“按掉!按掉!”黄豆汤道:“这个岛上挖黄油的,估计要跳票了(失信用)。”忽生米道:“你给妙老头打一个。”
老头还是那个老头,彩铃还是那首彩铃:袋装老酒喝一杯,形单影只月下鬼。今朝明朝天天醉,初一十五房东催。催催催,要把我这条老命催坏掉。四个淡包两块钱,三片榨菜,竟要五毛!就这样刻苦煎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说你知道,坐马桶边嗯边聊,你知道个鸟!超市临期特价,菜场傍晚特价,省来省去为了你!良夜不知何处去,呆坐路边望望车流,看看枯柳。现在每天在祈祷,网络别停掉,斗音是我最后一点乐趣。夜夜祈祷,梦里不出南柯郡,家住山环水抱无烦恼……响了好一会,依旧无人应。黄豆汤道:“不接啊。忽生哥,等下先去哪一家?”忽生米道:“先去海富家。……八点了!”黄豆汤一听,阴险地笑道:“哦时间到了,该给老艺术家请安了。”话音未了,打手机里传出一阵清唱声:“
喱啦喱。你快来。阿叔带你跳迪斯科。
喱啦喱。你快来。阿叔养老钱花不掉。
喱啦喱。你快来。阿叔肝癌肺癌晚期。
喱啦喱。你快来。阿叔寿材老早备好。
喱啦喱。你快来。阿叔名下房产两套。
喱啦喱。你快来。阿叔还有基金股票。
喱啦喱。你快来。阿叔打算全部送掉!”喱啦喱。喱啦喱。铃声尽头是沉寂,一点声音多有礼,“你哪位?”黄豆汤道:“斯蒂克医生,我黄豆汤,小黄啊。早上好。”斯蒂克道:“哦……早上好。哪个小黄?”黄豆汤冷笑一声:“呵。款项去处理了吗?”斯蒂克道:“款项?什么款项?”
“死样怪气装糊涂!前几天白纸黑字刚刚承诺过。”
“哦……对对对!原来是小黄啊。老早不说。款项已经到位了。”
“到位了?就是还没去处理?”
“准备出门。”
“现在过去?”
“下雨了。等雨停了过去。”
“……你那边雨大不大呢?”
“有点大。”
“那你小菜准备过吗?”
“做什么?”
“等下招待客人啊!”
“小黄啊,你不信阿叔?十五万现金就放在包里啊。”
“钞票又不是还到我账上。医生,你是给你小孩、给你自己还。”
“知道了。”
“款项从哪里来?”
“你管那么多?我还进去不就好了。”
“那申请减免部分直接取消,你自己想想好!”
“哦哦哦。问一个同学借八万。一个病人朋友借五万。剩下的,东拼西凑啦。”
“同学做什么的,电话号码多少?病人做什么的,电话多少?”
“……同学开户外用品店的,电话××××。病人教舞蹈的,电话××××。”
“好的医生,我现在就去核实情况,等下情况跟你说的不一样,那不好意思,申请部分取消。我只能请修水表的师傅、抄电表的师傅、送快递的师傅、卫生室的赤脚医生、村里妇女主任,到你家里走一遭,让他们来转告下,你们家的欠款情况。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通话结束后,黄豆汤盯着手机短信,自言自语道:“寂静音海户外用品店,老板德云。住林舞蹈工作室,舞蹈总监,解脱老师。”说着他拨通了第一个号码,“喂,是德云吗?……喂?喂?”对方接起不说话。忽生米道:“地图、APP查下寂静音海户外用品店,看看老甲鱼给的号码对不对。”黄豆汤听了,低头一阵操作,很快查到了信息,“号码对的。可能故意不接。我打给这个解脱老师。”俄听一阵轻柔悦耳的铃声充满车厢。二人心生愉快之际,手机发出一串咚咚锵锣鼓敲打声,犹如热情版哀乐,教人听了心里发憷(chù害怕)。约莫半分钟后,哀乐消停了,有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回应道:“您哪位?”
黄豆汤把手机拿到嘴边道:“您是解脱老师?教舞蹈的?”低沉的声音说:“对啊。我是解脱。您是?”黄豆汤道:“我是处理斯蒂克医生欠款的工作人员。您是他朋友?”低沉的声音道:“是啊,他咋了?”
“我们给您打电话,是要核实一下医生的款项情况。他说,您借给他五万?”
“这是私人事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是这样的,解脱老师,如果款项不存在,那我们这边,只能走法律流程。到时候,斯蒂克医生就会有大麻烦。”
“哦……原来是这样。那有的,前几天我借给他五万,他说应应急。”
“给的现金,还是转账的呢?几天前借的?”
“现金。三天前。”
“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您的款项来源?”
“这个也要说吗?”
“只是一个备注。对医生有利,希望您理解。”
“哦。营业收入。我是教舞蹈的嘛。住林舞蹈工作室。”
“……您教哪种舞蹈?”
“名族舞、芭蕾舞、交谊舞,各种舞蹈。”
“好的。改天来您工作室,学一学跳舞,放松放松。”
“欢迎啊。跳舞也是一种解脱嘛。Byebye。”
“Byebye。”黄豆汤放下电话,扭头道:“忽生哥,我给斯蒂克再催一下?”
忽生米道:“不用。等下你把妙老头信息挖一下。……你看,海富家到了。”
06:26 @赫阿敏:这个世界总还是有那么些默默付出不计回报的人,他们像漆黑夜空中点点星光,虽光芒有限,但却全力闪耀,给予我们前行的力量。
06:25 @夏一慕ShareMove: 热泪盈眶,祝福!
【第八回 海富家、海狗家】
危楼!那房子烟熏火燎半幢痕,一片狼藉灾后貌。讨债索命的标语随处可见,满目苍夷的景象难以形容。破的破,烂的烂,倒的倒,塌的塌。屋边、小院、花坛,杂草丛生。窗台、墙角、廊下蛛网四布。欢声笑语难觅,家破人亡无疑。忽生米走过去,抬头一看:蛛网颤颤侠安在?檐下青蒿正参禅。苍藓雨润过,哗塌呖,脚下滑一记。池塘青蛙笑呱呱!黄豆汤见了,大叫一声,赶忙过去扶起领导,搀着他,回车里休息。忽生米翘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一边揉,一边喔呦喔呦叫叫,疼得冷汗直冒。他点起香烟,嘶呼嘶呼抽了一阵,缓解了屁股的疼痛。黄豆汤道:“忽生哥,去村委问下吗?”
忽生米道:“先去海狗家。海狗咋说?”
黄豆汤道:“海狗在睡觉。跟他儿子约好了,九点半,村委会门口碰头。”
忽生米道:“哦。那还有时间,过去摸摸底。”说完油门一踩,四处寻找海狗家。
其实海狗家没多远,就在村里一条弄堂底,走过去十分钟,问路要花上半个小时。村里人一听这名字,顿觉厌恶懒搭理。俩人问东问西,好不容易找到那条弄堂,走进去一看,但见这堂屋,千年万年阳光不照。门前阴沟,三生三世流水不通。阳光不照阴气重,流水不通飘恶臭。屋内墙皮剥落、杂物乱堆、几捆网帘积灰。东墙边,一辆电瓶车充着电。地上搁着个大木盆,盆中一堆袜子衣服没洗。靠北墙有一张四方桌,桌上搁着一盆乱糟糟的黄豆芽。旁边脏兮兮的切菜板上面放了条带鱼。带鱼眼睛血血红,半截暗红色的内脏露在外面,体色就跟炸过一样。十几只苍蝇叮在带鱼上,人走近时一动不动,完全没把生人放在眼里。
忽生米挪了几步,探头探脑的看向过道,里面昏昏暗暗,闻得到一股霉味。他正要喊话,猛听得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打里边传出来,登时头皮发麻、心脏震颤,几乎吓破苦胆。黄豆汤吓得呆了,眼睛瞪着带鱼头,竖起耳朵,惶惶然不知所措。忽听一个女人喝道:“让你再拉出。啊?……让你再拉出!再拉出!再拉出!”怒喝声伴着一阵咻咻哨音,跟着是一声惨叫,听得人心惊肉跳。忽生米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左边有一扇门,右边是楼梯。他见门半开着,便伸长脖子,偷偷往里瞧,见一个身着灰色无袖汗衫的老妇人扒在床边,半脱裤子蹲坐痰盂上,露出白花花、带层层褶子的屁股。床上被子已揭开,可以看到褥子中间有一滩黏糊糊的玩意。屋中虽然点着灯,却照不亮角角落落。几件家具皆老式,一股味道很难闻。屋里边阴惨惨、冷幽幽,触目凄凉。有个中年女人背对着门,正拿一束竹篾丝抽打老妇,一边打一边骂:“呐!呐!呐!舒不舒服?……拉拉清爽!……烂肚皮东西。呐呐!……”
老妇人将脸埋在褥子上,不住地哀号:“……呜呜呜……”中年女人喝道:“今夜好死嘞。呐呐呐!叫你拉床上!”老妇哭道:“呜呜呜。夜里,夜里死。你先停一停。痛!痛!”那竹篾丝抽身上噗噗响,一道道红印子清晰可见。俄听老妇哭叫道:“海狗来!今夜十点死。”女人骂道:“老东西!你儿子在睡觉。你还有什么财产藏着?是不是存折?”老妇不答话,两手抓着被褥,埋头痛哭。
忽生米见事不妙,蹑手蹑脚地后退,并朝黄豆汤摆手示意,叫他赶快出去。黄豆汤点点头,刚走两步,突然碰翻了小板凳。俩人一惊,急慌慌地跑出屋子。走到弄堂口时,陡听得背后有女人叫道:“讨债鬼,再到我家来,脚给你打断!”黄豆汤闻声,转头看时,见一个恶妇站在十米外,拿着竹篾丝上下左右比划着。黄豆汤回了句“海狗起床了吗?”恶妇怒骂道:“这里没有海狗,听见没有?”忽生米道:“那你儿子藤壶,有没有在家?”
恶妇上前几步,朗声道:“不在!你们该咋办咋办!别来我家门口找事情!”黄豆汤正色道:“海狗逃避债务,你们属于夫妻共债!夫妻关系存续期间……”话还没讲完,那恶妇大叫一声“寻死!”挥着竹篾丝,猛虎下山似的扑了过来。
二人见了,拔腿就跑。恶妇一边追打,一边喝骂:“狗脚打你断!……讨债鬼!……”忽生米跑得慢,挨了好几下,疼得直叫唤。恶妇追了一段路,见二人落荒而逃, 便返回了老巢。
忽生米和黄豆汤侥幸脱险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村委。看时间,正好九点半,于是给海狗儿子打电话,连打三通未接。黄豆汤满肚子火,点根香烟正要骂娘时,陡见对面弄堂里走出个年轻人。他眼睛一亮,心中暗想:哎呀,好漂亮的男孩!真的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男孩两手插兜,脑袋东张西望,笔直地走了过来。黄豆汤不由得暗想:一表人才手头紧,玉树临风欠本息。男孩上前说:“你们好。”黄豆汤强作欢颜,回应道:“你是,藤壶?”男孩回了声“噢。”黄豆汤道:“你款项凑得咋样了?”藤壶说:“款项没问题。我老头子现在多少?”黄豆汤拿出资料,翻了翻,说:“你本息八万五,你爸一张十万,一张九万五。”说着望边上长椅一指,“我们坐着谈。……坐坐坐。”藤壶不坐,从裤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搓一搓,剥下一层纸,将椅子擦一擦,这才坐下来。黄豆汤道:“你现在凑了多少?”
藤壶翘起二郎腿道:“二十五万。剩下的三万,傍晚应该能到账。”黄豆汤听了眼珠一转,问道:“二十五万到位了?”藤壶道:“到位了。”黄豆汤又道:“款项来源呢?”见藤壶不答,忙赔笑道:“请您理解。商业秘密不需要透露,说个大概就行。”藤壶道:“嗯嗯,我能理解。是这样的,我阿叔借我十五万。最近我跟着他炒股票、炒邮票挣了一些。”黄豆汤道:“麻烦您提供一下您阿叔的电话号码,我们好去核实款项来源。……呵呵。您理解一下。” 藤壶淡淡一笑,说了句“没事!”掏出手机,拨通阿叔号码,并且打开免提,嘟嘟几下后,手机里传出一个亲切温和的声音:“有事吗,小藤?”藤壶忙道:“阿叔,不好意思打扰您。这里有两个师傅要核实款项来源。我说是您借我的。”阿叔道:“对啊。对啊。你把电话给他。……喂,师傅你好。钞票是我借给他的。等下我发条信息过来,告诉你,我的工作地址和职位。”忽生米道:“嗯,好的。”
俄而发来短信:某某集团公司,某某部门。黄豆汤拍照记录时,口中念道:“高级总工程师。”忽生米听了不语,拿出一份还款承诺书,送到藤壶眼前道:“谢谢配合。您把这个填填好。”藤壶俯下身一边填,一边道:“谢谢你们啊。又帮我申请减免,又帮我爸申请。来我家了,茶水也没招待,心里过意不去呢。”黄豆汤忙道:“喝茶下次嘛。……这里,按手印。……忽生哥,您看看。”忽生米接来,仔细看过道:“藤壶先生,现在承诺书填好了、手印也按了,如果不守信用,法律后果自己承担。这个您知道的吧?”藤壶笑笑,掏出那张餐巾纸,搓一搓,呼地吹口气,剥下一层,擦去食指上的红色印泥,又将剩下的一层纸,塞入上衣口袋中,这才回答:“知道。做人诚信为本嘛。”
“是啊,做人诚信为本。那么,祝您好运吧。”
“谢谢。那我先过去了。你们慢走。”藤壶站起身,两手插兜,脑袋东张西望,径直走进了弄堂。黄豆汤望着男孩的背影,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感觉没戏啊。”忽生米道:“怎么说?”黄豆汤道:“感觉那个高级总工程师,就是海狗扮的。 忽生哥,我们现在去村委问问?”忽生米道:“等下再说。先去‘常躺下’家里。就这旁边小巷进去,我看到门牌了。”二人刚刚起身,手机叫了起来。黄豆汤一看,忙道:“是他女儿打来的。喂,常天真,你在哪里?”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回应道:“在医院呢。你们过去了?”黄豆汤道:“又在医院里啊?什么事啊?”娇柔甜美的声音道:“唉。昨天夜里,我在弄夜宵,突然间嘣一下,煤气瓶爆炸了。现在病床上躺着呢。”黄豆汤道:“哦。有没有炸伤啊?”娇柔甜美的声音道:“问题不大。你们现在过去了吗?”黄豆汤道:“准备过去。你家里有人吗?”声音道:“我爸妈在家。”
常天真的家是砖头平房,清清爽爽,连墙灰都没抹。屋后面搭个简易铁皮棚,当做厨房。厨房后面是菜地。菜地旁边是草丛,草丛中立着一个旱厕。常躺下五十多岁,头发雪雪白,面孔又油又黑,能充八十岁。他接过催款函,回身把老伴叫了出来。两公婆站在门前,既不赶人,也不招呼,江湖经验十足。黄豆汤板着脸,录音机一样播了一遍。常躺下老婆道:“慢慢处理。眼下没钞票。”黄豆汤道:“阿姨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老妇道:“逃避?什么时候逃避过?”忽生米道:“常天真没逃避吗?躲来躲去,为什么不露面?”
老妇道:“她婆婆前些天骑电瓶车摔了一跤,住进了医院。我女儿在照顾。你们不要乱讲。她等下就回来处理。”黄豆汤把眼睛一瞪,高声道:“处理处理,你们说了几百遍处理!今天最后一天,要么把钱凑齐处理掉,要么你们留着养老!到时候,别怪我们没有提醒过。法律无情,知不知道啊?没有后悔药,知不知道?”常躺下道:“喉咙这么胖,想吓死我们啊?”常躺下老婆道:“我们不怕你们!”
黄豆汤道:“好好劝你们不听。到时候,判决书下来,眼泪流流,还是要处理!”
常躺下道:“你们没责任?你们把钱借给她,跟我们通过气?你们要把我们逼死!”
黄豆汤道:“谁逼你们?谁敢逼你们?我们这是诚心诚意上门服务,知不知道?”
常躺下听了怒火中烧,手指鼻子骂道:“诚心服务?放你娘狗屁!你把我们当人看待?你把我们当狗看待!……你们这帮,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黄豆汤横眉瞋目,大吼道:“讲什么呢?啊?常躺下,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两公婆见说,返身走进屋里。二人跟了进去。常躺下背靠桌子,手指点点喝道:“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我们有监控。”二人听了,抬头望墙上看去,暗吃一惊,真的有监控对着。忽生米改头换面,笑眯眯地问道:“大姐,你们家厨房在后面啊?”老妇道:“是啊。你没吃饭?”忽生米道:“你女儿说,昨天夜里,家里煤气瓶爆炸。是吗?”老妇听了皱眉道:“什么煤气瓶爆炸?”常躺下听见煤气瓶字眼,忙把老伴拉到一边,轻声责备道:“说这么多干嘛?不用理他们!”老妇抹抹眼泪道:“哎。终归是我们欠钞票。”忽生米道:“对啊。早点处理,早点安心!你们有没有劳保?有没有生活来源?有没有养鱼种菜?有没有固定资产可以抵押?”
常躺下见老伴伤心垂泪,不由得嘬紧嘴唇,凶巴巴地瞪着忽生米,冷冷道:“你不用多讲的。我女婿马上就到嘞!”话犹未了,忽听得门外传来“吱吱吱”电瓶车的刹车声,跟着是一串“哒哒哒”脚步声。黄豆汤扭头看时,眼睛一亮,忍不住暗想:哎呀,好漂亮的男孩!真的是一表人才手头紧,玉树临风欠本息。五人心照不宣,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三言两语后,藤壶又签下了一张承诺书,承诺七天内偿还常天真,也就是他老婆的六万五千块欠款,款项来源依旧是阿叔。黄豆汤依旧去电,核实款项情况。阿叔依旧告知相同的工作地址、相同的职位:高级总工程师。忽生米依旧对藤壶做了口头叮嘱,藤壶依旧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去。屋里就剩下常躺下两公婆、忽生米、黄豆汤,四人眼睛血血红,地牌一样瞪着。过不多时,忽生米和黄豆汤起身离开,去了村委会。
06:21 @CrazyJoker_1900:无语 根本没办法弥补
06:20 @呜呼啦喵呜:我中考有一道数学题最后才想通怎么做
【第九回 普眼、正趣】
晚上七点左右,善财坚慧离开紫菜村,赶回去参加会议。二人饭也顾不上吃,服务区买点面包、矿泉水充饥,休息几分钟,又上路了。善财一边开车,一边道:“明智说的这个‘一湾村’,会不会是虚构的呢?”
坚慧道:“我查了地图,没有一湾村,应该是虚构的。他说的‘报恩塔’、‘望龟地’可能是个线索。但是报恩塔、望龟地又在哪里呢?如果是在一湾村里,
那应该也是假的。”善财道:“假如海富两公婆不想让明智知道去向,只说投奔外地亲戚不就好了?为啥要搞得这么复杂呢?”坚慧道:“如果明智不想让我们知道海富四兰的去向,也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善财听见这句话,马上赞同道:“对啊。言多语失嘛。”坚慧道:“如果‘一湾村’是假的,明智说的又是真的。那么,海富两公婆会去哪里呢?” 善财道:“哎,他不是说,还有个老和尚吗?” 坚慧道:“是啊。他说……”
“……海富镇上的房子抵押掉了,是我朋友办的二次抵押。那天,我开车带他们去镇上时,问他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四兰说,背了一屁股债,哪也去不了,打算去一湾村。问她一湾村在哪里,她说她也不清楚。又说多年前,有个老和尚来他们家化缘,正好碰上风雪天,为了安全起见,就留下来住了几天。老师父临走时,夫妻俩问他:‘您上哪去啊?’老师父说:‘去一湾村’。又问:‘一湾村在哪里呀?’老师父说:‘化城蓬瀛山’。呐,这张字条就是老师父写的。当时四兰拿出来给我看了一眼,我就拍了照,想着回头能寄点紫菜过去。哎。没想到,这是个假地址啊!您看,字条上面有两句话,一个手机号码。这两句话有点模糊:望龟观心地,止观奢摩他。报恩塔。一湾村。”
俄顷,坚慧补充道:“纸张太旧了。手机号码很难辨认。只能请技术部同事看看了。”善财道:“望龟观心地,止观奢摩他。报恩塔。一湾村。”说话时,车子停到了红灯前,善财看着匆匆而过的行人,呆木自语道:“为啥不是望心地?
观心地?”坚慧道:“只是我的推测。心地其实就是心。”
善财道:“望龟观心。望龟又是什么意思呢?望着乌龟?倒过来念:一湾村。报恩塔。望龟地。难道说,去一湾村里,钻进报恩塔,望着乌龟?……‘止观奢摩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坚慧盯着手机说:“词典上讲,‘止’是梵文Samatha(奢摩他)的意译,意思是集中精神,不为外界所扰的禅定。这个‘观’是智慧的意思。止观奢摩他,禅定智慧禅定?我也不清楚。望龟,会不会就是‘望归’、‘盼回归’的意思呢?”
善财道:“坚慧,这个‘禅定’又是什么意思呢?”坚慧道:“词典上讲,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 ”善财道:“阿耶,好深奥。你要不要吃薯条?我去买杯饮料。”坚慧道:“你休息一下。我去买。”
当晚十二点半左右,善财和坚慧回到了会议室,里头灯火通明,正在开会。
小阳道:“我们在多难岩上,给身高、体重接近死者的模型,穿上同款式的背心,携带相同重量的铅块,以正面入水的方式,于早上七点投进海里。次日凌晨四点左右,模型出现在大悲湾滩涂上。我们发现模型的四肢、胸背部均有磕碰痕迹,并在指缝、背心口袋等几个地方,发现了大量的海藻。检验结果显示,这些海藻和死者处发现的海藻一致。”小阳的话,证实了罗老大的推测,也进一步印证了死者和坐在多难岩上抽烟的人之间,所存在的关系。
善财道:“我们从紫菜村村委、隔壁邻居地方了解到,死者父母在村里名声很好,和村里人没啥大的过节。海富两公婆曾经告诉邻居明智,要去化城蓬瀛山、一湾村,我们没有查到具体地点。”善财一边说,一边将相关物证上传笔记本。众人看着大屏幕,静默无声。那张泛黄的纸片,勾起了忧思悬想。善财心中思忖:“如果一湾村是假的,明智说的是真的,海富两公婆会去哪里呢?有安身之所吗?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吗?”
少时,关队道:“今天下午,有两位目击者特地赶来,告诉工作人员,当日多难岩上发生的事。这两位目击者,一个叫普眼,一个叫正趣。普眼说……”
“……那天风很大。我俩结伴,一道去码头坐船,经过多难岩时,突然看见一个小姑娘坐在悬崖边,低着头,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打算冲过去劝她,被正趣拉住了。正趣说……”
“……别吓到她!我们偷偷地靠近,见机行事。万一人家是在看风景呢?”普眼道:“看风景会哭得那么伤心?”正趣道:“看情况再说嘛。这是啥东西?”普眼仔细一看,说:“相思豆。这你都不认识?此物最相思。”正趣道:“嗯嗯。果然为情所伤。……我们躲在草丛里,听听她说些什么。”普眼道:“唉。”俄听小姑娘自言自语道:“下辈子,女儿做猪做羊,给人宰了卖,卖了宰,千刀万剐,来报答你们。下辈子,女儿做马鲛鱼、做青占鱼,生生世世红烧清蒸,来报答你们。下辈子,女儿做紫菜、做海带,割了长,长了割,回回卖个好价钱,来报答你们。……阿爹、阿母,女儿对不起你们啊!……我恨我自己!恨三条鱼!我心里恨啊!……我恨!我恨!我心里恨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小姑娘哭了一阵,探身往外看,但见悬崖下浪花翻涌,暗礁隐现。她叹口气道:“好高啊!早知道这样,应该去游泳馆报个名,学个游泳,多少有点安慰。……呵。走吧走吧。多活一分钟也是累。”话着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往下跳。普眼正趣见了,急忙窜上空中。普眼大叫道:“不要啊!不要做傻事!”正趣喊道:“别别别!千万别跳啊!”小姑娘闻声,抬头看时,不由得一愣,说:“放心吧。我下去游个泳。等会就回家。”普眼叫道:“听我说!你听我说一句!”
