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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如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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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如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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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1 08:5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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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信
“对不起对不起……”
我像是只会说这仨字。
心里特别郁闷,真是越小心,越做错事。
对着纯良那嫌弃的脸,我知道他没说错,我现在的确是灾星。
或许吃完四十九天花瓣能好一点,现在不是还没吃完么!
想着,我也不敢离纯良太近了,碰到了秀丽姐聊了几句,人流拥挤,街对面的皮具摊位还用扩音喇叭高声的放着,‘璜贺不是人,老板是王八蛋,带着谁谁跑了,原价几千元的皮包现在只要二十元,二十元,全场二十元!’
魔音一样!
同这边台上的歌舞演员实力对决,洗脑播放!
“栩栩,太便宜了!”
秀丽姐扯着嗓子,“我得去看看!”
“秀丽姐,我爸说贪小便宜吃大亏的!”
我见很多赶集的人朝皮具摊位前面挤,只得大声提醒,“你别去看了!哪能有二十块钱的真皮包!”
肯定骗人!
不说我二嫂买过上万的包,我妈买个不是名牌的皮包都要几百块,我耳濡目染的稍微明白点。
“哎呀,去看看嘛,看看也不吃亏!”
秀丽姐朝我笑笑,挤着人群就奔街对面皮具摊位去了。
没辙。
再转过脸,许姨还在看戏,纯良不知道跑去哪了。
我也待不住,和许姨打了声招呼就去了花卉商店。
买了三个长方形的花盆,外加上回退了的花籽花肥。
至于土么,山上有的是,我去树下哪挖点就行。
老板娘认出我了,还问我上回着急忙慌跑进胡同干啥,我不想说吓人的事儿,就敷衍的说看错人了,她应了声,“那你哥的手机找到没?”
“还没呢。”
提到这个我也闹心,“警|檫还在查,秀丽姐都跟着上火了。”
“这种事儿能不上火么。”
老板娘摇摇头,“小姑娘,你这花盆花肥啥的也别自己抱上山了,我家那口子你姨夫马上就回来了,正好他没事儿,我一会儿让他帮你把花盆送到沈大师那,他认识路!”
“不用了姨,我能抱动的!”
三个花盆都是硬塑料的材质,摞一起好拿,两袋花肥正好放盆里,咱这胳膊有力气!
“哎!”
老板娘挥挥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拿啥,累着了好手酸了,上回你哥来带你买花,你想看哪盆他搬哪盆,一点不让你碰,我虽然不知道你为啥留在沈大师这,倒是听市场的冯翠香说你要拜师,咱也不懂你这为啥要学这个,但是呢,一看你这闺女就是打小没出过力的,家里照顾的精细,细皮嫩肉的,这你哥回去了,剩你小姑娘在这,哎呀,我闺女也在外地念书,看到你我就想起她了,不容易,你别跟姨客气了,你姨夫总帮人送花,回头你需要啥就给我店里来电话,我让你姨夫直接送去,方便!”
“哎,那谢谢大姨了。”
她说的我都感动了。
就是没想到小镇信息传播这么快!
市场里的事儿都能传到花店来!
回头一想也是,地方小,很多人都拐着弯沾着亲戚。
不说市场那几位大姨,这位老板娘还认识手机店的秀丽姐呢,知道我的事儿不稀奇。
我留下钱,又和老板娘做了自我介绍,得知她的姓氏我点点头,“那行,何姨,我先走了,回头我再买花就给你店里来电话。”
认识了。
以后多多光顾就成了。
“行,你慢点啊!”
何姨朝我挥手。
谁知我刚出门就听‘哎呦!’一声,何姨把屋内一盆发财树撞到了!
花盆噶蹦碎裂!
赶巧姨夫进门,看到就怪罪她,:“你眼睛是干啥使的,那么高的树你都能给撞倒?!”
我身体一颤,不敢回去帮忙,加快脚步进了胡同!
来到上回的围墙边,碎裂的砖块还醒目的镶嵌在墙面,前后没啥人,我呼出口气,拿出一百块装进从超市买的红包里,另外塞进一张提前写好的纸条——
‘对不起,墙面是我不小心打坏的,请您原谅我。’
封好红包。
我怕这玩意太轻被风吹走,就捡了块石头绑上,顺着墙头一扔撇进院里。
耳朵贴了贴。
没声儿。
看不着可不成啊!
我清了清嗓儿,“来人啊!有人砸墙啦!有人砸墙啦!!”
“谁塌妈的又来砸墙!!”
墙内传出熟悉的男音儿,我抬脚就跑,到拐角处靠着墙壁微微调整呼吸。
没多会儿,胡同里就传出脚步声,我悄咪咪的探出头,刘老五握着我的红包一脸疑惑的正四处张望,“怎么是个小姑娘在喊,人呢,出来啊!认错了就是好孩子!出来吧!用不着一百块钱,墙面就是磕碜了点,又没塌!你出来吧!!”
我扯着嘴笑笑。
今天可算做了件舒心事儿。
抬起脚,胡同里又传出声音,“刘老五!!你菜炒一半着急忙慌跑出去干啥!快回来!锅烧嘣啦!吓得我还以为你家嘎斯罐爆炸啦!!”
我脸一绿。
完了!
还得赔锅子钱。
缩着脖子。
我迅速闪了。
木料市场我都没敢去。
一来是我和花店的何姨打听了下,好木料都挺贵,我手里就剩一千八百多了,怕不够。
说实话,即便我家破产了,我花钱还是有些大手大脚,可能我没有真正接触到家里的环境,没啥太多感受,有钱就花,但是让我花完跟家里再要,我有点张不开嘴,私心还是想省省,买点零食啊花盆花种撑死也就百八十块钱,要是上来就奔千字头去了,我有点承受不住。
二来就是我身体原因,我怕遇到倒霉事。
妨害别人太憋闷了。
内疚啊!
有些事儿光听听没觉得怎样,一步步验证下去,才越来越无奈。
满腹心事的迈入音像店。
倒是在这里碰到沈纯良了。
老小子跑来租碟了。
他戴着围巾和帽子,老板也没看到他脸,他挑了会儿碟片可能热了,拿下围巾老板就吓了一跳,“纯良,你这脸怎么了?”
“别提了。”
沈纯良瞄了瞄我,“遇到灾星了呗,倒霉。”
“灾星?”
老板不解,收了我的碟片还看向他,“哎,这个小姑娘不是住你家吗,你们不认识啊,见面怎么不打招呼啊!”
“我烦她。”
纯良翻着碟片吐出一句,“打个屁招呼。”
“呦,这是打架啦。”
老板笑了,“纯良,你是男孩子,要让着点妹妹,你可不能欺负……”
纯良一抬脸,老板就没动静了,转而看向我,“小姑娘,你这下手挺重啊,沈大师没说你啊。”
我垂着眼,“老板,碟没问题我就走了,押金不用给我,要是纯良想租什么碟,我请他。”
“啊,行。”
老板对着纯良笑笑,“你小子看到没,小姑娘请你看碟啦,咱男孩子大度点,别记仇!”
钱多好使,能让人捡好听的说。
我见纯良对我爱搭不惜理的,也不想找不痛快,转身就要离开。
店里有两个小孩儿正在打闹,我绕过他们俩,听老板在那喊,“你俩要是再闹就出去!!”
推开店门,冷风一入时我听到‘哐当’!声响,回头一看,那俩孩子把陈列架给撞倒了。
碟片哗啦啦落了满地,老板当时就炸了,“我就说你俩别在店里闹!别动!碟再踩碎啦!找你们家长过来,赔钱!”
我木木的站着,隔空对上沈纯良的脸,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碟片,一只眼精准的与我对视,神情无辜而又透满嘲讽,无声的朝我做出口型,“应该你赔。”
……
“爷,周叔那裂了十多本碟呢,他还以为是那俩小子打闹撞倒架子造成的,正找人家长赔钱呢!”
晚饭桌上,沈纯良还在描绘音像店的事儿,“其实这事儿就是梁栩栩妨克的,应该梁栩栩赔钱,爷,您看我这嘴,也是她害我被糖葫芦钎子扎了!她还用纸给我擦,让我吃一嘴……”
我闷头吃着饭。
没心气儿辩解什么。
从音像店出来我就回山上了。
姨夫一把花盆送来,我就放下书本开始种花。
挖了花土放进盆里,根据说明书用温水浸泡花籽,过后再种。
何姨说这样会提高发芽率,我买的是玫瑰种籽,先试试手。
沈叔一直在屋里和事主交谈,待事主一走,他就在院里看我对着花土忙活。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没看出来你还真有做园丁的潜质,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没应声。
蹲着鼓捣着花土眼泪噼里啪啦的掉。
不知道怎么了。
回来后就特别郁闷。
明明做件很开心的事儿,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想爸妈,想我大姐二哥,想给他们去电话,又不知道聊什么,还怕他们担心我。
只能强迫自己多做点事儿,转移下注意力。
要自己尽快开心起来。
将花盆码在屋里,地方小,我没敢一下买太多。
这屋晚上还用来吃饭,占地儿了许姨还得说我。
蹲身忙活着,沈叔就饶有兴致的看热闹,见我不理他,他就拿起花籽包装袋看起来,“玫瑰啊,长起来你这花盆也不够用啊。”
“我知道。”
我吸着鼻子,“我先试试手,回头天暖了,我就把花种到院子里,现在种外面会冻死的,发不了芽。”
“你还真做好长期准备了。”
沈叔牵起唇角,“我以为你得天天催着我问什么时候能拿回命格呢。”
“我想问。”
我抬头看他,“沈叔,我想知道,天底下像我这样被偷走命格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能拿回来,拿回来的这些人,他们又用了多长时间。”
谁不想心里有点数啊!
等等等。
没个念想怎么等?
沈叔气息一沉,似乎我不开化,又惹他烦,“我只能说,你是我出道五十多年遇到的唯一一个,当然,你或许不是唯一,但其他人是死是活我真的不清楚,大邪术,什么叫大,你有亲人得绝症的吗,得绝症的概率低不低?命格被偷走的概率,比得绝症都低,我听过一个病,世界罕见病,患者会全身发蓝,癫痫,甚至早夭,但这个起码记录在案,命格被偷走的可记录不了,所以,你问我时间,就等于白问,唯独幸运的,就是你遇到了我,我能保你活。”
保活?
我嘴角自嘲的一咧。
搁这买海鲜呢。
“沈叔,我这样还活着有啥意思?”
天地第一号的倒霉事儿让我碰上了。
赶上病原体了!
走哪妨害到哪,比感冒病毒都邪乎!
“呦,丧气了?”
沈叔看我这样他又笑了,“你梁栩栩又得缓缓再去锤天道啦。”
我别过脸,鼓着腮帮子,不想说话。
“不会一直这样的。”
沈叔仿若看穿我的心思,“等你吃完花瓣,就借完了灯盏,走出去,只要你自己不说,没人知道你是阴人,交朋友嘛,不能说一切正常,也不会有太多阻碍,假如对方小时候父母离异,受过重伤,双亲不全……如此种种,我们先生叫‘破’,只要这个人符合‘破’的条件,你就妨碍不到他,但是尽量别和命格平顺的人在一起,你虽然借来了灯盏,本质还是阴人,的确会影响对方的气运,但这世上人多,交朋友嘛,都是挑挑拣拣,你就去跟‘破’过得人玩,更惺惺相惜,是吧。”
我一听真舒心不少,“沈叔,你的意思是,我吃完花瓣就不会这么害人了?花瓣就等于命格,哪怕是借的,我也有了,对吗?”
沈叔点头。
“那纯良属于破过的人吗?”
“你说呢。”
沈叔挑眉,“这院里的三个人,哪个不是破过的?但凡命格平顺,谁会远离亲朋,在这里相依为命?”
“那我就不紧张了。”
我唇角傻乎乎的牵起,“沈叔,我就怕害人,只要我不会害到人,那我就好好活着,活着才有意思,伸张正义,好人不能死,死了憋屈!”
沈叔无奈的摇头,“好了吧,不难受了?”
我点了下头,“就是我出去这一趟,先是不小心给纯良牙花子扎坏了,又……”
前前后后的说完,提起来还是难受,“沈叔,我太内疚了!”
嘴巴一咧,拉长的呜呜声就从嗓子眼里出来了。
沈叔满脸夸张,“火车开上山了?”
“噗!”
我差点破功,“沈叔!我承受的太多了!我才十二岁啊!我太难啦!!”
沈叔忍俊不禁,“是,你特别难,梁栩栩,就是这话不应该你自己说,味道不对,我同情不了。”
“你得同情我呀!!”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沈叔,我不想当温大斋的呀!”
沈叔憋着笑,递给我一张纸巾,“那我问你,你是故意抬起手肘害纯良被扎的?”
我接过纸巾擦眼,当然不是!
“哦,那你是故意让这个花店老板娘撞倒盆栽的?”
我更用力的摇头,“不是的,我那时出店门了,但是……”
“那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安排呢?”
沈叔反问我,“刘老五的锅子是你让烧炸的?你让那俩孩子打闹还帮他俩推倒货架的?”
“不是!”
我头几乎要晃下来。
“那不就得了!”
沈叔无奈的笑笑,“凡事,要看本质,事情并不是因你而起,换言之,你无心作恶,恶从何来,所谓妨害,不过是将一些磕绊放大,出门崴个脚,这叫倒霉,被车撞了,这就是灾祸,难不成你路上多看谁一眼,他回头被车撞了,你还要内疚自责?跟着肇事者去赔偿?那你能耐太大了,你比阎王爷还要有本事,手握生杀大权啊。”
“沈叔……”
我苦着脸,“你讲的道理我懂,可我还是……”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沈叔发笑,“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这些事儿啊,就算是个气场平稳的普通人,也会遭遇,不过你时运低,会扎堆来罢了,你就记着,做好你自己,其余的糟心事,那是他人的运!
谁这一辈子不磕磕绊绊?纯良被钎子这么一扎,下回他就记住了,糖葫芦不能竖着吃,不然还得被扎,花店老板娘走路也得加点小心,屋里都是花盆,指不定哪一脚还得撞倒什么,这回的盆栽,就是给她提醒呢,再有那刘老五,出门不关火,下次再把房子烧了呢,更不要说容着孩子在店里打闹,撞倒货架事小,孩子被压坏了怎么办。”
沈叔缓了口气,“很多事,你看到一面,未必就是全貌,你现在是阴人不假,旁人是会短暂受到影响,但在人生中,起的可能是个好头,有些亏啊,得吃,有些错误,早犯比晚犯强,你内疚说明你心善,但不需过分沉迷,你活着已经很艰难了,自我拷问这些没意义的累不累?”
我怔怔的,是啊,我并没有出门去做坏事。
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善意的。
想安抚纯良,买花,赔偿,还碟片……
后面发生的,并不受我控制啊!
沈叔讲的道理浅显易懂,我心逐渐放了。
“好了没?”
我擦干眼泪,“好多了,沈叔,谢谢你。”
自从住在这里,沈叔从没刻意给我灌输些什么,脾气也怪怪的,有时还很臭。
爱跟我一般见识!
却润物细无声的,教会我许多道理。
心情好了,我聊了一阵跟他去了正房,本来打算看书,结果看到他挂在门口的鸽子笼,“沈叔,你要养鸽子啊。”
早上出门时还没有呢。
“炖汤喝。”
“啊?”
我看向笼子里的小白鸽,“沈叔,它多可爱啊,您能下去手么。”
“不是有你么。”
沈叔意味儿的,“你爹是厨师,杀鸡杀鸭的,遗传在这,你应该在行。”
“我不行!”
我连连摆手,“我在后厨没见过活的,您要喝汤我可以问问我爸做法回头给您炖,杀活的那得喇脖子,我怕兜不住力气给喇断了,血放不干净,过后都没法吃,特别腥!”
实话!
我不是那种胆子特别小的女孩儿,见不得杀生,我哪次回老家亲戚都给杀鸡。
有一次我真动过手,结果那鸡脖子一下让我给割断了!
鸡还没死,脑袋被我握在手里,无头的鸡满院子撂!
刺激得我啊!
立马出阴影了!
再也不敢张罗着杀活物了!
忒残忍。
沈叔笑了,“放心,这事儿你不用管,我今儿就是要问问你,喜欢什么花?杜鹃?玫瑰?”
怎么聊到这了?
我懵圈的看他,“都很喜欢。”
“最喜欢的。”
他瞧着我的右臂,眼深了几分,“你可要想好了,定下就不能改了。”
啥意思?
我见沈叔表情认真,便琢磨了下,“牡丹吧。”
梦里领头的仙子就是从牡丹花里出来的,买花时我还问过何姨牡丹花籽,可惜她店里现在没有,不然我今天就要拿牡丹试种了!
“好。”
沈叔颔首,走到书桌前,将桌面上的本子朝我推了推,:“我记得你父亲说过,你学过画画,还画的不错,那你现在给我画朵牡丹,我看看水平。”
路数我真没懂!
不过我也没多问,上前就拿起笔,花儿么,简单!
画个圈圈。
牡丹花瓣多,就多来些花瓣,一通折叠圈圈。
前后没出五秒。
放下笔。
完美。
沈叔对着我的‘画作’半天没应声,“这是牡丹?”
“啊。”
“你见过牡丹没?”
“见过啊!”
我指了指画,“就长这样。”
“写意派啊。”
沈叔眼神莫名的看我,“那你当年……画的那全家福什么样?”
“哦,那个特别简单。”
我拿起笔迅速画了五个小人,圆脑袋,火柴棍四肢,妈妈大姐和我是长头发,爸爸和大哥是刺猬头,画完放下笔,“沈叔,我爸说我特有绘画天赋,家里那张他都裱上了,就是我学的特长太多,精力有限,才没继续学画的。”
沈叔憋了口气,吃噎了似的,半晌才自语般出口,:“梁栩栩,你真是亲生的啊。”
“沈叔,我画的不好?”
我兀自点头,“是,我现在可能画的一般,但我是四岁时学的,都过了好些年,技术就没太增长,我自认为还是不错的,在学校老师也说,我进步空间很大。”
“自信是好事。”
沈叔合上画本,像是被我闹到眼睛了,扶了扶额头又像是想起点啥,“对了,你父亲还说,你精通很多乐器,多才多艺,会谈钢琴,会拉二胡,长笛,还会吹唢呐,是吧。”
“嗯。”
我点头,“会!”
“钢琴会弹奏什么曲子?”
沈叔微挑着眉,“致爱丽丝?”
“啊,那个不会!”
我痛快的回,“我会弹我是一个粉刷匠,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表演过,还获得了最佳参与奖!”
沈叔腮帮子明显一颤,“长笛呢?吹什么曲?”
“我是一个粉刷匠!”
“……咳咳。”
沈叔清了清嗓儿,“二胡不会也……”
“二胡我会拉送别!”
我应着,“这个是农村老家一个爷爷教我的,您这有二胡吗,我给您拉一个送别!”
“不用不用……”
沈万通连连摆手,“我家没二胡,只趁个唢呐。”
我直觉他有些质疑我实力,“唢呐也行,唢呐我吹得可好了,教我的爷爷说,我唢呐已经吹出精髓了,听的特别让人感动!”
百种乐器,唢呐是王。
乐曲一响,万人敬仰!
词儿我都记着!
“真的?”
沈叔似信非信,起身真从柜里拿出个唢呐递给我,“你吹吹,看看我能感动不?”
“行。”
我接过我擦了擦,酝酿了一下情绪,对着沈叔的脸,上身一个摇晃,当即吹了起来,曲调刚出没多会儿,沈万通就睁大眼,“梁栩栩!你这是送灵曲儿,大殡葬,哭灵堂啊!!”
“啊。”
我停下来,:“沈叔,别着急,等一会儿你就能哭了,我有时候吹吹自己都哭。”
“滚滚滚!”
沈万通顺手抄起个尺子就要削我,“你是要给我送走啊!!”
我不敢嘚瑟,唢呐放下抬脚就跑,跑到忍不住笑,“沈叔,我逗你玩的!”
教我的爷爷是专门跑白事儿的,他那时候就总念叨,初闻不知唢呐意,再听已是棺中人,黄泉路上人消瘦,望乡台上忆前尘。
“沈叔!要不我给您吹个粉刷匠吧,这个喜庆!”
“滚!!”
“沈叔,我画画的确一般,但我爸爸说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只要我觉得画的好看,说难看的人就是不懂欣赏!”
“滚!阿明快来!!!”
沈叔恨不得发个大波让我消失了。
我没心没肺的笑,折腾一通,心情的确是好了。
直到许姨和纯良回来。
晚饭时纯良又把我的事情拎出来讲,我又开始郁闷。
伤口嘛。
一戳会疼。
“纯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如此小家子气?”
沈叔掀着眼皮看他,“先不说梁栩栩打你应不应该,她已经真心向你表达了歉意,今天这事儿,更是她无心之举,你总抓着不放,就惹人烦了。”
“爷!”
沈纯良嘴一撇,“她道歉有啥用,把我桌子都拍坏了!”
“对不起。”
我垂眼再次道歉,吃饭前我特意去找过沈叔,即便不舍得,我也想表示下心意,给沈叔拿了一千块钱,不过沈叔没要我的钱,说我有这份心就好,再者纯良那炕桌用料是啥黄花梨的,意思挺贵,我这钱不够,就没在硬塞。
“不管怎么说,梁栩栩的心意尽到了。”
沈叔对着纯良继续,“她对你百般讨好,还请你吃东西,你再不知好歹,我就要罚你了。”
“爷,你变了!!”
纯良一脸气愤的站起来,“她一来你就变了!你对我没那么好了!你要知道,我才是你孙子!她就是个倒霉鬼!你帮她也是要倒霉的!”
‘啪!!’
我一个激灵,怔怔的看过去,沈叔居然一巴掌扇到了纯良脸上,“混账东西!我养了你十年,就教的你如此狭隘吗,早知道这样,我当年就不应该领养你!让你死在外面好了!”
纯良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身体绷溜直的看着沈叔,憋了好一会儿就兀自点头,“那好啊!您就让我去死!反正我一肚子坏水!!”
说完他就跑了。
“哎!”
我一看纯良出了院子就有些着急,“沈叔,外头天都黑了,他这……”
“不用管他。”
许姨吃着饭扔出一句,“这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昨晚也是,看个电视剧还非得这个帅那个帅的,他是没问我,问我还美作最帅呢,那四个小子谁都不敌美作,发型多飘逸。”
我,“……”
看向沈叔,他没事人一样继续吃起了饭,气压很低,我也不敢多言语。
憋着口气吃完饭,沈叔直接回正房休息。
许姨收拾完桌子就回屋看她的美作了。
俩人谁都没有出去找纯良的意思。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
皇帝不急我急啥?
可待在屋里,时不时总想朝院里瞄几眼,莫名烦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瞅着快半夜了,纯良还没回来。
我睡不着,遂掀开杜鹃花的红布,“小杜鹃,你说沈纯良是不是闲的?他是沈叔的孙子,不是亲的也养了十多年,总跟我较什么劲,就算没有我,他能保证沈叔身边没有别的小辈儿?”
没人找他是自作自受!
心眼比针鼻儿都小。
“我能理解他。”
小杜鹃软着声回,“栩栩姐姐,你有父母,有兄长,你不缺关爱,你不知道世上只有一个人关爱的滋味儿是多小心翼翼,就像我,只有你照顾我,我就特别怕你有了别的心头好,有了小芍药,小玫瑰……那时,我也会想让你多看看我,多在乎在乎我,表达不对了,就会像嫉妒,其实也是嫉妒吧,但并不是我容不下其它的花,出发点只是怕你忽略我。”
“小杜鹃,不会的!”
我摸了摸它的花瓣,“我种再多的花,也只有你一个小杜鹃!”
“我知道……”
小杜鹃声音羞涩了几分,“栩栩姐,纯良也是希望沈大师跟他说这样的话,但是沈大师没有对他说,可能因为沈大师是长辈,心里想的是一样,说出来又是一样,但我想,沈大师是很在乎纯良的,栩栩姐,你还是要把纯良找回来,我闻出来他没有跑多远,还在山里,可能就是在等家人找他,不找他,他会很伤心的。”
是啊。
我抿唇呼出口气,“我找沈叔出去寻寻纯良,回头我跟纯良好好聊聊,我要跟他好好处,以后也对他好点,这样,就多个人关爱他了。”
“对的,栩栩姐,你是最好的姐姐!”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扯过红布给它盖上,起身去了正房,敲了敲屋门,“沈叔,您睡了吗?”
“睡着了。”
??
我站在门外没动,“沈叔,您带我出去找下纯良吧,他在山里遇到野兽怎么办?遇到鬼怎么办?”
“活该!”
沈叔在屋里中气十足的回我,“遇到野兽就被吃了,遇到鬼就看他会不会说鬼话给脏东西绕懵了!跟了我十年,他要是连过路的寻常脏东西都应对不了,那早晚也是一个死字!没点脑子还做什么先生!不懂应变都是狗屁!!”
我有点听懵了。
哎~敲打谁呢。
“梁栩栩,你对他不也有气?我这是给你出气啦!行啦,回屋睡觉!”
“您这……”
没办法,我又回西厢房去敲许姨的屋门,她还没睡,正在炕梢打毛衣,一听我说半夜了她还笑,“梁丫头,你倒是提醒我了,过了十二点就是初一了,纯良要犯病了,正好啊,让他在外面和脏东西玩一宿,魂要是被勾走了,我也省心了,以后不用伺候他了!”
“许姨……”
“干嘛?”
许姨白我一眼,“沈先生为啥打纯良崽子?这还不是为你出头,有能耐你自己去找,都不敢踏出院门一步的,还发那没用的善心。”
“我……”
噎死我得了!
俩长辈心都那么大嘛!
甭管我和纯良有啥矛盾,总不能扔他在外面无所谓啊。
要是我和谁闹矛盾跑出家,那我爸妈……
算了。
没得比!
憋了一阵,我揣好沈叔给我出门的护身符,对着夜色默默做了几个深呼吸,站院里就朝两间亮灯的房子喊了声,“那我自己出去找啦!遇事儿我就默相啦!沈叔!你得……”
啪嗒~
两间房很有默契的关灯了。
嘿!
故意的吧。
我隐约猜出来一点沈叔的用意,难不成他让我去找纯良,从而促进我们俩的友谊?
心里琢磨着,我乍着胆儿出了院,讲真,自从遇到了个那个变猫的女孩子,我大白天出门都精神紧张,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个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准备把护身符送到嘴里,现在喝水都不小口小口的,而是闷着喝,走起,干!绝不养鱼!
就为了练习这嗓子眼,以便自救时能够迅速果决!
冷风阵阵。
树杈子嘎嘎直响。
我单手拿着手电,一惊一乍的四处看,白天看树林子没啥,晚上视线受阻,总会错把一些小树看成站着的人,不是一般的渗!
“纯良啊,纯良……”
我一路朝着山下走,喊着喊着自己都毛,怎么跟叫叫魂似的!
“沈纯良!!”
太害怕了!
我提高音儿,“你快出来!!沈叔喊你回家啦!纯良!!!”
大半夜的,他应不应名都别扭!
道道懂一些了,就会发现很多讲究并非无中生有,书里说走夜路被人搭讪不要应。
恐鬼魅勾魂。
换个角度想,古代买凶鲨人的很多,你随便应了,对方一确定身份不就把你杀了吗。
其它同理,镜子不要冲床,睡迷瞪的起来照到自己也吓人啊。
脱鞋后鞋尖不要冲床,冲里面了你起床穿也不方便。
屋子空久了回来要挪挪床再睡,书上说恐鬼祟依附,此举是提示生人回归,给活人腾位置。
要我看就是你屋子空了那么久,藏没藏人你知道啊。
挪挪家具,清扫时顺便检查一下,一但床底有人等你睡着了行凶呢。
看似老讲究,包涵了很多民间处事哲学。
老祖宗绝对有东西。
我胡思乱想的,也是给自己转移下注意力,嘴上还在喊着沈纯良。
走到人形岔路,听到簌簌声响,精神绷着,我一个大转身就照过手电,“谁!!”
一团黑影藏在干枯的荆棘丛后,光束一聚过去,黑影直接抬手挡了挡脸,“走开!!”
纯良?
我这口憋着的气才算是松了。
颠颠奔过去,扒拉下干枝,“你在这里做什么,刮不刮人啊,快出来!”
“不用你管!”
沈纯良蹲在地上,满是哭腔,“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挑拨的我爷都不喜欢我了!”
“谁挑拨……”
我刚要来劲,猛一想不行,这么掰扯没头!
他就跟小冤种子似的,我说啥都得跟我抬杠!
“纯良,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是沈叔让我来跟你道歉的,他还没答应收我为徒,所以我在你家就是客人,客人嘛,就要多照顾,所以他对我客气了点,你是他孙子,是家人,沈叔才直来直去,纯良,沈叔打你是爱你啊,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一个巴掌是深爱!”
哎呀!
我自己都不信。
“真的?”
好在他信了!
纯良吸着鼻子看我,约莫在外面蹲了半宿也冻够呛,哆嗦的站起来,“我爷让你来找我的?”
“那你以为!”
我表情夸张,“给沈叔急完了,让我赶紧出来找你,找不到你我也不用回去了!还有许姨,许姨说你要不回去她今晚都睡不着觉了!她认为道明四天下第一帅!纯良,咱俩快回去吧!”
风声呜咽——
这环境太恐怖了。
“我就说么。”
纯良脸蛋子冻通红的笑了,“我爷心里还是有我的,你比不了。”
“是,我没法比。”
我狗腿的哄着,帮他扒拉开荆棘丛,扯着他小臂就要走,“纯良,晚上饭你都没吃完,肯定饿了,许姨给你留馒头了,在锅里还热……”
“那是什么?”
纯良的腿一跨出来,就呆呆的朝着小路里看,我顺着他视线一瞅,脑门子当时就麻了!
刚刚还无一人的小路莫名横生出来一个摊位,好像是早点摊子,桌子上还放着笼屉,有一对老夫妻正在忙前忙后,可打眼一瞅,那对老夫妇包括那摊位都是冒荧光的!
阴气森森。
肯定不是人啊!
“纯良,别看,咱们快走……”
即便我‘见多识广’,冷不丁还是有些腿软,拽着纯良就要离开。
没惹到我,那我也没必要动武把超,三十六计,走为上嘛!
“哎呀!你别管我!!”
纯良对着我一推,力道大的惊人,“有吃的!!”
“那不是啊!!”
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一点就坐到地上,余光见那对冒绿光的老夫妇含笑看过来,心尖儿更是一阵抽搐,咬牙低声道,“你是不是傻了,快走啊……”
“来啊,来啊。”
老夫妇对着我们就抬手招呼上了,动作特别机械诡异,“天凉,来喝点粥吧。”
第42章 没想到这孩子也是个缺心眼
我毛孔都随着这阴凉凉的音儿张开了,对着他们俩就喊了声,“滚开!!”
可惜没啥效果!
纯良就跟智障一样笑呵呵的应了声好,抬脚朝着摊位跑去了。
还兴高采烈的。
“纯良啊!!”
我急的不行,追上他拉扯,奇怪的是他整个人都变得特别稳,每走一步,脚下就像是扎根一样,我根本拽不动,完全不是被我在后面屈膝一击就束手就擒的塑料人了!
“小伙子,喝点粥吧。”
老太太在摊位后对着纯良发笑,深深的皱纹配上尖尖的脸,模样特别阴森,“喝了粥,去哪里都有力气啦。”
“好。”
纯良眼神直勾勾的,“我要喝粥,我要喝粥……”
“你……”
我又怕又麻刚想说你喝个屁,瞧着纯良这着道的样儿忽然想到过十二点了!
他犯病了!
“小姑娘,你也来一碗粥吧。”
摊位后的老头子朝我开口,声音哑的像是从地底刚爬出来,透着一股子腐朽的泥土味儿。
我摇头后退了一步,手迅速的摸向兜,双眼登时睁大,坏了,我护身符呢!!
老太太桀桀发笑,像是看穿我的举动,浑浊的老眼阴凉凉的对着我,“小姑娘,你丢东西啦,先喝粥吧,喝完就能找到了。”
“我,我不喝!”
我撑着气,伸手去扯着纯良,“告诉你们,我身后可有高人的!他会灭了你们!纯良,你快跟我走,回家!!”
“小姑娘啊,气性别那么大。”
老太太从锅里盛出一碗粥,“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嘛。”
她说话慢悠悠,动作也很像慢镜头,盛出的粥放到桌上,纯良上去就要开吃,我拦着他不让,视线一转,粥里的白米就变成了一颗颗蠕动的虫子!
满登登的一碗。
争先恐后的在那嗨皮!
纯良像是没看着,流着哈喇子就端起碗,挖了一大勺,虫子还在勺里跳舞!
我胃里酸水一涌,一巴掌打下他的勺子,“不能吃!!”
勺子落到地上,白色的虫子还四处爬,那虫子细细长长,像蛆虫又不是,似乎有脚,爬行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组团爬上我鞋面,我惊的直跳脚,“纯良!你睁大眼看看,这碗里是什么!能吃嘛!”
纯良懵懵懂懂,又端起碗看了看,就在我以为他看出破绽的时候,他嘴丫子一扯,惊喜的恨不得眼冒红心,兴奋异常,“竹虫!是煮的竹虫!”
我傻眼。
就看他沿着碗边吸溜了一大口!!
“呕!!”
我没客气。
头一侧就吐了!
画面太简单直接,尤其见他牙缝里的虫还在动。
我昨晚吃的饭都恨不得吐出来!
吃就吃呗,你梭罗啥!!
“噗!”
幸亏纯良犯病归犯病,没傻透,发现味儿不对就吐了,他咧着嘴冲向那对老夫妇,“这不是竹虫,好臭好难吃!!”
我本想拉着他跑,可看到被他咬碎的虫子……
胆汁儿都呕出来了!!
冷风一吹,这个酸爽!
“呵呵呵~”
老太太连连发笑,对着纯良伸出干枯的手,“小伙子,你吃完就是我的人了,乖,以后就做我们的孙子吧,告诉我,你全名叫什么啊?”
老头笑意阴沉的站在旁边,“纯良好听,姓什么的啊,是沈吗。”
纯良眼神再次呆滞,思维似被他们俩牵引着走,张嘴应道,“我是姓……”
“黄!!”
我躬身捂着胃,想起沈叔的话,大声的打断纯良,“你是璜贺!璜贺!”
鬼话连篇嘛!
谁不会啊!
“璜贺?”
纯良傻呆呆的看向我,“我不是人,我是王八蛋……”
“不对!!”
我灵光一闪,指向那个老头子,“他是璜贺!他不是人!!”
“你是黄贺?”
纯良机器人一般又看向老头子,“你是王八蛋,你带着人跑了?”
“对,你不是人!!”
我捂着胃配合着纯良朝老头子骂道,“你还我血汗钱!!”
冒光的老夫妇对着我俩的表情居然有点懵,没错,鬼也会懵!
除了喉咙里呵呵的浊气声,他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我借题发挥,一把掀开了摊位桌子,锅里的虫子撒了满地,我见状开始狂踩,启动小马达模式,噗嗤噗嗤的声音响起,我浑身发麻的同时还有点刺激,“二十二十!原价几千元的皮具现在只要二十块!全场大甩卖,只要二十块!!”
“你不是人!!”
纯良被我一带动,如梦初醒般踹向桌子,“你是王八蛋!二十二十,全场二十!!”
“……啊!”
老夫妇似乎被我们激怒,狂风乍起,两个人的面皮迅速凹陷,眼睛里多了层白膜,完全没有黑眼仁了,老太太如枯树一般的手直接掐向了纯良脖子,“我让你死!!”
老头子也一手伸向了我,“童男童女,来跟我们老两口子作伴吧!”
他的指甲长长的,微微弯曲的很像树杈子!
不用合计,被掐一下肯定疼!
“你做梦!”
眼见老头手过来,我灵敏的一个侧滚翻闪了过去!
老头的手似乎会伸缩,跟那个周天丽似的,奔着我追赶,我连使了几次鹞子翻身!
最后都翻累了!
余光一撇,大长黑指甲还撵着我呢!
心提着,我来回躲避是还借着微亮四处的看,护身符应该被纯良给我推掉了,就掉在这附近,找到了咱才能正面开磕啊!
余光瞟到纯良,他还被那老太太掐着脖儿,这货倒是很配合,被掐了也一动不动,等死似的。
我急的不行,搪开老头的手,他指甲一晃,又不折不挠的继续朝我抓着!
“纯良!!”
我大喊着纯良名字,猴子似的到处翻滚,打一下跑一下,没符咒就在心里硬默相!
万通万通,无所不通!
不管用!
我这拳头对老头还不疼不痒,忙活的我累够呛,“纯良!!你要被掐死啦!你可是御前侍卫福尔康啊!沈叔!沈叔啊!我有难啦!沈万通!!!”
山林居然没有回音,一片死寂。
我们像是被雾气罩住,哪怕扯破嗓子,也没得回应!
这是……
鬼挡墙了!
俩鬼给我们画地为牢了!
我心里急着,这么下去我和纯良纯废废!
搁沈叔眼皮子底下被脏东西玩死了!
“呃……”
纯良脸憋得通红,听到福尔康倒是来了丢丢反应,对着老太太发白的眼,他挤着声音,“我想尿尿……”
???
我一脑门问号。
这节骨眼您想尿尿?
打开眼前的指甲,甭管怎么说,会点招式还是有用,起码不会束手就擒,反应灵活!
老头站在原地,胳膊伸的的跟天梯似的,逮我还挺费劲的呢!
“快掐死她!!”
老太太见老头弄我费劲,便呲着牙加重手上的力道,貌似要给纯良来个痛快,以便协助老头,纳闷儿的是纯良好像很难被掐死,所以她眼睛越发的白,皮肤整个发黑,整个人绿气沼沼,“孙儿,快下来陪我们吧……”
哗哗哗~
就在我焦急的想怎么自保又能救助纯良的时候,这货对着老太太放上水了!
真真给你演绎一出啥叫上面憋着下面开闸!!
“嗷!!”
老太太被他这尿一冲,居然迅速后退,裤腿都开始冒烟了!
不!
更像是尿滋出来的热气烫了!
我看傻眼了,下一秒就见纯良放着尿大呵,:“我乃御前侍卫福尔康!大哥大嫂过年好!!!”
他一边尿一边喊,水花所到之处,老太太连连退让!
叮~!
我脑海中发出脆响,纯良这是童子尿,辟邪啊!!
答案刚出,纯良就奔着我过来了!
天黑,我看不清他下面,但受不了他随地乱小便!
而且他这泡尿也太长了,憋了几公升啊!
“你别尿到我身上了!!”
我想要避开,手上就有丢丢湿漉温热,完了,怕啥来啥了!
恶心感一上来,我疯狂甩起手,碰到老头抓着我的指甲,他居然嚎叫了一声,似乎电到他了,天梯嗖嗖嗖的缩回去了!!
哎~
他怕?
我来了灵感!
扭头我奔着那老头就去了!
你挠我半天说走就走?
行吗?!
眼见老头身体后移,我一个猛虎掏心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
“啊!!”
老头发出了一声嚎叫,我这一拳居然生生打进了他的胸口里,腥臭逼人,拳锋处一片冰凉粘腻,老太太见状又朝我抓过来,我眼疾手快,扯住她的手腕后折,似乎握上铁块,力道不足,整个人顺着她的力气又打了两个空翻,正好蹦到纯良附近,趁他在那四处拜年,抓了一把被他挥洒过得泥土,转而朝着老太太的手上一扬!
鬼叫声四起!!
我再次上,右手钳制住她的手腕,硬生生一掰!!
老太太喊得皮肤全无,整个头就剩一副骷髅!
我忍着心口的恐惧,对着她的头再次一锤,“是你们先招惹我的!!!”
嗵!!
她的头直接断掉!
皮球一样滚到了正在个人SOLO的纯良身边!
纯良这货年拜的正欢,横扫饥饿,活力无限的,这个资深神经病看见头过来了,不但没怕,还顺势给出一脚,“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大哥大嫂过年好!大哥大嫂过年好!”
头一下被踢飞了!
“老婆子!!”
老头这下毛了!!
他对着飞出去的头就瞬间消失了!
嗯,挺恩爱。
还知道给老伴儿找头,飞出去的姿势很像守门员。
我看着没头四处抓的老太太,莫名想到那只被我喇断头还四处扑腾的鸡!
要不是还有衣服撑着,她就是个骷髅架子。
死多久了?
还出来嘚瑟。
没待我对着她再来一脚,老头青绿的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梁栩栩!你迟早会死!!!”
我被他这出其不意吓了一跳!
眼前一晃。
他和那个老太太就双双消失了。
风呼呼的吹,树林枝杈摇晃,林子深处传出咕咕的野鸡声响。
罩门破了。
我呼出口气,转过身,先前的摊子没了,虫子没了,除了那尿了一裤子还沉浸在自个儿世界里各种嗨的纯良,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想着那个老头的话,他知道我名字,难不成,是故意在这等我的?
迟早会死……
“凭什么!”
我对着山林喊了一嗓子,“谁死我都不会死!我命硬着呢!来啊!我左一拳右一拳,打的你要犯老肺炎!”
“我什么都不怕,你们都是大傻瓜!我是天下大赢家!!”
纯良配合着我喊,这显然又是哪部电影的台词,“道明四,道明四,天下第一道明四,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檫干嘛!!”
我莫名发出一记笑音,嫌弃的看了看自己右手,又看了看纯良那不正常的样子,不管他明天是不是会忘了今晚发生的一切,我都要说,“谢谢你纯良,谢谢……”
……
“妈呀,你俩怎么了,掉茅坑里了?”