小姑娘道:“你说。还有一分钟。”普眼叫道:“跳下去,半路后悔来不及了呀!一切可以重头来过的啊!回头是岸!只要你回头,就有路,就能看见岸啊!”正趣高声喊道:“背债可以想办法还!失恋失意,也是心被暂时迷惑了啊。你想想那些眼泪水,为什么每回味道都一样,可是那些心境,每回都不一样呢?因为喜怒哀乐,都是虚幻的啊!每一次伤心的经历,大概的印象都有,泪水味道好像都记得,可那时候不同深浅的痛苦感受、悲伤心情,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就算能够回想起来,也没办法跟某个时刻完全一样,也只是一部分感受对不对?那是因为心境虚幻啊!跟梦一样,就跟梦境一样,醒来你会发现,都是假的啊!”
小姑娘点点头,眼神半迷半悟,忽然咧嘴笑道:“啊。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谢谢你们啊!可是一包毒粉已经咽下去了。……你们飞走吧。Byebye……”
“不要跳!”
“啊!”
少顷,普眼补充道:“……我们看着她跳进海里,却无能为力。……我……但愿小姑娘不再受苦。印兔那么么写。但愿她不再受穷,家中黄金器盛满杂宝,白银器盛众妙宝,琉璃器盛种种宝,玻璃器盛满无量宝庄严具,砗磲器盛赤真珠,玛瑙器盛满珊瑚摩尼珠宝,白玉器盛众美食,栴檀器盛天衣服,金刚器盛众妙香。无量无数种种宝器,盛无量无数种种众宝。印兔那么么写。但愿小姑娘,不再有痛苦烦恼。有光照耀她,那光叫做:一切菩萨智光明,普照耀十方藏。有光照耀她,那光叫做:菩萨力焰明。有光照耀她,那光叫做:普照三世法界门。印兔那么么写。但愿小姑娘,生生世世喜乐安康,富贵吉祥。么么印兔那么么写。”
关队说完后,众人沉思良久,就跟冻住了一样。下半夜散会前,药医生道:“关队。我们经过细致比对,慎重考虑后认为,出现在‘寂静音海户外用品店’里的女顾客,和坐在多难岩上抽烟的姑娘,以及大悲湾滩涂上的死者,三者可以做出同一认定。”
【砗磲:chē qú 软体动物,比蛤蜊(gé lí)大,有的长达一米,生活在热带海中,介壳略呈三角形,可做器物和装饰品,肉可食。
【摩尼珠宝:龙宫中出来的如意宝珠,能如自己意愿,而变现出种种珍宝。
【栴:zhān 栴檀:檀香。
06:17 @JClanlan:今天学会了。善良能避邪
06:13 @麦田里的韭菜黄:@Ella566:美丽善良的女孩,天堂一路走好!//@击剑包子:她只是换了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想喝火锅了:她只是又回去跳舞了!//@大粒儿日常:我也做了器官捐赠的志愿登记,即使生命很短暂,还是有一些方式能留下些东西
【第十回 阿东】
话说那日下午,忽生米和黄豆汤从呜呼村回来后,找了家苍蝇馆子吃晚饭。一道吃饭的,还有黄豆汤的同学阿东。阿东长得人高马大,性情温和,能诗能饮。三人说说笑笑,喝得一塌糊涂。阿东道:“连干三杯!呃……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黄豆汤高声道:酒门开了!吹一瓶。”忽生米道:“吃不消了。我先回去休息。你们慢喝。”二人送罢忽生米,返回酒桌,又是一顿牛饮。
阿东问:“黄豆汤,阿叔阿姨身体咋样?”黄豆汤灌下一杯酒,道:“很好。”阿东又问:“你养的那只瘦猫咋样了?”黄豆汤说:“送老家去了。”阿东诧异道:“母猫生崽zǎi怎么搞?一年三胎,一胎三五只。”黄豆汤道:“烦啊。最近我妈打电话来说,猫肚子变大了。还说夜里做梦,梦见家中一堆小猫,担心得不得了。”
“岛上有没有兽医?”
“没有。头痛着呢。”
“那你还送过去?”
“哎。随便它。来,喝酒。……礼拜六帮我搬家没问题吧?”
“噢。这次要搬到哪里去?”
“城西。”
“多少一个月?”
“五百块不包水电网络。你方不方便借我三千块?”
阿东见说,笑容忽敛,盯着酒杯想了想道:“兄弟啊,帮急不帮穷。你借去的还没有还呢。”黄豆汤愁眉哭地说:“最近运气很差,没办法啊。来喝酒。青青子衿jīn怎么说?” 阿东一听,兴致又高起来了,爽然笑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吹一瓶!”二人推杯换盏,嗝嗝几声,又喝了半箱啤酒。阿东道:“我表哥在服装公司上班,能搞到库存产品,像下架的牛仔裤、撤柜的T恤衫,都是五块、十块钱一件。我看过了,全新的质量很好,就是款式过时,图案设计不流行了。你要是手头紧,我去搞批来,你自己去弄。一条牛仔裤卖个三十块有人要的,能挣二十块。”黄豆汤笑说:“没本钱搞不动啊。”
阿东道:“本钱没事。服装先给你拿来,卖掉再说。卖不掉我再退回去。”黄豆汤道:“噢。再说吧。……这两个月,堕落园里推牌九输掉不少。要不然,也不会问你借钱了。”阿东正色道:“堕落园最好少去。里面套路很深,你赢不了的。无聊了,你就来找我好了,去我家吃饭。”黄豆汤听见这话,眼中露出柔光,微笑道:“奶奶身体咋样啊?”阿东回答:“挺好的。”黄豆汤笑说:“奶奶做的油闷笋,吃起来又脆又甜,真教人难忘。……阿姨还在唱戏文?”阿东说:“唱啊。偶尔下乡演一场。”黄豆汤应声“噢”,低下头“吱”的咪一口高度酒,问:“你妈唱的是武松?”阿东听了,把眼一瞪:“什么武松,我妈唱的是小生!”
“噢。小生……你妈王老虎也会唱吗?”
“什么王老虎?”
“王老虎抢亲。”
“这个好像没唱过。”
黄豆汤道:“我都听见好几次了。”说着一手舞弄筷子,拿腔拿调地唱道:“走啊!抢亲去啊。……那一边,青天白日门关紧。这一边,声声惨叫惊破竹!可人儿在甚么地方?”正唱得欢时,被阿东打断道:“停停停!哪里是这么唱的。来吧,黄豆汤,浮一大白(满饮一大杯)!”
黄豆汤道:“来,青青我心,吹一瓶!” 两人仰着头,又灌下去一瓶。呃呃两声后,黄豆汤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阿东一抹嘴巴,突然唱了起来:“走啊!路遇大姐得音讯,九里桑园访兰英。”他一手拿酒瓶,一手拿筷子,绕着圆桌,叮叮叮边敲边唱道:“行过三里桃花渡,走过六里杏花村,七宝凉亭来穿过,九里桑园面前呈。但只见,一座桑园多茂盛,眼看人家数十份。”
黄豆汤听到此处,猛地记起唱词来,敲瓶合唱道:“为什么青天白日门关紧?耳听内边无声响,不见娘子枉费心。屋旁还有纸窗在,我隔窗向内看分明。啊呀!窗口高来看不见。噢,有了!哕……”黄豆汤不胜酒力,往垃圾桶里吐了一回。
阿东敲敲打打,俯仰高歌,旁若无人。不想隔壁桌全是票友,十来号人敲瓶击碗,齐声欢唱起来:“第一碗白鲞xiǎng红炖天堂肉,第二碗油煎鱼儿扑鼻香,第三碗香芹蘑菇炖豆腐,第四碗白菜香干炒千张,第五碗酱烧胡桃浓又浓,第六碗酱油花椒醉花生。白饭一碗酒一杯,桌上筷子又一双,哎呀看起来,果然为我作三周年,感谢娘子情义长。”一时间惊动了前台后厨、路人家燕。门外客往里看时,见一条贪吃蛇弯来弯去,还在唱:“走啊!路遇大姐得音讯,九里桑园访兰英……”约莫半小时后,阿东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边上黄豆汤掏出一张纸,搁在阿东面前。阿东拿起来一看,只见纸上写着:
1胜乐小区搬家。借款四千。
2海岸嘉园搬家。借款八千。
3里鼻街道搬家。借款一万三。
4摩利伽罗村搬家。借款七千。
5普门新城搬家。借款五千。
6妙光雅苑搬家。借款一万。
7那罗素巷搬家。借款三千。
……
阿东看了一会,不声不响的拿出钱包,把里面一叠钱搁在了桌上。黄豆汤道:阿东啊,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搬了六个孟母。
06:11 @愉快传呼机bb-:我太得劲儿了
06:10 @十三大饱:不要再翘舌了 我求求!!!螺si粉
【第十一回 普眼、正趣】
这天风和日丽,海上波平浪静。普眼和正趣乘坐渡轮出海,前往朝圣之地。渡轮的客舱极为宽敞,可容纳数千人之众。这些乘客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形貌虽异,归心不二。客舱内甚是清静,秩序井然。挂壁电视机播放着实事新闻:
警方成功打掉一个“刷单返现”诈骗犯罪团伙。
警方成功打掉一个以小额贷款为幌子的“网络套路贷”犯罪团伙。
警方成功打掉一个依托“套路贷”公司,非法催收的诈骗团伙。
警方成功摧毁一个“裸贷”恶势力团伙。
警方成功打掉一个特大传销犯罪团伙。
警方成功打掉一个“杀猪盘”诈骗犯罪团伙,涉案金额高达5500万余元。
警方成功捣毁一个直播平台,和九个诈骗公司。破获特大网络直播诈骗案,嫌犯105名,涉案1亿余元!
警方成功打掉一个电信诈骗团伙,案值最大一起电信诈骗案告破。
……
普眼注视着电视机,说道:“看见了吗,正趣?小姑娘就是这么被骗的。”
正趣问:“为什么会被骗呢?”
普眼道:“起心动念了呗。无有挂碍,无有恐怖。没有盼头,就不会落空。走,我们去船舱外面,吹吹海风。”
不一会儿,这两位来到舱外,并排落座。正趣望着碧海蓝天,说道:“我在想,对方使用伎俩,勾起了人的欲望。那么想出伎俩的人,必然洞察了自己的内心,明了贪、嗔、痴、慢、疑。因为心心相通,卑劣手段才能得逞。……反过来,怎么样才能洞察对方的内心,迅速分辨幻象和伎俩呢?”
普眼道:“对方既然从‘贪嗔痴慢疑’处着眼,手段、伎俩必定层出不穷,骗局幻象千变万化。你如何分辨?除非学会‘他心通’啦。”正趣低头想了想,说:我们寺里有个放生池,池子里,大鱼小鱼成千上万条。其中一条红鲤鱼是我的好朋友,其无法说话,只能听到声音。我每天啄早饭前,都会去放生池边,跟朋友打个招呼。刚开始,打个招呼居然要花上一个小时!”
普眼惊讶道:“不会吧?你直接飞过去,Hello喊一声,这不就好了啊。”正趣道:“是啊。我也这么想的。可是飞到池边一喊,哗啦啦,鱼都冒出来了,争着说:‘我在这儿呢。——是在叫我吗?——早上好啊,傻鸟!——看到我了吗?——我在吐泡泡呢。——嘿!你再飞一下我看看。——鲤鱼打挺漂亮不?……”
普眼道:“你们约个地方啊!”
正趣道:“那么多鱼游来游去,好地方老早被占了。哪个位置会留给你呢?”
普眼道:“提前说好嘛,等你打招呼的时候,让其远离那些凑热闹的鱼群,故意呆在边边角角、冷僻点的地方。不就好了吗?你不就看到朋友了吗?”
正趣道:“没用的。有些鱼儿天生就是孤独分子,哪有什么冷僻的角落呢?看起来冷清的地方,水面下老早被孤独分子占据了。小鱼游到哪里都一样啊。”
普眼道:“那咋办?对方看得见你,你看不见对方。”
正趣道:“有一天,我问住持师父,这种事情该咋办?他说就像打坐入定,不去分辨就好了。还说对方可以看见我,我也看见了对方,只是还没分辨出来。师父说‘你不去分辨,平等对待每条鱼,不就打好这个招呼了吗?’”普眼笑道:“妙啊!对方虽然不能说话,但可以看见你,听得到你的声音。后来咋样了?”正趣道:“后来我飞到池子边,飞到水面上,用尽力气大喊大叫。我看见池子里面水花翻滚,成群鱼儿涌来涌去,嚷成一片:”你脑子有病吧?——做什么戏呢?——师父快来。有鸟在骚扰我们!——都来瞧瞧,一个情种!——进尼姑庵去吧!——你不高飞,不去传书报信,呆在池边做什么啊?——工作吧,工作起来吧!——你尖尖的嘴巴,真够恶心的。咋不去死呢?——我和姐妹超感动的!池水就是我们的眼泪。——妈妈你看哪,傻鸟在跟我打招呼,对吧?——明天会带着礼物来吗?我吹个泡泡送给你……”
俄顷,正趣补充道:“这样到了第八天,我心里压抑烦躁,开始厌恶这件事。”普眼道:“然后放弃了?”正趣道:“没有。那天夜里,我飞到人家窗户上休息,看到一个男孩在看电影。”
“哦?什么电影?”
“忘了。只记得画面千变万化,配乐高低起伏。我一下子就被故事吸引了。看着,看着,心里竟会产生喜怒哀乐等各种感受。”
“是的。大家都这样。这跟鱼池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第二天,我飞到一个居士家里,看见居士在念佛,手里还捏着一个计数器。边念佛,边按计数器,看起来十分专注。几分钟后,居士低头瞅瞅计数器。说明心里惦记着,想看看念了几次佛啊。这不就是烦恼吗?”
“你管得真宽。居士念佛跟鱼池有啥关系?”
“你听我说。我也搞了一个计数器,挂在脖子上,然后飞到那个男孩家里。”说话时,正趣望着大海,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普眼问道:“你和男孩一起念佛?”正趣道:“没有。我趴在他家窗台上。等男孩看电影的时候,我就捧起计数器。”
“念阿弥陀佛?”
“没。我也在看电影。一边看,一边按计数器。”说着正趣从翅下不知哪里拿出个金属计数器,轻按咔咔响。普眼道:“你是不是想说,杂念跟画面一样,都是虚幻不实的?”
正趣道:“是啊。画面变化无常,池中景象千变万化,杂念也是千丝万缕,难以捉摸。眼睛盯着画面的时候,按动计数器记录画面变化之数,就能打破专注。专注既破,喜怒哀乐等感受自然消弱或不起。实际上,专注并未打破,只是深入另一种境界。惠能大师说: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于诸境上,心不染,曰无念。于自念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
【译文:超离一切外在形相,叫做无相。在世间万事万物中不被浸染,叫做无念。在自我心念上,时常超离一切事物现象,不在所遇到的事物现象上生执着心。引自《坛经定慧品第四》 陈秋平、尚荣老师译注。
普眼道:“另一种境界?不就是一心两用吗?念佛时,只要拨珠或按计数器就会动念,打乱念佛的专注,何来深入?师父说的不分辨,并不是一心两用啊。”
正趣道:“这不是一心两用啊!真正打破专注的,并不是外境,而是自心。面对成千上万条鱼儿,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心里有个我,就会生出烦恼妄想。心不染着,心得解脱。这跟看电影一个道理啊。实际上,心不染着,才是真正的专注啊,才能倾听鱼儿们说话,看清画面啊。我想这就是师父说的‘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 ’你说呢?”
普眼道:“说是这么说啊。实际感受,除了大师自己,谁知道呢。”
正趣道:“我知道啊。身心脱落了。”
普眼诧异道:“身心咋会脱落的?脱在哪里了?”
正趣道:“你听我说。刚开始,我趴在窗台上,一边看电影,一边按计数器。第二天飞到鱼池边,一边盯着水面打招呼,一边按动计数器数鱼。我突然发现,这么搞脑子很涨很涨,很难搞。身心脱落不了。”
普眼道:“那你配点药吃吃啊。后来咋样了?有没有精神分裂啊?”
正趣道:“前半年心里急慌慌,看不清鱼群、画面,计数器乱按。闭上眼睛,脑子里回荡着各种声音:鱼儿说话声、水花声、念白声、各类配乐、男孩打呼声、居士刷牙声、计数器咔咔声等等。睡梦中,出现了千千万万个画面,各种各样的声音。醒来好像过了一世。脑子跟气球一样,吹得老大老大,像要爆炸一样。”
普眼惊讶道:“天哪!您这是闲得蛋疼啊!后来咋样了,脑子有没有出事啊?”
正趣道:“我当时的感受是,内心如同平静了几百年的小水坑,突然有一只大象脚踏了进来。无比震撼!如果你想听接下来的事,先答应我,不要轻易尝试。”普眼回了声“噢”。
正趣道:“早上我花九十分钟,仔细辨认两千多条鱼,聆听各种各样的声音;晚上花九十分钟,专注地看完一部电影,记录两千多个画面。这样坚持了三年,右翅按计数器换成了左翅按。”普眼道:“那么你能看清楚成千上万条鱼儿吗?能记住那么多话吗?你的心有什么变化呢?”
正趣道:“我发现,这样去看去听,印象更加深刻,烦恼妄想反而减少了!”
普眼道:“按理说,一边盯着鱼群画面,一边按计数器,应该分心了啊。怎么会这样呢?……唔。这不合常理啊。”正趣道:“我不知道啊。后来又过了三年,左翅按计数器、右翅按计数器,分不出左右了。我发现鱼儿说的话每天都会变化,并不是总抱有敌意,或者总抱有好感,原来是池水和环境在影响鱼儿们的心情哪。我发现画面虚幻不实,是观者的诸多感受创造了真实印象。故事能影响观者心情,是因为创作者投入了心意啊。我感受到了诸多心声,感受到了喜怒哀乐爱恶欲,感受到了春夏秋冬。”
普眼道:“然后呢?”
正趣道:“到了第七年冬天,我突然发现一个事情,就算池子里只有我朋友一条鱼,假如我的心不够诚恳,对方还是不能感受到我的招呼啊,自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同面对千万条鱼儿。假如诚心诚意,千万条鱼儿都是我的朋友啊。”
普眼吃了一惊道:“哇哦!这不就是天台宗的空假中三观吗?从假入空观。从空入假观。中道第一义观: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正趣道:“普眼,我看见蚯蚓钻出泥土,蚂蚁搬着东西忙忙碌碌,垃圾堆里有几只苍蝇在抖腿。看见枯叶飘落,鱼儿翻肚。闻到草香、花香、树脂香。看见云卷云舒,潮涨潮落。感受秋风刮面、春风吹拂,品尝了雨露稻谷。我听到哗哗流水声,望见一轮明月点亮黑夜。南无殊特月佛。南无无尽月佛。南无不动月佛。南无风月佛。南无风幢佛。南无速疾风佛。第二天清早,我飞去池子边,跟我的好朋友打了招呼。”
普眼道:“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啊哈,化城蓬瀛山到啦!你看码头,那只猫来接我们了。”
正趣问:“那只猫叫啥名字?”
“三条鱼。”
06:06 @楼-名字要长长长长长: 评论真的真实!
06:06 @___阿妍妍: 做到真正男女平等再说吧。
【第十二回 讨论会二】
会议室内座无虚席,运营部、市场部工作人员围坐在桌边,聆听韦队发言。韦队道:“尽管诈骗团伙被我们打掉了,但疑犯还没有落网!与死者联系的,是一个网名叫‘三条鱼’的男人。该诈骗团伙中的几名骨干,均在供述中提到了三条鱼。此人作恶多端,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我们要集中力量,揪出这三条鱼!”刚说完,关队道:“技术部,照片信息提取有进展吗?”
技术人员回应道:“关队,由于照片像素不高,字条上的手机号码后面五位难以辨认。如果能够取得原件,或高像素照片,应该能够复原号码。”关队听了微微点头示意道:“好的。善财你们那边呢?”
善财道:“在村委、同事的协助下,我和坚慧逐一走访、联系了海富两公婆的亲戚朋友,他们都不清楚两公婆的去向,也没听说过一湾村、老和尚。”
关队道:“大智,想办法联系一下普眼和正趣,请两位师傅过来,协助调查。将字条影印,问询一下宗教界人士。和尚终归认识和尚!”大智回答:“收到!”关队道:“现在是晚上十点半。马上安排审讯。”与会人员齐声答应:“是!”
审讯室有点窄,灯光明亮。一把铁椅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铁椅对面是长桌。长桌后边坐了俩人:善财和坚慧。坚慧咔哒咔哒敲打着键盘,如实记录疑犯供述的内容。善财低头做笔记,时而抬头盯视犯罪嫌疑人,向他提出问题。几个同事呆在隔壁监听室里,透过双面镜,注视着疑犯的一举一动。
善财道:“接着说?”
“……就是这样喽。我们供料组负责搜集诈骗用的生猪资料,博客、婚恋网、理财论坛、投资群、APP、邮件,小视频应用等地方,找那些投资客、创业人,玩股票、基金、期货的,玩邮票、古董、字画、游戏、虚拟币的,这里一头生猪、那里一头生猪找过来,达到业绩百分比,老板才发基本工资嘛。超过规定的生猪头数,也有奖金激励。能喝口水吧?……三条鱼刚来的时候,也是供料组的。……干了半个月吧,他去话务组了,就是专门骗人的。……听他说,以前在另外一家公司干了大半年,也是骗人组的。这次打算多学一点,将来做个操盘手什么的。跟他接触不多,休息的时候喝过两顿酒,一块去洗过一次桑拿。”
“接着说?”
“三条鱼吧,他的想法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说?”
“干这个事情呢,良心上总归有些过不去,干再久也一样。我们把这些生猪资料搜罗过来,拿到骗人组,他们再去搞钱。搞出钱来呢,供料的也有提成拿。有时候想想,他们把生猪骗死了,我们罪孽最大,起了头嘛。……三条鱼不一样,他说他的乐趣不仅在挣钱上,骗人更刺激,还说能把人骗到跳楼也是种本事。……呵。这种话,人是说不出来的。……他干了半年不到,真的搞出件大事。”
“什么事?”
“把人骗死了嘛。这个很常见的,我们叫‘过头七’。……老板包个红包,放一个礼拜的假。过了头七就能回来上班,其实就是避避风头。我记得,三条鱼在供料组呆了半个月吧,就来我们组了。三条鱼搞起来呢,以前我没见过那样的。……我们这行有句话,叫‘领到悬崖头,一根草绳留。’给人留条活路。三条鱼在骗人组做事,从来不给人留活路。要是对方最多能骗十万,他要骗光这十万整,还要一句什么,他自己说的什么,一句产品附加值!……还要人家躺在棺材里,给他讲几句由衷感谢之类的话。……唔,想起这种事,我人都要抖一抖啦。……婚恋项目嘛,我们专门找那些时尚爱玩的、单身的、生活无聊的,也不一定啦,也有正儿八经找对象的。基金股票项目,专门找那些有文化、有闲钱,想钱生钱、利滚利的。还有原始股项目啦、白银沥青原油项目啦、外汇黄金项目啦,股票期货项目啦,大宗商品交易项目啦,反正各种血汗钱、各种棺材本、各种救命钱,各种钞票,各种项目!……农村的、乡镇的、县里的、市区的。……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老的、少的、快要死的,健康的、生病的、得癌症的,能搭的全搭,能骗的都骗。……底线嘛,就是某些专门职业人员不要搞,这些都是老板定好的,顺口溜都有,‘男人妙、女人妙,不男不女得一宝。谈感情、谈项目,梦中说梦假仁慈。黑户糟,白户好(征信信用良好),碰到一定全力搞。穷人家、富人家,平等对待吃到饱。爱慕虚荣最重要,勾起贪婪第一刀。令其痴心失理智,关怀备至第二刀。多疑入彀(gòu圈套)以利诱,金钱美梦第三刀。轻慢骄傲时机到,平台返利第四刀。嗔怒为本掏重金,激起赌性第五刀。刀刀扎在要命处,步步踏在黄泉路。一往情深作药引,暴富心理是麻药。几句良言安慰剂,虚幻美景真毒药。伤心处、时机到,掏出一把杀猪刀。轻松发财最重要,祖坟冒烟业绩好。为父母、为妻儿,‘杀猪’换钱尽孝道。有福气、有荣耀,老板功德第一高。行业规则要记牢,特定人员不要搞。重阳节、元宵节,业绩第一真自豪。高档车、别墅楼,金盆洗手谁知道。没人知、没人晓,平安富裕一家好。’老板挣了很多很多钞票。”
“然后呢?”