我和纯良一踏进家门,许姨就像见了鬼一样退后几步,手不停的在鼻子前面呼扇着,“太臭了!!”
是臭。
我掏完那老头心口的手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
更不要说还沾尿了!
打的时候又四处翻滚,衣服都刮坏了,头发都枪毛枪刺。
露在外面的皮肉还有许多刮划伤,感觉不是出去找人,而是出去玩了通午夜惊魂。
相比之下,纯良倒是变化不大,就是裤子湿了,脖子被掐紫了。
不过配合他脸上尚存的老伤,也的确没啥受伤的空间了。
要是那老太太掐狠点,也就直接撒有哪啦了。
许姨看我不停地洗手,顺便就给我烧了两大锅热水,滚来了两个木桶。
一个桶放那屋让纯良洗洗,一个弄我这屋给我用。
水烧开后他按着纯良去那屋泡上,锁好门,又开始忙活我这边。
我得空给许姨讲了发生的事儿,不知是不是总接触这些,许姨看习惯了,神情没啥惊讶或是庆幸,好似生死都不叫事儿,反而问我,“沈先生不是给你符咒了么,吞下去就能救命了,干啥还等纯良崽子尿啊,他要没尿你俩还没活路了呢!”
“护身符掉了。“
我见她皱眉忙道,“后来又捡回来了。”
回来在岔道的干枯荆棘丛里找到了,就是被纯良一推弄掉的。
我那时被老头的长指甲撵着,顾不上去找,虽然没用上,也算有惊无险。
“许姨,我知道纯良缝初一十五就会看到这些,可我怎么也会看到?”
我站在桶边试了试水温,“自从吃上花瓣,沈叔借气给我,我就没怎么看到过,是不是天数没够,我晚上才会看到?”
“沈先生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啦。”
许姨回着,“那些东西吧,想让你看到,那你自然会看到,尤其你是借气的,万不可受伤,一受伤就等于漏光,跟开了阴阳眼差不多,想不看都不成,纯良更是,初一十五就没个好,你俩互相影响,能不看个够本么。”
我一听反倒笑了,“许姨,那做阴人还是有优势啊,日后我要是拜师能出山了,给人驱邪的时候都不用现开阴阳眼,将自己弄出血就行,打鬼一打一个准儿!”
“你这孩子还挺乐观。”
许姨哼一声,“是,你不用开阴阳眼,这套活省了,那要是遇到了厉鬼,吓得你腿肚子转筋,对方再给你遮眼,人家先生想不看就把阴阳眼闭合了,你这不行啊,伤口恢复得需要时间,到时候你怎么办,不想看也得硬看,知道这行当为什么瞎子多么,他们很多是自愿瞎的,为啥?脏东西太闹眼睛!你还当这是好事儿,不知道说你精还是傻。”
“在我这就是好事儿。”
我美滋滋的,“我胆儿大,不怕看,再说那书上写了,要想开阴阳眼,得采集清明的露水,或是用敕过得牛马眼泪,多难弄啊,我这省不少事儿呢,以后我要是抓鬼,咔!先咬自己一口,抓鬼效率立马提高!事主都得佩服我!”
这么一想,老天爷还真给我留了一扇窗滴。
没玩儿太绝。
人呐。
真得自己去琢磨奔头啊!
“许姨,那纯良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儿么。”
“能,他又不是真缺心眼。”
许姨点头,:“他这回肯定会记得你好,可是你救了他,你俩这也算生死之交了,行,水温可以了,进去吧,我要干活了!”
什么活儿?
我一看许姨戴上了搓澡巾,心肝儿一颤,磨蹭的不想下水,“许姨,我自己能洗,就不辛苦你了,对,你要不要先去看看纯良,你都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特别可怜,就蹲在干草丛里,脸冻得通红,鼻涕拉瞎的,别感冒了,你去多照顾照顾他,我不挑理。”
“他没事儿!”
许姨没耐心的,“再说他大小伙子了我给他搓也不方便,打从去年开始,他就自己洗澡了,你不一样,咱俩这没禁忌,从此以后,你这套活就由我负责了,我指定给你搓的明明白白,谁要敢说你梁栩栩哪块不白,那就是质疑我的手法!!”
哎呦我去!!
我差点给她跪了!
“许姨,可是纯良今晚有点受委屈了,他那个……需要你的关怀,不如等下次,下次我再劳烦您受累给我……”
“嘶,你怎么回事儿啊!”
许姨挥舞着她那戴着搓澡巾的巴掌,“你没看沈先生今晚都不着急吗,他就是为了让你和纯良崽子的关系能融洽点才不去找的,哎呀,你要是真心疼纯良,以后就别跟他一般见识,纯良缺根弦儿你也缺啊,他没爸没妈没人要的,你家里多少人,怎么长大的,你要是真想好好跟他处,就别再揍他了!”
这么说,还真让我想对了!
难怪我进院时看到沈叔屋里灯是亮的。
我喊了声回来了,正房的灯才再次灭了。
沈叔显然是在等我们。
“许姨,你还是……”
“再叽叽歪歪我就揍你!”
许姨瞪向我,“快进去!今晚还要不要我睡觉了!!”
“那您去休息吧,我也不用……”
我小心翼翼的提着意见,许姨一抬手吓得我立马坐进桶里。
没意见了!
一点儿都不敢有。
泡!
悄咪咪闻了闻手。
还行。
没那股子死味儿了。
许姨没急着动手,像是等我泡透。
我泡了会儿还是纳闷儿,“许姨,您和沈叔真的不怕纯良出事儿吗,今晚要不是纯良尿了,我俩真说不准……”
“哎呀,他死不了!”
许姨站在桶边看我,“你也说那脏东西掐他了!是不是掐半天没掐死?!”
“是啊。”
尿都被掐出来了。
纯良愣啥事儿没有。
我都怀疑那老太太是个假鬼。
“这不就得了!”
许姨下巴朝着门外一侧,“沈先生能不心疼他孙子吗,纯良小时候吃的饭都被他用符水滤过,那崽子看似可掐可捏,但脏东西真欺负不了他,真到了生死关头,沈先生就出手了,今晚这事儿,soeasy,毛毛雨嘛!”
我半张着嘴,“许姨,您哪里人?”
什么学历?
许姨白了我一眼懒得回答。
我笑了笑,心算放了。
就说沈叔不会真的看纯良不管,他心里有数,我的安全感upup就来了!
“行了!”
泡的差不多了许姨就拽着我胳膊起来,“梁栩栩,站好!!”
我没出息的发颤,“许姨,不用……”
“怎么不用!”
她不客气的朝我后背一拍,“排毒!!”
我哎呦个不停,许姨边搓边念叨,“说不定今晚这俩鬼就是沈先生故意安排的,为了你俩能和谐,沈先生也太不容易了。”
“啥?”
我抽着眉眼这才想到重点,“许姨,那个老头子鬼跑的时候还说我迟早要死呢!”
沈叔安排的不至于那么执着的要抓死我吧。
“哦,那就是偷你命格的邪师干的,哎,脖子后仰!”
“要是他干的怎么没派女鬼过来?”
我龇牙咧嘴,“周天丽明显比这对老鬼本事大,她兴许都不怕童子尿,许姨……疼啊!!”
“马上啦!!”
许姨扯着我胳膊,“那就是对方想试试,毕竟这是沈先生的山头地盘,梁栩栩,你长点精神头,好好学本事,学会了就是自己的,遇到啥都有底,嘶,别动!别跟个大虫子似的乱扭!!看看,你自己看看,天天洗也不行,就得搓!明白吗!你不脱层皮怎么重生!”
“重生?”
我惊惊的,立马不觉得皮肤火燎燎的了,“许姨,您说我多搓澡能重生?”
“啊,我就是顺嘴那么……”
“那您来吧!!”
我脑子嗡嗡的,一想到重生这点苦算啥啊,“许姨,使劲儿搓!给我搓出条血路!我梁栩栩是花神转世,需要水来滋养,月棱镜威力变身,爱和正义的水冰服美少女战士水冰月,我要代表月亮,消灭邪崇!!”
“……”
许姨看着我居然发愣,回过神兀自念叨,“变身?妈呀,没想到这孩子也是个缺心眼,挺好,心得大点,不然得愁死,来,后背,咱做缺心眼也得做个白净的缺心眼。”
……
第43章 夹缝求生
经此一役,我和纯良算走近了点。
他和我说话能稍微正常些了,不会张嘴就像我欠他钱似的,让我滚之类。
你问他早上吃什么,他会答清粥小菜包子鸡蛋,能有效沟通,但离朋友还差的远。
对于我大半夜出门找他,又拽他回来的事儿,他清醒后当没事人,沈叔单独和他聊了聊就过去了,对我呢,纯良是黑不提白不提,当然,我也不指望他感谢我。
单论关系。
起码看到进步了。
老师说过: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知识不是一天学会的。
交朋友,不能急于一时。
我只当学校提前放了长假,每天就到牌位屋子看书,从开悟起,看书的效率瞬间就增加了。
稍微薄点的书,一天就能磕完一本。
捋着书页看,不需特意去背,过后沈叔一考,甭管多久前看过的书,都能从犄角旮旯处将答案拎出来,静心一琢磨,我连是第几页第几段的内容都能划出来。
神的很。
我发现自己有这技能后特别惊喜,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么!
特异功能啊。
回屋我就拿出爸爸给我邮寄来的课本自学。
暗想以后也不用上学了!
看一遍。
考试全会!
下笔如神。
直接升入大学!
我想想都有画面了,将来我横空出世,抱着高等学府的入学通知书,记者对我围追堵截,“梁栩栩,能不能把你的学习秘诀公布一下,你是怎么做到自学成才的!”
“我从来没有温习过功课,是的,没有看第二遍书的习惯,一遍就会,对,没人教,可能我的潜力无限,沈叔一挖掘天赋就全出来了,沈叔是谁?是我师父啊!未来我想做什么?当然是要为全人类做贡献,我要做先生!不是教书先生!是阴阳先生!对!不要崇拜我!!”
我一边想一边挠着下巴傻笑。
控制不住。
到时候还得让爸爸去接受采访,让沈叔去接受采访。
二哥果然高瞻远瞩,老梁家的祖坟是要冒青烟啦!
试验了几晚,我拿出数学书让沈叔考我。
来。
见识见识当代神童。
沈叔看我的眼神满是狐疑,翻了翻数学书就出了一道应用题。
我眉头一紧,居然有点懵。
“沈叔,是我看过的范围?”
“是啊,你不说解方程吗?”
沈叔问,:“你没看公式?”
“额,看了。”
“看了怎么不会应用?”
沈叔耐着性子,“这题你要解啊,设置未知数X,解会不会?”
我差点说‘姐不会’。
嘶了口气,我这神童不能折这啊。
“沈叔,您考我语文,我这技能可能就是针对文科的,理科不行,您考我语文准保我能对答如流!”
“行。”
沈叔还挺配合我,拿过我语文书翻开看了看,“别董大,背吧。”
“嗯哼!”
我清了清嗓儿,眼睛翻着,“……莫愁前路无朋友,天下谁都认识我。”
沈叔脸一绿,“继续。”
我气势逐渐发虚,“六嗝飘飘我可怜,一离临城十余年,丈夫困难没有脚,甚至没有喝酒钱。”
“这诗谁写的?”
沈叔音儿都凉了。
“那个……”
我挠挠头,“好像,好像是高适。”
沈叔挑眉,“不是你写的?”
“啊?”
我傻乎乎,“沈叔,我不会写诗。”
“你不会啊!”
沈叔夸张的看我,“得亏高适早没了,不然他都得被你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
我身体一颤,没动静了。
“莫愁前路无朋友,天下谁都认识你?”
沈叔横起眼,“你梁栩栩是阎王爷啊,谁都知道你?”
我低头不敢吱声。
“算了,我不批评你,梁栩栩,咱们先从诗名开始,别董大,是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不懂,其实我挺……”
我‘大’字没等说出来,就被沈叔的眼神给压没电了!
“董大!名叫董庭兰,他是一名琴师,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大,所以叫董大。”
沈叔做了个深呼吸,“这是一首送别诗,送别的对象是董大,就叫别董大,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君,是你的意思,诗人是在劝慰董大,不要担心前路没有知己,天下谁不认识你。”
“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翮he,不念嗝,表示鸟的羽毛翅膀,飘飖yao,不是飘飘,私自怜,不是你可怜!
还离开临城,那叫京洛,你还给你老家按上去了,丈夫贫贱应未足,未足,不是他没有脚,意思是大丈夫谁又心甘情愿贫贱,最后一句算你意思蒙对,今日相逢无酒钱,高适在创作这首诗时也很不得志,他和董大都处于困顿的境遇中,所以全诗下来,有一种感慨悲壮而又豪放之气,你背的和高适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抿着唇角,“那,再换一首?”
“题乌江亭。”
沈叔顺了顺心口,“我看杜牧的棺材板今晚能不能按住。”
“嗯……”
我紧张的啊,“胜败乃兵家常事……”
沈叔眉头一耸,我脑子更乱了,“羞辱你这个男儿……”
啪嗒~!
沈叔语文书一扔,抱着胳膊看我,“后两句,我看你能羞辱我到什么程度。”
我喉咙里挤着音儿,“江东弟子都有才,不是,很俊,卷起铺盖谁知道。”
沈叔点下头,“是啊,谁知道呢,我不知道!”
我被他的反应弄得发毛,“我背的不对?”
“你小心点吧。”
沈叔脸黑的刀疤都渗人起来,“今晚高适和杜牧得结伴儿来揍你。”
我脖子一缩,沈叔就敲着书本逐字逐句给我讲,模样像极了被熊孩子气的要脑出血的家长!
“项羽你知不知道是谁?”
“这个我知道。”
我点头,“他是寻秦记项少龙的儿子。”
“……!”
沈叔身体忽悠了下,好悬没背过气,“梁栩栩啊,我一直认为,你比纯良要强很多,如今看来……算了算了,我告诉你,题乌江亭,是一首七言绝句,项羽当年兵败,被困乌江,乌江亭长劝他回到江东以好东山在起,项羽说纵然江东父老怜我,我有何颜面见之,遂挥剑自刎,一代霸王,慷慨悲壮。
杜牧在路过乌江亭时写下这首诗,他将这件事做了推翻设想,第一句,胜败兵家事不期,说明战场之事不可预料,为下几句铺垫,包羞忍耻是男儿,意思大丈夫应该能屈能伸,最后两句,江东才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江东人才济济,一代霸王若是能重整旗鼓,未可知,最后的结果就很难说了。”
沈叔看我,:“这首诗在惋惜之余,还告诉你要败不馁,当然,古人的境遇思维与我们有所不同,我们不能用现今的想法去揣摩他,项羽不过乌江可能是不愿偷生,也有可能怕受到欺骗,他逃跑时就是被农夫指了错路,才导致被追兵赶上,遇到乌江亭长,他自然心有疑虑,最后一点,就是项羽的出身,他是名门望族,一代霸王,亦然做不出苟且偷生之事。”
我认真地听,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梁栩栩,像你现在看书学道,假如有一天我收你为徒,你出山后技不如人,一败涂地被对方逼到万念俱灰时,是要一死了之,还是有勇气重头再来?”
“当然要再来了。”
我回着,“我又不是霸王,我怕死,不敢用刀喇脖子。”
实话。
沈叔无奈的笑笑,放下书本,“都没背好怎么敢让我考你呢。”
“我读了一遍,以为记住了。”
我垂下眼。
完了!
神童的小梦破的细碎!
丢人了。
“沈叔,为啥我看完你屋里的书就全能记住,看课本就记不住了?”
“你忘了我给你遇到空气能自燃的符纸了?”
沈叔叹出口气,“先生也是普通人,不学习文化课,一样是文盲,在古代,成事的先生大多出身富贵人家,他们都有舞文弄墨的智慧,才有能力将阴阳五行当做学术去研究,梁栩栩,开悟不等于你开天眼,该学的知识还是得踏踏实实学,否则你就是胸无点墨而又狂妄自大的莽夫,走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我受教。
沈叔淡着声,“梁栩栩,你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世上都没有捷径,阴阳是需要神通,但这神通也是建立在学识的基础上的,你可以没学历,但不能没知识,从今以后,你必须踏踏实实,戒骄戒躁,明白了吗。”
我一点脾气没有,“明白了。”
沈叔翻了翻我的课本摇头,“看来真得找人给你补补课,不然回到学校,你这成绩得垫底儿……”
我想说不至于,但一合计刚才那‘羞辱你这个男儿’,还是别吱声了!
沈叔直接看向正在收拾屋子的许姨,“小许啊,你没事就教教梁栩栩,别让她文化课落下,等到来年三月份,她这事儿要是没着落,我就安排她到镇里小学念书了。”
许姨教我?
没待我惊讶,许姨就把抹布一扔,“沈先生,我每天洗衣做饭伺候纯良的,哪有闲功夫给她讲课!卷头重来都能背成卷起铺盖,你是嫌我活的长了?!”
我头又低下来,赶紧给我个地缝吧!
“小许。”
沈叔平着音儿,“这孩子还是很聪明的,你……”
“行啦!你别忙叨我啦!”
许姨一脸烦躁,“我教,不过我丑话要说在前头,如果这丫头跟纯良崽子一样,我咋讲她都听不懂,脑瓜里装满浆糊似的,我可没耐心多管!”
“成了。”
沈叔对我笑笑,“梁栩栩,以后晚上,就让小许给你补课,若想做我的徒弟,学习不能落下,我沈万通不收文盲。”
“可是许姨……”
“她可以。”
见许姨去厨房忙活,沈叔低下声,“她以前没生病的时候啊,是当地的初中老师,教英文的,你这小学文化课,她完全没问题。”
英语老师?
难怪她时不时的拽点洋文呢!
当天晚上许姨就开始就位,“这道题,运动会跳远比赛,小红的成绩是2点85米,小明比小红多跳1点25米,小红比小菊多跳0点23米,这次跳远比赛谁是第一名?为什么?”
我盘腿坐在炕上,用的是沈叔联系家具厂新打好的炕桌。
家具厂的老板很敬重沈叔,炕桌就做的很快。
没想到一下送来两张,纯良那屋放一张,我这屋放一张。
沈叔的用心可见一斑,我学习就不用趴炕上了!
“这个……”
我算着题,纯良晃荡过来瞟了眼,“这题不科学啊,怎么跳的,立定跳吗,立定跳一下跳出两米八多,小明还比她多跳了一米多,嚯,那这个小明跳了四米啊,脚下按弹簧啦,许奶,这是飞吧!”
许姨搭在炕边的屁股腾下来,顺势脱了只鞋,“来,我先让你飞出去!”
纯良跑到门外,探进头还看向我,“梁栩栩,你得辩论!那不科学!谁立定跳能蹦出四米!”
看!
他现在都知道把我拉到他那方阵去了!
“跳远没说一定是立定跳啊,有急行跳远,带助跑的,世界纪录八米多呢。”
我回了句,很快的算出答案,“许奶,小明是第一名,先用2点85加1点25,等于4,小明跳了四米,2点85减去0点23等于2点62,小菊跳了2点62,4大于2点85大于2点62,所以小明是第一。”
“看到没!”
许奶拎着那只鞋指着门口的纯良,“你学学!沈纯良,那炕桌打给你纯属摆设,你个考倒数第一的用得着桌子嘛!滚回屋!!!”
纯良靠着门边不吱声,许奶又坐回炕边指挥我做下一题,“甲乙两城相距四百八十米,一辆汽车,从甲地开往乙地,每小时行驶60千米……”
“妈呀,就四百多米的距离还用开车啊,不够浪费油钱。”
纯良吧嗒嘴,“走两步就到了呗。”
“滚!!”
许姨那鞋子没白脱,终于扔出去了,“是四百八十千米!千米!!我落一个字儿不行啊!王八羔子的!摊上你我是活不长啦!沈先生!快把你这讨债的倒霉孙子扔出去喂狼!法克!!”
“噗!”