“三条鱼钓上个女孩嘛。……他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他说自己拌的香饵味道太好了,搞了一条绝对漂亮、绝对纯洁的美人鱼。他说找遍五湖四海,也不会有第二条什么的。我看过照片,塌鼻子、三角眼、满脸青春痘,长得很普通。……是个白户嘛,从来没有贷过款、逾期过,这种人的信用记录,就跟去了皮的荸荠(bíqi马蹄)一样,很干净很干净。……那个女孩,听他说是做出纳的。独生女,家里父母搞些紫菜养殖。家里条件嘛,过过日子那种。有一次喝酒,我问三条鱼,你打算搞多少?当时技术组的一个同事也在。三条鱼告诉我们,他准备试一下,看看极限是哪里什么的。我就说,那你三边搞嘛。三边搞是行话了,就是让那个姑娘家里亲戚朋友全部借干净、公司同事网友全部借干净、贷款信用帐网贷全部借干净。三边搞下来,这辈子就剩下还债。这辈子,吃的是泥巴、住的是涵洞,这辈子穿的是补丁重重、血管里流的都是穷。……三条鱼说,老子要搞四边了。我们就问他,还有一边是什么?”
“然后呢?”
“……三条鱼向主管申请,让我们技术组专门按照他的方案来搭建博彩网站。这种网站看上去有模有样的,其实就是一座鬼城,在里面点击浏览、投注博彩游戏的,只有那个小姑娘一个人,其他的都是留着口水的鬼。……普通受骗者充值一次比如500,平台给点甜头盈利300,允许其连本带利800提现一次。这个时间点,我们叫做‘业务关键切入点’,骗人组就会在一旁吹捧、怂恿,让对方解除戒备,信心膨胀起来,之后再充值,那就不是500了。……我们一方面提高利润百分点,也就是后面几把越赢越多;一方面限制其提现,比方说对方本金10000,让其盈利1500,对方想要本金提现,必须充值三倍的流水,也就是30000,但是利润部分1500又允许其部分提现。如果想把利润全部一次性提出来,那么就要充值利润金额的10倍,也就是15000,但你本金还是在里面。再加上一些,什么本金10000三倍充值(即30000),附加赠送彩金,就是白给的小钱。什么盈利达到多少多少,附加赠送彩金,这些数字想要提现的话,那就会有一次性充值28888绿色通道提现之类,就算你达到这种要求,还会出来什么‘绿色通道时间已过,重新开启或者走安全通道充值58888’,各种套路、各种花样,反正手段用尽为止。永远不会让你的两只脚,同时离开臭水沟!……三条鱼向主管提出,将博彩网站的可提现次数,从常规的连本带利可提现1次,提高到可提现7次。那个小姑娘,唉,叫她碰上了三条鱼。我们搞过的开场最高提现记录是5次。……搞完这个事情以后,我跟三条鱼再没有合作过。后来他离职了,离职后去了哪里,我不清楚。干我们这种行当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嘴巴里没一句是真的,他怎么会透露自己的打算呢?……三条鱼这个人哪,做事情太绝太狠了。呵呵。我也没资格说这种话。”
06:00 @再次集结: get
06:00 @修匹克儿: 中国主力气场好大,朱婷坐阵,全队稳定!
【第十三回 欺心夜叉】
话说欺心山中有个欺心洞,洞中深邃(suì深远)幽暗,脏臭不堪;有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夜叉安坐于高广床上,一边喝着枸杞红枣茶,一边东张西望,监视着众多小鬼。小鬼们全都跪在镜子前,有的正披上人皮,描眉画眼;有的已经收拾妥当,正和镜中人影聊天攀谈拉家常。欺心洞中,方镜圆镜不计其数,呼喝责骂之声此起彼伏。你看这个小鬼对着镜子厉声喝道:“什么东西?找不到儿子?”镜中人影回答道:“是啊,时间太紧了。你们前两天才通知到。”
小鬼道:“那你不要找了,快去请两个师。”
镜中人影道:“什么师啊?”
小鬼道:“一个律师,一个法师。律师打官司,法师超度。听明白了吗?”
镜中人影道:“太急了!黄主任太急了!去年家里砸锅卖铁,帮还了58万。我现在夜市摆地摊,卖洗衣粉,钞票难赚呐!难赚!……三天,再给三天行不行?我去跪,也跪点回来。”
小鬼道:“我也没办法啊,妙师傅。你听听,听到了吗?法务组在催!”
镜中人影道:“黄主任哪,求求你,方案先帮我留着。请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争取明后天,凑拢一半处理进去。……老头子命在这里,绝不会逃。”
小鬼道:“子债父还,哪有这样的道理?妙师傅,就算你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你还!我们不想看到这种情况。你让他承担后果别逃避,做个硬骨头。”
“是个软蛋!软蛋呐!不知道多少钱给他败光了。讨债鬼要我老命!”
“谁,谁要你老命?说话前想一想,每通电话都有录音!”
“是逆子,我说的是逆子啊!帮他还了不知道多少。……主任啊,你帮帮忙。我去凑钱,先处理一半。剩下的,下半年橘子会有收成,到时候我去亲戚家里,把钱借来一定还!”
“妙师傅啊,你听听,报案组在催!在催!不可能等到下半年。案子不可能拖到下半年!你知不知道?”
“黄师傅啊,我求求你,再把事情压三天,我现在就出门,马上出门。”
“妙师傅啊,你身子一定要保重。我这里担保,帮你压两天。两天后,上午十点钟,我们通电话。事情要是办不到,那就只能怪自己,莫讨饶。”
“谢谢你!主任师傅,谢谢你啊!”
黄豆汤结束通话,吹一声口哨,扭头朝夜叉喊道:“您瞧瞧,主任,这老头也是个肉陀螺,不抽他不转。我这几下弄,老头现在凑钞票去了。”那夜叉听了,抿一口枸杞红枣茶,高声道:“你能保证他不会骗你吗?能保证他一定去凑钱吗?外围信息查找不到位、外围施压不到位,空口白话谁信?你拿钞票来担保吗?”黄豆汤回答:“主任,我已经叫修水表的人、抄电表的人、送快递的人、村卫生室的赤脚医生、村妇女主任,到他家里去转告了。我相信这个妙老头……”夜叉打断道:“他们走了几遭?”黄豆汤回答:“各自转告欠款情况一次。”
“妙老头现在住哪里?”
“租住在镇上,每个礼拜五回村里。”
“一次转告有成效,小儿也能做担保!修水表、抄电表、送快递、赤脚医生、妇女主任,这些是表未入里!……欠账人老婆家有没有联系到?欠账人丈母娘、老丈人有没有施压到?村书记、村主任、村治保主任、村民小组长有没有去转告?财政所问来的村会计号码,会计有没有去转告?……司法所问来的村干部号码,村干部有没有去转告?那自来水公司的水费情况、用水状况有没有摸清楚?……那供电所98898查户号、查峰谷电有没有全查到?……有线电视、宽带情况等等有没有摸排到?……邮政局投递员有没有问三遍,让其隔壁邻舍全都转告?……那信用社的放贷员有没有问问底细、探探情况?……网上查到的村里小店号码,有没有联系到?有没有亲戚朋友帮转告?有没有村里住户都知道啊?啊?……有没有去贴大字报?有没有在村头村尾做广告?……你要设身处地为客户着想,千方百计替对方考虑。清不清楚,知不知道?”
黄豆汤听了,大叫道:“高高高!主任手段实在高,出口成章德行好!小的这就去联系,探探那计生办,听听这绝密文。喂,计生办吗?”
“你哪里?”
“大姐您好,这边是碗子山波月洞。有一个小妖精,从平顶山莲花洞流动到我们这边来。我们上门发现,她正与一个男人同居,而且肚子凸出有孕相。我们问她是不是夫妻,有没有结婚登记,她遮遮掩掩不回答、躲躲闪闪总回避,所以来问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非法同居。这肚里小孩快坠地,计生工作情况急。”
“请发平台咨询。”
“大姐啊,微机平台刚刚坏,本来是要发平台,只是情况太紧急,所以冒昧来问询。您那边帮忙看一看,俺们核实完毕再入户,工作办妥、微机恢复,马上与您联系。”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帮你看一看。把这资料输进去,计生情况全知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哦,情况原来是这样。那您看看女方联系人,联系人一栏是哪位?”
“联系人一栏,女方父亲某某某。”
“嗯嗯嗯,大姐您真好、真亲切,您的帮忙很重要,谢谢谢谢谢谢。嗯嗯嗯、啊啊啊、哈哈哈,那么大姐,您看一看,那个联系人某某某,电话号码是多少……”
俄而,夜叉大叫道:“ 黄豆汤,情况怎么样?”黄豆汤得意道:“主任主任,工作进展十分顺利,女方家属施压到位。对方吓得来,气喘吁吁、嗫嚅不能对(niè rú 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三两句,匆匆挂断又打来。”夜叉听见这话,称赞道:“这样施压很有效!黄豆汤,这样施压很有效!”刚夸完,陡听得西边一声大叫:“我死期?你再说一遍?”镜中人影狠声道:“老子还钱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小鬼道:“你有胆子威胁,没胆子担当?啊?”镜中人影道:“我没有钱,请给我时间。”小鬼道:“给你时间?你20天食言100多次,威胁我1000多次!”镜中人影发怒道:“你在哪里啊?老子不来弄你,就是你儿子!就是你孙子啊!”小鬼道:“还要来弄我?你怨天、怨地、怨父母不帮你还钞票。深更半夜,通宵打这里电话,未接来电100多个。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做的龌蹉事情呢?”
“你说,你在哪里,老子现在就来找你!”
“我在哪里?我就在这里。”
“你给我等着!”
“来啊,等着你!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哪里?你在哪里啦?”
“我在这里,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我在这里!”那一个气势汹汹要吃人,这一个杀气腾腾逞威风。那个被逼上梁山,斯文里头兴蛮横;这个昧心设空城,口口声声弄诉讼。欠款人强撑强撑,撑不住釜破舟沉。讨债的吓倒吓倒,吓不倒自己躺倒。那边唇枪舌战刚停歇,这里一场谍战又揭幕。黄豆汤道:“怎么了,大哥?”
镜中大哥道:“小兄弟啊,我去年赌博输了一千多万,企业也倒闭了。现在不光你那里,其他地方我还有几百万欠款。你得让我缓一缓知道吗?这六万块钱,一下子叫我处理掉,眼下处理不了。”黄豆汤道:“大哥人在哪里呢?”
“刚下飞机。这两个月,我一直在国外,讨别人欠我的货款。”
“讨得咋样呢?”
“还要一个月,有笔90万货款会打过来。但你那边的账,我想尽快处理掉。现在我一共只有6000,心想留下500,先处理5500,结果……”
“结果咋样呢,大哥?”
“结果这几天刮台风,家里瓦片被刮走、窗户玻璃打碎了,所以这5500,只好用在修房子上了。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过你放心,最多两三天,我先去搞几万块钱来,处理进去。”
“之前您说父亲生病,现在情况咋样了?”
“肝有问题,晚期了。重症监护室,每天要花一万多。”
“那您医院方面的材料,怎么没有发过来呢?”
“已经过世了。”
“啊?您父亲过世了?”
“是啊。我一直忙着家里的事,所以医院材料忘了发给你。咳。小兄弟啊,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就跟我老婆说,先处理你这边,没想到一拖,拖到现在啊。”
“那您老婆娘家那边,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实话跟你讲,小兄弟。我跟我老婆,以前是一起搭档搞注塑加工起家的。现在我们重新在弄作坊,她没办法帮忙。”
“那您母亲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我母亲?我母亲身体好不好,关你鸟事?”
“她卧病在床,您到国外去,不用照顾她吗?”
“这个我老婆会照顾。干你娘,要你管这么多?”
“小店里的人跟我说……”
“说什么?啊?跟你说什么?”
“说你没结婚,一直打光棍。整天游手好闲。老母亲躺在病床上没人照顾。说你偷鸡摸狗,刚从里面放出来不久。说你家是五代低保户!”
“干你娘!干你娘!干你娘!”
“你既然没能力还款,为什么还要这般挥霍钱财?难道你不知道,故意拖着不处理,最终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哈哈哈。来制裁我啊!”镜中大哥突然扭来扭去跳起舞来,“搞七捻三,钞票也是你们借给我的,现在说我家是五代低保户?小棺材,你在哪里啊?”
“我在这里整理材料。你去家里反省反省吧!”
“来啊,你来搞我啊。好酒好菜招待你。菜刀磨快等着你。”
“电话有录音,说话给我小心点!”
“有本事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在你家隔壁!”
“我日你先人!”
“莫放狗屁。警告你!”
“嗷……”双方吵了一阵,歇了一阵,最后没谈拢。那个恨意消后愁惨惨,徒增许多烦恼;这个回头一顾慌兮兮,毕竟没有冤仇,可当时一个嗔来一个怒,搞死对方心里才舒服。欺心洞中,一个个吐雾喷风。回音镜里,一个个巧舌如簧。巧舌如簧机谋巧,虚以委蛇话藏刀。吐雾喷风道行高,头头是道吓不倒。你听:“最近生意很好。每月消费5000是可以的,处理是不可能的。”
“你去查查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初一!初一!……初一没办法处理。”
“实在不行,现代悦动卖卖掉。这是我们唯一的财产。”
“离婚好啊!把债分一分,各生欢喜多轻松,只是我的孩子太可怜。”
“孩子已经死了。你听清楚了吗,我们的孩子死了!死亡证明给你们发了999次。他既没有财产,也没有拿给我们一分钱。你明白了吗?遗照贴在APP上。小兄弟,你去拈个香(niān捏,上香)。”
“帮帮我,小兄弟。……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你帮帮我。”
“现在已经出家了,那些事情,再也不想过问。施主,请你不要来讨了。……我知道这样不道德,可是我的心,已经不在红尘里了。……明白了。我明白了。谢谢你啊。明天我就去把手机号码注销掉,了断红尘。”过不多时,夜叉问道:“黄豆汤,乐勤女士怎么说?”黄豆汤道:“她太婆前几天没了。这两天在办丧事。”夜叉道:“钞票呢?”
“说是亲戚的人情钱收过来,处理一部分进去。”
“多少?”
“她说不确定,估计一两万吧。”
“上礼拜,你不是报上来一笔‘欠款人舅舅代偿五万’啊?”
“跳票了。昨天刘医生帮忙代偿两万五。”
“嗯。忽生米,她儿子儿媳还欠多少?”
“八九万。”
“这个月,你们业绩指标完成了多少?”
“百分之三十。”
“那你们还坐在这里,茶喝喝,蛋扯扯?……她这人情钱,不盯牢,不看好,你能保证,不处理到别家去?她现在尿毒症,不把钞票藏起来,拿什么去透析?拿什么去买药?营养费、柴米油盐水电费、手机话费、交通费,这些都不用花钱?……像刘医生那样,暗地里帮衬的还有几个,能帮多少,你们心里有数吗?……都给我听好了!就算啃过几百回的老骨头,也得给我再啃三遍!把那腔子里的髓、骨板里的血,嘬干净,吸个精光!清楚了吗?要么你就滚蛋!她办丧事不方便,你去上香谁会讲?难道还把你的腿打断啊?”
05:55 @听闻穗香: 是这样没错
05:54 @是粥粥___: 不上班≠不工作,太对了!!!//@Jimmy_says:不上班的第五年,爽翻了(不上班≠不工作
【第十四回 穷子哭丧】
这天清早,忽生米和黄豆汤去医院看望客户。忽生米开着车问道:“黄豆汤,你腿怎么样?”黄豆汤说:“腿还好。前面红绿灯右拐就是花店。你要什么花?”忽生米道:“你坐着吧。我们每人一束百合、一个水果篮,你看还有什么要加的?”黄豆汤点了点头:“可以了。这样蛮好的!”正说话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听:“喂,妙师傅,现在两天过去了,怎么说?”妙师傅说:“唉。我借了很多家,都没有钱哪!”黄豆汤点根香烟,嘶的抽一口,问:“现在手上有多少?”
“五千块。”
“五千块?留着养老吧。你儿子的事情没办法了。”
“黄主任哪,你帮帮忙。我这两天,这两天借了十几家,实在是没办法啊。能不能等到西瓜上市?”
“西瓜上市你儿子就被判刑了。知不知道?”
“现在是种西瓜的季节要下本,那么多钱借不到啊。只能6月份西瓜收回来,到时候还一半。10月份橘子收了,再还一半。”
“没办法啊,妙师傅。你儿子现在赖账逃避,考虑到资金安全,律所协商不下来,只能报案处理了。”
“主任啊,我是有诚意的,是真的难借啊。……好多亲戚都过去种桃子了。你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再跑过去借借。”
“没办法,没办法!你叫你儿子去自首。听到了没有,叫他去自首!
“主任啊,我是有诚意的。有诚意。能不能今天先还5000,后面慢慢商量,按月份还啊?”
“这样吧妙师傅,你去种桃子地方借,我再帮你担保一天。”
“来不及!山里走走都要半天工夫,唉。”
“两天。我最后帮你担保两天。”
“太急了。多给我点时间。我去亲戚那里,要坐车,还要赶山路。你相信我,这回就是死在山上,也把钱借回来。”
“有多少把握?”
“有把握。六分。六分把握。”
“妙师傅啊,你现在在我这里,诚信度不高。”
“你帮我!帮我!……来回三天,中间两天,五天!最起码,百分之五十,保底!我给你打包票。”
“三天。最多三天。案子保留到后天下午五点钟,你自己把握好时间。”
“我尽量。咳。三天来不及。我尽量去弄。”
“尽量去弄?这种话,我听也不要听。算了你儿子这个事情,还是交给法务直接处理,我们都省心点。”
“主任你相信我!就是死在山上,我也把钱给你借回来!”
“不是给我借,妙师傅!你听见没有?我再给你说一遍,不是给我借!”
“对不起啊,是我说错话。……呵呵,是给我逆子借啊。”
“这三天工夫,也是我私人做担保!要是这次你做不到,”
“做得到!要是这次做不到,我、我、我,就算死,”
“什么死不死的,别来那套虚的!”
“我。我。……主任啊,我……这次要是做不到,就让,就让寺庙里的菩萨,永远不保佑我们全家老小!教我们吃尽苦头,不得好死!”
“好!你记牢,案子保留到后天下午五点。”
“好好好。我去借。我去借。”
不多时,忽生米提着水果篮、捧着鲜花回到车边,说:“你看这花,多漂亮。”黄豆汤道:“嗯。闻闻花香,也许心情会好一点。”忽生米把东西搁到后座上,转身返回驾驶座,问道:“海狗怎么说?”
“关机了。藤壶、常天真的手机也关机了。”
“藤壶阿叔怎么说?”
“手机欠费了。……好大的雾啊!前面在办丧事啊?”
“好像在路祭。”
忽生米看到前方有人出殡路祭,赶紧把车子开到一旁,伸长脖子往窗外望,只见朦朦胧胧的雾气之中,白幡招展,人影幢幢chuáng,一口棺材停在路中央。锣鼓声、啼哭声、木鱼声、引磬声(qìng击子)一时并举,嘈杂若市。众人披麻戴孝,密匝匝地围着棺材,个个面朝司仪。
司仪七十古来稀,两脚踩在板凳上,左手执定茶盘,一壶薄酒浇遍寿材头,口中大喊道:“日出东方一点红,棺材抬到大路中,亲戚朋友都走拢。孝子贤孙到齐没?”话音未了,一个女人高声道:“孝子贤孙都到齐,今日晴明好天气,太婆终归有福气!”
司仪道:“前头停响器,后头住哭声。阿叔和阿婶,要哭等一等,让学生来喊两声,倘若学生喊错了,众位朋友代喊过。这位白发老人,今年年纪九十三岁,无病无痛里边睡,一生幸福得善果,已往西方见弥陀!这位老人家,心地很善良,邻里有难总相帮,拔来草药医病人,分文不取有名声。今日,亲朋好友来扶灵,送老人最后一程。又请来十八位师父,念经唱诵。十八位师父皆是无漏大阿罗汉!”
司仪刚说完,人群中有个声音回应道:“十八罗汉请不动,只这一位大和尚。四位念佛婆婆,都是仗义来相帮。孙媳妇两手空空,总共只有两千块。寿衣重被邻里帮,桌椅碗筷邻里帮,酒水饭菜邻里帮,厨工师傅邻里帮,洗刷打扫邻里帮,抬材师傅邻里帮,吹吹打打邻里帮,丧葬司仪邻里帮,交通费用邻里帮,殡仪馆费用邻里帮,一分一厘皆帮衬,恩情难报答。感谢刘医生、妇女主任、村书记、村主任、治保主任、村民小组长、村会计、小店阿姐、计生员、保育员、修水表的师傅老李、抄电表的师傅老王,感谢你们啊……”
那边厢,两个声音一唱一和,正举行某种神秘仪式。这边厢,黄豆汤惊疑道:“不对啊,怎么都一动不动的。你看他们的脸,诶!我刚说,他就转过去了。”忽生米探头探脑地张望,想看清司仪的长相,可雾有些大,眼前景象模模糊糊。黄豆汤慌道:“说不出来哪里怪。咱们快点走吧。”
忽生米听了,踩动油门往前开。刚开不到三十米,猛地发现前方堆满了花圈,满眼都是奠奠奠。最前面一块长方形花匾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一路走好!二人吃了一惊,急忙环顾四周,却发现只能往左前方开,五十米外,正是路祭处。忽生米看看后视镜,白茫茫一片,倒车不方便。他正发愁,忽听司仪唱诵道:“讲亦难,话亦难,百桌面前出众难。倒拖木屐jī上高山,上山容易下山难。出众难,话众难,凤凰飞过神龙山。凤凰不落无宝地,凤凰停在一株沉香树上。但见这株沉香树,上头有凤凰做窠(kē鸟窝),下头有青龙盘地。脑甩万国九州,根扒五湖四海。无人可斫(zhuó砍),无人可断。周仓走过,四面看看,大刀闪闪。关公走过,眼睛眯眯,胡子点点,脚踢踢。吕洞宾大仙走过,拔出尚方宝剑,呼啦一剑,分为两截。走拢众亲好友,扛扛挈挈(qiè提),挈挈扛扛,扛到木马架上。打北边来了一位鲁班师傅,带了三十六个伙计,七十二个徒弟,手拿角尺大斗,大斗角尺。量得大头不大,小头不小,刚刚好是三丈六尺。我喊木匠师傅弹好墨线,剖开四块大板两和头(棺材的前后两头)。木匠师傅手段高,割出棺材四角方,四四十六凑成双。漆匠师傅手头能,金漆棺材银廊堂。厨房老师三盆两果、五盆蔬菜来装好,一把酒壶做了材头好。酒壶头上戴白帽,壶里装着黄花酒。黄花酒是杜康造,杜康美酒送亲老诶!一敬天,二敬地,三敬鲁班并土地。”
司仪把酒一倒,女人哭喊道:“谢谢你啊,太婆。孙媳妇我,实在是惭愧。一颗好树根枯死,拨来拨去无因果。回想当年,两公婆没钞票,苦中作乐儿一个。多亏您倾囊相助,丈夫改行夜班车。多亏您养儿带儿,厂里有活我去做。我们两个牙咬咬,没日没夜赚钞票。一个是裤子锁边缝纫工,一个是夜行千里出租车。缝纫工两手扎伤骨折。夜班车腰间盘突出。皇天不负苦心人,生活慢慢好起来,破瓦房变成了小平房,善乐果树发绿光。树上啾啾妙音鸟,夜夜欢唱。人心舒畅。冬去春来又十载,两公婆头发斑白。一幢小楼拔地而起,也有存款私家车。城里期房购一套,三室一厅多宽敞。千辛万苦凑首付,只为我儿做婚房。那一日,儿媳娶进门,我儿洞房花烛之夜,丈夫头一回喝醉,全家老少乐开怀。没想到啊没想到,吃喝嫖赌儿不肖。婚房二次抵押掉。私家车拿去当掉。存折偷出网赌掉。网络主播打赏掉。穷子装阔尝恶果,积善之家无善报。逆子害怕担后果,一溜烟跑掉。讨债恶棍找上门,百般逼迫,威胁恐吓。各种贷款各种欠账,二十多张卡,背债两百多万!十里八乡都知晓,家人走在路上,不敢抬头。公公被活活气死,婆婆也抑郁离世。丈夫临终吐口血,说了句:咋会生出个逆子来?太婆啊太婆,孙媳妇我,本以为能享点清福,却没想到,一场幻梦家破人亡,滑塌精光,剩下几片墙。苦里半生白用功,又入苦海拼命挣。眼昏昏、体沉沉,厂里普工难胜任。血淋淋机针穿指,泪汪汪抬头无助,心中念一声: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儿和儿媳,在外有吃有住。此生此世一场梦,心中所爱夜班车。现在得了尿毒症,我只盼,只盼浪子能回头。家里吃顿团圆饭,心满意足无所求。”
话未落音,陡听得咚咚咚、叮叮叮,木鱼、引磬声齐作,那四位念佛婆婆,神情凝重齐讽诵:“生也空来死也空,生死如同一梦中。生如百花逢春好,死如黄叶落秋风。”生死如梦。识如幻。色如聚沫。痛痒如泡。思想如芭蕉。老司仪大喊道:“这位老成人(年高有德者)好福气,儿孙满堂都到齐!……亲丁郎,来送丧,披麻戴孝,手捏好杖棒。……再等等!阿叔和阿婶,要哭再等等!……众位亲友千里迢迢来送行,安全两字望记牢。主要还是靠自己,顺利到达目的地!”老司仪下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突然有人大叫道:“你们看,两个讨债鬼!”忽生米、黄豆汤闻声一惊,猛见众人转过脸来,二人吓得魂不附体、面如白纸。
黄豆汤急道:“快快快!”忽生米手忙脚乱地正要倒车,发现前后左右围满了人,他赶紧锁住车门,慌乱之中竟忘了关窗。只眨眼工夫,十几只手将二人拖出车子,按在了棺材前。有人怒吼道:“把他狗脚蹬断!”有人厉声道:“给他吃点生活!”黄豆汤听了惶恐战栗,忙喊:“忽生哥!”忽生米挣扎不得,慌道:“打人犯法!刑法二百三十七条……”几个亲戚哪里肯听,上来踩了几脚。几个街坊扯扯拽拽,喝斥、嚷骂个不停。治保主任、刘医生把几个怒火中烧的亲戚挡在了前面。黄豆汤见了,仰头大声道:“有话好好说!”众人乱喊乱骂道:“说你娘个头啊,看我不蹬断你的狗腿!”