我扶着额头,实在是忍不住。
给许姨气啥样了。
难怪她情绪病不爱好,摊上纯良实在没好。
说归说,闹归闹。
许姨肚子里的确是有货。
这个老师可能态度不咋滴,不似沈叔那么有耐心,时不时还有点想抽我的意思。
讲课还是很通透的。
也有可能是我接受能力比较强,毕竟有纯良这种杠精在前,我这后浪只要认真踏实不跟她较没用的真儿,许姨的态度就能大大改善。
再加上我英语底子还行,起码咱口语没问题,也就是一些书面语法需要许姨矫正。
正好对了她胃口。
偶尔,许姨也会给我一种教我她心情特好的感觉。
虽不冲着我笑,但她每晚都按时来给我讲课。
用行动表明了,对我的期望值很高。
没有一丝丝的懈怠。
我很感激她,用嘴巴她不领情,我就尽量多帮她做些活。
她做饭了,我就去帮忙做家务,她洗衣服了,我就去厨房洗菜擦锅刷碗。
可能我从小就接触了很多各式各样的人,又经常跟着爸爸去参加一些局,眼力见这个东西,还真是刻在骨子里,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遗传到生意人的细胞,但是很清楚,怎么做事,不招人烦。
一开始,许姨是不让我动火的,就是不能炒菜,她认为我会把房子烧了。
但我尝试了一次,就让她说不出难听话了。
很小我就跟着爸爸站灶台了,会炒菜。
臭不要脸的讲,我刀工比许姨都好。
她切得土豆丝能比我手指还粗,我切得比不过后厨专业的改刀师傅,起码能上盘过眼。
味道也说的过去。
不过说难听的,但凡是个会做饭的,炒的菜都比许姨强。
她炒的菜我基本没见过,土豆块炒鸡蛋,就不说这俩咋配一起的,土豆块能炒熟吗?
另外还有啥番茄炒辣椒,鸡肉炖黄瓜,鲤鱼蒸螃蟹……
不夸张的讲,我每晚吃许姨做的饭,感觉都在拆盲盒!
老紧张了。
就是一点不期待。
还有点害怕。
“许姨,这鲤鱼为什么要和螃蟹一起蒸?”
“一箭双雕啊!”
许姨还很得意,“清蒸鱼和螃蟹一锅蒸,一下子两道菜,妈的,我真有才!!”
“……”
好吧。
她开心就好。
难怪沈叔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瘦。
谁来谁减肥。
私下的时候,纯良会找我,让我多发挥大无畏的精神多做几回饭。
可怜可怜他的小胃。
他不想再被许姨的黑暗料理荼毒了!
……
“梁栩栩,我跟你说话呢。”
纯良在我旁边压低声,“你今晚就做饭呗,我想吃你做的饭。”
我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失神。
时间过得多快啊,一眨眼,都十二月初了。
雪下了几场。
屋内盆里的玫瑰都已发芽生长。
犹记得三个月前,我还颠颠的上课训练,现如今,生活早已步入了另一种正轨。
看书。
学习。
抻抻筋。
那个术士似乎消停下来了。
我也在这里过起了隐士般的生活。
每天看着事主来找沈叔,时不时的凑凑热闹,拌拌嘴。
除了想家,其余的都逐渐习惯。
生活似乎将我卷入了巨大的旋涡中,我无力挣脱什么,只得随波而动,夹缝求生。
“梁栩栩?”
“没空,我一会儿要去院里扫雪,完事了还要练习打卦,晚上沈叔还说有事找我。”
我很忙的好么。
谁像他沈纯良天天不学习就寻思看电视吃东西!
“你打卦又不准的……”
我瞪向他,纯良忙改口,“不耽误你把菜放锅里扒拉两下嘛,梁栩栩,这样,你今晚做饭,回头我去院里扫雪,成吧!”
“哎呦,不容易啊。”
我笑着看向他,这小子正经低配版的奸懒馋滑。
傻奸,傻馋,傻懒,傻滑。
日常让他去干点啥都有话在那等你。
宁愿挨揍都不愿意受累!
不过也仗着他是低配般的,要真奸真滑,真招人烦了。
“你看你。”
纯良神情认真了几分,“梁栩栩,咱俩也不能总这样,怎么说,也发生了一些事,有点情感,我看你呢,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兴许还真能……”
“怎么?”
我眼睛一亮,“成为沈叔徒弟?”
“你观出香了么?”
“……”
我没动静了。
死穴!
看书没问题。
我囫囵吞枣的看,最后都能记住。
香这玩意真观不明白。
还有六天就要吃完花瓣儿了。
没看出门道沈叔那边就白费。
我都愁的慌。
甚至琢磨……要不要找茬儿再揍沈纯良一顿来点灵感。
可想归想!
咱不能那么干啊。
“看吧。”
纯良叹出口气,“梁栩栩,不会观香你打卦就不准,像我,也会看书,很多东西都能背下来,但是我不会观香,就入不了门,你啊,没比我强哪去。”
我对着窗户就开始活动脖颈腕部。
择日不如撞日!
他要是上赶子找虐,那就练练吧。
“哎,你干啥啊!”
纯良朝旁边移动了几步,“梁栩栩,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斯文点,你那形象……”
手腕嘎嘎作响,我斜看他,“我什么形象啊。”
“我夸你漂亮嘛!”
纯良求生欲望极强,“一看你就是学跳舞的,气质啥的特别到位,就说你梳的这种发型,贴着头皮盘个包子,很考验五官的嘛,据我观察,除了舞蹈演员,长相不突出的都不敢整你这种容易暴露面部缺点的发型,梁栩栩,你做个安静斯文的美女多好啊!”
“是么。”
我平着音儿,腿抬起在窗台上压了压,顺便抓住了脚碗,朝后脑勺掰了掰,放下时对着空气又来了两个大踢,持续的松动筋骨!
“哎哎哎,别介啦!!”
纯良闪到门口,掌心冲向我,“行行行,我怕你了,这样,我求和,只要你能完成我一个心愿,我以后都听你的,行吧!”
呦呵~
“什么心愿?”
“就是……”
他吧嗒了两下嘴,有些神往的看我,“能不能,给我做一次竹虫。”
“……”
就这?
出息啊!
“很难吧。”
纯良解读出错误信息,兀自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和竹虫的缘分,就那一勺……”
我差点犯呕。
想到不该想的了!
“是有点难。”
我看向他,“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咱什么出身。
厨子!
“真的?”
纯良眼里的红心一下就弹出来了,“梁栩栩,你真的能为我做一顿?!”
吃货的脑回路真的是难以揣摩。
还以为是多难完成的心愿呢。
“我回头去镇里问问哪有卖的。”
我应着,“要是我真给你做了竹虫,你就能跟我做好朋友了?”
“我发誓!”
纯良竖起三指,“要是你能给我完成心愿,从今以后,我唯梁栩栩马首是瞻,梁栩栩指东,我不会往西,梁栩栩要我抓鱼,我绝对不去杀鸡!”
我抿着唇笑,“行。”
“但是我有要求!”
纯良强调,“必须保证好吃!得像你爸爸做的那么好吃,不能糊弄我,还有不能让我爷知道,也不能让我爷帮忙买,到时候得说是你自己想吃才买的,不然我爷会责怪我!”
小心思吧。
我服了。
“行,你放心吧,我不跟沈叔说。”
“太感谢你啦!”
纯良美了。
我看他那样都无奈。
其实我一直希望能跟纯良处成好朋友。
倒不是因为沈叔说的交下纯良能忠心耿耿,别无他念,更多的,是寂寞。
在这住长了,除了小杜鹃会能跟我聊聊天,并没有其他朋友。
很想念临海的同学好友,又不能联系她们,打了电话,她们一定会问我去哪了,怎么就不回去上学了,撒谎太累人,可要是说实话,对她们讲我命格丢了,现在搁山里保命,以后准备先生了,她们听完都得劝我赶紧去看精神科。
命运已然让我们不同了。
沈叔说:人生是个大圈,大圈中又有无数小圈。
我们行走在自己的大圈里,生活在无数的小圈子中。
不同圈了,就没有共同语言,像学生和学生是一个圈子,如果把一个学生扔到家庭妇女的圈子里,她会心烦意乱,把一个家庭妇女扔到职场的圈子里,她会手足无措,把一个职场女性扔到偏远农村,她会窒息无望。
人和植物一样。
要在适合的环境中才会茂盛生长。
我还听不大懂沈叔的一些话,意思是明白的,现时我所经历的,接触的,和我的同学们都不一样了,我虽然也学习,可心态,喜好,都发生了改变。
他们的人生梦想都五彩斑斓。
我却是要咬牙先活下去。
想着,我看到院外踏着白雪进来了两个男人。
一个四五十岁,很有气场,有一脸醒目的大胡子。
另一个男人很年轻,身形高瘦,看着也就十八九或二十岁左右,他跟在大胡子后面,半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俩人穿过院子,大胡子直接进了正房,年轻的男人则留在院里的大树旁边,伴着飞扬的雪花默默站立。
“今天的事主来了。”
纯良凑到窗前看了看,转而问我,“梁栩栩,你准备什么时候下山去给我买竹虫?”
“雪停的。”
我站在窗边没动,没多会儿,就见那年轻男人对着雪花默默地做着各种指诀。
微微蹙眉,他是个先生?
想着大胡子进院时的神态气质,应该是师父,这个年轻人是他徒弟,所以才会像我一样,得空就勤加练习上了。
“哎,梁栩栩,他练什么呢。”
我贴着玻璃仔细看了看,脑中过滤了一圈书中写过的术法指诀,真没见过他比划的这几个手势,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什么秘法吧。”
道家有很多术法都是秘传的,完全靠师父心授,不会在流传的书中记载。
这也是很多法门失传的原因。
有些规矩太多了,动不动就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从而导致传着传着就传丢了。
我有时候看书都跟着闹心,那帮老家伙,不是,祖先,要不要那么不开通,捂着捂着非得给捂没了,搞得书上就剩一句话,传闻有种术法可如何如何,你倒是跟我说说是啥样的术法,练习步骤,我练不练是我的事儿,你就剩个‘传闻’,跟小牛长了翅膀在天上飞似的,能不被后人诟病么!
“啥秘法?”
“你去问他!”
我没好气儿白了眼纯良。
这货的爹是不是叫钢琴钢铁钢筋,啥都得杠一下子!
我要拜师了行,踏道了,解释不出那算我学艺不精,目前我这不也观察中么。
问我还是气我?
纯良理亏的缩脖,“梁栩栩,都白瞎你这名字了,那么横呢。”
我懒得理他,瞄了眼时间,上午九点半,看样子雪还得下一阵,甭管外头的那个年轻男人在练习什么,下雪天都阻止不了人家追求进步,我也别卖傻呆儿了,赶紧笨鸟扬鞭,紧随其后吧。
少壮不努力,老大没地哭啊。
“你干啥去?”
我脚步一抬,纯良就追着问,“雪一会儿就能停了,你别忘了下山问问竹虫,要是没钱我可以给你拿,我有压岁钱!”
差点没绷住笑了!
第44章 栩栩若生
“别叫我师叔。”
沈叔淡声应着,“你师父与我只不过是短暂的师兄弟,我早就离开了,至于你,与我更无叔侄的情谊,更何况,你能走到今天,怕是你师父的骨灰都不剩了吧。”
我侧脸贴着房门,眉头一挑,骨灰,啥意思?
“师叔,您这就误会了,世人都传,我术法大涨是吃了我师父的骨血,可我敢对天发誓,我并没有做过此事,早先我想收四灵之首青龙为徒,就是为了正我声名,可惜阴差阳错,我棋差一步,青龙没有被我所用,好在天不亡我,让我在路上捡到了乞讨为生的徒儿,我给他取名白泽,何为白泽,羊有一角当顶上,龙也,杀之震死。”
大胡子语气震震,听得我直迷糊,但下一句就让我明白了,“师叔,我不远万里来这一趟,就是求您这通天圣手指点一二,我这徒儿将来是否能压住青龙,所向披靡,立身扬名。”
青龙?
四灵?
我嘶了口气,早先在饭桌上,沈叔和二哥也提过,四灵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同道,好像还都是女孩子,稍加提点,便可冲天,其中青龙排序在首,自然是她率先露头,这个大胡子是说他没收到青龙,转而遇到了外面的年轻人,取名白泽,然后想让沈叔帮忙,让白泽压过青龙?
可能吗?
沈叔给出答案,“青龙是白泽的劫,你心中已有答案,若是问我破解之法,我只能说,情劫无解,他们二人只要遇到,白泽便会深陷,永永远远,压不住青龙。”
“无解?!”
大胡子声音一颤,“师叔,您开什么玩笑,这世上岂有无解的法门!”
“你倒是提醒我了。”
沈叔发出笑音,“我一直在想,什么法门威力最强,你看院子里,你的徒儿有多勤奋,即便天寒地冻,面对空气,他还在默练掌诀,如果我没看错,他练得,是五雷掌吧。”
大胡子没声了。
我个溜门缝的却睁大眼!
差点用头顶着门栽出去!
五雷掌。
秘功大法啊。
此功就是书里一笔带过的!
分阴阳五雷,没写怎么练,需要师父心授。
架不住好奇我问过沈叔,沈叔就讲此掌法的确威猛,一生只可打人三次,承掌者必死。
我滴个乖乖隆地洞!
就说我怎么没看出那个酒窝男人练的啥指诀!
可千万不能得罪他了。
被他拍我一下,我立马得吃烧苹果了。
“可是五雷掌又有什么用?”
沈叔带着笑音,“你教给他这种法门,无非是想让他了结青龙性命,从而无所束缚,但是情劫,无色无味,无所预兆,无法规避,只要他遇到青龙,情字便如影随形,会给他缠上枷锁,他为情所困,挣脱不出,这掌……兴许还会拍他自己身上,你的算盘珠子,拨不动的。”
“师叔,您当真不了解白泽!”
大胡子压着不悦,“我的徒儿对我忠心不二,我也对他讲明,青龙是他入道最大的劫难,只要他杀了青龙,日后便可名震天下,白泽聪颖又重情义,他把我对他的恩情看的比天大比地广,我若归去,我的家人也会由他照顾,你说这些话,是认为我看走眼了吗。”
“你没看走眼,这个徒弟的确靠得住。”
沈叔淡着音儿,“但是情劫,他必然破不了,另外,我还要提醒你,恩情归恩情,一个人小时候长久的处于黑暗,身心冰凉,你给他的,只不过是短暂的救赎,他渴望的温暖,是宽广的善意,没有所图的关爱,这些,你给不了他,你只是在不断地要求他,强一些,更强一些,好扛起重担,那么日后,他看到阳光,就会贪婪地想要靠近,最后,阳光会灼伤他的眼睛,但是,却照耀了他的心灵。”
我跟个编外人员似的偷摸旁听,虽然没听懂,但不耽误我点头!
嗯!
必须站沈叔!
大胡子好像也没听懂沈叔话里的意思,“师叔,您……”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的钱收回去,你传授你徒弟什么术法我管不着,但是摄雷术我是不会教他的,你的东西随便你应用,我的东西,也是要留给我的徒弟。”
沈叔继续,“我家里人少,没人送客,你自便吧。”
“沈万通!”
大胡子似乎怒了,“我叫你一声师叔是给你面子,不是来听你说教的!看看你脸上的疤,跟我说什么善意,聊什么宽广!别忘了你早年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入了几年正道就把自己当成名正派了?看看你那两个徒弟吧,一个死,一个……”
我绷着一口气,说啊!
关键地方呢!
卡壳干哈!
我没按暂停!!
许是沈叔在那屋发动了眼神攻势,大胡子话锋一转,“师叔啊,我想要白泽学你的摄雷术法也是为你好,您说您这把年纪,不把术法传出去,那就只能带进棺材里,看看你身边吧,还有个像样的徒弟吗,您一把老骨头啦,周身反噬,还能再教出一个吴问吗!”
谁?
我神经兮兮的听着,吴问?
沈叔的徒弟?
“师叔,我跟你不一样,我有白泽,只要他杀了青龙,日后便前路光明,无人可挡。”
大胡子冷笑出声,“可是师叔您呢,奈何您有通天的术法,这辈子,你也洗刷不掉邪师的名头,你活到现在是面目全非,另那些正门道师不屑,死后也入不了轮回,要在下面受刀割剜心之苦,没人替你积善扬名,指望你那个不太灵光的孙子更是死路一条,师叔啊,您的下场必然比我要惨,恐怕您魂归之时,披麻者都不过区区一指。”
我的愤怒升腾而起!
握住拳,我刚想冲出去,就听沈叔接道,“我有多惨不知道,起码我能确定会死到你后头,看你面相,已然大限将至,自求多福吧。”
“沈万通!”
“你闭嘴!!”
大胡子对着沈叔还要来劲,我冲出去就对着他屁股一踹,“不许对沈叔不敬!!”
叫谁名字呢!
沈万通是你叫的?
倒霉催的!
当在你自己家呢。
大胡子一愣,被我猝不及防的一踹还打了个趔趄,回身看到我就无限恼火,大概几十年没被人像三孙子这样踹过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以及匪夷,回过味儿更是连胡子都散出尴尬和耻辱,“你这个丫头片子,居、居然敢踢我?!”
“踢啦!怎么地!!”
我一看他没摔就后悔为啥不先出拳,“我还要揍你呢!!”
没等我撸起袖子,顿觉火花一闪,身前当即升腾起黑色雾气,雷声隐隐,耳膜都跟着刺痛!
我还想打他,手却根本就抬不起来,脑仁子嗡嗡炸响,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头疼的似要炸裂!
“你跟个孩子撒什么野!!”
沈叔一声厉喝,“破!!”
我看不清沈叔做了什么,只听‘哗啦’!玻璃炸响,冷风倏进,身前的黑雾顿时消散!
大胡子脸一侧,当即喷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雷声一消,我踉跄的晃了两步,脚下嘎巴一声,刚觉得舒服点,人中痒痒的,手上一摸,流鼻血了……
哎呦我去!
真头回见识到术法的威力。
他俩咋出手的不知道,我是被冲到了!
心跳砰砰加速,那滋味儿就好像坐飞机作死开了窗,气压上来就给你甩起响亮的耳光,你刚感觉要挂,身旁的人动作飞速的将窗户给关上了,被救了一命,就剩脸疼了。
沈叔倒是面不改色,看向我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没事。”
我心有余悸的摆摆手,还成,被救得很及时,就是鼻血汹涌点,一时半会儿有点止不住,我只能去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洗了洗脸,不然这血都要流到前胸,瞅着太吓人。
洗干净脸后我找了纸巾塞住鼻孔,回到屋内仰脸拍起额头。
至于为啥要拍额头,不知道,我妈说这样鼻血能止的快点。
“师父!!”
酒窝男人听到声音冲进来,搀扶着大胡子,“发生什么事了?”
“切磋道法而已。”
大胡子嘴还很硬,“白泽,这里没你的事,先出去。”
酒窝男人,不是,白泽只能点头,看了眼在还在那狂拍脑门的我,抬脚去了院子。
我跟他对视还有些脱线,白泽?
名字不错。
一听就是先生!
嗯。
回头我踏道了也得用艺名!
咱有呀。
“果然是通天圣手,摄雷术法名不虚传。”
大胡子缓了缓发出笑音,对着沈叔抱了抱拳,“侄子我多有得罪,还请师叔包涵。”
沈叔紧着脸,挥挥手不愿搭理他。
大胡子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看向我还蛮不爽,“小丫头片子,我今天给师叔一个面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日后记着,出门别不知深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拍的脑浆子都要出来,鼻血啊,可算是止住了。
“大胡子哥,你也一样,出门别不知深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拿话敲打谁呢。
咱都平辈人。
他眯着眼没说话,仔细的看了看我,“你的命格怎么忽隐忽现?”
我心里一紧,转身要走,他却一把掐住我的手腕,我哎了一声,就见大胡子拇指和中指扎开,在我小臂和手腕处迅速丈量,嘴唇快速煽动,“此骨竟如此华贵……不对,外气汹涌,你这是……借的运!!很煞的气,还不稳!嘶!”
身体里的气冲的他松开了手,大胡子眉头一紧,:“你这丫头从哪借来这么烈的气?!”
我瞄了眼依旧淡定的沈叔,心虚的揉着手腕,你问我我就说呀,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师叔,是你的气!!”
大胡子极其敏锐,冷哼出声,“这丫头原来是阴人!师叔,您疯了吗,居然会借运给她保命!从此她的生死祸福都跟你息息相关,她荣你荣,她死你死,你是老糊涂了吗,嫌命长?竟然把自己的大运和一个必死的阴人绑在一起,她是祸患啊!!”
妈耶。
我颤颤的抬眼。
大胡子真是高手!
居然一语道出了症结。
如果我是第一次听大胡子的这番话,那我的情绪或许会很激动。
现在,我已经过去那个劲儿了。
这也算我憋了一个月没有下山的原因。
因为在这个大胡子之前,我还见过一个半仙儿,她住在后山,姓王,我称呼她为王姨。
这话,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上月中山上曾来过一位事主,家里人抬来的,那男人脸上全是红点儿,密密麻麻跟针扎的一样。
我稀奇,凑近了瞅瞅,沈叔一解开他的衣服,他就吵吵疼,身上也都是红点,猛一下我都觉得他是皮下出血,和紫癜很像。
沈叔翻了翻他的眼皮,见男人眼珠子都是红的,又捏了捏他的中指,“你磨他做什么?”
男人忽然坐起,表情委屈,“我没磨他,我是要报答他的。”
当时给我吓一跳!
男人发出来的是女人音儿!