“保育员,你不要冲动啊!”
“老李你别管!”
“拉开拉开,小店老板快来帮忙!”
“别动手!大家别动手!”
“黄豆汤你咋样?”
“阿弥陀佛,你们消消火!” 黄豆汤听到念佛声,抬眼见一个和尚挤在人堆里,忙叫:“师父,帮帮我!”师父挤来挤去,挤不进去,急喊:“大家冷静点!莫动手打人!”众人愤怒道:
“叫他哭一场!忏悔忏悔!”
“对对对!哭一场我们听!”
“打断他狗腿!”
“哭!给太婆哭一场!
“当年要是没有太婆的草药,我老早病死了。你给我跪下磕头吧!”
“哭啊?小众牲,快哭啊!”
“打人犯法!刑法第二百……”
黄豆汤给人推来搡sǎng去,身不由己。他环视左右,见到一堆绯红的脸,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疯笑起来:“呃呵呵呵……啊哈哈哈……太婆您好啊,黄豆汤来给您哭一场。……您人生到头九十九,不知为何撒了手哇。您生来吃苦生来愁,心地仁慈拔人苦。慈眉善目我没见,只听到几下咳嗽声。您儿孙皆孝,家庭和睦,百万家产惹人羡。太婆您您您,安享清福没几年,应该再活五百年啊!不过去了西方净土也很好,那边医疗条件,各方面都很好。您在那边越活越年轻,越来越好。……主任啊,面包蟹家里,有没有帮忙去转告?……胡萝卜家里有钱,故意逃避债务,您可要帮忙劝说啊!……有钱人家都是宝,我们都是路边草啊,秋风一过便枯黄,从来都是紧巴巴,一世做人精打算。穷小子我,本心其实不坏,逼债也是为糊口哇。……和尚师父啊,穷小子今天来,人情钞票两百块,真的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怎么会是这个下场啊?师父……”
大和尚听了,潸shān然泪下,慨叹道:“阿弥陀佛。……眼泪两行真悲伤,一声弥陀心清凉。迦陵频伽妙音鸟,大乘法药贫得宝。……来啊,妙音鸟!……看!众宝为竿,宝竿成树,其数无量;宝树行列,枝叶光茂(光明繁茂)。看呐!妙网覆上,宝绳金铃周匝垂下,摩尼璎珞次第(有序)悬布。珠玉宝藏种种充满,无量奇珍悉以严饰。穷子啊,你闻!旃檀香、沉水妙香普熏,阎浮檀金光明清净。众宝为竿:金、银、琉璃、真珠、砗磲、玛瑙、珊瑚七宝所成。宝竿成树:摩尼宝树、宝多罗树、宝缯彩树、菩提树王、音乐树、宝庄严具树、妙音声树,其数无量。真心为叶:慈悲心、摄护心、福田心、忍辱心、如虚空心、精勤心、不退转心,其数无量。树上挂灯:光焰灯、摩尼灯、妙宝灯、沉水灯、旃檀灯、一切香灯、无量色光灯,各种灯难以计数。灯出七色,赤珠色、霜雪色,琉璃色、玛瑙色、金刚色、妙香色、莲花色,绚丽多彩。宝树覆盖种种妙网:众宝铃网、宝璎珞网、如意宝网、光明真珠网、宝衣网、天香网、莲华网,其数无量。
【周匝zā:周围。
【次第:指依次,按照顺序或以一定顺序,一个接一个地。
【阎浮檀金:流经阎浮树间之河流所产之沙金。此金色泽赤黄带有紫焰气,为金中最高贵者。
【璎珞:yīng luò 古代用珠玉穿成的戴在颈项上的装饰品。
【缯彩:zēng 彩色缯帛。缯:丝织品的总称。缯帛bó:丝绸之统称。
你听!众宝铃网上,妙宝铃铎(duó大铃)叮叮响、真金铃铎零零响、阎浮檀金铃铎呖呖响,各种悦耳音声一时齐发,众妙毕备。看呐!宝璎珞网上,摩尼宝璎珞、真珠璎珞、半月宝璎珞、天庄严具璎珞、无边色相藏摩尼宝璎珞、如意珠璎珞、莲花妙宝璎珞等,其数无量。如意宝网上,妙香摩尼、宝焰摩尼、净光摩尼、众彩摩尼、真金摩尼宝、心王摩尼宝、诸佛言音光焰摩尼等,其数无量。光明真珠网上,日精珠、日焰珠、明净宝珠、如意珠王、因陀罗金刚宝、世中最胜半月宝、八面佛光宝珠王等,其数无量。
【因陀罗:指帝释天,为佛教之护法神,乃十二天之一。为忉dāo利天(三十三天)之主,居于须弥山顶,忉利天之善见城,率领四天王等众。
宝衣网上,天青色衣、天黄色衣、天赤色衣、天奇妙色衣、种种宝奇妙衣、种种香薰衣、珍宝鲜白衣,配宝衣带、宝璎珞带、最胜光明摩尼带等,其数无量。天香网上,栴檀香、能开悟香、十方妙香、无边际种种色香、莲花藏沉水香、摩诃曼殊沙华香、不可思议境界香等,其香普熏无量世界。
【摩诃hē曼陀罗华:天界大白莲花。
【摩诃曼殊沙华:天界大红莲花。
【摩诃:梵语译音。有大、多、胜三义。
莲华网上,优昙花、天妙华、芬陀利花(白色睡莲)、优钵bō罗华(蓝色睡莲)、波头摩华(红睡莲)、拘物头华(黄睡莲)、金刚妙莲华等等,遍满四方虚空。
【优昙tán花:祥瑞灵异之花。神话传说此花生长在喜马拉雅山,三千年一开花,开花后很快就凋谢。佛家《法华经》有云:佛告舍利弗,如是妙法,如优钵昙花,时一现耳。后来,人们便以“昙花一现”比喻事物一出现就很快消逝。
穷子啊,你看!无量奇珍悉以严饰:妙金星幢摩尼王、毗pí卢遮那摩尼宝王、莲华轮摩尼宝王、称扬佛名摩尼王、众宝藏现菩萨像摩尼王、称赞一切菩萨功德摩尼王、光照十方种种变化摩尼王等,其数无量,好似繁星,挂满宝树。珠玉宝藏种种充满:金刚器中盛一切香,于香器中盛种种衣,美玉器中盛满种种上味饮食,摩尼器中盛满种种殊异珍宝,金器盛银,银器盛金,金银器中盛满琉璃及摩尼宝,玻璃器中盛满砗磲,砗磲器中盛满玻璃,码瑙器中盛满真珠,真珠器中盛满码瑙,火摩尼器中盛满水摩尼,水摩尼器中盛满火摩尼,宝物难以计数,遍满十方世界。
听!天女歌咏音,叽咕叽咕。龙女歌咏音,呢果呢果。夜叉声,悉悉索索。乾闼tà婆女歌咏音,咿呀咿呀。阿修罗声,嘿嘿哈哈。迦楼罗声,呼啦呼啦。紧那罗女歌咏音,咕咚咕咚。摩睺hóu罗伽声,嘻嘻咻咻。
【乾闼婆:指与紧那罗同奉侍帝释天而司奏雅乐之神。又作寻香神、乐神、执乐天。八部众之一。传说不食酒肉,唯以香气为食。
【阿修罗:印度最古诸神之一,系属于战斗一类之鬼神,经常被视为恶神,而与帝释天(因陀罗神)争斗不休,以致出现了修罗场、修罗战等名词。
【迦楼罗:旧译曰金翅鸟。新译曰妙翅鸟。顶瘿鸟,食吐悲苦声等。居四天下之大树,取龙为食。八部众之一。瘿:yǐng机体组织受病原刺激后的局部增生。一般为囊状物。
【紧那罗:原为印度神话中之神,后被佛教吸收为八部众之第七。华严经探玄记卷二载,此神形貌似人,然顶有一角,人见而起疑,故译为疑人、疑神。彼具有美妙的音声,能歌舞。
【摩睺罗伽:天龙八部之一,意译大蟒神,一种人身蛇首的神。普济寺中摩睺罗迦的塑像为头顶几条蛇的贵族,或是蛇面,手持笙(shēng簧管乐器)或腰系花鼓,手持鼓槌。
穷子啊,你看!种种宝莲华座遍布于虚空:普门摩尼宝莲华座、光严摩尼宝莲华座、妙藏摩尼宝莲华座、师子藏摩尼宝莲华座、离垢藏摩尼宝莲华座、照耀世间摩尼宝莲华座、毗卢遮那摩尼宝莲华座等,其数无量。
又有种种宝狮子座遍布于地:毗卢遮那藏狮子之座、香王摩尼藏师子之座、金刚藏菩萨身师子座、真金叶大宝藏师子之座、无尽光明威德藏师子之座、龙庄严摩尼王藏师子之座、帝青金刚王莲华藏师子之座等,其数无量。
又有江河沙数珍宝楼阁散满虚空:旃檀楼阁、莲华楼阁、金色楼阁、宝庄严楼阁、无边色相宝华楼阁、一切金刚藏庄严楼阁、遍照世间摩尼宝庄严楼阁等。
各种供养云装点于楼阁之间:菩萨身相云、一切音乐云、种种宝衣云、无边境界香焰云、一切摩尼妙饰云、种种庄严圆光云、说一切佛法摩尼王云,各种云无量无数,色彩缤纷:阎浮檀金光明色、毗琉璃光明色、白银光明色、码瑙光明色、胜藏光明色、赤真珠光明色、清净水光明色等。
穷子啊!大千世界是露水,朝阳一出便消失。万丈光芒亦梦幻,转瞬间行云遮断。霭霭ǎi停云停不住,化尽方现碧晴天。雁字排空飞鸟迹。游鱼欢动水里痕。空花幻影凭谁解?龟毛兔角风怎系?问王老师作什么?菩提无树身作树,明镜非台心自缚。南无摧伏幢如来。南无勇猛幢如来。南无心欢喜如来。南无心不动如来。南无智慧藏如来。南无福德藏如来。”
【空花幻影:隐现于病眼者视觉中的繁花状虚影。比喻纷繁的妄想和假相。
【问王老师作什么:意即自己本来面目原本具足,何必向外四处寻问师家。
那和尚老鱼吹浪似的,吹了一通。众亲友正发愣,猛听得哗啦啦一声巨响,天空中劈下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好劈在黄豆汤的顶门上。黄豆汤大叫一声,睁眼看时,竟发现自己靠在车窗边,忽生米依旧在开车,音响正放着一首伤感的歌曲:“朋友哇,恶有恶报,一路走好……”黄豆汤一听,急慌慌地关掉音乐。忽生米扭头看看,笑道:“做梦啦?”黄豆汤回了个“噢”,掏出香烟点上两根,分给忽生米一根。忽生米问:“啥梦啊?”黄豆汤把头一仰,嘶一声吸掉半根香烟,闷一闷,作法似的吐出一团黑雾,方才回答道:“挖黄油呢。”忽生米问:“哪里挖啊?”黄豆汤说:“黄油井里。”
忽生米沉默有顷,终究没问出黄油之事,他知道这是个恶心的诱惑,你要是问他“什么是黄油井?”他就会把昨天晚上吃午餐肉罐头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你。不多时,车子开到了医院。黄豆汤联系刘医生,双方约在医院停车场碰面。几分钟后,刘医生匆匆地赶来,和二人简单说了几句,“半夜送来抢救的时候,人快不行了。幸亏发现得早,捡回一条性命。” 忽生米问道:“吞了多少?”
刘医生道:“唔。一串鞭炮都拆了。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不跟你们说了。”转身就要走,忽生米见他不收东西,连忙提着水果篮追了上去。黄豆汤腿脚有伤,坐在车里等待。过了片刻,忽生米返回车内,面色青不青、黄不黄的,有些难看。黄豆汤见了,问:“人怎么样?”忽生米道:“已经没事了。躺病床上休息。”黄豆汤吁了口气,忽觉轻松了许多,问:“那点人情钱,要不我跟小刘说一说,叫他帮忙处理进来?”忽生米一听,怒气上冲,眼睛瞪得跟鸡蛋似的,喝斥道:“处理个鸟啊!等她出院了再说,一点人性都没有。……昨晚人情钱数出多少?”黄豆汤冷笑道:“三千多块吧。唉。我还跟领导报了个两万。结果她说……”
“……黄主任,这两百块,你拿回去吧。真是不好意思,人情钱没那么多。”黄豆汤声色俱厉道:“你不是说人情钱一两万啊?现在咋弄弄?要不要处理啊?”乐勤点头哈腰地回答:“要要!”说着搬来两把椅子,叫黄豆汤、忽生米坐下来商量。黄豆汤又道:“阿叔、阿姨、娘舅那边,能不能帮忙,再处理一部分啊?” 乐勤站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说道:“帮不动了。”
黄豆汤道:“你叫小刘帮帮忙,再处理两三万嘛。剩下的,帮你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延期。”乐勤笑了笑,应声“噢”。旁边忽生米道:“阿姐啊,账龄实在太长,拖不下去了,得赶紧处理好!你还有什么亲戚,能帮忙处理吗?”乐勤道:“有的。我有个远房亲戚答应帮忙,把你们这边,全部处理掉。” 黄豆汤听见这话,两眼放光,急忙道:“明天下午五点前处理掉,没问题吧?”乐勤想了想,说:“这个不知道。他答应我,三天里头把钱打进去。”忽生米见她说得诚恳,赶紧使个眼色,叫黄豆汤拿出还款承诺书,一盒印泥,火速签字画押。搞好后,二人立马起身告辞,前往旅馆投宿不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05:50 @大海中最小的那只螃蟹: 噎住 自救
05:50 @神一样的三三12: 优秀
【第十五回 望山旅馆二】
当晚九点多,忽生米和黄豆汤离开乐勤家,来到望山旅馆,开了间双标房。房内设施古朴陈旧,上世纪的装修已经跟不上潮流,第一批客人或许都已经退休。回看走廊,肃静肃静,冷冷清清。俩人关上房门,轮流洗漱、出恭,忽生米花了二十分钟,黄豆汤花了四十分钟,这一套搞好,已近半夜时分。
黄豆汤打开电视机,找到维多利亚的秘密,麻溜地拿出一堆剪子镊子锤子,扭开瓶瓶罐罐,哼着小曲,开始给自己可怜的脚丫子动手术。忽生米一看手术中,赶紧去阳台透透气,阳台上凉风习习,耳听得叮咚叮咚流水响、吱吱啾啾虫鸣,但觉鸟声悦意、兽语悲凉,不免想起浮沉事,生出些感慨来。忽生米靠着栏杆,点上根香烟,掏出一瓶中老年保健酒干喝独酌,默默地享受,做人就是这点安逸。
过不多时,一股烂香蕉炖烂甘蔗的怪味从屋中飘出来。忽生米正仰头喝酒,突然嗅到刺激性怪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往边上挪一挪,东瞅瞅,西望望,寻找那只火焰色甲虫。左右寻找不见,正疑惑间,忽听得一个细细的声音说道:“找我吗?”忽生米环顾四周,寻不见甲虫的身影,但闻微细声音道:“在这呢。衣领上呀!”他低头一看,发现一只小甲虫趴在衣领上,不觉欢喜道:“去哪了?”小虫冷冷地说:“要你管?”
忽生米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茶叶包大小的一袋瓜子,笑道:“上次谢谢你啊。”小虫厉声道:“收回你的糖衣炮弹!”忽生米道:“咋了?”小虫道:“别问了。”忽生米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虫道:“没事。”忽生米问:“乐女士还好吗?”小虫低头沉默一会,叹口气道:“苦哈哈的人,现在不用苦了。吞火药自杀了。”忽生米一听,心里暗吃一惊,忙问:“咋回事?”
小虫道:“壁龛那里有一串鞭炮嘛,她一颗一颗拆开,倒在碗里头。分几口把一碗火药吞掉了呗。跟虫子一样,在地上滚啊滚的,痛得嗷嗷直叫。咳。”忽生米问:“现在呢?”
“隔壁邻居送医院去了。”
忽生米长出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她钞票藏在哪里啦?”小虫听见这话,吃了一惊,随即展开双翅,飞起来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忽生米道:“好吧。你朋友在叫你吗?”小虫盘旋飞舞,回应道:“是啊。唱得好不好听?”忽生米道:“好听。你会不会唱啊?”小虫停在忽生米鼻子前,道:“会啊。走了再见。”忽生米咧嘴笑道:“慢慢飞。……哎,你唱唱看?”小虫已飞出十米开外,闻声又折回来说:“赵传老师的歌,希望你喜欢。(唱)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也许有一天,我栖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从此无依无靠……”
伶俐虫转了几圈后,往前一窜,倏shū忽不见。忽生米叼着香烟,两眼望向黑暗,只见黑暗之中,还有更深沉的黑暗。他很想知道,自己和小虫之间,是哪种缘分;也想知道,小虫和乐女士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缘分。他嗅到一股刺激性怪味,联想到火药吞进肚子里的感受。他看到无边的虚空,联想到坠入无边虚空时的感受。他摸到冰冷的铁栏杆,联想到极冷极苦的墓穴。或许她在垂死之际,看到了夜班车、看到了儿子儿媳,想起了心中最深刻的往事:那时候,房子新建不久,善乐果树长得枝繁叶茂,夜班车每晚要开到次日清晨,几乎不休息,除非家中有事。难得休息一天,也要开到五更天(凌晨3点到5点)。恰好这是一个发生在深夜里的故事……
“……来了!来了!来了!儿子,快把蜡烛点上。”话音未落,就听得咿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道:“哎呀,啥情况啊?”儿子拍拍凳子道:“阿爹快请坐。阿母好了没?”乐勤端着盘子出来道:“最后一个小菜来咯。……关灯。关灯。”
啪嗒一声,昏昏暗暗的屋子漆黑一片,但见桌上烛光摇曳,三条人影左右晃动。儿子道:“生日愉快阿爹!一起干杯。”夜班车道:“先敬你妈。辛苦啦,干杯。”
乐勤举杯欢喜道:“谢谢。谢谢。干杯。”三个杯子碰过后,儿子道:“快许愿阿爹!快许愿!”夜班车闭眼想了想道:“祝我们的儿子无忧无虑,愉快长大!”说完正要吹,乐勤着急道:“等下等下!再点一会吧。这个蛋糕,是你儿子从十里外提来的啊!”夜班车一听,大喜道:“这样啊?那多点一会。”乐勤道:“先吃菜!吃菜!”
三人刚刚动筷,几根蜡烛忽然熄灭了,剩下几个火苗也在冒烟。儿子举起两手,掌心向上道:“下雨了。”乐勤听了,一摸头发惊奇道:“诶?真的下雨了。”她连忙起身,啪嗒按亮电灯,抬头一看,只见屋顶黑乎乎的,好像破了个大洞。雨丝飘洒下来,把蜡烛都浇灭了。夜班车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愉快之中,举着筷子笑道:“哇,这么多小菜啊!给你们每人夹一个鱼丸。”儿子端起小碗去接,嘴里说着:“阿母你快来吃啊!”乐勤站在桌边,举目四顾,见灯泡摇摇晃晃,照得屋中昏惨惨、阴森森的,看不清至亲的脸庞;衣柜、碗橱、桌椅等摆设齐整,感觉既熟悉又非常的陌生。她沿着墙壁转了一圈,突然惊慌道:“怎么都是墙?没有窗啊!这是哪里啊?……夜班车?儿子啊?”她忙上前,推了推夜班车和儿子,俩人只顾着低头喝酒吃菜。
儿子道:“阿爹,你喝酒啊!吃鸡肉啊!”夜班车笑道:“太开心了,儿子。今天阿爹,真的好开心。”父子下筷时,雨水溢出了汤盆,蛋糕被淋成了豆腐渣,俩人依旧无动于衷,喝酒的喝酒,捞菜的捞菜。乐勤急转身,走到墙边,摸来摸去查看一遍,竟吓得浑身颤抖,连声喊道:“这是哪里啊?……夜班车,你快想想办法啊!水没过鞋子啦!……呜……儿子!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这地方,怎么都是墙啊?窗在哪里?门在哪里?怎么都是墙啊?……儿子别吃了,快来帮忙找门啊!我们不能困死在这里啊!”她转回原处时心中一动,猛地抬起头,神色惶恐地说道:“天哪!这是一口井啊!我们在井里啊!”夜班车道:“对啊。这是眼泪井。眼泪水满了,就能出去啊。”
乐勤快步上前,拽着夜班车的衣领,大声问道:“儿子呢,儿子去哪了?……刚才还在这里啊。夜班车你说话啊!”夜班车摇来晃去,伤心地说:“不见了。儿子不见了!”乐勤大叫:“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你在眼泪井里,眼泪井在我心里。”
“那你的心又在哪里啊?我死了吗?我死了没有啊?”
“你没有死。你在我心里哪。我的心,在你记忆里。”
说声未了,屋内忽然金光闪烁,转眼间照破黑暗,照亮了井中屋,但只见:滂沱大雨之中,夫妻俩的身子黏连在一块,居然变成了一只怪鸟。乐勤惊叫道:“咋回事啊?”夜班车喊道:“你快挥动右边翅膀。再不飞走,我们要淹死了!”
“到底咋回事?咋会变成这样?”
“飞吧飞吧。我们是‘共命鸟’啊!”
“……飞不起来!夜班车,我太累了。飞不动啊。飞不动。”
“快飞啊!两个头、一个身的共命之鸟。飞出眼泪井,去找我们的孩子!”
05:45@靜可靜非常靜呵_: 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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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精细鬼和伶俐虫】
法鼓一声精彩变,电光一闪几十年。
细算浮生千万绪,不了古今一瞬间。
伶俐虫器器振翅、缓缓低飞,冒雨穿过竹林,绕过吃虫大兽,飞越腐臭泥淖,来到小溪边一株桃树之下。那里有块石头,形似飞檐(yán屋檐上翘),可避雨水。精细鬼老早备好夜露,笔挺挺躺着,静候知音到来。其听到动静,连忙支起身,抬眼望向夜空,叫道:“贤弟!”