极其温柔的女音儿,捏着嗓子都发不出那种声线。
沈叔面不改色,“你叫什么,住在哪,多少年的,擅长什么。”
“我叫白清微,住在方远山的溪云洞,三百多年了。”
男人神情端庄温和,还抬手在寸头的耳边掖了掖,貌似掖着发丝,“大师,我会求药治病,这个男人心地善良,他曾路过方远山,见我正被一个獾子欺负,他打走了獾子,让我免遭一难,我得上苍垂帘,修来精魄,想借他人身积福,以好修成正果,在上方仙册留名。”
我听得一激灵一激灵,先前只接触过长耳大仙儿,胡姑姑……
头回知道他们都有名字。
跟人一样样!
男人的亲属都吓懵了。
沈叔招呼他们进屋,说男人身上有仙儿,是个白仙儿,刺猬修成,白仙儿很随和,专攻虚病求药,她借男人身体作怪,只是要立堂口,希望男人出马,作为顶香弟子,扬善积福。
“你们同不同意接这个仙儿。”
男人亲属商量了一通就说没意见。
既然是白仙儿主动找来,还为了报恩,那男人为仙儿积德就等于为自己积德,接了算好事。
硬送的话他们家怕有别的麻烦。
沈叔说这事儿需要找专门安排堂口的大神,需写文书宝诰,打了通电话,一个小时后,院里就来了个老太太。
就是这王半仙儿。
老太太干瘦的特别精神,短发整齐的码在脑后。
进院后她瞅了瞅男人,便交代了男人家属几通。
我一直以为沈叔啥都能做,没想到行业内还有区分,对王姨就很好奇,和家属站在一起听她做着安排,她称呼沈叔为万通大哥,事主家属自是讶然,感觉差辈了,不过正事当前,谁也没多问,倒是让我看出来沈叔和这王半仙儿的关系不错,间接说明了,王姨是有真材实料。
高手的朋友肯定也是高手,就算不是高手,那也是高手信得过的小高手。
当晚,王姨就换了衣服,着一件由五彩布块拼接的长袍,腰间还系着铃铛。
点了香插在院里,她对着男人就摇头晃脑的蹦跶起来了!
铃声叮叮当当,她的词儿一套一套出来。
什么哪座山来哪个洞,家中兄妹多少人,多少兵马能差遣!
男人坐在她对面,头上罩着红布,她问啥,男人就用女声回着啥。
我算是开了眼界,都有股冲动去把那男人的盖头掀了,看看里面是不是真有一张温婉的女人脸。
王姨蹦的呢也不是毫无章法,不是瞎蹦,我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她完全是按照书里的踏罡斗步去走位的,有些脚法还跟我学的武术很像,只不过王姨太摇头晃脑了,表情又极其丰富,很容易让人忽视她脚下的章法,只觉得她蹦的欢,但咱是半专业选手啊,我看的入迷时脚下偷摸的随着她踩,见她的确是踩到我预估的位置,心里兴奋异常!
妥了!
绝对是有路数滴。
纯良和许姨都没在院里卖呆儿,他俩像是见惯了这种事,不爱凑热闹,沈叔也回了正房,留出空间给王半仙儿发挥,院里就剩男人的家属以及好信儿的我。
看到王姨给男人手脚绑上红线,大喊给你解开绊马索,从此弘扬八方名!
“咳咳!!”
纯良听到我这称呼就呛了!
王姨刚一惊讶,沈叔适时解释了我的辈分。
没辙!
在我这儿老人都自觉年轻几十岁!
“这样啊。”
王姨听完就笑了,“小姑娘真漂亮,额头饱满聪颖,眼神清澈,黑白分明,心地纯善,嫉恶如仇,鼻梁高挺,个性倔强,正直能吃苦,鼻孔严紧藏气,收财旺财,面颊有肉,圆润福气,唇角向上,食禄丰厚,下巴俏丽,不会刻薄,万通大哥,这是正经的贵人相貌啊,旺夫旺丁,不愁功名,您不一直想再收个徒弟吗,这小姑娘条件太好了!”
我心花怒放,被夸的都美了!
看看!
这才是我熟悉的评价方式。
完了。
我要骄傲了。
“她面相是不错,讲究点的贵胄家族,都喜欢她这长相,标准的主母相,旺。”
沈叔看着王姨,“可,你知道她怎么找到我这来的吗?”
“怎么找的?”
“她在连山村遇到个一个成事的狐,人家朝她讨了口封,升上房前指点她来找我,并且要梁栩栩称呼她为胡姑姑……”
“狐仙?”
王姨拧眉,“我家堂子上供奉的就是胡家太奶啊,连山村……哎呦!是胡姑姑吧!!”
她惊讶的起身,“胡姑姑得道成上房仙啦!”
我点头,“她放光飞走了。”
“大喜事啊!”
王姨饭都不吃了,跑到院里还拜了拜,回来就道,“我们这都是一家的啊,小姑娘,你还能给她封正,这是大缘分啊,是这样,我就一个女儿,她一直身体不好,结婚后也没给我留个外孙或是外孙女,两年前,她生病走了,我现在就缺个后生,你要是对这行感兴趣,不如就接了我这堂口,我这些本事,全传给你,别看我就一路仙儿,但我这胡家太奶本事大,日后你也能领堂子!”
我愣住了,“接堂口?”
“对的,你放心,我这门和万通大哥不冲突,我们都属于道,你接了仙儿呢,将来也能学其它本事,这是一举两得!”
王姨还给自己说兴奋了,“万通大哥刚才不也说了,日后能成大事的,很多都是借助仙家起势,栩栩,你别觉得半仙儿名头不好听,这都是被那帮神棍骗子给搅合的,我们真正的先生,也是受了骗子连累!”
“我……”
沈叔还没答应我呢。
先入其它门好么。
虽然我已经有了一丢丢被重视的喜悦。
纯良发笑,“梁栩栩,接仙儿也挺好,以后你遇事就不用观师默相了,抽烟就行,一抽烟老仙儿就来帮你打架了,可痛快。”
“别瞎说话。”
王姨不满纯粮措辞,转而满是期待的看向我,“栩栩,我这人就讲究眼缘,不像万通大哥他规矩多,收个徒弟还要观察,只要你跟我回去,在堂子上点炷香,太奶认可你,以后我堂子令旗就传给你,不过你放心,你都给胡姑姑封正过,这可是有大福报的人,我家太奶绝对能相中!”
越说她越激动,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脸色却当即大变,触电般又把手缩回去,“哎呀!你体内怎么有外气啊!怎么回事?这么冲?!”
我傻乎乎的把手朝脸上贴了贴,温温的,哪有什么气?
王姨狐疑的看我半天,见沈叔不答话,纯良想说啥直接被许姨用眼神镇压,缓了缓,王姨颤颤的又伸出手,“栩栩啊,你把手给我看看,咋回事,你这么好的命格,咋能有煞气呢。”
我想到吃的花瓣,借气了,可不想说自己是阴人,总觉得很丢脸,就把手递给了她。
王姨看的很细,她摩挲着我的指节,嘴里嘶者气,还闭眼感受着什么,末了,她突然掏出了一根烟,放在嘴里用力一裹,“借胡家太奶仙气,给我明断!!”
我被她吓一跳,都怕她被烟头撩到嘴,想把手抽回来,王姨攥的可紧!!
屋子里当时很静,似乎落一根针都能听到,王姨连抽了三根烟,睁眼看向我就满是不可思议,:“你本该黄土埋身,却有烈气入体,照你光耀……你是,阴人?”
我被她捧起来的心气儿‘啪嚓’!摔的细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万通大哥……”
王姨不敢相信的看向沈叔,“您居然……”
我当下并不懂王姨的反应,觉得她有点夸张,我不想说自己是阴人是觉得那俩字难听。
她是先生,应该见多识广,我又没用她帮忙保命,怎么像把她吓着了似的。
沈叔抬手打断王姨的话,音色淡然,“梁栩栩面相如此显达的贵人,若不是身体有恙,岂能窝缩在这山沟沟里,桂枝啊,你糊涂了。”
“是啊,我急了。”
王姨靠着椅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故意和我拉开了一些距离,“万通大哥,您真是让我佩服,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我也不敢,可惜了,栩栩这么好的命,她是家里得罪过人,还是被谁算计了?”
“算计。”
沈叔应道,“不过她还是有些贵人运。”
“是啊,要是没贵人运,能遇到您吗。”
王姨苦笑,“万通大哥,我们都是凡人,要我是做不到和她绑在一起,我挡不住阴人的祸啊。”
我似懂非懂,觉得王姨是在说我给沈叔找了麻烦,但问题又严重很多。
难不成,她是觉得我不死,偷我命格的那个主家就不会消停?
沈叔没什么表情,:“桂枝,她的花瓣还没有吃完,所以才会被先生看出是借来的运,待她吃完花瓣,外气融合,梁栩栩走出去,那就是个有命格的人,常人再看她,不过是阴气重点罢了,我保她,并不是我高尚,而是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沈叔指向在墙角盖着红布的小杜鹃,“那里就窝缩着一个小鬼,在世上走了一遭,连自己姓甚名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今依附花中,别说阳光了,人气儿她都畏惧,若我不保梁栩栩,她的下场还不如这个小鬼,起码这小鬼能遇到梁栩栩被抱回来,梁栩栩死了,要去遇到谁?她去何处喊冤?”
“万通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王姨叹出口气,“邪根不锄,祸患无穷,可咱这行,也分本事,您有这能耐,敢揽这活,我啊,有心无力。”
见我有些憋闷,王姨安抚我,“栩栩,奶,不是,姨没嫌弃你的意思,遇到这种事,你是最可怜的,可我这堂子,暂时不敢让你接,你命格没坐稳,身就弱,形如摇摇烛火,老仙儿临身一冲,你精神容易涣散,我怕你傻了,懂没?”
我垂着脸点头,虽没寻思接仙儿,也间接被晃了下,不好受。
饭吃到后面,王姨不再提我的事儿,转而聊起了旁的。
话题翻了几圈,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仙家。
那天我才知道,北方的萨满仙堂文化在民间流传甚广,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哪怕没接触过,也或多或少听说过,比如说你随便问个北方人‘四粱八柱’是什么,他或许不知道,但你要说,四粱是四大仙类,狐、黄、长、灰,那他立马意会,知道那是仙家!
还有一种说法是:胡、黄、长、清,这里的清就是鬼仙。
八柱指的就是:扫堂、看堂、串堂、护堂、通天、归地、关碍、探兵。
立堂口必须要四粱八柱齐全,不然办不了事,外人看着就是一个牌位。
大神抽根烟或是点根香请老仙儿借气临身。
其实那牌位里面门道很多,有报马传令的,掌管令旗印的,比如说扫堂,就是立堂口时要清扫内部人员,好的留下,不好的走,相当与人事部门,看堂的就是坐堂仙儿,这个仙儿只留在这,不去别的家,串堂的就好理解,在好多堂子都挂名了,谁家有事儿去谁家,像是调度,护堂,就是护法,保护堂口营盘和弟子,通天,负责去上房通报信息,归地同理,去地府协调办事,关碍,就是出去哪各种手续的部门,白话讲叫打报告文书。
所以领堂的大神会在安排堂口时问这老仙儿家里住哪,多少兵马。
看似立下一个堂口,里面则有一套自成的体系。
都是讲究。
我像听故事似的,听她讲内路仙家和外路仙家,内路就是熟悉的狐黄白柳灰,不做解释,外路就多了,狼啊,虎啊,熊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等等都能成仙儿!
本领则各不相同,有的擅长驱邪打鬼,有的是求医问药。
龟仙儿助长寿,鱼仙儿和蛤蟆仙儿是招财……
甭管通哪个法门,只要仙家找来了,弟子就要用心供奉,保佑家宅平安,福佑众生,若是借此发不义之财,必遭天谴。
“王姨,那植物呢,植物也能成仙吗?”
“万事万物皆有灵性。”
王姨点头,“花朵发愿会有精魄,就是我们知道的花灵,仙子,人参精你知道,植物成事儿,不过植物修炼极难,它们扎根在泥土里,风吹日晒,大雨倾盆,无遮无掩,若想得道,实属不易。”
我听得入神,不就像我现在这样?
完全暴露在外,接受历练。
“王奶奶,那蔬菜呢。”
沈纯良杠精上线,“您说万物都有灵性,我怎么没听过白菜精,菠菜精呢,它们为啥不修炼?”
“它们也想吧。”
我直接回道,“可是白菜上午发个愿,我要成仙,下午就被吃了,你告诉我它怎么得道,动物有腿能跑,花朵树木多是在野外或被种植欣赏使用,唯独蔬菜,它不光被人吃,被虫子啃,还要小心家禽,得是一棵多么幸运的白菜,才能修成正果?”
纯良没电了。
王姨笑了,她很欣赏的看我,又问了我许多问题。
我这表演型人格最不怕被考,再加最近看书,巴不得谁多问问我!
好显摆!
说这些的时候吧,沈叔看我的眼神好像也很骄傲。
离开时王姨吐了口,说愿意等我,如果我能拿回命格,或是沈叔的命格在我身上坐稳,身不那么弱了,她还是想把堂子传给我,因为我合她心意。
我却从中听出了疑问,沈叔只是借光给我,跟他命格在我身上坐稳有什么关系?
当着沈叔的面,王姨显然不爱多谈,我送她出门,在院门外朝王姨道出困惑。
“万通大哥没跟你讲吗?”
王姨很诧异的看我,“你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借光给你?”
那晚的月光很亮,我傻傻的点头,“沈叔说,吃完花瓣,我就不能那么倒霉,会借来他的气。”
“嗨!那只是一部分嘛!”
王姨长叹一声,“这个万通大哥啊,真是让我又佩服一层,栩栩,我这么跟你说,借光分很多种,假如我命够硬,你待在我身边就是受我护耀了,可也只是单纯的护佑而已,解决不了你是阴人的事实,你又不能和我绑在一起,出门还是危险!万通大哥不但让你留在他身边,还把他的气给你吃了,这就等于把他的命格拿给你用啦!你们俩现在就是一个命格,你活着,万通大哥就活,你死了,万通大哥也得跟着死啦!”
“啊?”
我身体一颤,“沈叔没说啊!”
“这就好比大腿割肉,万通大哥把肉割下了一块给你吃了,他自己呢,就跟着慢慢流血,你活着,他这血会流的慢一点,你活得好,兴许他还能止住血,可你要是不好,伤口就又开了,换言之,这伤口的大小深浅,在万通大哥给你割下那块肉的那天起,就完全取决于你了。”
王姨耐心解释,“如果你死了,这块肉就永远缺了,鲜血淋漓,流血不止,你说他是不是得失血而亡?所以啊,我才说,万通大哥是你的贵人,没有先生会这么做,你是阴人,有仇家在暗处,时刻都有危险,万通大哥还敢把自己跟你绑在一起,这得是多大的赌注?”
我这才后知后觉,难怪王姨在吃饭时的反应夸张了!
如果早知道沈叔借气就是借命格给我,那我……
我害人不浅呀!
“王姨,我不知道沈叔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以为,他就是滴点血,对他自己没伤害的……”
我没忍住就哭了,“沈叔也没说,他就说空屋无灯,要借光给我,我就……”
“孩子,别哭了,万通大哥不详说,大抵也是怕你心里有负担,可这种事,你早晚得知道。”
王姨拍了拍我的胳膊,“以后要多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发生危险,但凡你有个意外,万通大哥是第一个受到连累的。”
我吸着鼻子点头,“我知道了王姨,我和沈叔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噗嗤!”
一听我这话王姨没憋住笑了,“你这孩子,你才多大点,万通大哥都七十几了,哎呦,他这个命格借你,也只是万通大哥单方面会受到威胁,你有事,万通大哥会跟着流血,如果万通大哥出事,你不会受到损伤的,因为是他把命格借给你用,克应的是他自己,他跟着你提心吊胆,但他的生老病死则跟你无关了,甚至说,他死了,那他的命格就成你的了,不过他是男命你是女命,大运会多有波折,不过那跟生死比起来都是小事儿了,你明白吗。”
所以,沈叔也是因为他单方面承担才不告诉我的?
“王姨,这对沈叔不公,我能不能拿出几十年阳寿给沈叔,让他长命百岁,最好长生不老,永远不死。”
“那不成老妖怪了!”
王姨看着我还在笑,:“栩栩啊,你想报恩的心情我理解,可人呢,都得一死,就看怎么死,别遭罪,别受苦,能在睡梦中魂归,那就是莫大的福气了,我告诉你这些啊,只是希望你明白,阴阳道法,不能只看表面,看似能力越大,付出的也就越多,万通大哥如此帮你,你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
“王姨,那如果我命格拿回来了,沈叔是不是就不用跟着我面临危险了?”
“当然。”
王姨点头,“可是,敢冒险去偷命格的人,必然就能咬死兜住底,你这命格,怕是很难拿回来。”
我没在说话,送走她后,回身就去了沈叔的正房,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此恩情浩荡,永难报答。
沈叔看我的举动就全明白了,“梁栩栩,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怕你父亲家人磕头作揖,我消受不起,我欣赏的,是那个无所畏惧,能跟我拉钩上吊的孩子,我看似帮你,实则在帮更多人,请你不要变得畏首畏尾,害怕我受伤就藏着不露头,你是我要消灭这个邪师的引信,有没有你,我都要灭了他,请你大胆的走出去,我沈万通不怕死,怕的是窝囊。”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眼泪瓣儿一颗一颗的砸向地砖,:“沈叔,谢谢你。”
沈叔微不可闻的轻叹,“梁栩栩,你求得是什么呢。”
“生。”
我答。
“是的,栩栩若生,可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沈叔盘坐在炕上看我,“所谓的万丈深渊,跳下去,也可能是鹏程万里,梁栩栩,请你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扶正道,斩妖邪。”
我抬眼看着他,饮泪点头。
那晚我知道了,我不仅仅是我,我背负的,还有沈叔的命。
他跟着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不需要我跟着他去洗礼风雨。
沈叔还真是一点点,由浅入深的,让我懂得了‘栩栩若生’的重要性。
所以我没急着下山,即便沈叔时不时的提醒我可以出门去钓钓那邪师,对方不出现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依然没动,汲取知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心理压力逐渐加大。
我总想快点观出慧根,快些长大,长成一棵通天的巨树,不想沈叔去为我面临着什么。
而是我能完完全全的站稳脚跟,反过去护耀所有人。
如今我看着眼前的大胡子,他的道法显然是在王姨之上,只量了几下我的小臂就算出来了。
不过这层‘真相’我已提前消化。
大胡子现时再说,对我来讲,仅是憋着这口气,干掉那个邪师而已!
沈叔直接用眼神向大胡子表明了‘干你屁事。’
“师叔,这丫头什么背景,您居然这么帮她?”
大胡子瞪着眼,“得亏她这运没借完,不然我还量不出来,师叔,您怕不是老糊涂了?帮个祸害挡灾?!”
我真挺烦这大胡子,尤其他那副提起徒弟的得意样儿,连带着,还把纯良给嘲讽了!
虽说我和纯良关系不咋滴,可莫名就有一种我骂他行,许姨和沈叔骂他揍他也行,但其他人不能说纯良一个不字的感觉!
“我不是祸害。”
我对着大胡子挺直脊背,“沈叔对我的恩情我都记着,将来,我会成为沈叔的徒弟,勤学苦练,用心钻研,日后名扬四海,壮我师父声威。”
“你说什么?”
大胡子聋子般把耳朵冲向我,“听不清啊!什么威?壮谁?!”
给他演的啊!
表情极其夸张,“哎呦,一个阴人都敢说这话?小丫头,你能求到个假命格就烧高香吧!”
说着,大胡子就颠笑起来,脸冲向沈叔,“师叔啊,您真是老了,!收收收,您赶紧收了她做徒弟,反正您缺人送终,有个人帮您扶灵也好啊!哈哈哈哈……”
第45章 他为什么所困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寒风从破碎的玻璃外进来,屋内气温骤降,我听着他的话,血液不停地朝着额头上涌——
大胡子背身的大衣镜照到我此刻的模样,道姑头,鹅蛋脸,鼻孔塞着纸巾,眼神倔强,却又透着一股滑稽和狼狈,晃神了两秒,我就变得坚定,你个连毛胡子,越说我不行,我越要行,偏要羞辱你这个男儿!
就在我准备再踢他一回时,沈叔淡腔开口,“我的确是老了,但我死了也就死了,不像有些人,身后还有弟弟一家,弟弟还有两个傻儿子,弟媳妇儿也瘫痪在床了……”
“沈万通你住嘴!”
大胡子像被沈叔轻飘飘的戳了命门,一口老血差点又呕出来,他捂住胸口生压,“你我都是一样的出身,是,我家人受到了妨害过得不好,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你三个老婆,几个的孩子全死啦!”
见沈叔启唇,大胡子生怕吃亏,接连说道,“但现在不一样,我的徒弟马上就要露头,白泽悟性超群,并且智慧勇敢,年轻一代有几人能比的过他!你呢,是靠沈纯良那个瞧着就不灵光的臭小子,还是眼前这位借光活着的阴人小丫头?”
嘿!
越不爱听啥你越说啥是不?
到互相扬沙子的环节啦?
沈叔听完他的话反倒笑了,“你真是大限要到有眼无珠,看到珠玉却当瓦砾,没错,我的孙子纯良没有慧根,踏不了道,但你眼前这位,却不仅仅是阴人,我告诉你,这孩子是花神娘娘转世,有天生神力,可送童子,能驭万灵,日后我若有幸收她为徒,必然会将我一身术法倾囊相授,假以时日,她的能力绝不会在四灵之下,哦,我还忘了重要一点,她入我门下是百无禁忌,无所束缚,术法只会比四灵更强,我曾经的侄子啊,可惜你就要先行一步,看不到她起势的光景了。”记住网址m.luoqiuxzw.com
我心跳跟着加快,要不是清楚沈叔是故意气他,差点当真!
大胡子怔住,“师叔啊,这阴人给您什么好处了?让您甘愿用命格去护佑,甚至还要把一身本事传授给她?像她这种衰神,家里怕是早就鸡飞狗跳,要钱没钱,苟延残喘啦,您为什么不传给白泽呢,要是白泽得到您的真传,他会一辈子记住您的好啊!”
看!
这位胡子哥说话非得捧一个踩一个,你家才苟延残喘呢!
我窝着火站在一边,心里不断呐喊,沈叔撅他!
狠狠的撅他!
“你这徒弟是不错,如果你心诚,倒也不是没得商量。”
我愣住了。
沈叔这话是啥意思?
松口了?
大胡子一喜,“师叔!我就知道您能权衡利弊!当年我师父都说过,您沈万通啊,不怕来人出言不逊,就怕来人跟您藏着掖着,侄子这说话直,要是哪里得罪您了您别介意,只要您愿意传授我徒儿摄雷术法,您说个数字,我保证您满意,甚至要白泽拜您为干亲都行!”
“不必。”
沈叔微微抬手,眼底微光暗涌,“我不要钱,我也不缺钱,在这山上,有再多的钱,我也花不出去,如果你希望我点头,那我就一个要求,你只要同意,我立马悉心传授。”
“行!”
大胡子急的不行,“您就说什么要求吧!”
“金刚杵。”
沈叔话音一出,大胡子脸就僵住了,貌似被点穴了,嘴角还诡异的牵着,“师叔,您要什么?”
“我想你听清楚了。”
沈叔端起茶杯喝了口,“我知道那是你宝贝,只要你愿意割爱,一物换一术,我就没问题。”
金刚杵?
我微微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听名儿……
佛家法器?
隐隐约约的,像是听说过。
不过甭管那具体是个什么物件儿,看大胡子那貌似吃了死孩子的脸色,从中也能窥探出一二,定是个很珍贵的东西,他舍不得给!
“师叔,您是故意的吗?”
憋了半天,大胡子才看向沈叔,“换一个,这个是我要留给白泽的,我还有别的……”
“不稀罕。”
沈叔眼底划过狡黠,“我就要金刚杵,我也想有个趁手的法器传给我徒弟,这么好的东西,适合传家。”
“不行!!”
大胡子手臂一挥,“金刚杵没得商量!”
说话间,大胡子像想到了什么,嘴里发出记笑音儿,“行,我明白了,师叔啊!您这是在变得法在为难我,可是您要知道,这金刚杵跟着我一路伏魔降怨,灵气逼人,它的主人,必然得是高手,如此才能配得上它,我传给白泽,是他适合,他能镇住,你传给谁?这小阴人能镇住吗?怕是她碰一下就会浑身发软,鼻血横流!!”
嘿!
我这小暴脾气!
有本事你拿出来让我碰一下,看我流不流鼻血!
流了也是我出的汗,红汗!
当然,我也就在心里呐喊呐喊。
眼前这局面,还是不插话比较好,我怕给沈叔折面儿。
“你怎么知道她不适合,保不齐你的金刚杵以后还会帮到她。”
沈叔直看着大胡子,“别一口一个阴人,如今的她,更像一个没水的空杯子,我装进什么,她就拥有什么,五雷掌我会,摄雷术我也会,能攻能御,世间的术法门类你随便叫出来,我沈万通都可以让你开开眼界,今天,我就放言在此,只要这个孩子灵悟慧根一齐,我必然辅佐她得道登顶,大显神威,记住,师叔面前,你永远都是侄子。”
“……”
我傻了。
又有点要飘了。
默默地提醒自己淡定。
沈叔是故意气他,我要当真回头就得被磕碜的去找地缝。
大胡子被噎住,悻悻的点了下头,“好,我明白了,可踏道最重要的一条却是灵悟慧根,二者缺一不可,但愿你这个阴人丫头能有那造化,别让你死不瞑目!”
说完他就要走,我朝旁边挪了一步,直接挡到他身前,大胡子瞪圆了眼,“你做什么,别以为沈万通护着你我就不能收拾你,惹到我你没好果子吃!”
看,急了。
道法没造量过沈叔,骂还没骂过,想要学人家本事,还舍不得老婆本。
也就能跟我个小孩儿来来劲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拉链开了。”
??!
大胡子本能的朝裤腰看去,又瞪向我,“说什么呢!”
我指了指他吐得那摊黑血,“你挎包拉链开了,刚才你吐血,兜里手机就掉出来了,然后被我一不小心踩碎了……”
大胡子低下头,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机已经在黑血中阵亡了!
屏幕碎的跟烟花似的。
没办法,我刚才耳朵嗡嗡的,身上一晃,就踩上了。
“大胡子哥,很抱歉。”
我尽量真诚的看他,“你也知道,我是阴人,衰神,你碰到我倒霉就没地儿说理,知道你要死了,我很难受,希望你的徒弟能给你好好发送,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忙吹个唢呐,拉个送别,送你一路好走。”
大胡子咬牙切齿,从包里找出块红布,隔着手包起手机,生怕沾染到我的晦气,“咱们就看十年后,我白泽什么成就,你这丫头是否还能活着!”
语落,他大步走了出去,“白泽!跟为师回家,世间术法万万,摄雷术法不学也罢!”
我目送着他,直觉大胡子这脚步有些虚浮,内伤了,但人家气质在那,喊得还能有回音儿,要不是沈叔说他要去下面报道,我真一点儿看不出来。
走到院中,大胡子的徒弟迎上前,似乎询问他有没有事,见大胡子摆手,白泽眼底才褪去担忧,唇角牵起时,酒窝依旧醒目。
哎呀。
我心里感叹,有酒窝真好,笑起来时亲切而又温暖。
咱审美标准就搁这了。
界限就是温暖。
就冲白泽有俩酒窝,我立马就给他划拉到好看那堆人里去了。
可惜呀。
他是大胡子的徒弟。
白好看了。
待这师徒二人走出院门,我收回眼,听到沈叔咳嗽,赶紧拉了拉窗帘挡挡风。
“沈叔,您没事吧!”
这几天下雪,沈叔就有点伤风感冒,刚才还和那个大胡子斗法,不晓得吃不吃得消。
说实话,我总觉得沈叔体弱跟借我命格光耀有点关系,先前不清楚深一层的关系也就算了,沈叔这人嘴还硬,属于只要你没看到他喝药,他就不承认自己有病那伙的,可我现在知道了沈叔的付出,总会心疼他,也暗暗责怪自己进步的太慢。
“没事。”
沈叔笑了笑,一说话,鼻音都出来了,“你这丫头,可不能再冲动了。”
“我冲动啥了?”
踢人了?
我哦了声,“谁叫他对你不敬的,该踢!”
大胡子敢对沈叔不敬,就相当与对我亲爹不敬,我踢他一脚都是轻的!
“你就不怕他报复?”沈叔笑着看我,:“那个人,心眼可小。”
“会吗?”
我一听这话还真紧张,“沈叔,他以后不会叫那个白泽来找茬儿对付我吧。”
那酒窝小哥可会五雷掌啊!
沈叔弯起眉眼,“呦,怕了?”
我没接茬儿。
稍稍微微有那么点怂。
“放心吧,我逗你的。”
沈叔笑意温和,“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早先我和他师父曾是师兄弟,彼此都很了解对方,他是人之将死,想给他徒弟多留些出路罢了,今儿我让他颜面尽失,在他徒弟那,他只会一语带过,不会详说,做师父的,谁会在徒弟面前揭自己的短?”
我无声的撇嘴,您不就揭了?
一想也是,不说我还不是沈叔的徒弟,沈叔本身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你要是跟他玩斗地主,他上来就先跟你明牌,给你吓一激灵,寻思他得两王四个二全有,结果你一看,就趁俩顺子,回头你问他这牌你明啥啊,人家告诉你,要的就是气势。
沈叔不在意我是否溜号,平音儿继续,“更何况,他徒弟有更大的劫难要渡,最棘手的是那个青龙,我们和他,日后只会是陌路,没什么牵扯。”
“青龙?”
我皱了皱眉,“沈叔,他那徒弟白泽,真的会去杀青龙吗,咱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啊。”
“你知道青龙是谁?住在哪?今年多大?”
我摇头。
“你要怎么提醒,有个人要杀你?什么时候杀?怎么杀?”
沈叔反问我,“青龙会信吗,信了要怎么做?别的我不知道,但是青龙的善是刻在骨子里的,星宿带的,你让青龙反杀吗?”
“这个……”
给我考住了还。
一问三不知。
“再者说,你怎么知道那个白泽就会听话的去杀青龙?那是个人,二十岁的成年人,他师父一死,路就是他自己走,一念起杀心,一念又会起善心,人世间最多的就是变数,这种尚还未知的事情,外人一掺和反而复杂了。”
沈叔淡着腔,:“况且,那是青龙,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杀的么,梁栩栩,你有空啊,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可不是青龙,跟四灵都不刮边儿,不光没星耀护佑你,还有人正撵着你屁股要你死呢,真要死起来,你得死前头。”
“梁栩栩,你自己都要吃完上顿没下顿了,还有心情去担心地主家的孩子能不能饿着?”
我没动静了。
掰扯起来我是比青龙要惨。
起码这白泽还没去找她,她还在消停过日子。
我这边是水深火热,死了还买一赠一。
白搭一个沈叔。
见我不吭声,沈叔看我的眼神忽然深了起来,“不过啊,他来这趟,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啥事?”
我脑子转了转,“您不会又嫌弃我了,看那个大胡子说没收到青龙为徒,你要去收吧!”
事儿明摆着嘛。
大胡子那意思不就青龙最好,他没收到,捡漏收了白泽。
算出这白泽日后会被压一头,他才让沈叔想辙帮忙破,沈叔说破不了,他还不愿意走空,要学个术法,被沈叔撅的灰头土脸,这才开始指桑骂槐,出言不逊。
“你这小心思呀,想的够远的。”
沈叔笑着摇头,“早就跟你说过,四灵自出生之时起,便有师父教化,或是人,或是神,以保正念坚定,人家那口号都喊得响亮又崇高,我见过类似的同道,那真是穷的叮当响,还提着命跟邪崇斗,问就一句话,谋正道,为苍生。”
“我年轻时真看不上,觉得他们特别虚伪,自己都照顾不好,为哪门子苍生啊,后来我突然懂了,我们都太俗了,觉得自己很聪明,有术法,能手眼通天,普天之下,谁能奈我何?”
“可当遇到真正良善无私的术士时,那就像一面镜子,照亮了我心里的阴暗,我迫切的要证明世间没有真正的良善,他们踏道和我一样,都有所图,我骂他们装腔作势,欺瞒神明,直到我看到有人二十岁踏道,七十岁终老,五十年间,从未贪图一功一名,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沈叔面色凝重了几分,“我知,我不懂真正的善,所以我狭隘的去定义它,定义所有人,若是一个人假装善良,他出世就善,死前仍善,这一生磨难重重,却未为令他丧失半分本心,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他,哪怕他虚伪,也是从一而终的虚伪,我俗,却做不到从一而终的俗,不仅做不到,我还要披上圣人的外衣,拿出看透一切的嘴脸去点评世人,我有什么资格呢?”
我怔怔的看他,“沈叔,你眼睛红了。”
沈叔没回话,唇角兀自笑了笑,“扯远了,你还不懂。”
“我依稀能懂点。”
我看着他,:“用我二哥的话讲,您以前总干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儿。”
沈叔哑然,“你……”
“中心思想是做人要表里如一!”
我赶紧找补,怕说错话,“要做好人就做真正的好人,不能一会儿做坏人一会儿又去做好人,做坏人的时候觉得那些好人都虚伪,做了好人觉得那些坏人都可恨,沈叔,您内心深处很矛盾,我认为您没必要去想这些,您现在就很好,知错就改,是好孩子,我奶说,脚尖长在前面,就是让人往前走,朝前看的,你别总自我拷问,容易给自己拷问懵了。”
“噗嗤。”
沈叔轻笑出声,“对,脚尖在前,话说回来,我刚刚指的,是别的事。”
“那他是提醒您……”
话题岔的太远,我往回拽的还有点费劲,“指您那个摄雷术法吗?沈叔,您的摄雷术法属于哪种,还有那个五雷掌……书上都没写全乎。”
“摄雷术法不过是统称,摄,指的是收摄破除一切邪法。”
沈叔看向我,“你可以理解它是抵御五雷掌的,最高境界,摄来,便可为我所用。”
“这么神?!”
我眼前一亮,“那就相当于吸星大法啊!”
沈叔略有无奈,“虽摄来可己用,但要求术士本身已经达到能运用自如的高度,不然随意摄取,反受其殃,术法多强,反噬多凶,能力不够之时,万不可用,道术之路,绝无捷径。”
我哦了声,还有点小失落,整不好就七伤拳啦。
本来合计,实在不行就让沈叔把这个教给我。
咱出门随便摄嘛,哎你的这个术法好,我摄,那个术法妙,我再摄!
哇,那得多爽啊。
“梁栩栩,你无端傻笑什么。”
“啊?”
我回过神,真是被纯良传染了,拿下鼻子上的纸巾,“我就是做做白日梦,沈叔,我知道我和四灵的差距大,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比过那个大胡子的徒弟,但我会努力的,一步一个脚印,加油!”
沈叔叹出口气,笑的一脸无奈,“梁栩栩,你听了半天,却没有抓住重点,那个白泽,他为什么所困?”
“好像是……情劫吧。”
我想了想,“您不是说,他这个情劫很厉害,他挣脱不出么。”
以后他会喜欢上那个青龙?
那还要杀对方?
我越想越乱,对这些还不感兴趣,也没心情去琢磨。
“是情字很厉害。”
沈叔强调,眼神凌厉,“情能杀人与无形,护人与无影。”
他这眼神让我害怕,后退了一步,“沈叔,究竟是杀人还是护人?”
“杀的是起杀心的人,护的是让他动了情的人。”
“哦。”
我大彻大悟的样儿,“没听懂。”
沈叔看了我好一会儿,旋即点头,“没事了,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
“没有。”
流点鼻血只当去火。
更通气儿了。
“没事儿就去忙你自己的吧。”
我哦了声,刚要走,又想起一茬儿,“沈叔,要是那大胡子真的愿意把金刚杵给您,您真的会把摄雷术法传给他徒弟吗?”
沈叔直看着我,“你猜?”
“我猜您不能。”
我老实的回,“您拿了宝贝会私吞不认账。”
沈叔笑起来,脸上的刀疤都明媚起来,“梁栩栩,谢谢你,踢人是不对的,但我谢谢你,你踢他屁股这下,够我乐几年的了。”
我怔了怔,唇角跟着他扯起来,这人!
走出门外,我又探头进来,“沈叔,雪停了,我一会儿想下趟山,您没有特别想吃的菜,我去买来晚上做。”
“没有。”
“那我下山要是遇到了偷我命格的人,您有劲儿让我观师默相吗?”
“沈某求之不得。”
我哦了声,“那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沈叔,吴问是谁?您的徒弟吗?大徒弟还是二徒弟?他很厉害?”
“看我的口型。”
沈叔脸冲向我,嘴唇喔起,那个字没等发出,我就‘好勒’!一声闪了!
惹不起啊惹不起。
都我活爹。
回过神我想是不是得去找许姨,窗户玻璃要按上啊。
先去厨房拿了拖把,地上的血太闹眼睛,得拖干净。
沈叔嫌我里出外进的烦了,眼神一过来,我就给嘴巴做了个拉链的动作,动作熟练的开始拖地!
沈叔失笑,垂眼看起了书。
我一边拖地一边脱线,学道这玩意真得身体好,动不动吐血谁能扛了。
“沈先生!这玻璃咋回事儿!啊?!我说一百八十遍了!你斗法就斗法!不要弄碎窗户!”
许姨直接在院里骂上了,“吃不穷,穿不穷,你算计不到一世穷,这玻璃不是钱来的啊!你一年要碎多少块?!就不能去外面比划吗,这不是你家啊!你有能耐去他家碎玻璃啊!是不是非得把我气死你们一个个的就开心啦!奶奶的!冻死你得啦!!”
我闷头快速拖地,瞄着沈叔若无其事的看书,完全不把许姨的叫骂当回事儿,我也不敢多问,干完活收拾收拾就闪了,按我的经验,许姨起码得骂到玻璃安装完,保不齐还得拿纯良撒撒气,咱惹不起躲得起!
第46章 露面
……
“栩栩!!”
从市场溜达一圈出来,秀丽姐就在手机店门口喊起我了,“你可一个月没出来了,我以为你回家了呢!”
“哎,秀丽姐!”
我笑呵呵的应了一嗓儿,“下雪嘛,就没有下山。”
“快进店暖和暖和……”
秀丽姐招呼我进店还给我抓了一把糖,看到我手里拎着的药,“呀,谁生病了。”
“沈叔,他这几天有点感冒。”
总喝汤药我觉得好的慢,看到药店我就买了几盒以前我吃过的,拿回去给沈叔试试。
“栩栩,我看你进市场待了好半天,光买药没买别的啊。”
“我想问问竹虫,可惜没有。”
天寒,路边摆摊卖菜的人少了,基本都进到市场里了。
我进去打听半天,很多老板倒是知道竹虫,就是没进货渠道。
这边主要以大锅菜为主,竹虫吃的人少,为了我这一两斤单独去进货都觉得麻烦。
我也没强求,碰到几个眼熟的大姨聊了会儿就出来了。
“竹虫?”
秀丽姐没听过,“是虫子吗,你要养啊。”
“不是!”
我笑笑摆手,“竹虫是吃的。”
“虫子咋吃啊!”
秀丽姐咧起嘴,对面柜台的服务员听到这话就笑了,“小丽,这就是你不懂了,竹虫是南方那边的特产,我早前儿旅游时吃过,炸的酥脆可香了,跟咱这边的蝉蛹差不多,很有营养的,还虫子咋吃,蝉蛹你不也没少吃么!”
“是。”
我跟着点头,“红英姐说的对,竹虫营养很丰富,蛋白质含量高,很好吃的。”
这手机店一百多平,在镇上算很正规了,先前店里加秀丽姐有三个服务员,上次我下山好像有一个服务员不干了,如果秀丽姐叔叔不在,就她和这个大姐看店,大姐姓陈,陈红英,三十多岁,做销售的么,自来熟。
我和秀丽姐认识后跟她也会聊几句,一开始她听我叫姐还别扭,说是占我便宜,她这年纪我应该叫姨,我觉得没啥不妥,红英姐年纪还没我亲姐大呢,知道了我是老来子,我父母的年岁,我还称呼沈大师为叔叔,红英姐也就欣然接受,不提辈分这茬儿了。
每次我叫她姐,红英姐都特别乐呵,跟捡钱了似的。
“栩栩,姐还是有点见识的,得走出去多看啊。”
红英姐笑着看我,“竹虫咱这肯定没有,镇子小,还没几个人吃,大城市的超市能有卖的,你不是大城市来的吗,让你家里人买完邮寄来呗。”
“嗯,我本来想镇里有直接买就好了,没有的话,再找我家里人邮寄。”
我嘴上回着,心里是完全否决的,不想麻烦家里人。
虽然我知道,只要我跟爸爸说要吃竹虫,他肯定会给我邮寄,可我不好意思,不明白为啥会不好意思,好像跟爸爸在见外,这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说不好听的,以前我在体校训练,有一回擦伤了,我因为那个创可贴不好看,没有我喜欢的卡通图案,我还借手机给爸爸去了电话,让他找人买来送到体校,我认为贴到喜欢的创口贴伤口才愈合的快,但自从我留在沈叔身边,一点点清楚了现状,我就不愿意去做这类事了,特抵触,不想和家里提要求,好像自己没那个资格了。
爸爸哪次来电话问我钱花完没,我都说剩很多,在沈叔这没啥花钱的地方,虽然这是事实,但我想着,即使我钱花完了,我也不能再要,张不开这口,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两千块细水长流花下去,真到花完那天,再想别的办法。
红英姐点了下头,“那是谁要吃竹虫啊,沈大师吗,买回来也得自己做吧,吃咱都会,做的话,能直接炸吗?不用腌一下入味儿?”