“精细哥,我来了!”
哥俩相对而趴,准备嘬露之时,蒙蒙细雨正好停住。桃叶上的水珠悄悄滑落,落到地上,滴滴哒哒声不绝,暗奏雅乐。黑暗之中,唧唧呱呱,赞美感叹声一片。精细鬼道:“贤弟,愚兄九死一生,从那蛆蛆海里,捡回一条性命。今朝夜里,咱们就在这白玉阳台上,嗅桃花香,望溪畅饮,一醉方休。”
伶俐虫道:“大哥,小弟带来半粒开心果。搭配夜露。”
精细鬼道:“愚兄大颚发炎,啃不动开心果。这边有坨烂香蕉,你尝尝!”
伶俐虫道:“口味太重了。小弟还是啃啃开心果吧。……大哥,这地方不错!”
精细鬼道:“贤弟你看,这白玉阳台,圆而平整、柔软舒适,飞檐可避雨。磐石能挡风。趴在这里,既能遥望大河,又可夜观星象。多么浪漫,多么舒服啊!你知不知道这是甚么地方?”伶俐虫道:“小弟听说,这里是倚海龙偷情香嘴的地方。”精细鬼道:“偷情这俩字不太合适。是约会场所。”伶俐虫一头扎进夜露,嘬了两口,拔出来问:“和谁?”精细鬼嚼着烂香蕉回答道:“一说名字,你也认识。”
“谁?”
“你认识的,我不告诉你。”
“大哥,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嘬!嘬夜露。”
“吱……感觉不错。”
“贤弟,要不要来点猫薄荷?”
“有甚么不一样?”
“把猫薄荷捣碎,加根鼠肉棒,再倒上夜露,就是猫吉托啦。嘬起来喷喷香、冰冰凉,脑子混沌多清爽。”
“是吗?那捣点进去。……哇哦,这种感觉,就像飞翔在缘分天空。大哥,这白玉阳台,小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乃云梦之台。宋玉《高唐赋》里有记载: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话还没说完,伶俐虫打断道:“啊!想起来了。”
“什么?”
“小弟在垃圾分类站见过。”
“云梦之台怎么可能在垃圾分类站?你拿鼠肉棒搅拌一下猫薄荷。”
“……哦。是的是的,就是那个。”
“什么?”
“这是个一次性餐盘。大哥你看那边,还有一串鱼骨头!”精细鬼正把脑袋捅进烂香蕉里享受美味,听到餐盘两字,忙回过头来,道:“贤弟!愚兄这次死里逃生,咱们不要聊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猫吉托味道咋样?”
“这玩意太冲了!脑子一紧一松的,死过去又活过来一样。痛快!”
“就是这个感觉。飞翔在缘分天空!”
“从来没嘬过这样的。大哥,这是哪个地方的嘬法?”
“猫岛嘬法。是我老表从猫岛学来的。”
“猫岛在哪里哦?”
“东胜神洲傲来国,很远很远的海中央。我那老表,带来很多当地的猫薄荷,还教了我‘猫吉托’喝法。贤弟,你很有口福。这种猫吉托,不是知音不分享。”
“承蒙大哥错爱。……啧啧啧,醉了醉了。猫岛上都这么喝?”
“不是。只有一个地方喝得到。”
“哪个地方?”
“三条鱼领地。”
“为啥只有那个地方才喝得到?”
“因为那块领地上,有只很厉害的猫主,叫三条鱼。其从来不吃老鼠。抓来弄死后,直接丢进草丛里,别的猫又不敢去吃。那里刚好长着很多猫薄荷。”
“猫不吃老鼠?”
“三条鱼是只家猫。吃猫粮的。”
“这么舒服?那还抓什么老鼠?”
“一方面是猫的天性,一方面跟‘一只耳’有关。”
“一只耳是只老鼠?”
“是的。三条鱼和一只耳的故事,猫岛上无猫不知、无鼠不晓。”
“小弟来的时候,看见巴山虎在沟边洗脚,半只死老鼠头朝下埋在土坑里,边上还有些猫薄荷。小弟就问巴山虎,这是做什么?其说,放点猫薄荷埋起来,既可以保鲜,挖出来还能做些猫吉托喝喝。或者做成腊肠,别有一番风味。”
“哦?巴山虎也知道猫吉托?”
“说是其老表从猫岛学来的,然后又教了猫吉托喝法。”
“巴山虎老表?不是被踩成豆瓣酱了吗?那个凄惨三更雨。你看又下雨了。”
“这是另一个老表。”
“竟有这么巧的事。巴山虎还说了什么?”
“其说,昨晚其和老表在这里饮露,猫吉托嘬得十分尽兴。还说其老表已经把猫岛的事情报告给了两位大王。不知道大王那边是什么意思。”
“贤弟,实话跟你讲吧,这个巴山虎的老表,愚兄也认识。其老表上次来,想要得到猫岛上埋葬业务的独家代理权,将猫岛据为己有,简直痴心妄想。……愚兄今晚约你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我跟你透露一个机密,两位大王商量后决定:前往猫岛考察一番。”
“你不是说,猫岛在很远很远的海中央吗。”
“是啊。咋了?”
“小弟从小到大去过最高的地方就是屋顶,最远的是滩涂,常在溪边停留,只知枯叶堆里安居。既没飞上过灯柱顶端,也没胆子像您那样,在巨浪里泛舟。小弟没有远大的志向,只想安稳度日,每天能吃饱肚子,好好活到死,就满足了。很远很远的海中央,脑子理解不了。考察什么的,就更不知道了。别说去那儿,想起来都有些怕兮兮的。”
“贤弟,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这次秘密行动,我特意请求大王将你带上,就是为了增长你的见识啊。愚兄以前也是这样的,后来遇见了两位大王,才晓得埋葬甲虫活着,不光是为了填饱肚子,还要讲道义啊。你看我这对翅膀,不就是为了道义而牺牲的吗?……翅膀还在时,我以为树尖就是天涯,滩涂便是海角。每天挥舞翅膀沾沾自喜,展开鞘翅洋洋得意。后来没了翅膀,一蹶不振寻死觅活,差点自我了断。多亏大王帮忙,教我坐上真正的鸿鹄、大鹏鸟,感受了什么叫做冲破云霄,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像寄居蟹一样,活在小小的螺壳里啊。”
【鞘翅:qiào甲虫的前翅,肥厚坚硬,覆在膜质的后翅上,如同刀鞘。
“大哥,两位大王打算移居猫岛吗?”
“不知道。两位大王听完三条鱼的故事后,突然想去考察一番。”
“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
“这么快。几点钟?”
“贤弟,巴山虎有没有跟你说过三条鱼的故事呢?”
“没有。”
“那我给你讲讲,你边嘬边听。等我讲完这个故事,再告诉你几点行动。”
“好的呢。”
“听我老表讲,三条鱼不是土著猫,是钻在一只酒桶里漂洋过海浮过去的,也有说是被人带上岛的。身世方面有很多种说法。至于那个一只耳,是土著鼠,耳朵被咬掉一只。”
“三条鱼咬掉的?”
“不是。是另外一只土著猫咬的,叫小白毛。两只猫的关系,我老表没有讲。对于这种‘个猫隐私’,我也没多问。”
“耳朵被咬掉却没死。这个一只耳,如何从猫爪下逃脱的呢?”
“据说是小白毛放走的。你看噢,就这样‘啪’一下按在地上,啊呜一口,把耳朵给咬下来了,也不管老鼠痛得吱吱乱叫。……我问老表,为什么要放走?其说,问过当地一些朋友,有的讲,是因为一只耳会妖法;有的讲,一只耳知道小白毛的一个秘密,于是用那个秘密相要挟,捡回一条性命;有的讲,一只耳给小白毛做了保健按摩服务,并承诺给其服务半年一年什么的,反正各种说法都有。
本来这只土著鼠在三条鱼的领地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可自从经历那件祸事,变成一只耳后,突然间名声大振,家鼠,田鼠、仓鼠、山鼠等,都跑来学习取经,又请到下水道、番薯地、仓库、山洞里,去开卧谈会,吃得满嘴流油、大腹便便。卧谈会上,有家鼠问:‘小白毛本事了得,神鼠如何走脱?’一只耳洒脱地笑笑,大声道:‘苟且偷生、忍辱偷生,偷生之法!’众鼠闻此终极奥义,欢喜无限,都说:‘学到了。学到了。学到了偷生之法!”
俄而有田鼠问:‘这偷生之法,义理玄妙难懂,请神鼠指点一二,如何快速学成?”
一只耳道:“你去吃屎嘛!”众鼠闻此奥义心生欢喜,都说:‘吃屎去!吃屎去!’又过了片刻,有仓鼠问:‘神鼠,要是遇见三条鱼、小白毛,心中慌乱怎么办?我怕心中一慌,东蹿西蹿,着了对方的道。’一只耳哈哈大笑道:‘莫怕!莫怕!那两个狗日的,实际上一点花头也没有,都是嘴炮废物。那天若不是俺心情好,狗日的老早死翘翘了。好姐妹,好兄弟,你们看看俺的脑袋,剩下一只耳朵对不对?小白毛咬得不假,狗日的为什么不取俺性命呢?你们想不想知道真相?’
众鼠大叫道:‘想知道!想知道!’
一只耳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小兄弟,就是那场大战的目击者。小兄弟,你来告诉大家真相吧。’小兄弟道:‘俺看见一只耳大哥把小白毛按在地上狠揍,那狗日的,喵喵叫叫,痛哭流涕。一只耳大哥大仁大义,饶其一命,结果那家伙趁机背后偷袭,咬伤了大哥。狗日的不得好死。大哥万岁万岁万万岁。情况就是这样。’众鼠听了大受感动,齐声呼喊:‘大哥万岁!’
没过几天,这些话传到了三条鱼的耳朵里,三条鱼大怒,发誓要宰了一只耳。那天傍晚,大猫小猫嘴里嚼着猫薄荷,‘袅呜袅呜’嚷嚷着,陆续来到小店门口集合,商讨对策。出席会议的有:三花猫兄弟团、狸花猫六姐妹、橘猫七八户、黑猫五六家、白猫小姐十来位、奶牛乡绅猫三四队等等。当新闻联播‘噔噔噔噔’响起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猫,如同青蛙卵似的,摊满了门口路灯所照的区域。此外还有三位看客蹲坐在角落,一位是小店老板娘养的狗,外号‘花头精’,剩下两位是隔壁阿婆家的田园犬,一个叫‘好热’,一个叫‘四眼’。三位看客旁边,还站着一位披毛戴角的先知。
会议开始前,猫们合力将一只破箩筐倒扣过来,这样三条鱼可以蹲坐在上面,俯视众猫,以此显示出一种形式上的优越、一种地位上的悬殊。那个箩筐本来是装鱼虾用的,自带一股臭鱼烂虾味,被几只猫推来推去后,腐臭味迅速扬散开来,只顷刻工夫,便招来了一拨飞行客,此事暂且不表,先说猫咪会议。会议开始后,猫咪们嚼着冲鼻上脑的猫薄荷,兴奋地嚷嚷起来:报数!报数!报数!兄弟姐妹都到齐。喵呜!喵呜!喵呜!众猫咪齐看首领。首领高声道:‘姐妹们!兄弟们!那个脱底棺材,侮辱了小白毛,玷污了其清白名誉!’
猫咪们听了,个个发起怒来,齐声大叫:‘喵呜!喵呜!喵呜!’三条鱼道:‘姐妹们,一只耳好吃懒做,坑蒙拐骗偷盗抢,可谓是劣迹斑斑。专门搞一套百科全书,也记不完那些破事。’姐妹们纷纷点头,大喊大叫道:‘袅呜!袅呜!袅呜!’
三条鱼又道:‘兄弟们,一只耳乱偷乱搞,胡作非为!不知偷了多少花生米、吃了多少大豆油!不知搞出多少崽、弄出几千胎啊。……你们想想看,兄弟们!其长大后,竟然一年四季都在搞!将心比心哪,兄弟们!你们一年搞几次对象?你们春秋两季搞对象的日子,脚指头掰掰都能数得过来啊,是不是这样,兄弟们?
一只耳搞对象就像批发商订货会一样多。发起情来,就跟母狗撅屁股一样淫荡!’话刚说完,边上一个看客大叫道:‘ 抗议!汪汪!我抗议!’众猫咪听了,纷纷出声,支持首领:‘袅呜!袅呜!袅呜!’看客花头精道:‘注意用词!汪!四眼你叫啊。”看客四眼急忙助阵:‘汪!将心比心,三条鱼,你将心比心。那句话实在太恶心!说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都不知道!”众猫咪一听这话,连声乱叫,气势上压倒了看客。看客好热道:‘我好热,凑了半辈子热闹,从来没听过这么低层次的话!这样的话也会讲出来!这样伤阴骘(zhì伤阴德)的话,都讲得出来!’
话未落音,好热身旁那个先知突然叫道:‘咩……虚头巴脑多虚伪。咩……’三条鱼道:‘朋友们、狗子们,你们的抗议正当合理,你们的建议已被采纳。母狗屁股这句话,的确有失公允,伤害到了隔壁邻居的感情,我对此感到抱歉,回头多加注意哈。’
狗子听到三条鱼这么说,也就安静下来了。猫们开始聆听首领讲话。少顷,三条鱼轻咳一声,说起了行动方案,不时有猫咪提出问题。四下里虫鸣声不绝,会场气氛有些严肃。而在一些阴暗之处,比如箩筐的篾条缝隙里、灯柱的背阴面、狗子耳朵上,却有几拨腐臭气味招来的飞行客,正停在那里,冷言冷语讥讽着,
‘唔。您听听四眼狗子说的话,小的刚毛也抖起来了。’
另一个飞行客道:‘嘘……耳朵动了。你小心点!’
前一个道:‘呵呵。五十步笑百步。四眼仔是公狗,其浪起来,这里爬跨、那里爬跨,嘿嘿嘿,很有干劲。’另一个道:‘那种劲头,能够登上世界最高峰!’狗子耳朵上,那几个飞行客聚在一块,正谈论四眼仔,说狗是非,而箩筐这边的飞行客,也在各抒己见,说长道短,‘没错。没错。古怪刁钻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啊呀,主任,您快来舔舔!这道竹篾缝隙里边,有一丁点,青占鱼烂肚子的酱香!”
另一个道:‘香香香。哕……溅您身上了吗,主任?’
前一个道:‘哇哦!您再嘬嘬这里。这一坨焦黄的千层酥,带着一股三眼蟹屎包发酵后的清馨。’话未了,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道:‘小的们,你们仔细品,品出这气味里头的奥妙了吗?嗯……销魂哦,销魂。’
前一个道:‘一只耳的狗毛!”
另一个飞行客道:‘主任,还有一只耳烂脚丫的古怪香味。’
主任道:‘对啊对啊,其钻过这里一阵子。这个落魄的狗东西、这个潦倒的玩意。小的们,都来瞧瞧,来品品这些黑色颗粒。”前一个飞行客窜过来一看:‘哇,是黑米吗?最爱最爱黑米。唔……哕……”前一个被熏吐了,另一个飞行客郑重其事地说道:‘是伙食!伙食太差的关系。这么干燥,肯定天天上火。天哪,主任您来嘬嘬这里,奇味异香弹球球。”主任一听弹球球,立马窜过来,嘬了几口,‘这味道……哎呀,经典原味!’
这边厢,破箩缝隙藏主任;那边厢,灯柱背面停霸王。霸王道:‘这种个猫隐私,不好在背后议论。晓不晓得啊,奔波儿灞bà 、灞波儿奔?’两个小喽啰急忙回应:‘晓得!’霸王道:‘昨天,也可能是今天,居家主任跟本王透露,三条鱼动过手术,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小的们,我们不好在背后议论人家隐私事,知不知道?’
小喽啰道:‘知道!霸王,三条鱼公的母的?动过手术,是不是变成了太监?’
霸王道:‘不可能!小的们,三条鱼是母的,不可能变成太监。知不知道?’
喽啰们齐声回应‘知道!’霸王道:‘小的们!’
‘霸王!’
‘居家主任讲的事情,不可到处宣扬。’
‘霸王德超主任!’
‘小的们,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客。’
‘霸王英明神武!’
‘小的们,居家主任是陀屎。三条鱼动过手术,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霸王!霸王!霸王!’
那霸王激动起来,摇臀晃脑地大叫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zhuī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盖世英雄厕里霸,洁身自好麻蝇儿!奔波儿灞、灞波儿奔。”
‘霸王!’
‘召集兄弟,随本王去屙缸里头,鏖战(áo激烈战斗)至天明……’
‘得令!’
一群麻蝇振翅飞起,跟着霸王前往凶险之地,此事暂且不提。却说灯柱底下,猫咪会议已经进入高潮,众猫咪咬牙切齿、怆chuàng然流涕(悲伤流泪),控诉(控告、指控)一只耳的十大罪状。
三花猫道:‘小店墙角打洞。挖破我家库房墙壁右下角,钻在杂物里乱搞。’
狸花猫道:‘跳进爷爷家水井,在里头游泳被发现三次。有两次,爷爷受到惊吓,心脏病发作,差点摔倒!’
橘猫道:‘躲在床底下拉屎、撒尿!偷吃我的小鱼干,我都记下了:梅鱼干两条,烂船丁三条、小叽咕五只、大石吸触须一根。喵呜!’
【烂船丁:鳀tí鱼。一种生活在温带海洋中上层的小型鱼类,广泛分布于我国的渤海、黄海和东海,属于温水性中上层鱼类,趋光性较强,幼鱼更为明显。小型鱼,产卵鱼群体长为75~140毫米,体重5~20克。
【小叽咕:墨鱼仔
【大石吸:八爪鱼
黑猫道:‘咬穿我家储物柜,咬破食品包装袋,偷吃两包酒鬼花生米。还把酒鬼花生里头,最有滋味的红辣椒皮,吐得满柜子都是。’
白猫道:‘那天夜里,蹿进我家碗橱捣乱,蹭倒一瓶酱油,纠集一帮坏蛋开party,胡吃海塞,把碗橱搞得一塌糊涂。”
奶牛猫道:‘偷喝我家大补酒二两,喝完兴冲冲的蹿回老鼠洞。肯定在里头,嘿嘿嘿爬跨。造孽啊!’
橘猫又道:‘咬破衣柜,把我爸爸最好的呢子大衣毁掉!’
狸花猫道:‘钻进电脑主机箱,咬断电源线。害得小主人不能学习。’
三条鱼道:“还有两条我来讲。淫棍跑到老爷爷家里,把一只帆布鱼桶咬破,叼走两枚假鱼饵。最后一件,这个可恶一只耳,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恶意造谣,侮辱小白毛的猫格。是可忍,孰shú不可忍(绝不能容忍)!”
众猫齐声回应:‘侮辱猫格,不可饶恕!’口号刚喊完,边上看客高声叫道:‘狗格也一样!汪汪汪!我们狗格也一样!’好热道:‘花头精说得对!四眼,我们快支持兄弟。汪汪!’狗子好热很激动,说完伸出舌头,哈哈哈喘着粗气。旁边先知扭头瞅了一眼,耷拉着眼皮冷笑道:‘虚伪做作。恶心!’
狗子好热一听,瞪着眼骂道:‘蠢驴,你死开!’先知吃了一惊,别过脸去,道了声tui。唾沫水落地之际,边上喊声陡起,猫咪们纷纷表态,要活捉一只耳,叫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狗子们情绪激动,言辞粗鄙,也想扯出老鼠肠子玩玩。
猫狗们正说得起劲,忽见一颗黄豆大的流星坠落下来,急速砸向会场。几只猫咪刚好抬头,都看得呆了。一只橘猫最先反应过来,吓得眼子一紧、毛发皆竖,大叫道:‘小炮仗!’猫狗们一听是小炮仗,急忙四散逃命。有几只猫慢了一步, 刚刚抬屁股,就听见身旁啪一声巨响,火光乍现,亮如白昼,猫咪跳起来的时候,屁股上的毛居然炸焦了,幸好没有伤及皮肉。俄而,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拿着扑克牌,打小店内走出来,东看看、西看看,低头发现了半截小炮仗。这时候,小店里有人高声道:‘打不打啊,葫芦头?’葫芦头听到后,急忙转身回到屋内,说了句‘小鬼在放炮仗。……这副牌重洗,我出去过了!’另一个男人生气道:‘洗你娘个头啊!先把前两把的钱付了。’
葫芦头道:‘等下再说!叫啊叫的。一点素质都没有。’对家道:‘没钱打个卵?’几个牌友吵吵嚷嚷,争执不休。过不多时,猫狗们把小店东墙下的洗衣台围了起来。三条鱼纵身跳上洗衣台,低头道:‘老朋友,你好啊?’话未了,洗衣台昏暗处忽然生出一团赤色火焰,有个扁扁的声音道:‘我很好!’三条鱼猛然一惊,瞅见一只耳举着一根火柴棍走出来。一只耳道:‘你们这帮小棺材!死样怪气趴在这里开大会,想搞死我?’说话时,朝着三条鱼慢慢走去。三条鱼吃了一慌,急忙退后几步,不想单脚踩空,遂翻身跳下洗衣台,骑在了四眼脖子上。四眼吓得目瞪口呆、心慌胆颤。
猫狗们见一只耳爪上有支火把,都不敢上去,只能抬着头打嘴仗。狗子好热喊得最响:‘一只耳你个脱底棺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一只耳道:‘都听好了!那天,隔壁阿婆蹲在门口,给好热喂了十几包药,其得了狗瘟!’猫狗们一听狗瘟,忙往旁边靠。狗子好热左看右看,见一堆猫狗连连后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顿时恼羞成怒道:‘诽谤!造谣!一只耳,你这个爬跨精,看阿爹怎么咬断你的臭肠子!今生今世,我好热,跟你势不两立!该死的东西!’
‘咩!’先知欢叫时,洗衣台上的火把忽然熄灭了。几只大猫正要跳上去,猛听得嚓一声响,又一根火柴点着了!一只耳道:‘白天黑夜,好热眼泪流流。祈求上天保佑,但是不管用!唧唧唧,噗噗噗,响了三天三夜!’好热听见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大叫道:‘一只耳!我日你祖宗!我,’好热正词穷,一只耳道:‘结果给阿婆治好了!这件事,我一只耳可以给你作证。’好热一听,眉开眼笑道:‘听听,都听听哪!我老早好了,吃药吃好了。嗷呜……谢谢你一只耳,真的谢谢你。朋友们,我的狗瘟治好了!’
‘……咩……’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吹灭了火把。几只大猫瞅准机会,腾地跳上洗衣台,抢步上前,正要下爪时,猛见一团火焰照亮了洗衣台的边缘。三条鱼张开利爪,厉声道:‘就是毛烧光,也要把你就地正法!’一只耳大叫:‘翻缸活神仙!’话刚出口,就见黑暗处蹿出一只硕鼠,径直蹿到一只耳身旁。几只大猫定睛一看,吓得筋骨酥软、浑身发麻,只见硕鼠怀里抱着四根红衣小炮仗。一只耳高举火把,恶狠狠地瞪着几只大猫,狂呼乱叫道:‘来啊,都上来啊!一起死啊,狗日的!’
大猫忌惮(dàn顾忌畏惧)小炮仗的巨大威力,不敢上前。一只耳快步接近大猫,嘴里叫着‘来啊,爆肚爆肠,同归于尽!’逼得对方退无可退,只好往下跳。一只耳返身回到洗衣台边缘,冲着下面高喊:‘可爱的邻居们,你们不要给三条鱼骗了!我今天冒死前来,就是要揭穿这个虚伪猫、奸滑猫的丑恶嘴脸!’
三条鱼道:‘你揭啊!’一只耳道:‘都听好了!’这么一喊,现场肃静肃静,猫狗们抬着头纹丝不动。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一串尖利可怖的声音:‘大哥万岁!家鼠顶你!——仓库的盗洞,永远为您敞开!——田间有您最坚实的伙伴!——山寨头一把交椅,永远给您留着!’
恐怖音声刚落,一只耳又拿出火柴点燃道:‘三条鱼刚进小店开展业务时,老子不走运,被其按住了。老子闭着眼睛说:大姐,你给我来个痛快的,谢谢你。三条鱼把老子翻来翻去折磨,还跟小店老板说:大叔,你烧点热水,搞点花椒、辣椒、姜片,水煮一只耳。你们说恶不恶毒?幸亏苍天有眼哪!老子挣脱魔爪,躲进了墙角洞中。这家伙,叫老板灌热水进来,要活活烫死我!我说我自己出来,你们稍微讲点人道主义。三条鱼说:老板,油泼一只耳!苍天!苍天!苍天哪! ’一只耳说起惨痛经历,时而顿足哀嚎,时而呜咽流涕,其声甚悲,其情甚苦。台下的猫狗听了,无不愕然(è吃惊)。花头精心中酸楚,流下了两串滚烫的热泪,不禁慨叹道:‘汪!’此时东墙墙面之上,停着一堆飞行客,为首的头目说:‘唔。小店丑闻。’旁边一个小喽啰问道:‘主任,是打牌那件事吗?’
主任问:‘哪件事?’
小喽啰道:‘那天葫芦头手气不好,输了钱。是那件惨事吗?’
主任问:‘哪件惨事?’
小喽啰道:‘葫芦头把你爸爸捉住了,用打火机从屁股开始烧,把你爸爸,’话没说完,突然寒光一闪,肠子被主任掏了出来,小喽啰惨叫道:‘呃!主任,小的对你忠心耿耿,为什么杀我?’
主任道:‘来蝇,给我拖下去。……小的们,以后谁跟我提小店爸爸这件事,这就是下场!’一个小喽啰道:‘主任,一只耳说的,是不是掏洞丑闻?’
主任道:‘嗯。这个轻骨头一派胡言。那天,三条鱼将一只耳逼进墙角洞中。洞深半尺左右。三条鱼蹲在洞口,把爪子伸进去,掏阿掏,想把一只耳掏出来……’
‘……一只耳,你给我出来!出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是老鼠我是猫,哪个跟你同根生?’
‘大师说,人虽有南北,佛性无南北。猫鼠虽不同,佛性有啥不一样?啊?’
05: 41 @搁浅的水上小火车: 希望疫情早日结束
05: 38 @TSSNSD: 一定平安回家[心][心]
【第十七回 精细鬼和伶俐虫二】
“雨停了,水也涨了,”伶俐虫问,“大王几点钟行动啊?这都半夜了。”精细鬼嘬了口夜露,呵呵笑道:“不急。不急。”正说话时,平台突然动了起来。伶俐虫连忙起身,分开鞘翅,打算飞起来查看。精细鬼一把拉住道:“贤弟莫慌!你看那边谁来了?”伶俐虫抬头四顾,俄见巴山虎从鱼骨头那边缓缓地爬过来,忙叫:“虎兄,请趴请趴。”巴山虎道:“猫吉托?”伶俐虫正要答话,忽觉平台剧烈摇晃,好像漂在水上,不免慌张起来,东张西望想要搞清楚状况。巴山虎笑道:“刚才我推了一把。顺风顺水刚刚好。”伶俐虫闻言,高兴地说:“现在去见大王喽?”精细鬼道:“对啊。贤弟开怀畅饮,享受旅途吧。”三只小虫边嘬边聊,好不快活。白玉阳台漂浮在曲曲弯弯的小水沟里,沟边花花草草难辨,千万双眼睛堆河汉。但听得:水声潺潺,虫声唧唧。若解虫语,便知草里花边,赞叹声不绝:
“啧啧啧,是埋葬虫。夜露嘬嘬,真潇洒啊!”
“羡慕啥?有推粪爽吗?万般皆下品。推粪吧。”
“俺青衣螳螂,行侠仗义一生,哪里这样快活过?”
“快!你们给我搞个盘子来。我再坚持一天,后天死,我地鳖也要漂一回!”
“那不是巴山虎吗?”
“是啊,老贯刚死。吱吱。听说出柜了。”
“和谁啊?”
“臭大姐,你咋那么八婆呢?吱。”
“我八婆?……呐!大姐请你吃屁……”
“妈妈。呱。我也要坐那个。”
“傻孩子。三只小虫在玩命,你知不知道?大眼你舌头长,快卷过去。”
“我卷!诶……漂走了。
“呱呱呱,青蛙跳进水中央,扑通一声响,惊醒树上老鸟三五只。”
“这帮呱呱蠢货!要我飞过去,把这三只埋葬虫啄啄死吗?”
“算了吧。我刚下了两个蛋,积点阴德。”
“要不要搞过来,做夜宵?”
“没胃口。再睡会吧。四点钟去搞点洋辣子吃吃。”
这一段水路看似顺风顺水,实则危机四伏。三只埋葬虫谈笑畅饮,对此好像不太在意。精细鬼抬头时,望见空中光点闪烁,忙爬起来,抱拳作揖(yī抱拳躬身),喊了声“夜照兄?”陡听得半空中有个声音道:“让您久等啦!”
伶俐虫闻声,猛回头一看,只见一堆萤火虫飞在空中,有些在水面上跳动,照得流水明晃晃,玉台亮堂堂。借光遥望,沟边蛇莓一丛丛,碧绿未提大红灯。野艾蒿hāo、小蓬草一幢幢成方阵,好似鳞次栉比的高楼广厦。牛筋草乱蓬蓬,支起风车千万架。野燕麦挂满巨钟风里动,相互撞击无声响。看不尽巨伞般野花,巨塔般蘑菇。亭台楼阁,一栋栋五彩斑斓;轩榭廊舫,一座座姹chà紫嫣红。
【斑斓:lán 颜色灿烂丰富。
【鳞次栉比:栉zhì :梳子和篦子的总称。比:排列。像鱼鳞或梳篦bì的齿那样紧密地排列着。形容建筑物等密集、排列整齐的样子。
【轩榭廊舫:轩:有窗的廊子或小屋。榭:建筑在台上的房屋。舫:fǎng船。
又见些水中明礁,沟边磐石。明礁上,两只水蜘蛛虎视眈眈。磐石边,几只水蟑螂警戒防备。水蟑螂说:“送死来哉!”水蜘蛛道:“老三老四,活腻歪啦?”
【老三老四:装模作样,自以为是,摆老资格的神态。眈:dān注视,恶狠狠地盯着。
顺着小水沟往右拐,见一串浮萍随波逐流。浮萍边,一只小白虾探头探脑,慌兮兮地呲zī着水。水路朝左拐,忽见枯叶舟上停着一只蓝蜗牛,壳泛金焰色,光色殊特,神秘而美丽。俄而往下行,坡度稍陡,一根树枝横上头。过了树枝,又见一张晶莹剔透的蛛网,蛛网正中挂着一条小绿虫。绿虫扭来扭去,嘶吼道:“平生未作恶,竟遭此横祸?”
白玉台上,四只小虫狂喝牛饮,谈笑风生。爽哉!快哉!精细鬼摇头晃脑地说道:“看这夜景,多美啊!我们一道,饮露泛江上,多爽快啊!夜照兄起个头,我们来胡乱唱几句,助助兴怎么样?”
夜照兄抱拳回答道:“小弟献丑了。”说完分开鞘翅,调亮屁股上的荧光,颠脚舞手地唱了起来:“……哆来、哆来咪发索。哆来咪、哆来咪发索啦西哆。西哆、西哆,哆来咪发索啦。不好意思,我先发个声哈。……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yán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请了,精细鬼大哥。”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精细鬼唱完,巴山虎唱:“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潇洒公子精细鬼,低声骂一句,该死的老宝贝。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俺到底是仙葩,还是美玉呀?”
【阆苑:làng yuàn阆凤山之苑,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旧时诗文中常用来指宫苑。苑:养禽兽种林木的地方。多指帝王的花园。
【仙葩:pā 仙界的异草奇花。
巴山虎唱完,伶俐虫唱:“啧啊,好露!……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zhuàn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酒未醒,愁已先回。异乡易得离愁病,妙药难医断肠人。一杯闷酒尊前过,低头无言自摧折(忧伤)。”
【馔:饭食。
小虫唱歌时,白玉阳台顺着淙淙cóng流水,浮过一段窄水沟,突然急转弯,缓缓漂入波平浪静的小溪之中。这里视野豁然开朗,夜景美不胜收。你看夜空,乌云已散尽,繁星闪烁,月似玉盘。四周围,无量无数小黄灯,密密麻麻萤火虫,点亮草尖,刮起火旋风,装饰树干成火柱,散在空中难辨星。漫天萤火闪闪烁烁,四面八方流金溢彩。小溪两旁,垂的柳,直的杨,几株溪边竹稀稀疏疏,两颗大水松遮天蔽日。枯木斜卧成桥,老树藤葛攀附;芦苇带烟摇啊摇,蒲草连片俯伏兴。马齿笕xiàn随处可见,割人藤遍地乱爬。
【蒲pú 草:香蒲。其茎叶可供编织用。
【马齿笕:南北各地均产。性喜肥沃土壤,耐旱亦耐涝,生命力强,生于菜园、农田、路旁,为田间常见杂草。
【割人藤:拉人藤,拉拉藤。一年生蔓草,有雌雄之分,生于沟边、路旁、荒地。
虚空一盏妙色灯,放出清净光明,遍照十方。灯下桃李争妍(yán美),桃花粉嫩、李花素白,傍岸夭桃歇蜂蝶,临溪李树散玉烟。歇蜂蝶,花落翩翩只虫见;散玉烟,素白飘飘似雪练。又见慈姑转裙舞,片片荇菜脸含羞。这里阴、那里明,夜露含花气,春溪漾月辉。清风送来土腥味,惊鸟复啭菩萨蛮。美妙绝伦世外景,乘风破浪阳台舟。
【慈姑:泽泻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水田里,叶子像箭头,开白花。地下有球茎,黄白色或青白色,以球茎作蔬菜食用。可以吃。
【荇菜:xìng多年生草本植物,叶略呈圆形,浮在水面,根生水底,夏天开黄花,结椭圆形蒴果。蒴果shuò植物的果实由数个子房相合而成,内含许多种子,成熟后则裂开,其裂开的方式有孔裂、横裂及纵裂等。
那巴山虎嘬着嘬着,腾地跳起来,叉腰大叫道:“苍天哪!”三个兄弟一惊,不敢作声。巴山虎吼道:“老贯喂了蛆蛆,蛆蛆相互吞食,老贯去了哪里?……虫生到底图啥,死后去往何处?……吃喝拉撒,一场场回忆,回忆又是什么东西?哈,分水石到了!”
分水石四四方方边角斜,出水部分盖了一层青苔。四个兄弟沿着倾斜的边角爬上去一看,只见顶部平坦而开阔,有两个巨大的黑影犹如两座城堡耸立在上面。金角、银角大王一动不动的趴在黑影前。精细鬼领着同伴爬过去,跟两位大王打了个招呼。银角大王指着城堡介绍道:“这两位是本地的乌鸦大王。红眼睛这位,叫乌漆。蓝眼睛这位,叫墨黑。”四只小虫闻言大喜,各自摇动触角行礼。墨黑大王躬身还个礼,说道:“呱。……金角大王,过阵子我爸爸的事情,请帮我办得风光一些。拜托了。”
金角道:“您放心。小弟会安排妥当,将您爸爸风光大殓liàn。您爸爸贵姓?”
墨黑大王道:“墨墨黑六世。……乌漆,你要帮姑丈登记一下吗?
乌漆大王道:“好的。”
金角问:“您爸爸贵姓?”
乌漆大王道:“白嫩六世。”金角大王一听,不由得欢喜道:“您爸爸就是白羽毛呱呱王子吗?”乌漆大王点了点头。金角大王道:“呱呱王子锄强扶弱、疾恶如仇,是我们丧葬行业的标杆啊。小弟自从开展业务以来,一直将呱呱王子作为自己学习的榜样。……登记好了。乌漆墨黑两位大王,那我们现在出发?”
两位乌鸦大王道声“乐意效劳”,跟着伏低身子,将喙(huì鸟嘴)搁到了地上。金角、银角大王道声“得罪”,纵身跳上乌鸦头顶,抓牢毛发不动。精细鬼、伶俐虫、巴山虎和夜照兄告别后,一起爬到墨黑大王的脑袋上,列队趴好并抓牢。
伶俐虫非常兴奋,正想说点什么,忽觉身子晃动,那乌鸦大王抬头振翅,呼啦啦飞了起来。翅膀扇出的猛风卷得杂草枯叶簌簌作响,周遭萤火虫被刮得凌乱星散,但见分水石前的水面波纹骤生、细浪翻滚。两只乌鸦大王飞旋而起,昂首攀升,伶俐虫趴在乌鸦脑袋上,耳听得风声呼啸,触角左右乱摇;眼见景物缩小,禁不住大叫:“哇!小弟成仙啦!”一刹那间,心中体会到了精细鬼说过的话:
“翅膀还在时,以为树尖就是天涯,滩涂便是海角。每天挥舞翅膀沾沾自喜,展开鞘翅洋洋得意。后来坐上真正的鸿鹄、大鹏鸟,感受了什么叫做冲破云霄,才发现自己,一直像寄居蟹一样,活在小小的螺壳里。”
那乌漆墨黑两位大王,快如掣电(chè闪电)、疾似流星,飞越小溪和树林,飞过绿水河畔碧叶亭,只见小溪成一线,碧叶亭难寻。飞越大悲湾,飞过呜呼村,大悲湾似月饼,呜呼村小得难以置信。飞越壁陡的山沟,飞过连绵起伏的山峦,越飞越高,直冲云霄。简直是:低头一览众山小,抬头咫尺可摘星啊。
【峦:luán小而尖的山。山峦:连绵不断的群山,一眼望不到边的山。
【咫zhǐ尺:周制八寸为咫,十寸为尺。谓接近或刚满一尺。
你看那些星星,眨啊眨的,宛如蓝宝石、红宝石、金刚石、火焰珠、琉璃珠、紫水晶、绿水晶等,闪着青宝色、火珠色、白鹅色、金焰色、珂雪色、阎浮金色、紫磨真金色等等。
【珂雪:kē犹白雪。喻洁白。
【阎浮金色:其色赤黄,带紫焰气。
【紫磨真金色:紫者紫色,磨者无垢浊。涅槃论曰:阎浮檀金有四种:一青二黄三赤四紫磨,紫磨金具有众色。孔融圣人优劣论曰:金之精者名为紫磨,犹人之有圣也。
再看那轮巨大的月亮,发出清净无边普照光。上面东一块阴影、西一块阴影,好像是些:仙人山、清凉山、金刚山、光明山、香风山、宝焰山、伏魔山等等。山上有:宝楼阁、香楼阁、金刚楼阁、莲华楼阁、旃檀楼阁、摩尼宝海庄严楼阁、无量色百千楼阁等等。众楼阁分别对着:无边色相海、殊胜宝焰海、一切三世海、爱欲海、多劫海、智慧海、功德海等等。那功德海中央,有一座化城蓬瀛山,山上立着一座报恩塔,塔里结跏趺坐着(jié jiā fū zuò盘腿打坐)一位碧眼老比丘(老和尚),老比丘口诵《大佛顶首楞严经》:
“汝观地性:粗为大地,细为微尘,至邻虚尘,析彼极微,色边际相,七分所成,更析邻虚,即实空性。阿难,若此邻虚析成虚空,当知虚空出生色相。汝今问言:由和合故,出生世间诸变化相。汝且观此:一邻虚尘,用几虚空,和合而有?不应邻虚合成邻虚。
又邻虚尘,析入空者,用几色相合成虚空?若色合时,合色非空;若空合时,合空非色。色犹可析,空云何合?汝元不知:如来藏中,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清净本然,周遍法界;随众生心,应所知量,循业发现。世间无知,惑为因缘及自然性,皆是识心分别计度,但有言说,都无实义。”
【注释:邻虚尘,新译曰“极微”。色法之最极少分,邻似虚空者,即已接近虚空的微尘,此为色法之根本。色法:指一切有形的物质。
【译文:你且观察地大之性,粗的为大地,细的为微尘,析解微尘作七分,七分之一称为极微尘,进一步析解极微尘作七分,到达了色尘的边际,称为邻虚尘;这样分析至邻虚尘,再析解细分下去,色尘名义失去,依如来权教所说,即是真实的虚空之性。
阿难,如果此邻虚尘可以析解成虚空,同理应当可知虚空能够生出色法之相。你现在问的意思:由于和合的缘故,产生了世间的种种变化之相。你试观察这一邻虚尘,用了多少虚空和合而成?不应该是邻虚尘合成了邻虚尘吧。
又如果说是邻虚尘不断析解而成了虚空,那么,究竟是用多少邻虚尘色相合成了虚空?若是色相与色相相合,合成之物仍是色法,不会成为虚空。若是虚空与虚空相合,合成之物仍是虚空而不是色法。色法还可以析解,而虚空无相又怎么能相合呢?你原来不知,如来藏性中,性具之色即是真空,而性具之空即是真色,此如来藏本然清净,周遍于法界;随着众生之心性的不同,以及相应知量的大小,因循众生的业感不同而显发呈现不同的差别外境。
世间无知的人,迷惑本性而误认为是因缘性以及自然性,这些都是众生识心的分别计度妄想,仅仅只是言说戏论,并没有真实的意义。引自《楞严经 卷三》刘鹿鸣老师 译注
【陋见猜想:你看成年人身体内含有70%左右的水。婴儿时期为80%,中老年60%甚至50%,所以人的老年化过程也是一种水分丢失的过程。人体血液、肾脏中所含水份占83%,心脏、肺中占80%,肌肉中占6%;肝脏中占68%;脑中占75%;即使看来很结实的骨头,也有20%以上的水。
人因为伤心、喜悦而流出的每滴眼泪中,98.2%是水,并含有少量无机盐、蛋白质等其他物质。水是以分子团的结构存在的,水分子团是若干水分子(H2O米奇老鼠头样子)以氢键作用(米奇头连米奇头)而聚合在一起的。
一个水分子H2O,由二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构成。
一个氧原子是由8个质子、8个中子(构成原子核),以及8个核外电子所构成。
一个氢原子由一个质子和一个电子构成。
一个质子,是由两个上夸克(一种基本粒子)和一个下夸克通过胶子(传递夸克之间强相互作用的粒子)在强相互作用下构成。中子是由两个下夸克和一个上夸克构成。
汝元不知:如来藏中,性色真空,性空真色,清净本然,周遍法界;随众生心,应所知量,循业发现。世间无知,惑为因缘及自然性,皆是识心分别计度,但有言说,都无实义。《楞严经地性论》
猜想:水——水分子团——水分子——氢原子、氧原子——质子、中子、核外电子——夸克——分啊分啊,如果分得尽,分得尽就是虚空,虚空即是没有。既然可分成虚空、变成没有,那活在当下的我们,又是什么呢?身体从娘胎里来,娘胎从哪里来?“我”从哪里来?
分啊分啊,如果分不尽,分不尽按常理来说就是存在;既然分不尽,那活在当下的我们,跟昆虫、飞鸟、野兽、老早作古的仙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译文:你原来不知,如来藏性中,性具之色即是真空,而性具之空即是真色,此如来藏本然清净,周遍于法界;随着众生之心性的不同,以及相应知量的大小,因循众生的业感不同而显发呈现不同的差别外境。世间无知的人,迷惑本性而误认为是因缘性以及自然性,这些都是众生识心的分别计度妄想,仅仅只是言说戏论,并没有真实的意义。《楞严经地性论》
05: 35@白度很霸道:心动啊
05: 35@萧远北:骄傲!
【第十八回 码头国奇遇】
过了大概一顿饭的工夫,两只乌鸦大王顺利飞抵码头,飞行里程约100公里。滑翔降落后,乌鸦大王和朋友客套几句,转身飞走了。那几只埋葬虫环顾四周,见码头空旷灯明、海上风平浪静,都非常欢喜,纷纷庆幸:乘船不用吃苦头。银角大王道:“巴山虎,你老表在哪里?”巴山虎道:“老表说,提前过来恭候大王。应该就在这附近。小的去前面找一下。”银角道:“等下!伶俐虫,你陪巴山虎一道去。这里的海蟑螂,虽说是食腐同行,但和我们不是一路的。”金角大王道:“你俩快去快回。船马上就要来了。”伶俐虫应声“得令”,转身和巴山虎一道,沿着护栏往前飞去,只见码头上明一截、暗一截,点着一排暖黄色的路灯。两只虫子飞过一堆托盘、三堆木箱,东看看、西看看,寻不见老表的身影,正打算掉头时,忽听得底下有个声音叫:“喂,巴山虎兄弟吗?”俩虫循声望去,陡见阴影处蹿出来一只黑色的海蟑螂。该螂一身坚甲,身后拖着两条尾巴。巴山虎问:“你哪个?”
海蟑螂道:“在下是‘黑甲将军0.8’,受您老表之托,过来接您。”
巴山虎道:“哦?我老表在哪?”
黑甲将军道:“在前面,箱子裂缝里。请两位飞下来,随我一道过去。”
巴山虎问:“我老表长啥样?”
黑甲将军道:“瘸了条腿。”
俩虫子听了,疑虑顿消,俯身飞向地面。恰在这时,打阴影处突然涌出一堆亮灰色的海蟑螂,转瞬间集结成方阵。阵前头领大叫道:“逆贼!”俩虫子一惊,急停空中观望。那黑甲将军竖起两条触角,怒喝道:“1.0,敢坏本将军的好事!二尾兄弟们,给我上!”喝声未绝,冒出来一堆黑甲海蟑螂,潮水似的冲向方阵。阵前头领腾地跳起来,摇动两根雪白的触角,大叫:“三尾兄弟们,活捉0.8!”顷刻间,两支队伍交汇在了一起。亮灰色的三尾军,甲坚爪利。黑色二尾军,牙硬腿长。爪利两下就掏腹,牙硬一啮(niè咬)能断肢。二尾军攻击,势如云奔潮涌,三尾军冲杀,好似狂浪拍岸。但闻杀声一片,眨眼飞溅螂万点。那黑甲将军跳来跳去,触角乱舞,口里叫着:“哇呀呀,1.0排量,纳命来!”
1.0将军咬碎钢牙,狂扭三条大尾巴,厉声怒骂道:“0.8排量,我日你仙螂!”仇螂相见分外眼红,两位将军杀在一处。0.8拿出夺命功夫,十四条足乱抓乱挠。1.0左冲右撞,高低飞扑。这个道:“0.8,老子搞死你!”那个道:“1.0休狂,叫你三缸变两缸!”恶言泼语不解恨,搞死对方才舒心。俩将军头撞头、脚踹脚,嗷嗷叫叫,用尽了生平手段。战了十余合,0.8将军招架不住,被1.0抓住机会, 撞得头破血流。与此同时,三尾军渐渐占了优势,二尾军且战且退,阵脚大乱。伶俐虫见了,转身欲回,巴山虎道:“0.8可能知道我老表在哪,再看看。”俩虫子说话时,0.8将军遭围攻,东冲西突,咬死几只三尾兵,失了一条长触角。眼见兵败如山倒,0.8将军奋力大叫:“疾如风!疾如风!疾如风!”
说时迟那时快,忽见一支四条尾巴的疾风军,斜刺里奔袭而来。该疾风军,个个身披黑白条纹铠甲,前锋戳一面风字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战场。巴山虎见了,惊叹道:“好快啊!”伶俐虫道:“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yú意想不到)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译文:用兵的道理,贵在神速,趁敌人措手不及,走敌人意料不到的道路,攻击敌人没有防备的地方。
疾风军冲入战阵,势如破竹,一转眼的工夫,已把三尾军逼到了木箱堆附近,战场形势骤变。0.8将军见了大喜,高呼:“1.6排量万岁!”疾风军首领听了欢喜道:“小老弟加油!”说完摇动风字旗,高喊:“小的们,给我把1.0将军的狗头摘来!”此令一下,疾风军犹如恶狼猛虎一般扑向1.0将军。1.0将军率领着三尾军拼死作战,奈何这疾风军1.6排量,四条尾巴马力大、动力足、速度无螂能敌,加上疾风军采用的是四螂战术:四个士兵围拢击杀、围拢击杀,战术威力巨大。三缺一的话,士兵就会大叫:“三缺一!三缺一!来个搭子!唇亡齿寒三缺一,不来伤阴骘!”二尾黑甲军听了,就会扑上去做搭子,相互照应,合力击杀对手。 三尾灰甲军腹背受敌,死伤无数。1.0将军杀得满身是血,爬来滚去大叫道:“抓住1.6老贼,赏紫菜一尺!”