“是我想吃。”
我应着,“我会做饭,买回来我能做,我爸爸是厨师,具体怎么做我可以去问我爸。”
“哎呦,栩栩还会做饭哪!”
秀丽姐蛮惊讶,“小小年纪了不得啊!”
我笑了笑,“等我买到竹虫,做成功了给你们送来一尝一尝,看看我手艺。”
“哎呦,那感情好!”
红英姐合不拢嘴,“小丽啊,栩栩这孩子真好,找人稀罕哪!”
“那可不。”
秀丽姐又给我兜里塞了几块糖,“我第一眼看到栩栩,就打心眼里喜欢,长得端正,还在沈大师身边准备学道法,将来能耐得老大了!”
“哎,一提沈大师我想起个事儿!”
红英姐来了精神,抻着脖子看我,“栩栩,沈大师这些天忙不?”
“忙。”
我点了下头,“每天都有人上山看事情,排着队呢。”
红英姐不敢相信,“下雪天还有人排队?”
“咋没人呢!”
秀丽姐斜她一眼,“你去镇东头的大酒店看看,只要是外地车牌的,八九不离十就是在沈大师那排队等看事儿的,人家是大师,闲不着。”
这话不假。
我点头表示同意。
正因为沈叔忙,我才能涨很多见识。
间接明白了,啥叫能力越大,责任越重。
“哎呦。”
红英姐唏嘘,“栩栩,沈大师看一次得赚多少钱啊!”
嘶,她这个点……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沈叔每次看事儿多少封红我真不清楚。
他又没在我面前数过钱。
我也不太在意这个。
就好像我学校的老师,重点是老师教书育人,谁没事儿去琢磨老师的工资啊!
“英姐,哪有你这么直不楞登问的,容易挨揍都。”
秀丽姐直接回嘴,“赚多少钱那是人家隐私,再者说了,人家能者多挣,咱们镇的大桥,学校,医院,沈大师都捐钱了嘛,道行在那摆着,找沈大师的都是有钱人,有权有势的,沈大师要是没给人摆弄明白,事主能敬重他?钱是那么好挣的?说一千道一万,多大本事,挣多大钱,你别眼气啊。”
我配合的点头,充当旁听工具人。
“哎呀,丽啊,你误会啦,姐没眼气,不是那个意思。”
红英姐啧了声,“我就是想问问栩栩,沈大师看一回事儿要多少钱,能不能倒出个空,我家里正好有个事儿,想请沈大师看看。”
秀丽姐愣了,“英姐,你家有啥事?铁蛋儿最近冲到啥了?”
我疑惑的看去,是想从我这走后门?
“不是我儿子!”
红英姐摆摆手,“小丽你知道,我前几天不请假嘛,我大爷走了,这不出完殡,我就回来上班了,聊到这块儿,我就想请沈大师去我大爷家看看。”
“红英姐,您大爷没走好?”
我按照经验开口,“没葬好吗,他托梦闹了?”
“他要托梦还好了!”
红英姐叹口气,“是这样,我大爷在五年前,买彩票中了三十多万,当时在镇里都是大新闻,我大爷一家那都牛气完了!”
“对,有这事儿。”
秀丽姐点头,“陈贵林么,天降横财,就是人品一般,外号陈铁鸡,一毛不拔,中了奖就赶紧搬家去大宝县里了,就怕周围邻居谁上门借钱!”
“对对对!”
红英姐表情无奈,“我大爷没中奖时就抠,在镇上都出名的,中了奖更铁公鸡了,连我爸和我姑他都防,一搬到县里,我大爷就赶紧买了房,五年前啊,他花二十万就在县城买了一栋小二层,剩下得钱,他就继续买彩票,想着能再中三十万,谁知道折腾了几年,钱花没了,奖也没再中!”
我听得匪夷,他这波操作,很难继续中吧。
“那时候我爸都劝他啊,买个千八百块的不中就拉到了,就当买个乐呵消遣,我大爷倒好,魔怔了,当这是营生,谁劝他跟谁掰,后来我们都不怎么走动了,不过我大爷有三个儿子,都是我哥,他们仨和我爸关系不错,逢年过节的还会上门来看看我爸和我姑,亲戚关系才算没断。”
红英姐聊得满眼愁云,“今年初啊,我大爷就开始不舒服,闹病了,他还不去医院检查,就自己买点药吃,我大哥担心他,硬给他弄到医院,一检查,完了,胃里长了不好的东西,到这步了,我大爷还舍不得钱,不认真治,回家喝汤药,本来医生说配合治疗能活个三五年,结果我大爷这么一作,扩散了,查出来没几个月人就没了。”
我无端憋了口气,抠到这份上,也是本事。
“英姐,那你大爷走都走了,你还找沈大师看啥?”
秀丽姐微蹙起眉,“也不是说这儿女不给他治疗,他死的痛苦,没瞑目,是他自己不愿意治疗,这也没啥冤屈啊。”
“问题是我大爷不留下了一栋小二层么!”
红英姐叹口气,“他把钱全买彩票了,家里没存款不说,还欠了些外债,我大娘这辈子就没上过班,拿不出钱还饥荒,欠下的钱,就落到我大爷的三个儿子头上,我大哥二哥都成家了,在县里住,我三哥正好是二十五六岁时赶上我大爷中奖的,当年要嫁给他的姑娘特别多,我三哥就挑花眼了,跟着我大爷去县里,挑来挑去就剩下了,结果一直就没成家,懒,也没个工作。”
缓了缓,红英姐继续道,“现在问题在哪呢,我大哥二哥的意思是把小楼卖了,这些年房价不涨了么,卖完小楼,拿出一部分还债,剩下的钱给我大娘买个小户型养老,再有多余的钱了,哥仨分一分,就算完了。”
“这不挺好么。”
秀丽姐看了看我,“这种事儿还找先生看啥,你得找房屋中介!”
“可我三哥不同意卖房子啊!”
红英姐愁的,“我三哥认为那房子就是大爷留给他的,本来他就没找着媳妇儿,就靠这小楼撑门面,回头要连小楼都没了,更没姑娘跟他,我三哥还说他住惯大房子了,回头去跟大娘挤小户型他不舒坦,哎呦,那浑蛋劲儿上来,别说我大哥二哥生气了,我爸都跟着上火!”
“你三哥真不是物!”
秀丽姐比我都来劲儿,”三十多岁男人了,没个来钱道还要住大房子?你大哥二哥没让他出去喝风就不错了!”
“谁说不是呢,反正他就是被我大爷惯坏了。”
红英姐紧着眉眼,“都说这皇帝重长子,百姓宠小儿,我大爷家是让我看出来了,这老小真不能宠,容易宠废了!”
哎~
我这热闹看的,咋有点被刮哒到的感觉呢。
再者……
她俩是不是有点聊跑偏了!
我一直等着红英姐说为啥事儿找沈叔。
扯哪去了!
“这个,红英姐,你大爷家的事儿我听明白了。”
我必须刷波存在感,“如果你三哥不同意卖房子,那你大哥和二哥能不能同意就让他继续住在小楼里,然后让你三哥出门去找个工作,外债你三哥去还,以后你大娘也由你三哥负责照顾,算给你大哥二哥两家减轻点负担。”
爸爸就是这么安排我们三兄妹的。
大姐结婚时爸爸给她在外面买了一套两居室。
二哥当时结婚仓促,就没有买房。
加上我家在临海也是独门独院,地方大,屋子多,他和二嫂就一直同我们住在一起。
爸爸早早就放过话,将来家里的别墅给我。
我负责给父母养老。
虽然带了很多玩笑成分,但我觉得谁占房谁就得扛起责任。
当然,如果我二哥因为什么事儿要把别墅卖了,我也不会有意见。
“栩栩啊,我三哥要是能答应事情就简单啦!”
红英姐头都疼了,“我爸跟他们哥仨唠了,如果我三哥不愿意卖房,饥荒就由我三哥扛着,我大哥二哥还是很明事理的,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虽是工人,生活算过得去,知道弟弟啥德行,也不愿跟我三哥计较,问题是我三哥,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了,养活自己都费劲,根本养活不了我大娘,我三哥那意思,不能卖房,外债得由我大哥二哥承担,我大哥二哥两家每个月还得给大娘一千块生活费,你说说,这谁能干,就算我大哥二哥点头,我两个嫂子也不能答应啊!”
“……”
我不知道说啥了。
咱这浅薄的小人生,掰扯不明白这些家务事。
“英姐,你三哥这就是蹬鼻子上脸!”
秀丽姐气够呛,“要那一千块能进你大娘兜里?肯定都得让你三哥花了!”
“所以说啊,他们哥仨就僵到这了,出完殡还打了一架呢!”
红英姐摇头,“我回来了,我爸还在那劝呢,昨晚给我来了电话,说我三哥被骂的吐了口,意思是等头七看看,不说人走了头七会回来吗,他要问问他爹,他的要求过分不,如果他爹说过分,那他没二话,要是他爹心疼他,也就别怪他耍无赖了。”
“嘿,他可真是……”
秀丽姐顺了顺心口,“红英姐,你别怪我说的难听,你三哥真挺不要脸。”
“要脸就办不出这事儿了。”
红英姐苦着脸,“所以我才说要找找沈大师,看看有没有办法,让我大爷头七露一面,我大爷活着的时候就知道买彩票了,死了也没留下啥遗言,这件事儿啊,需要我大爷发个话,不然那家里还得乱下去,葬礼钱都我大哥二哥掏的,我两个嫂子本来就挺有意见的了,小叔子又使劲儿闹,弄不好我大哥二哥都得离婚了。”
“这要怎么露面?”
秀丽姐有些发渗,“头七能回家看看我知道,一般不就是撒点石灰粉,整碗水,烧个小梯子看看脚印啥的么,露面……那还上人身啊。”
“咱不懂才要找沈大师的嘛!”
红英姐看向我,“栩栩,沈大师会有办法的,不是很难,对不对?”
办法嘛!
肯定有。
我看的书上就有好多种同往生者沟通的方式。
“这事儿难倒是不难,就是沈叔未必有时间。”
我对着红英姐道,“大爷是哪天头七?”
“后天!”
“你等我回去问问沈叔吧。”
我记下红英姐的手机号码,:“要是沈叔有空,我通知你,这事儿要去县城?”
“对,我大爷就葬在县城边郊的山上了。”
红英姐点头,“祖坟那边就剩我爷我奶了,属于我大爷的那块空地赶巧被旁边种果树的先给占了,种果树的人家要五千块钱,否则不让砍树,我大爷一听要钱了就不同意,自己要求葬县郊了,正好我哥他们上坟也方便,不用坐车,走走就能去,还省了车费呢!”
“妈呀,我真是长见识了。”
秀丽姐唏嘘不已,“上坟也不用买纸吧,烧点旧报纸就行了是不。”
咳!
我呛了。
红英姐没心情搭茬,嘱咐我一定要跟沈叔好好说说。
“周围县镇都听过沈大师的名号,他要能帮忙,这事儿就成功一多半了!”
“红英姐,我只能说问问沈叔,不敢打包票。”
我实话实说,“事主都排着队呢,你这事儿还得沈叔出门,他除非是看风水,或是有大事非出不可,平常很少下山的,况且沈叔现在还感冒,人不太舒服,你最好在打听打听别的先生,心里有个底。”
“栩栩呀!”
红英姐脸一挎,“姐怕遇到骗子啊!”
“不对啊!”
秀丽姐嘶了声,:“英姐,你大爷办丧事儿的时候没请礼宾先生吗,下穴的时候还有很多讲究呢,弄引魂鸡啥的,还有下穴的方位,这事儿要是沈大师没空,你就找帮办丧事儿的那个先生去看呗。”
“丽呀!你别提了!”
红英姐挥挥手,“丧事儿是我爸主持忙活的,茔地找的老家一个稍微懂点风水的亲戚帮忙定的相,没多花钱请先生,都是自己家人张罗弄的。”
“……”
我半张着嘴。
真抠到了极致啊!
人才。
秀丽姐一脸无语,“您大爷这家人真是让我开了眼……”
我见状倒是想起一个人,“红英姐,咱这后山不是有个青延镇嘛,镇里有个王半仙儿,全名王桂枝,我叫她王姨,她是领堂的大神,平常也张罗些白事儿,您大爷这个事儿,找王姨也行,她能摆弄明白,保证不会是骗子。”
“王半仙儿?”
秀丽姐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脑子,我知道她,我三爷走的时候,就找她给安排的后事,老太太看的挺准的,讲究挺多,看事儿从来不提钱,全凭事主自觉压红,英姐,你找她也行,不会多花冤枉钱。”
听说过就好办了!
我有王姨家的座机号,当着红英姐的面儿就拨了过去,王姨听到我的声音还挺高兴,聊了几句我道明来意,“王姨,您看您有没有时间去趟大宝县城给看一看?”
“栩栩,我想去啊,可这不赶巧啊。”
王姨语气无奈,“我刚接了个活儿,一会儿主家就得来人接我,去给人看坟茔地,这主家的老太太要不行了,我可能得在那等一等,张罗张罗,接着主持葬礼,没个三五天的,事儿忙不完啊!”
我只能作罢,总不能让王姨在那边撂挑子。
没那么干的。
挂断手机红英姐就眼巴巴的看向我,“栩栩,姐还得靠你啊。”
秀丽姐试探的问她,“英姐,那要不,让你大爷推迟几天头七?”
我差点没憋住。
“那哪行啊!”
红英姐也气乐了,“头七头七,没听说谁家能推迟的,再说我大哥和二哥就等着后天见我大爷拍板呢,多等一天,他们两家就多上一天火。”
“我的意思是反正也是叫你大爷上来问,晚两天早两天没差别吧。”
秀丽姐求证般看向我,:“栩栩,是不。”
“区别还是有一点。”
我想了想,:“书上说,头七是往生者的返家日,回魂夜,这一晚没有阴差阻挡,他回来会很顺,如果是其它时间,就需要先生到下面去找,要先生叫,死的越久的,先生越不好找,简单来说,头七这晚让往生者露面效率会高点,其它时间段能稍微复杂一些,差别就在这里。”
专业上的问题,我不能打马虎眼。
要谨慎。
“哦,这样啊。”
秀丽姐点了下头,“栩栩啊,那你会做这件事吗?”
我愣了愣,“我?”
“是啊,你不说头七这晚让死者露面比较容易么。”
秀丽姐理所应当的,“你正好要拜师,在山上也住了一段时间,天天看沈大师摆弄这些事儿,应该也大差不差,栩栩,要我说,沈大师没时间你就去英姐大爷家试试,啥都有第一回嘛,姐有预感,你能行。”
第47章
梁栩栩,快来追我啊
“这个……”
说实话,我还挺感动,虽然秀丽姐有点语出惊人,甚至有那么一丢丢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我属于愿意被赶的鸭子,巴不得上架!
“小丽你开什么玩笑!”
红英姐急了,“你还说我直,你说话也直!栩栩这还是小孩儿,我要是领她去到我大爷家,那他们不得觉得我瞎胡闹啊!”
“小孩儿怎么了,栩栩不是一般的小孩儿,她眼瞅着就是沈大师徒弟了,如果沈大师没时间,你给她领去,名头一亮,谁敢多嘴!”
秀丽姐底气足的很,“再说了,这事儿不就看结果么,只要栩栩给你大爷弄露面了,陈贵林跨差一开口说话了,事实就胜于雄辩,在阴阳行当里,年龄不叫事儿!”
店长口才是好,红英姐真被她顶着了,:“可是……”
“关键是栩栩!”
秀丽姐看向我,:“栩栩,你说实话,你有没有这个力度,能揽这个事儿不?”
“秀丽姐,我还没踏道呢,揽不了这个活儿。”
心动吗?
心动!
这事儿在术法书里有过讲解,不算高难度,步骤全在我脑海里,也没啥危险性。
咱天天看理论知识,难免手痒想实践,可我真不敢揽这活儿。
这种事你把纯良拎出来他都能给你白活通,兴许比我说的还细致,实际操作上,行不行,主要得靠道法,就是‘气’,你得有能沟通阴阳的‘气’,不然就是纸上谈兵,纯白玩儿。
别看我平常心理活动很多,经常脱线腹诽,神经偶尔会大条,孰轻孰重自认分得清。
就好比参加奥运会,教练突然说梁栩栩你上吧,给你次机会,我想上不,太想了!
能上么,不能。
自个儿啥实力没数啊。
一但丢人,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
我现在花瓣都没吃完,斗邪崇都要吞符,站在这都是借沈叔的光,哪好意思出去嘚瑟?
“我感觉你行!”
秀丽姐还来劲儿了,“栩栩啊,这样,你先回去问问沈大师,看看英姐这事儿他有没有时间帮忙,他要是没空,英姐又没找到别的先生,你就问问沈大师这个事儿怎么整,到时候你去给试试,不管咋说你背后都有沈大师,差不了太多!”
“对,先问问沈大师!”
红英姐连连点头,“最好还是沈大师出面。”
怕我多想,红英姐还找补几句,“栩栩,不是姐不信你,是你年龄太小了,这领你去我大爷家……但凡你十八九岁,或是已经拜完师了,姐都没二话,现在这……是吧。”
“我懂得,我会和沈叔好好说,你们等我信儿。”
语落,我感激的朝秀丽姐笑笑。
对一个准备踏道的人来讲,这种事谁听谁手痒。
但有些话我觉得不能自己去说,好似从骨子里带的东西,让我觉得当下这场合自己去说会有不妥,会让她们觉得我胡闹,但是从秀丽姐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有一种被认可到的感觉。
聊了会儿,秀丽姐又问起我二哥手包,“警檫给他去电话没,小偷逮没逮到?”
我摇头,“还没呢。”
对这事儿秀丽姐一直愧疚,店里有监控,平常谁进来买手机她都会帮忙盯下财物。
谁知道二哥那手包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被顺走,她跟着都窝了杆儿火。
“秀丽姐,我二哥已经补完证件了,你别跟着担心。”
具体的我没法跟她讲,要是说有人追鲨我,可能是故意偷包,她更得害怕。
说话间,我指了指柜台,“你怎么还把包放明面上,要收到后面的。”
“这个啊,没事儿!”
秀丽姐不在意的拿过包摆弄两下,“这破包我巴不得有人偷呢,上月一号你记得不,赶集,对面不是全场二十么,我就买了这个包,用了没几天,你看,全裂了,还跟我说纯皮的,分明是纸糊的!”
我看过去,旁边的红英姐凑上来,“小丽,你这就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不能买这破玩意了,多花一个零,你能背好几年,这玩意背不出手,五金都掉色的!”
“可不呗,我以后坚决不花这冤大头钱了!”
秀丽姐扔下包,“栩栩说的没错,占小便宜吃大亏啊!”
我没搭茬儿,倒是有了些许柳暗花明的意味儿。
因并非我而起,果也不是我所种,我的内疚只会另自身徒增烦恼。
个人有个人的运,看似相染,影响却截然不同。
心思,终于没那么重了。
“小丽,你年轻,省钱也得买差不多的东西,姑娘就这几年好时候,老了你想打扮也没这外表条件了。”
红英姐又把话题扯远了,“对了,你前些天不是去相亲了么,我忘了问你,结果咋样?”
“白费。”
秀丽姐闹心的摇摇头,“男方倒是相中我了,但嫌我彩礼要的多,说六万块拿不出来,如果我家非要这些钱,他就让我退一步,买婚房不能写我名,我就没同意,第一步就没谈拢,处的话矛盾会更多。”
“啥?婚房不写你名字能行吗!”
红英姐立马急了,“小丽,你这点做得对,相亲第一步必须谈好,房子得有你名,不然他回头不要你了,你就抓瞎啦,六万彩礼还嫌多,我一个表妹,彩礼要了八万八,婆家哏儿都没打,那婚结的才顺当,日子过得也好,你第一步就不顺,以后也不行,反正你还年轻,再看看,回头姐多给你问问,千万别进了抠门家庭,像我大爷家那种,我三哥虽然单身我都不敢给你介绍,我两个嫂子都时常憋火呢!”
“是,我也觉得跟这个不合适。”
秀丽姐点头,“这个相亲对象吧,长相还凑合,就是说啥都要回去问问他妈,英姐,你知道,我要六万是想给我叔,我叔养我不容易,我感谢他,但是我叔能真要我钱么,他还趁个手机店呢,回头我叔会把这彩礼陪嫁给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讨个彩头,但我一看男方那个样儿,我就懒得跟他说了,见完面我就给媒人去电话说拉倒了。”
“这就对了!”
红英姐劲劲儿的,“冲他说不写你名就不行,栩栩,你说这事儿对不!”
“啊?”
我云里雾里的被点名,“结婚买房写名啊。”
“是呀!”