众士兵听了,喝声:“好紫菜!”奋勇地冲杀过去。疾风军首领见了,蹦跶起来,狂喊道:“谁把1.0将军的狗头给我摘来,赏紫菜五尺、海佛手十只,授海侯爵!战死的,追封:干出礁伯爵、沙滩男孩、滩涂战将、疯狂的麦克斯!”
【干出礁:平均大潮高潮面以下,海图深度基准面以上的孤立礁石。
众士兵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哇!兄弟们杀啊!——海佛手俺的最爱!——冲啊!——呃!俺的一只皮蛋被1.0戳瞎了。狗东西!——0.8排量快上!快用触角,抽烂这帮狗日的小汗衫背心。——赤甲傲头王万岁!”0.8排量、1.0排量、1.6排量,三支队伍混战在一处,直杀得尸首遍地、血肉横飞。1.0排量的灰甲军虽然拼命死战,可实力相差悬殊,在两股力量猛烈夹击之下,很快撑持不住,被打得溃不成军。0.8排量的黑甲军来回冲杀,好似电推刀过头皮几十次!黑白条纹的疾风军反复攻击,犹如手术刀切豆腐一百回!1.0队伍死伤不计其数,双方胜负已分。
1.0将军撞开一个四尾兵后,颓然倒地,十四脚朝天,咽气前惨遭五螂分尸,坚强的脑袋像冰壶一样滑来滑去,喊了声:“招潮蟹啊,再见了!下辈子再一起观潮。唔!”猛地看见自己的屁股居然在0.8将军的嘴里。1.0将军含恨而终、魂归地府。巴山虎望见这惨烈的一幕,内心被深深的震撼了,方才明白0.8将军、1.6首领并非善类,不由得担心起老表的安危来。这时伶俐虫道:“快看那边!”巴山虎顺着伶俐虫指的方向望去,见三堆木箱的表面正在变色,一层绿油布由下往上缓缓地升起,在路灯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黄光。俄听几个声音尖叫道:“不好!——是绿林军!——将军快看哪!”0.8将军正在厮杀,闻声抬头看时,见木箱的表面盖了层绿油布,密匝匝的绿林军多得难以计数,给螂一种乌云压顶、雪崩欲来的压迫感。为数不多的三尾军正做困兽斗,忽然听到雄浑有力的口号声“林林林、林林林”,望见绿林军猛冲下来,顿时勇气倍增,一齐扑向1.6头目。
1.6头目正领着队伍往来冲突,屠杀残兵败卒,忽被一群绿林军四面包围。绿林军首领一见1.6头目,喝声:“逆贼休走!”1.6头目仓促应战,怒吼道:“2.0排量,我日你仙螂!”两个冤家碰头无好散,不见高低誓不休。1.6排量大战2.0排量:一个飞扑剪尾,一个横冲直撞,一个好似南山饥虎,一个犹如推土机器。这个道:“你助纣为虐!”那个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赤甲傲头王无道,快快弃暗投明!”那个道:“银甲王鼠目寸光!”两个头领冲冲撞撞,来来往往,杀得难分难解、脑壳爆裂。俄而,推土机将饥虎铲倒在地。饥虎一声哀号,命丧沙场。2.0首领率领绿林军左右冲杀,所向披靡,顷刻间扭转战局,将黑甲军、疾风军杀得七零八落,奔逃乱窜,活捉了0.8将军。0.8将军顺势而为,领着绿林军,前往木箱裂缝处,去抓捕自己的老东家:赤甲傲头王。
伶俐虫和巴山虎见了,急忙跟了上去。0.8将军爬到一根灯柱前,指着边上的木箱道:“就在箱子里。”2.0首领过去一看,只见箱底破了个洞,里面黑漆漆的,于是叫两个探子先进去查看。巴山虎问:“0.8,我老表在哪?”0.8不说话。2.0首领道:“你老表在宫里。”巴山虎想了想道:“啥意思?”2.0首领低头跟士兵交代两句,回答道:“你们跟着我的士兵,就能见到了。你老表说,如果你们不相信,就说‘猫吉托’三个字。”巴山虎和伶俐虫听了,心中无疑,跟着士兵前往皇宫不提。
再说2.0首领见俩探子进去好一会没动静,正想拷打逼问0.8,忽见一只赤色的海蟑螂沿着箱子外立面,缓缓地爬了下来,来螂道:“2.0你好。”
2.0首领腾地跳到0.8将军的背上,踩着脑袋大喝道:“1.5T,快随我去见王中王!”话未了,底下0.8将军高喊:“赤甲傲头王1.5T排量,快救我!”1.5T晃动四条大尾巴,说道:“2.0排量,归顺我吧。和本王共享美食美螂。”2.0首领道:“不可能!我们不是一路的。” 1.5T高声道:“待本王继承皇位,教尔等都戴上T,个个变成疯狂的麦克斯。”2.0首领怒喝道:“绝对不可能!俺们练的是自然吸气功夫,不需要戴T。不会把选票投给你的!”
1.5T从身下拿出一面小旗,晃了晃道:“兄弟们哪,你们好好想想。戴上T,更快、更壮、更强。自然吸气功夫,哪比得上涡轮神功?你们看本王,一身赤甲,神功护体。嚯……”1.5T怪叫一声,从墙上跃入空中,突然施展出绝世神功。众兵将一齐惊叹“哇”,都看得呆了。俄而纷纷道:“天哪!这是在飞吗?——这怎么可能?——我要戴T!我要练涡轮神功!——世上竟有这等奇事!”只见1.5T徐徐向前飞,飞了一段距离,而后折回。兵士们喧喧嚷嚷,无比震惊。0.8将军见了,拼命地叫道:“1.5T赤甲王,黄金排量救世主!快来搭救我啊!”1.5T浮于空中,如飞鸟一般悬停,俯视着底下的兵士,大吼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兄弟们,归顺于我,同享富贵,一起征战隔壁海礁。”
2.0首领把触角往上一翻,喝令兵士:“给我搭起高台!”众兵士听见命令,层层叠叠的堆砌起来,眨眼间堆出一座摘星高台。2.0首领“噌”一下蹿上去,抬着头高声道:“1.5T,快随我去见王中王。”
1.5T厉声道:“2.0排量,本王劝你戴上T,莫要搞七捻三,一意孤行!”
2.0首领道:“搞七捻三的是你!俺戴上T,你算老几?随我回宫去吧。”
1.5T大叫:“住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哇!”
2.0首领怒喝道:“1.5T,你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杀螂如麻,快快投降吧!”
1.5T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快弃暗投明。”
2.0首领道:“有本事你下来啊!”
1.5T大喊:“兄弟们哪,谁帮我杀了2.0首领,我封其为‘干出礁伯爵’,赏赐佳丽美螂三千。”
众兵士一听,纷纷道:“哇哦!多么诱螂的条件哪!——住在干出礁上面,紫菜海带、佛手、海屁股随便啃,实现了财务自由。美螂三千,子孙亿万!——螂生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快看那边!——箱子上,黑乎乎的甚么东西啊?——哇哇哇!”兵士们连声惊叫,发现了异常情况。2.0首领扭头朝木箱望去时,猛听得身旁兵士大叫道:“蜘蛛!有只大蜘蛛趴在上面!——路灯上也有一只!哈哈,原来大王在荡秋千啊!”这么一喊,神功被戳穿了,兵士们哈哈大笑起来。1.5T听见了,狂挥小旗,气急败坏地咆哮道:“搞死!杀光!一个不留!”话声未绝,一堆赤甲军从栏杆上面飞扑下来,犹如一道血瀑,笔直冲向绿林军。绿林军毫无准备,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听得撞击声、厮杀声、哭喊叫骂声不绝,红绿大军搅在一处;霎时里,血雾弥漫、暗红浮尸。这场好杀!但见:
赤甲绿甲甲乱飞,涡轮吸气各逞能:
戴T的猛冲猛撞,吸气的腾跃翻滚。
赤甲军大叫:“火火火,攻如火!”
绿林军齐喊:“林林林,徐如林!”
众兵士莫不死战,混杀一场血成河,
惨烈景象难形容,好似一桌龙虾壳。
2.0首领往来冲突,如入无螂之境。正酣战间,突然撞见0.8将军。将军道:“冤家路窄哇!尝尝俺的排气神功,嗯……”将军转身翘尾,排出一团乌烟瘴气(zhàng山林间因湿热蒸郁而成的毒气)。
2.0首领摇头摆尾,迅速驱散烟气,怒吼道:“好厉害的尾气!你昨晚吃了甚么东西?”0.8将军道:“死鱼烂虾海屁股!”2.0首领怒骂道:“他妈的!尝尝老子的自吸大法。嗯……”首领翘起尾巴,使出了自吸大法。0.8将军顿感一股强大吸力在吸自己,立马排出一道乌烟。不想2.0首领吸烟入腹,撞将过来。0.8将军见了,忙翻身躲闪,甩尾还击。2.0首领硬接硬架,又使自吸大法。0.8将军左右腾挪,使出排气神功。但见乌烟翻滚,神功对大法,脑壳撞脑壳。0.8排量大战2.0自吸,将军首领各逞英豪。一个道:“狗贼,你的尾气超标!” 一个道:“叫我小钢炮!”一个道:“小钢炮,你主子正悬梁自尽!”一个道:“你懂个屁!这叫吊脖神功。”
战到十余合,首领拱翻将军,趁机死死咬住。0.8将军惨叫道:“哎耶耶!俺的排气管哪。……大肠小肠被咬爆了!……啊!命悬一线才知晓,早作肠镜多重要。弥留之际方体会,潮涨潮落海味道。”呜呼一声,0.8将军魂断灯柱底下。2.0首领腾地跳起来,仰头喷出一团绿雾,毒死了一小撮赤甲军。此时,赤甲王正吊在空中,朝灯柱缓缓地飞过去,一边飞,一边望着下面,颠脚舞手地叫道:“杀杀杀,给我杀!一个不留!”猛回头看时,见灯柱表面覆上了一层银甲,灯光照着锃亮锃亮(zèng反光发亮),如镜面一般。再俯视下方,见许多六尾银甲兵从四面冲杀过来,好似银涛雪浪,绕着战场打转,将赤甲军和绿林军团团围住,然后强行分割、逐一击破。
1.5T见势不妙,急忙扭动身子,想荡到栏杆上跑路,却发现几只脚被蛛丝缠住了,扭来扭去挣不脱,转身时陡见一只全身银铠、两条触角金灿灿的海蟑螂拽着一根蛛丝,威风凛凛的悬在自己面前。1.5T惊叫道:“3.0排量!”
3.0银甲王道:“阿弟,三个蜘蛛精已被兵士控制住了,随我去面见父王吧。交代清楚,诚心悔过,或许能保住一条性命。要是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1.5T见大势已去,只好放弃抵抗,随兄长返回皇宫,路上看到尸首遍地,心中悔恨交加,想起了不久前,路灯底下遇三仙,三仙吐丝来算卦:“我王霸业可成就,纵横海礁威名扬。”小王问:“有何良策?”三仙回答:“清除异己,继承皇位。兵权在爪统六军,如此霸业必然成。”小王低声问:“有何风险?”三仙道:“若问风险万分一,除非金甲听佛法。切不可教外乡虫接近王中王!”
却说伶俐虫和巴山虎跟着一个绿甲兵,匆匆来到码头底下。此处墩柱林立,横梁交错成田字框框。适逢退潮,海水就在田字框框下面动荡。尽头几根墩柱上,金光灿灿,颇为壮丽。伶俐虫飞近看时,见许多金甲士兵密密麻麻的趴在上面,数量难以估计。而东北角一根墩柱下,众多金甲银甲簇拥着一个鞋盒大小的生蚝。该生蚝微微开口,形似一块石头,长在田字右上角。蚝壳入口处,有几只黑乎乎的海胆守在那儿,舞动着满身的标枪,显得异常恐怖。巨蚝旁边长满了生蚝藤壶,层层叠叠的堆在一处,狂风吹不走,巨浪拍不掉,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
那绿甲兵将宾客带到海胆边,独自进去报告。俄听滴滴叭叭响,喇叭奏花腔,王中王召两位宾客进殿。伶俐虫、巴山虎跟着士兵进入宫殿,见里边十分宽敞,可容纳百十号螂,盆形底面光洁如玉,发出清净色宝光;穹顶千万颗夜明珠闪耀光芒,犹如璀璨(cuǐ càn灿烂)星空。边边角角处,各色珍珠不计其数,真的是奢华无比,一派富丽堂皇。又见八尾金甲王趴在贝壳宝座上,后面围着一圈家眷,前面趴着一堆大臣,还有一只招潮蟹、一只朋友蟹、一只和尚蟹、三只寄居蟹、一个舞蹈家。巴山虎老表趴在舞蹈家旁边,看起来毫发无伤。
少时,大臣高声道:“王中王?王中王醒来!4.0排量醒来!”喊了几声,王中王没反应。突然间,喇叭奏花腔。王中王微微一颤,说:“啊,客螂来啦?请趴。……本王听‘缺一脚’说,你们要去猫岛?”伶俐虫、巴山虎齐声道:“是。”王中王道:“那你们见过普眼和正趣吗?”
巴山虎说:“没见过。”
伶俐虫问:“是不是两只大鸟?”
王中王惊喜道:“你认识?”
伶俐虫道:“不认识。去竹林做业务的时候,听丧家提起过。”
王中王道:“哦?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身心脱落?”
伶俐虫答:“身心脱落?不知道。”
王中王问:“本王听说,埋葬虫知道死亡的秘密。你俩知道吗?”
巴山虎道:“俺老贯刚刚得果,俺想起来,心里很难过。死亡是一个过程吧,或许,直到被遗忘,死亡才会结束。或许,死亡就是难过和悲痛吧。”
伶俐虫答:“俺做过一些埋葬业务,看过一些悲伤痛苦。却不知死亡是什么,死后会怎么样。俺常常想,死亡的真相,也许藏在生活的本质中。可生活的本质又是什么呢?生下来活着,吃喝拉撒,然后死掉。俺也不知道。也许死亡的真相就是吃喝拉撒。也许死亡的真相,就是一坨屎,屎就是真相!”
王中王道:“唔。知不知道佛性是什么?”
伶俐虫道:“不知道。”
巴山虎道:“佛性?佛性不就是猫和老鼠吗?哎,老表你不是讲过吗?”
王中王惊喜道:“怎么,缺一脚你知道?”
缺一脚道:“尊敬的4.0排量王中王,俺跟您讲过的啊。”
王中王道:“是吗?”扭头问大臣,“讲过吗?”
大臣低声道:“讲了一百多遍。”
王中王道:“哦。生活的本质是吃喝拉撒,干出礁,海屁股。……麻烦你,再讲一遍好吗?”缺一脚面露难色,哭丧着脸道:“王中王啊,小的喉咙都快要讲破了,讲了很多遍了。”王中王道:“那你休息一下。……和尚蟹,你再讲讲两只大鸟吧。说不定两位来宾听了,会想起一些事情。”和尚蟹说:“遵命。那天半夜,我和招潮蟹、朋友蟹,一起趴在第19根墩柱上,是第19根吗,朋友蟹?”
朋友蟹道:“是的。第19根墩柱、第19个生蚝上。招潮蟹还说潮水涨平了。那天夜里,一点风浪都没有。我看到两只大鸟从海上飞过来,落在上面系缆桩边。是不是这样,招潮蟹?”
招潮蟹道:“嗯。蹭啊蹭,我都感觉到了。一个粗粗的声音说:‘身心脱落!’也能是说‘裤子脱落’。记不清了。后来有个舞蹈家弹跳过来,叫我演示力与美,你们看!我这只大蟹钳,感受到力与美了吗? ……朋友蟹,你来讲。”
朋友蟹道:“是在讲脱落哈。一个尖尖的声音在说:‘内脱’,也可能是说‘外脱’哈。反正就是脱落嘛。这个东西我知道的,脱下来赤卵赤膊,舒服了嘛。我经常脱壳的,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小半年。有时候我会再穿上哈,体会一下身体被束缚住的感觉。其他话我没听见,和尚蟹你呢?”
和尚蟹道:“都差不多。后来,过了个把小时吧,潮水落下去不少,你们俩眼睛都收起来了。那个粗粗的声音又说了一句‘风无定,鸟无常’。这话我记得最牢。吃饱了我就想,什么是鸟无常?是什么样的鸟?唉!其实这话说得特别好。‘风无定,鸟无常’。我们和尚蟹,不也一样被抓去捣浆糊了吗?现在滩涂污染,沙滩污染,海洋污染,找个安身之地不容易啊?……朋友蟹,你哭什么?”
朋友蟹道:“憋不住啊。我全家108口上上下下都被抓去,搞到酒里醉死了,就剩我一个孤零零的留在世上。我太老了,紫菜啃不动,是不是应该早点去酒里醉醉死呢?……王中王啊,在下跟招潮蟹欠您的账,俺就是被抓去浸酒里醉死、被滚油烫死,被热气蒸死,被斩成蟹酱、捣成蟹糊,也一定会牢记您的大恩大德,祝福您哈,这是头等大事。”
招潮蟹道:“嗯嗯嗯。我王洪福齐天!德超三界!明后天,也可能是大后天,我王御驾亲征干出礁,扬我码头国国威!舞蹈家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我们在编一支《招潮弹跳舞》。等我王凯旋归来时,在下为您狂跳一曲,蟹钳摇断为止。另外我们还编了一支《退潮乱蹦快三步》,到时候我王升天,在下连跳七天七夜,跳到死为止,这都是头等大事哈。舞曲!舞曲那边……”
一讲到舞曲,三只寄居蟹立马探出脑袋,抄起胡琴、唢呐、鼓槌,股噶股噶、滴滴叭叭、叮叮当当的演奏起来。一曲《大出殡》,调子悲怆凄凉,催螂泪下。边上那个舞蹈家,眼睛瞪得老大,随着旋律疯狂弹跳,折扇般的背鳍时而打开,时而合拢,舞姿煞是好看,东家和宾客都看得呆了。 一曲未了,王中王道:“好了好了,别搞了。……缺一脚,你休息好了吗?”缺一脚见问,咳了两声没答话。
王中王道:“赏!”话音刚落,突然间喇叭奏花腔,把东家和宾客吓了一跳,跟着几排金甲兵“嘿咗嘿咗”驮来一片紫菜、一片海带、一粒佛手、一颗藤壶、 一个芝麻螺、一个迷你鲍鱼,一条巨大的海屁股。缺一脚见了,大喜道:“咳呀,我王真敞亮!……哎呦呦,呲水了、呲水了, 海屁股呲水了。多谢王中王4.0排量。……佛性这件事呢,在下也是听当地朋友讲的,真假不知道哈。说是猫岛上有一只猫,叫三条鱼,有一只老鼠叫一只耳。某天黄昏,一只耳溜进小店搞事情,结果碰到了三条鱼。嘿嘿。一只耳吱吱叫叫,仓皇逃命。那三条鱼扑来扑去,最后将对方逼进一个墙角洞里,洞深半尺左右。猫蹲在洞口,把爪子伸进去,掏阿掏,想把一只耳掏出来……’
‘……一只耳,你给我出来!出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是老鼠我是猫,哪个跟你同根生?’
‘大师说,人虽有南北,佛性无南北。猫鼠虽不同,佛性有啥不一样?啊?’
‘你啥时候有佛性的?’
‘佛性嘛,我老早就有了。’
‘老早是啥时候?’
‘本来就有嘛。’
‘嗯嗯,我也是啊。佛性本来平等。你出来,我们拉一拉手。只有在平等的情况下,我们才有佛性。’
‘对啊对啊,众生平等。我这就出来。’
‘……’
‘……’
‘咋不出来呢,一只耳?’
‘我的心已经出来了,看见了吗?’
‘看见你屁股了,弹簧一样缩得那么快干什么。’
‘三条鱼!昨晚你蹲在门口哭,被我看见了。’
‘是吗?……呐,差点够着了,你个小滑头。’
‘你偷吃小鱼干,老板娘把你屎也打出来了。我很担心你。’
‘喵!花头精说你经常深更半夜蹿上墙头,眼泪流流,拜月忏悔。’
‘这个长舌狗,还说什么?’
‘说你坏是坏了点,不过良心未泯(mǐn消失),还有得救,@#%¥&#……’
‘啥?你说啥?’
‘你一只耳朵不灵光,侧过来点,我给你讲讲。’
‘……你讲啊,我已经侧过来了。’
‘……呼,等下我喘口气……花头精看见,你对着月亮哭着说:我是吐宝鼠。我是吐宝鼠。我不是下作胚!我不是下作胚!我学得像不像?你能这样痛改前非,我们之间,更应该冰释前嫌。’
‘一句话点醒梦中鼠。谢谢你三条鱼,让我们冰释前嫌吧。’
‘好啊!作为邻居,我也有不好的地方。请你出来吧,我们心平气和地聊聊。’
‘嗯嗯。马上出来。你先退两步。’
‘我已经退了一步。今晚的夜空一定非常漂亮,也许我们可以聊聊大海。’
‘是的,可以看看大海,看看星空。我出来了。’
‘……’
‘……’
‘喵!!搞什么飞机?佛性不是光动嘴皮子。’
‘你讲得对。现在你发誓不害我。我就出来。’
‘我发誓!’
‘那你退两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好好,我退了。你出来,让我看看你的佛性。’
‘好吧。请你不要伤害我。’
‘请相信我的诚意。大海会见证一份友谊,夜空能证明一颗真心。’
‘相信你,我来了。’
‘好。’
‘……’
‘……’
‘呐!呐!够着尾巴了。你在糟蹋我的诚意。’
‘你搞什么啊?又要我出来,又要掏啊掏的,想把老子肠子掏出来?这就是你变来变去的佛性?’
‘难道你没在变?哇啦哇啦,说要出来,骗鬼呢。’
‘佛性是至善不变的,你知不知道?不变就是变,变就是不变,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你这个死猫。我的心,不是已经出来过了?’
‘你这是什么话呢?我知道了,你那个不是佛性,是下劣性。’
‘至善不变的道理,你个死猫咋会晓得呢?哦,吐宝鼠上仙。’
‘觉悟平等,才有佛性呦。你缩过去做什么?过来点……’
‘三条鱼,你每次抓到我们家亲戚,就活活搞死,去跟小店老板娘换鱼干。老板娘就把我的兄弟姐妹、叔伯婶姨,丢进不可回收垃圾桶。哪天她心情不好,甚至还要喂狗,喂那个烂肚子的花头精!你叼着鱼干,屁颠屁颠地跑到码头上,摇着尾巴去拍鸟屁,你以为我不晓得啊?你做了那么多恶事,还讲什么佛性呢?苍天呐!快点打雷闪电吧,打个嚯烈烈霹雳雷,放出锃亮闪电,劈死这只恶猫吧,烧焦这个狗日的!我一只耳发誓,今天豁出性命,也要为亲戚们报这血海深仇!要不然就罚我,罚我后半辈子吃不到老奶奶花生米。’
‘来啊,让你杀,今天让你随便杀!’
‘别嚣张!你以为我一只耳是个无名鼠辈,没有闯荡过江湖?’
‘来嘛!有啥手段,尽管使出来!
‘江湖好汉送我外号:点炮王。洞里留一炮,宁死不辱。’
‘点炮王,别冲动啊……’
‘你再掏一下,老子就点燃这枚炮仗,咱们同归于尽!’
‘好好,我不掏了。你别紧张。你现在抱着炮仗出来,咱们谈谈吧。’
‘觉悟吧,三条鱼!你死在我点炮王手上,也算是祖坟冒青烟,死得其所啦。我点炮王,能报血海深仇,区区一条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嘿哈!’
‘来吧,点炮王。’
‘觉悟吧,三条鱼。’
‘……’
‘……’
‘哼。耍耍你,还当真了。老子不跟你玩了,再见。’
‘从后门溜了吗?点炮王?……哈,看见你了!’
‘狗日的三条鱼,老子跟你拼了!’
‘来啊!出来拼命啊!’
‘来啊!一起死啊!’
‘出来啊!’
‘……’
‘……’
王中王听完故事,不觉大喜,吩咐家眷大设筵席,这时远处传来汽笛声,轮船即将靠岸。伶俐虫、巴山虎、缺一脚急忙和王中王道别,收拾东西返回上面。临行前,缺一脚说:“上回乘船,俺碰到了普眼和正趣。正趣师父教俺一段话,让俺牢记于心,现在转告给您:“恒作是念:我今此身,四大(地水火风)和合,所谓发毛爪齿,皮肉筋骨,髓脑垢色,皆归于地;唾涕脓血,津液涎沫,痰泪精气,大小便利,皆归于水;暖气归火,动转当风。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即知此身,毕竟无体,和合为相,实同幻化。四缘假合,妄有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四大,中外合成,妄有缘气,于中积聚,似有缘相,假名为心。”
【译文:应常有这样的观念:我现在的身体是由地、水、火、风四种自然元素缘合而成。所谓头发、毛、爪、齿,皮、肉、筋、骨,髓、脑等,以及身体上的污垢,都属于地元素。我的唾液、鼻涕、脓、血,津液、涎沫(xián口水),痰、泪、精气,大小便等,都属于水元素;我的生命中含有的燥热之气,属于火元素;我的生命之所以能够延续是因为有呼吸的作用,它属于风元素。
四大各有所归,此身究竟当在何处?即知道身体终究是没有实体的,它只是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互相缘和而合成的相状,实际是一种幻化的相状。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互相缘和而合成的身体,又有了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和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一个为内,一个为外,内外合成,组成了称之为“身”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各种习气在其中积聚,好像有思虑的相状出现,于是就有了假名为“心”的这个东西。
【习气:烦恼的残余成分。佛教认为一切烦恼皆分现行、种子、习气三者,既伏烦恼之现行,且断烦恼之种子,尚有烦恼之余气,现烦恼相,名为“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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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渡海】
佛子,菩萨摩诃萨住此三昧,超过世间,远离世间,无能惑乱,无能映夺。佛子,譬如比丘观察内身,住不净观,审见其身皆是不净。菩萨摩诃萨亦复如是,住此三昧,观察法身,见诸世间普入其身,于中明见一切世间及世间法,于诸世间及世间法皆无所著。佛子,是名菩萨摩诃萨第一普光明大三昧善巧智。
佛子!云何为菩萨摩诃萨妙光明三昧?(mèi使心神平静,杂念止息)
佛子!此菩萨摩诃萨能入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三千大千世界,于一一世界现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身,一一身放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光,一一光现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色,一一色照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世界,一一世界中调伏(调和、控御身口意三业,制伏诸恶行)三千大千世界微尘数众生。
南无光明幢菩萨摩诃萨。南无光明王菩萨摩诃萨。南无大光明菩萨摩诃萨。南无常光明菩萨摩诃萨。南无光明焰菩萨摩诃萨。南无光明藏菩萨摩诃萨。
【三千大千世界。简称“大千世界”。以 须弥山 为中心,七山八海交绕之,更以铁围山为外郭(guō内城外围加筑的一道城墙),是谓一小世界,合一千个小世界为小千世界,合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中千世界,合一千个中千世界为大千世界,总称为三千大千世界。
“哕!船晃得好厉害啊!”巴山虎趴在行李箱上,耷拉着触角一副萎靡相,“伶俐虫,你那边晕船药还有没有?”伶俐虫道:“没了。最后一点给大王吃了。二大王,巴山虎吐得很厉害怎么办?”银角大王爬过来道:“把这半块橘子皮,给巴山虎蒙在头上。……怎么样啊?”
“嗯,有一定效果。哇……”巴山虎频频呕吐,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精细鬼、金角大王也吐得厉害,不停地扭动身子,以减轻剧烈颠簸造成的不适感。船身颠簸起来,但觉船头忽一上翘,就要攀登90度的壁陡华山;船头猛一下沉,又要直坠无底深渊,教小虫苦不堪言。伶俐虫给巴山虎盖好橘子皮,猛一抬头,见舷窗(船窗)上有东西,忙道:“二大王,你看窗户上的水珠,怎么跟青蛙卵一样?”银角问:“啥青蛙卵?”
“浪花啊。”
“哪有什么浪花?”
“窗外明明巨浪滔天。”
“你看清楚一点!”
伶俐虫定睛一看,只见窗外漆黑一片,忽然有道金光扫过来,狂涛骇浪乍现,翻滚雪浪直扑舷窗,吓得伶俐虫跳将起来,大叫一声“性命没了!”刹那之间,舷窗上面水花四溅,无数逗号接连成线。一眨眼,窗外墨黑,恐怖景象消失不见;一眨眼,金光重现,颠浪狂涛映入眼帘,就连老水手缺一脚,也吓得触角乱抖,趴在窗台上呕吐呢。伶俐虫见了,急忙抖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过行李堆,缓缓落到缺一脚身旁,推了推道:“缺一脚大哥,你咋样啊?”缺一脚浑身哆嗦,轻声道:“不行了!”
伶俐虫道:“离岸时,一点风浪都没有。”缺一脚摇了摇头:“嗯嗯!哕……”伶俐虫见缺一脚连连呕吐,忙说:“你挺住啊。我这就去捡个橘子皮来。”说完跃入空中,迅速飞进客舱,沿着墙壁和天花板的夹角慢慢飞,贴近猗角旮旯(jī jiǎo gā lá角落)仔细寻找。客舱里面气味难闻,呕吐声、哭泣声、祈祷声等,众声杂作。老老少少,二十来个身穿黄衣的和尚,横七竖八地躺地上、坐椅子上,另有十几个身着常服、头戴黑帽的男人或坐或躺,全都病恹恹yān的面如土色,哕哕呕吐之人,不下十个。伶俐虫避开众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飞到角落,转眼找到一块橘皮,抱起来正要飞走,猛听得哇一声哭叫,吓得小虫立刻丢掉橘皮,窜进暗处躲避。少顷,伶俐虫探出脑袋,见三个年轻和尚跪在一个老和尚面前。那老和尚闭眼端坐着,面色很凝重。一个瘦瘦的和尚道:“师父啊,今天的朝阳是看不到了!师兄弟们,都要淹死了啊!”
一个胖胖的和尚道:“大师兄,你不要哭,佛祖会来搭救我们的,师父你说对不对?师父你说句话,给我们做个保证!……大师兄我跟你说,哕……师父啊,弟子刚才突然想到,我们搞的这个渡海活动,是多么荒唐啊!好好斋饭不去吃,一定要来吃苦头。现在好了,都要喂鱼了。哎,肚子里甜的、咸的、麻的、辣的,鸳鸯锅一样滚啊滚,炭火一样烧啊烧,哕……”
一个大胡子和尚道:“弘法弘法,弘得连命都搭进去了!大师兄你说,坐在屋檐下听听雨,安坐蒲团讲讲经,难道不好吗?……师父啊,你遗嘱写好了没啊?我跟二师兄都写好了,只不过遗嘱里面没有继承人,没有财产哪!四大皆空。”
瘦和尚道:“三师弟啊,你莫放屁!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发心发心,你俩当初发的甚么心?二师弟,你的胆量哪里去了?”
胖和尚道:“大师兄你硬气,那你哭个鸟?……三师弟啊,每次吃干脆面的时候,俺有没有把自己那包调料给你,让你双倍滋味啊?……你说师兄弟的性命,师父要不要负责?要不是当初师父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出海游玩、让心灵去旅行,我们会跟来?……佛祖已经救了我们好几回,就是提醒我们,要好好呆在寺庙里,念经、吃斋、种菜、养老,这才是和尚应该做的正经事!师父偏偏不干正经事,又要出来搞活动!搞活动!搞活动!好了嘛,现在要玩完了!大家都要淹死了,都要得果了!”
瘦和尚道:“师弟,你有没有良心啊?没人强迫你来!”
大胡子和尚道:“大师兄,二师兄说得对啊!我们只是搞不清楚这个活动,到底有什么意义?毛利纯利有多少?现在活动成本实在太高了,是要人性命啊!”
胖和尚道:“活动成本太高了!等会我沉下去,就成了鱼儿的豪华自助餐。不甘心就这么死掉,真的不甘心啊!超市购物卡里,还有三百多块钱没有花光,网上买的十件宝贝,还有七八件在菜鸟驿站没有取啊,不甘心就这么死呐!”
瘦和尚道:“师父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弟子自愿跟随您弘法,淹死不后悔。 ”
胖和尚道:“悔了悔了。如来佛祖保佑啊!”
大胡子和尚道:“二师兄,大师兄说得对啊!现在后悔有个毛用啊。”
胖和尚道:“要是能捡回一条性命,俺还是回去倒插门,做个上门女婿吧。安安心心抱媳妇过日子。师父你说句话啊!”
大胡子和尚高声道:“师父啊?”
老和尚没有应声,依旧闭着眼,身子摇来晃去不定。三个徒弟面面相觑qù,一筹莫展。伶俐虫躲在暗处听了一会,见四个和尚没动静,悄悄窜过去抓住橘皮,刚要飞起来,那老和尚扭头瞥了一眼。伶俐虫惊慌失措,忙拿橘子皮盖住脑袋,哆哆嗦嗦地停在原地不敢动弹。俄听几个声音哭喊道:“小师弟,醒醒啊!——师弟啊?师弟你说话啊!——师父快来看看吧,小师弟不行了!”四个和尚听见哭声,急忙跑过去救人。伶俐虫趁机抱上橘子皮,逃回舷窗,将橘皮盖在缺一脚身上。俄顷,缺一脚稍有好转,振翅飞起来,活动一下提提神。忽听伶俐虫问“外海风浪咋这么大?”缺一脚回转身,飞近水汽模糊的舷窗,趴到伶俐虫身旁,道:“啥外海?”伶俐虫又问:“这里不是外海吗?”
缺一脚道:“哪有什么外海?这是业海啊!”
伶俐虫不解:“业海?”话才出口,忽然一道金光扫过来,把玻璃上的水珠,以及水珠里的东西照得透亮。伶俐虫见了,吓得浑身打战,差点抓不牢摔下去,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不是倚海龙吗?腐里活?天哪!你们不是死了吗?”缺一脚大声道:“幻象!这些水珠,都是幻象啊!”
但见水珠里面,湿生、卵生、胎生、化生,飞鸟虫鱼、哺乳动物、山精海怪无所不有,姿态万千。刹那之间,无量水珠纵横连线,汇成一片,转眼业风吹来,雪浪拍窗,芸芸众生焕然一新。借光遥望时,陡见幽暗深谷、山浪峰涛,猛听得客舱里头哭声大作,一堆人哭喊着“小师弟!小师弟啊!”;一堆人齐声念诵:“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诃萨。”
这边厢,两只小虫趴在窗上,四条触角左右晃个不停。伶俐虫指着高处大叫:“天上是什么啊?”缺一脚道:“海市蜃楼(shèn大蛤蜊)。三千大千世界。”
但见虚空之上,广厦林立,红尘滚滚。造业众生纷纷坠落,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业海无边不可量,造业众生不可数。银山摇白雾,虚空满众生。众生困于水珠中,不得解脱,皆是业力所致。三途四趣,种种果报,全是自我感召。
【三途:火途(地狱道)、血途(畜生道)、刀途(饿鬼道)
【四趣:地狱、饿鬼、畜生、修罗道。趣同“ 趋 ”。
【果报:即由过去业因所招感之结果。又作异熟、果熟、报果、应报、异熟果。
伶俐虫问:“业海底下是什么?”缺一脚道:“不晓得。”话未了,银角大王出现在身旁,说了句“孤独地狱。”伶俐虫问:“什么是孤独地狱?”银角道:“别业所感地狱云,游魂众生寂寞狱。业海底下风更猛,悄无声息困牢笼。霭霭浓云亿万朵,八苦八难停或落。”
【别业:各别不同的业因。
【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色受想行识)。
【八难:难于见佛不闻正法。地狱难、饿鬼难、畜生难、北拘卢洲难、长寿天难、盲聋喑哑难(yīn嗓子哑)、世智辩聪难(谓虽聪利,唯务耽习外道经书,不信出世正法)、佛前佛后难。
停作云,落成雨,芸芸众生往下落,落啊落啊,落到哪?落到十八层地狱。地狱栽满极臭树,腐烂臭气熏千里,其花红色而可爱,吃下立马发狂死。一棵树千盏恶果灯,子缚果缚灯中魂。树上停着空空鸟、寒苦鸟,空空鸟装模作样地叫:“我有道!我有道!”肚子里臭水一泡。寒苦鸟时而迷糊,时而觉悟,受寒受苦。空鸟狂慧骗恶鬼,寒苦鸟自食其果。
【子缚果缚:合称为二缚。子即因,指烦恼;果即结果,指苦果。
【空鸟:发空空之声之鸟也。以譬不知真空妙理而滥言空。
【寒苦鸟:夫妻鸟,栖止于喜马拉雅山,不筑巢,故夜间备受寒苦,发誓天亮就筑巢。等到白天日暖,又忘寒冻之苦,又不筑巢。
【狂慧:指散乱的智慧。佛法中真实的智慧是从定中开显,如果没有定的基础,所得的智慧不过是一些理论和知见,与心性不相应。佛经中将狂慧比喻为风中的油灯,火烛飘摇不定,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
黑雾漫漫飞鬼火,地狱彩灯照妖魔。长舌灯、人皮灯、百目千眼灯,猫妖灯、狐妖灯、山魈灯(xiāo山里的独脚鬼怪)、魑魅魍魉灯(chī mèi wǎng liǎng鬼怪),滴血灯、流脓灯、可怕肿瘤灯,骷髅灯等等。你看那些虎姑婆灯,啊呜啊呜乱咬。十二指肠灯,滑溜溜扭个不停。哒哒乌灯,喧嚷叫骂。大眼睛灯,眯一下眯一下似哭似笑。小眼睛灯,瞪得老大血乱飙(biāo喷射)。那些灯血血红、碧碧绿、唧唧叫、嗒嗒响、臭䐥䐥(wěng腐败臭味)、馊兮兮、毛糙糙、滑腻腻、热烘烘、冷冰冰,各色各样,无量无数。
山林溪谷臭树生烟,沙漠旷野恶花吐雾。江河湖泽,绯红绯红(fēi鲜红),沟涧渠塘赤紫赤紫。赤紫流淌铜浆铁汁,绯红乃是血池地狱。臭树尸藓腐绿荧荧,恶花满地娇艳无比。也有高耸入云的刀山,满山剑树,锋快锋快,一群群姑获鸟(九头,偷人孩子)飞来飞去。也有不见底的毒潭,母夜叉色诱,化肉化骨。也有深谷地狱火锅,岩浆沸腾,底料五味:财、色、名、食、睡,煮的全是五毒众生(贪嗔痴慢疑)。
也有100匹功率单人间冰镇墓,也有500摄氏度双人间桑拿坟,四四方方配上千斤盖,一会儿刺骨冷,一会儿热腾腾,一会儿手指头、脚趾头冻掉,一会儿屁股肉、胸脯肉蒸熟。若有若无十八层地狱,恶业牵引各尝其果,过去现在未来不分,四维空间混混沌沌。
一拨拨魑魅魔军往来奔走,一群群魍魉精怪到处乱钻。影影绰绰孤魂野鬼,偷偷摸摸尝藓吞花,尽是些焰口鬼、臭口鬼、针毛鬼、臭毛鬼;还有些抱头鼠窜的燃头鬼、红毛细腿的啖(dàn吃)精鬼、呢呢痴痴的愚痴鬼;凄凄惨惨的瘿鬼(yǐng 甲状腺肿瘤)、贼头贼脑的富单那(臭饿热病鬼)、犍驮鬼(赤色鬼);还有无数相互吞食的毕舍遮(食尸鬼)、吉遮(起尸鬼)、鸠槃荼鬼(jiū pán tú食人精气的瓮形鬼)、乌摩勒伽(吸食精气癫狂鬼)、阿跋bá摩罗(影形鬼)等。遥闻呻吟声、哀求声、争斗声,啃食声,叫骂声、号哭声,种种恐怖音声杂作,闻之心胆俱裂。 山林旷野间、血池臭树边,夜叉呼呼喝喝,驱赶妖魔。冰镇墓前、桑拿坟旁,罗刹鬼猛添氟利昂,加温控制干蒸湿蒸。夜叉罗刹长啥样?阿鼻地狱啥样子?”
伶俐虫害怕道:“这这这,还有阿鼻地狱?”正说话时,银角大王突然高喊:“来了来了!”缺一脚大叫:“要死快哉!”那群和尚、居士以一种无比恐慌的腔调,争相念着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要死快哉!阿弥陀佛。得果哉!……”
但见舷窗外,怒涛接九霄,狂浪千丈高。这一浪,必然拍碎宝船,这一浪,见者无不胆寒。宝船偏偏迎浪而上,船头翘起如火箭,顺时针划了个圈。霎时间,乾坤颠倒,阴阳互换。遥望高空,却见黑雾漫漫、妖灯煌煌,数不清的魑魅魍魉、孤魂野鬼,犹如倾盆暴雨一般纷纷坠落。俯瞰(kàn视)幽深之处,广厦林立,红尘滚滚,造业众生往上飞升。再看茫茫业海,广大不思议,众生苦乐皆从起,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困于水珠之中;水珠数量不可数、不可称、不可思、不可量,周遍充满一切虚空。虚空之中,波翻浪涌如山耸,潮水一似地翻身。真个吓死人!
银角大王六脚乱抖,大声道:“莫怕!这些都是假象,都是内心在作怪啊!毕竟空无所有,了无所得。全部看空!”缺一脚高喊道:“哇呀呀!看空看空。”伶俐虫惊叫:“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假的当作真的时候,真的就像是假的了;无变为有的地方,有也就无了)。”
银角大王喊:“从假入空观,从空入假观。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忽生悲欢喜乐?境随心转?心随境转?……你们再看!”忽见金光扫过,巨浪滔天。这一浪,霭霭乌云定然洗净。这一浪,摩天大楼势必推翻。宝船再次迎浪前行,穿透浪尖,犹如鲤鱼跃龙门。霎时间,十方世界和合,春夏秋冬不分,一切法即空、即假、即中。银角大王狂喊:“三合一夹心饼干!要死快哉!”伶俐虫、缺一脚闷声不响,竟看得呆了。忽听得客舱里面,那些和尚朗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观见十八层地狱、孤独地狱云、无边业海、红尘世界,倏忽间合到了一起。红尘世界飘满了孤独云,造业众生如滂沱大雨落个不停。高楼盖满绿莹莹的尸藓,广厦生出锋快刀树。东南西北火光冲天,随处可见腐烂臭树。万恶之花无量无数,开遍大千世界。观见沙漠旷野中,血池甚可怖畏;山林溪谷间,粪池臭不可闻。观见业海广无际,烦恼无有边,人鬼难辨。三千大千世界内外诸音声同时毕现:隆隆海潮声、大地震动声、兽王哮吼声、恶鸟惨叫声、敲锣打鼓声,当当当撞钟声、哔啵哔啵火烧声、叮叮咚咚流水声、男声、女声、童子声、童女声、各种汽车声:哎噢哎噢救援声,漏了漏了救险声、抓了抓了抓贼声,着了着了灭火声,啼哭声、尖叫声、狂笑声、愁叹声等等。
业海无边无际,水滴难以计数。就算把恒河(印度北部大河)里的每一粒沙子都变成一条恒河,再将每一条恒河里的沙子尽数磨成粉末,然后每一粒微细粉末再变成一条恒河;将这么多恒河里的沙子全部加起来,其数量依旧少于业海众生。如果想搞清楚众生数量,自东向西绕地球一圈,回到原点放下一粒沙子;再环游地球一圈,放下第二粒沙子,直到将上述所有沙子放完,花这么多时间,也绝对搞不清楚众生数量,因为那个时候,愚公的108代子孙,老早已经得果了!
造业众生如此之多,夜叉、罗刹鬼也是难以计数,器器器飞出去铺天盖地,嗡嗡嗡飞回来天昏地暗。夜叉罗刹来来往往,将飞鸟虫鱼、哺乳动物、山精海怪、湿生、卵生、胎生、化生,捉入阿鼻地狱之中。阿鼻地狱在哪?你看那些恶花,
万恶之花缤纷艳丽,八寒八热阿鼻地狱。无量无数造业众生,恶业所感良心判决,夜叉罗刹黑白无常,捉入花中无间地狱。里头不见雌蕊雄蕊,终极恐怖变化万千,聊斋画皮九牛一毫,劈棺惊梦沧海一滴。东西南北剑叶森林,血雨腥风近边地狱。剑叶相击叮叮脆响,受苦众生惨叫哀号,眨眼间皮肉丝连丝,没两下削作血糊糊。一地暗红腐酱脑浆,针头铺底不留空隙。
死了变活痛极又死,尸泥绿池啵啵冒气,趟过了十万八千里,又是炭火无边无际。骷髅烤得焦脆焦脆,洒上孜然金黄金黄。沧海桑田银河变迁,终于逃出烧烤排档。脓血湖边才洗把脸,又被投进青铜圆鼎,巍巍圆鼎烟笼雾锁,高过皇极凌霄宝殿。巍巍圆鼎岩浆沸腾,深如马里亚纳海沟。巍巍圆鼎宽广无垠,装下太平洋仍见底。鼎内太极红白两分,红色这边麻辣麻辣,白色那里透鲜透鲜,红白分烫雌雄混煮,煮的还是五毒众生,底料不变五欲焚身。众生入锅哀叫连连,哎妈!痛哉!快哉!都是一下立马得果,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煮熟烫烂生生死死,鲜辣反复死去活来。劫难数多过恒河沙,忏悔数超过地球菌。不管现实情况怎样,总有众生劫满逃离,万万万万没有想到,圆鼎中央建有高台,其大如亚马逊平原,上面仓库高楼挨排。仓库一幢高楼一栋,仓库极冷霜雪寒冰,高楼极热老君丹炉,冷热交替螺旋纹路,一圈一圈旋纹多条,偶尔合并偶尔分开,一圈一圈没有止境,名为八寒八热地狱。众生又被抓进仓库,里头大小库房无数。霜雪冷藏寒冰冷冻,零下十度零下千度,恶业感召果报自受,冻伤冻僵冻成碎块。夜叉罗刹叉车托盘,又将众生送入高楼。高楼里面客房无数,标间套房干蒸湿蒸,松木装修玻璃移门,摄氏百度摄氏千度,啥也不管全部送入。三途四趣五毒众生,烧杀奸抢伤贩爆投:放火杀人强奸抢劫,重伤贩毒爆炸投毒,冻住化开冻烂蒸熟,活转死透活转死透,经界门纲目科属种,变冷热雌雄动不动。痛苦至极无限循环,生死之间只容一字,啊!呀!死!哉!
交替折磨无始无终,各自对应宇宙振频,经历地球停转万次,经太阳系九球进袋,经银河系旋臂消失,经七次宇宙大爆炸,这样还是没能解脱!直到师徒因缘际会,听闻正法大彻大悟,双手合十至诚忏悔,一声佛号便出地狱。南无地藏王菩萨!遍观十八层地狱、孤独地狱云、众生业海、红尘世界,反观父母所生之身,如宇宙中吹一微尘,若存若亡;如湛蓝大海漂着一个水泡,生灭沉浮不定。
当朝阳从海平面冒出来的时候,风浪终于平息了。宝船驶过一座巨大的灯塔,开进了三山二岛海域。原来那道金色光芒,就是灯塔所为。过了灯塔,顺风顺水、波平浪静,青天碧海好风景。小虫们上蹿下跳的,重新活跃起来。客舱里,那些和尚仍在抑扬顿挫地唱诵,其声清朗,其情忧郁,细听之,既有失去亲友的悲痛,也有劫后余生的感恩。
“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稀有,
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祇(qí无数,长时间)获法身。
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
将此深心(深求佛道之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伏请世尊为证明,五浊恶世誓先入,
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huán涅槃,超脱生死轮回)。
大雄大力大慈悲,希更审除微细惑,
令我早登无上觉,于十方界坐道场,
舜若多性(空性)可销亡,烁迦罗心(金刚精进心,勇猛进取心)无动转。
南无楞严会上佛菩萨。
南无楞严会上佛菩萨。
南无楞严会上佛菩萨。”
【五浊:“浊”就是污染。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
【法身:谓证得清净自性,成就一切功德之身。“法身”不生不灭,无形而随处现形,也称为佛身。各乘诸宗所说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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