红英姐睁大眼,:“栩栩,别看你小,你得长这心眼,将来长大了处对象不能稀里糊涂的,要是看对方家庭抠抠搜搜的,就不能处,话说明白,婆家给买房不,写你名不,最好还能有小汽车,你没结婚,就跟新手机似的,价位高,必须得找个好买主,不然随便卖了,二手机就折价了,姐是过来人,你俩都得长点心,这方面千万别吃亏了!”
“……”
额。
这种事离我还很遥远吧。
红英姐还一个劲儿问我听没听进去,我怕说多了她给我上课,只得点头,“明白了,我以后处对象就问他房子写不写我名,不写我名,我就不能和他谈恋爱。”
“对喽!!”
红英姐一拍手,:“咱不能干缺心眼的事儿,一天竟是合计付出了,遇到白眼狼了咋办,男人稀罕你的时候这好那好,要是不稀罕你了,那可不是物,恨不得一脚给你踢到阎王爷那,死的越远越好!”
说起这些红英姐就异常激动,精力极其旺盛。
我一头黑线,实在不感兴趣,就拎着药告辞,秀丽姐送我到店门口,关上店门才轻声道,“栩栩,你还小,好好学习才是正事,英姐是离婚了,自个儿带着孩子过,挺不容易,所以她看谁要找对象都会多讲两句,你不用听这些。”
离婚了?
脑子很不在频率的一动……
破。
这就属于破!
我跟红英姐交往就没大事了。
她不怕被我的霉运所连累。
我看向秀丽姐,“姐,你从小没生过啥大病吧,父母是不是都特别好,生活的很幸福吧。”
“胳膊骨折过一回算不。”
秀丽姐苦笑,“我刚才还在屋里说,我要彩礼是给我叔,就是我叔给我带大的,我爸妈走的早,车祸,他俩护着我,我才没死成,就胳膊折了,只是那时候我才五六岁,具体的记不清了,就记得疼,很疼,我叔给我带回家,从那以后,我就把我叔当成爸爸,前两年我婶子生病走了,我就来帮着看店了,你要说我幸不幸福,我不知道,遇到我叔,算幸福吧。”
啊。
秀丽姐也属于‘破’了。
对她的遭遇我很同情,问的‘点’也只有自己知道。
用纯良的话讲,跟我玩的都不能是正常人。
要么特别好的命,不怕我克,反过来能照耀到我。
要么就跟我差不多,在谷底摸爬滚打过,时运已经被盖过章,没有啥再下降的空间了。
不过还是要等我花瓣吃完,借来的外气彻底融合,交往才能无碍。
我很喜欢秀丽姐,我妈妈名叫秀玉,我姐叫文丽,秀丽正好把她俩的名字都包涵了。
特别亲切。
我不想跟她拉开距离。
“栩栩,其实我对你是有私心的。”
秀丽姐握了握我的手,“你是学本事的,姐够不到沈大师那样的能人,想叫你给看看,姐啥时候能找到好对象,我不想离开镇远山,我叔没自己的儿女,我得给他养老,这个人啊,最好活络点,我叔好歹做生意的,不太喜欢闷得性格,你看看,能打一卦不?”
“我打卦还不准。”
我看着她,:“秀丽姐,我最近还在观香,得香观好了,才能有慧根解卦。”
开悟后我会打卦,经常拿纯良练手,一直不准。
按照书上的卦词,我说他今日大顺,纯良晚上赖唧唧的回来,说班级小考,他做个弊还被逮了,站了两节课,丢老人了,哪里顺?
反复几次后,我发现了慧根的重要性。
正如沈叔所言,悟性就是打开学习的机关,慧根决定你是否拥有预测能力。
一个是入门的钥匙,一个是能走多高的台阶。
做先生,二者缺一不可。
大胡子就是觉得我不行,才会瞧不起我。
秀丽姐冲我笑笑,“栩栩,姐不急,你心里有这事儿就成,我特别看好你。”
“谢谢你秀丽姐。”
时候不早了,我挥挥手离开。
顺着大路朝山上走,下完雪路很滑,我走的不快,扣着帽子,手插在羽绒股兜里,装药的塑料袋子挂在手腕上,过了一个小马路,斜对面的路边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梁栩栩!”
我看过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发黑,五官普通到让人转眼就能忘,身形很高,很瘦,见我望向他,他就笑了,嘴唇子很红,映衬着那牙就特别白,“你过来啊。”
经验让我按兵不动。
眼尾迅速朝周围瞟了瞟,黄昏时分,街面上居然一个行人都没有。
再看向他,我不禁睁大眼,他拿出个样式熟悉的手包,对着我挤眉弄眼的摇晃,“梁栩栩,你来啊。”
“我二哥的包!!”
我喊了一声,他抬脚就跑,我见状就朝他追去,穿过斑马线,他迅速朝着一侧的胡同里钻去,我脚下倏停,惯性还冲的我往前滑了几步,手腕的塑料带来回摇摆,他见我停住,还在胡同里探出身子看向我,“梁栩栩,你想不想拿回东西了?”
‘咔嚓~’
我举着手机对他的脸部一拍。
二哥这手机链买的真好,挂脖是方便!
他面露惊讶,我又喊了声,“你别动!有本事跟我决斗!!”
“哈哈,那你来啊~!!!”
他一看我急就笑出声,说话的神态贱嗖嗖,有点不男不女,“梁栩栩,快来追我啊~来呀来呀!!”
见男人回身就朝胡同里继续跑,我腾腾腾追到胡同口,往里一瞄,他已经要跑到胡同里面要拐弯的分叉位置,“你站住!咱俩单挑啊!!”
我一喊!
他露出个发贼的笑脸,欻的拐入里面的小岔路不见了!
我去!
撩我哈。
心头一紧,我转身就朝马路对面撂!
摇晃着双臂一路直行!
疯狂的朝山上的冲刺!
滚犊子吧!
我可不追你!
欺负小孩儿啊。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下山时沈叔说他可以让我默相,可我觉得他刚跟大胡子磕完,需要恢复。
天色还要晚了,一但有啥大陷井等着我,容易折里头。
感觉不对,状态不行,不宜出战。
寒风呼呼迎面,我一边跑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手机在胸前摇晃,我手里还攥着护身符,时刻准备着,要是那个男人追上来我就硬磕,是邪师我就吃符,是小偷我就报安!
不信了。
没个法子治他了?!
气喘吁吁的跑进院,我拄着膝盖缓了好一阵,“吓死我了,还好没追来……”
缓了缓我又觉得不对,怕啥啊,我不就等着他找来么。
不过是沈叔身体没太恢复。
我没心思跟他斗而已。
“梁栩栩,竹虫呢?!”
纯良拿个大竹笤帚正在院里扫雪,见我呼哧带喘的进院就兴冲冲奔过来,瞄了眼塑料袋,立马失落了,“唉,我就说心愿不好达成,你买药干啥啊,我还没伤心到需要吃药的份上,不过下午许奶给我揍了顿,说换窗户的人动作不利索,我就说了句挺利索的,许奶就发飚了,她说要把我打碎了,再把我按上,我还来着事儿呢,心情就更不好了。”
“噗!”
我真没忍住。
小老哥是真不容易。
“纯良,你那竹虫先等等,镇里没有卖,我想想办法,肯定让你吃到。”
“你说的啊!”
纯良又乐了,扛着那大笤帚欢天喜地的继续忙活了!
不烦人的时候,他还是挺好哄的。
我顶着红脸蛋直接去了正房,进门前还觉得哪块别扭,窗户玻璃安上了,许姨也消停了……
那是哪不对?
前后打量一圈,才发现鸽子笼不见了。
小白鸽哪去了?
不会真被炖了吧!
顾不得多想,我进门赶紧喊人,“沈叔,那个术士找来了!”
沈叔正在看书,闻声看向我,“偷你命格的邪师?”
他说话的鼻音更重了。
不过有一点好,甭管出了多大事,刚经历了什么,沈叔永远的面不改色。
很沉稳。
特别给人托底。
“好像是他,又不太像。”
邪师能女里女气的?
我摘下手机递过去,“这人拿着我二哥丢了的手包,撩扯我去追他,我晃了他一下,没敢追,就拍了张照片,您看看是不是他!”
沈叔点开相册,眉头微蹙,没有答话。
“呀,照片怎么虚了!”
我惊讶的,“刚拍完时我看了眼还是很好的,正好是他的正脸,三十多岁一个男的,脸色很黑,很瘦很高,就说话有点那个样儿的,梁栩栩,你来追我呀~我寻思让你看看,怎么现在成晃影了!!”
“很简单,说明你拍到的不是人。”
我睁大眼,“他……是鬼呀。”
“嗯。”
沈叔颔首,“再者,邪师都很会藏,哪里会轻易露脸,依我对这个邪师的了解,他性别绝不模糊,不会用你那样的口吻说话,年龄上,五十多岁,不属于年轻人,退一步讲,就算他能看着年轻,脸也不会比我好哪去,瘢痕只会比我严重。”
“啊。”
我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本来合计,既然沈叔不愿意多讲这个邪师,那我也得知道是谁对我下的手。
我有了照片,可以传给爸爸,让他找小乔叔叔查一查,这个人信息就能出来,谁成想……
白忙活了。
“沈叔,这个男人能到处跑的,还让我追他,脏东西不都是一念而至的吗?”
我不明白,“更何况,天还没黑呢,他大摇大摆的露面,应该是人吧。”
“肯定不是人。”
沈叔敲了敲手机屏幕,“你看到他有影子吗?”
我摇头,“没注意。”
光看他拿着的包了,没看他脚下。
“夕阳没那么烈,大灵可以现身,按你的形容,他或许也是实体大灵。”
“什么?”
我瞪大眼,“沈叔,他也是周天丽那种的?”
“或许吧。”
沈叔应道,“我没见到,不敢确定,能到处跑,肯定有些本事。”
“妈呀……”
我脸一挎,“沈叔,这邪师究竟是谁啊!他有周天丽一个实体大灵就够能耐的了,咋这么趁啊!”
整俩!
搞恶鬼养殖中心啊!
第48章
真情
看书后我了解很多,正常的灵体就是影子,怨念,会扰乱人大脑思维,类似干扰磁场。
留在人世的灵体,生活的空间和我们维度不同。
也就是说,我们生活的地方,他们或许也在飘荡,但维度间有结界,谁也干扰不到谁。
可人有时运高低,一但某个人时运低了,即便是在自己生活多年的屋子里,兴许哪天从卧室去到客厅,都会突然不适,脸颊发麻,毛孔舒张,这就是结界紊乱,气场产生干扰了。
这些指的,都是普通寻常的灵体。
其中最可怕的,就是先生口中的实体大灵。
他们大多自杀横死,溺水,跳楼,上吊,煤烟,割腕类似种种。
死后怨气不消,也不愿意在结界那头老实待着,就想着报仇,哎我就要遮天,谁都甭想看扁我,如此,他们便会疯狂伤人性命,吞噬元气。
时间久了,他们会修出影子,可以像人一样在阳光下暴露。
影子越全乎。
能耐越大。
沈叔要不是自己揭短,我还以为周天丽本事一般。
现在寻思寻思都后怕,捡条命。
如今一听这娘唧唧的黑脸男可能也是实体大灵……
真心哆嗦。
“也许不止俩。”
沈叔又给我浇了一瓢哇凉的水,“对方若想拉开架势跟我斗,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兴许啊,他还有徒弟,会找打手,你出门要多加注意,阴的不行,他搞不好会来明的。”
“明着?绑我啊!”
我有点害怕,“沈叔,我从明天起就不下山了吧。”
安全第一。
突然觉得自己太明智了!
没撵就对了。
脑袋真是别在裤腰带上。
指不定哪刻就松了。
“越是这样你越得去晃啊。”
沈叔不在意的,“如果对方派大灵伤你,你观师默相交给我就好,当然,要是你关键时刻咽不下符纸,又没点燃,那算咱俩倒霉……”
“我保证能咽下去!”
练着呢!
“沈叔,对方要是派人绑架我呢,这个我还能观师默相吗。”
“可以。”
“我就知道您术法罩得住!”
我心里一喜,“沈叔,如果他们敢绑我,您就帮我请来项羽上身,西楚霸王!我要把坏人全部打倒!”
“想什么呢。”
沈叔喝了口水,“我会帮你报警。”
完了。
我没精神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沈叔意味儿的笑笑,“你梁栩栩不是八岁就学了武术,要做大侠,还会怕这些?”
“六岁。”
我低着头强调。
就是因为牵扯了您,我才怕嘛。
罪过不是。
“是,你六岁就学武术,怕这些?”
沈叔看着我,“记住,要想摸清楚对方的实力,你就要多晃他,对方也不敢轻易的出手,人嘛,怕输怕死,鬼嘛,怕湮灭怕魄散,谁都有命门,你不怕,对方就怕,你越自信,对方越没底,这个事,你不需躲,我心中有数。”
我点点头。
得承认,书看的越多越熊。
命啊!
脆。
“梁栩栩,你很不错。”
“啊?”
我愣了愣,以为他看到了我买的药,就把袋子放到桌子上,:“差点忘了,沈叔,这是给你的,这个药我家里常备的,吃完会好的很快,不过要睡前吃,白天吃会犯困。”
沈叔的眼看我深了几分,不知是不是他病了的关系,神情憔悴,刀疤就很惊悚。
我被他看的直发毛,“沈叔,是不是我药买错了?您有药物过敏吗?”
“没有。”
沈叔收回眼,拿过我买的药,有些自嘲的笑笑,“想不到,也会有人惦记我。”
这话打哪说的!
许姨听到得骂人!
“沈叔,很多人都惦记你啊,大家都很敬重你。”
沈叔笑笑摇头,“梁栩栩,你能分清真情和假意吗?”
“能啊。”
我点头,“家里人对我都是真心实意,您也是。”
“祝福你。”
沈叔语气无奈,“长大啊,是一个不太妙的过程,如果一个人生活中看到的都是笑脸,那他要么是出身好,要么就是个成功的人,如果一个人经常被人冷言冷语,他要么出身不好,要么人生正处低潮。”
“沈叔,我也处在低潮,但我家里没人对我冷言冷语。”
看到了崔文娜的故事,我才觉得自己幸福。
“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
沈叔牵着唇角,“你父母给你建造了一个和善的世界,但愿你能一直生活在其中。”
“会的。”
我傻乎乎的笑。
沈叔收好药物看向我,“我是想问你,你既然怀疑对方是偷你命格的邪师,怎么没有追上去,不着急拿回命格了?”
“我怕吃亏。”
我老实的说着,“还有你生病了。”
“怕我打不过他?”
沈叔孩子气的伸出右手,“上午我可还展示了术法。”
“伤身体。”
我应着,“您身体一直没好利索,上午您和大胡子斗完法,鼻音就加重了,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只要活着,他就会找我,那我也不用急于一时,等你病好了,再弄他呗。”
沈叔嗤了一声,音儿像划着的火柴,引子一起,他这笑就开始收不住,细细碎碎,神经兮兮。
我被他整懵了,“沈叔,哪块好笑?”
“你。”
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拿过手帕擦了擦,又吸了下鼻子,“梁栩栩,我看你这孩子,有时候很懂事精明,有时候呢,又冲动冒傻气,你到底是什么性格?”
“我……”
我挠挠头,“沈叔,我应该算内外兼修。”
“噗~”
沈叔没忍住,:“什么?”
“我奶说,做事情要认真,才不会吃亏,做人要傻点,才会开心。”
我说着,“你别看我不太靠谱,我训练很认真的,我也能吃苦,因为我知道,我不努力就会被别人比下去,有时候练太累了,我也会哭,动作练不好,我会生自己的气,不愿意说话,但平常玩起来我很开朗的,玩什么都行,我也喜欢逗大家开心,所以我觉得,我性格算内外兼修,沈叔,我说错了吗。”
“没有。”
沈叔看着我,“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梁栩栩,我真是庆幸偷你命格的人没来得及拿走你的元神,不然你傻了,真是我一大损失。”
我扯起唇角,“沈叔,你夸我啦,我是不是可以做你徒弟,你教我摄雷术法吧。”
“美得你。”
沈叔笑脸一收,“出去吧。”
哎——
聊好好的么!
我磨磨蹭蹭的不想走,红英姐的事儿还没说呢,但沈叔显然没耐心听,见我不动,他转脸看向我,“我今晚不吃饭了,你七点来找我,有正事要办。”
“啥事?”
“来了就知道了!”
沈叔挥挥手,“我嗓子疼,晚上再说!”
我哦了一声,走到门口忍不住问他,“沈叔,小羽毛哪去了?”
“谁?”
“小白鸽啊。”
我指了指原先挂笼子的地方,“它怎么不见了?”
“你倒是随我了,爱起名。”
沈叔把视线放回书桌上,“晚上你就能看到它了,以后小羽毛会天天陪着你。”
难不成他要把小白鸽送给我?
行,没炖了就好。
我抬脚先回许姨那屋了。
……
“怎么不接电话啊。”
饭桌一撤,我就拿出手机给爸爸去了电话,纯良眼巴巴的在旁边看我,“是不是知道你要找他买竹虫,你爸不愿意搭理你了。”
“我不是要说这事儿。”
我无奈的,从纯良身上算是看到吃货没满足口腹之欲的状态了。
那家伙真是心心念念啊,一看到我拿手机他眼睛都冒光了。
恨不得那竹虫顺着电话线自己爬过来跳进油锅烹饪好再落他嘴里!
“那你打电话问啥啊。”
“闲聊不行吗。”
我真是服了他,他屁股后是没人撵着追鲨,不懂我这种夹缝求生的心情。
遇到那性别模糊的脏东西,我能不害怕吗,害怕的时候当然是想听听家里人的声音。
寻寻慰藉嘛。
正常我给爸爸拨电话他都是第一时间接听。
只不过我最近没怎么给家人打电话,观香没看出门道,爸爸总打击我。
我不爱听,就每天给他回回信息。
二哥那边是正好相反,他对我期望太高,给我弄得一听到二哥的声音都会紧张。
他越鼓励我,我越受挫,所以这半个月也没跟二哥通电话,上回他给我发信息还是一周前,他说有点事儿要去办,没空跟我聊太多,让我加油努力,他等我好消息。
我心里憋着劲,就等彻底观出慧根了,再跟家里人分享成果。
没成想,今儿电话一打,真没人搭理我了!
爸爸没接,妈妈那边也没动静,给二哥拨过去,他居然关机了!
嘿!
冷落我!
三姑那边没必要打,她和奶奶就没在临海。
气了会儿我又很不安。
翻出大姐的手机号不屈不挠的拨过去。
今晚必须和家里人通上话,不然我不开心。
铃声一起,我在原地就开始转圈,好一会儿,听筒里终于传出熟悉的女声,“栩栩?”
我原地一站,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大姐,怎么回事啊,都不接我电话,爸爸妈妈去哪了,我找不到他们很着急啊。”
大姐哦了声,“咱爸可能在病房照顾妈妈吧,康复科病房都要求安静,手机可能调成静音了,他俩没听到,正好我在医院了,我一会儿上楼去看看,你有急事吗?”
“我没事儿,就是想跟爸爸妈妈说说话,最近我都没打电话,想他们了。”
我微微皱眉,“大姐,你说话怎么有鼻音啊,感冒了吗。”
隐约听到那边有嘀嘀声响,像是医院的仪器。
“冬天嘛,有点着凉,来医院开点药。”
大姐吸了吸鼻子,“栩栩,你也要注意身体,对了,你在那边缺钱吗?不够的话我给你汇。”
“我钱够花,大姐,你什么时候去妈妈的病房啊。”
我屏蔽那个还给我使眼神的纯良,“咱妈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都能下地走几步啦。”
大姐应道,“栩栩,我正在拿药,你等等,我一会儿让爸爸给你回电话。”
“好,你要帮我批评下爸爸妈妈,手机不能静音,我找不到他们会着急的。”
“我知道了,一会儿再说。”
我嗯了声,心情转瞬即好,放下手机,纯良的脸就抽了,“梁栩栩,你没提竹虫的事儿呢。”
“哎呀,你放心吧,我肯定让你吃到嘴。”
我坐到炕边给二哥发起信息,让他开机后给我回电话。
实在不行,我只能朝二哥张竹虫这个嘴了。
第49章 长大是个不太妙的过程
‘铃铃铃~~’
手机响起,我正好在按信息,顺手就接了,“爸!”
“……”
手机那边极其安静。
我看了眼屏幕,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没待我疑惑,低沉的男音儿就传了出来,“在忙吗。”
我愣了愣,没听出是谁,“不好意思,你打错了吧。”
“是我。”
男音儿沉着,“成琛。”
“……”
我啊着口型,就说这声腔有点耳熟,“哎,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问的。”
问的谁?
我手机贴在耳边,还等着他的后半句,结果他就说了两个字,我俩就剩呼吸声了!
“啊,那你有事儿啊。”
没辙!
我只能来打破困境,“你是不是要找沈叔,他那屋电话正占线吗。”
“我找你。”
成琛的音儿一如既往的沉凉。
“……啊,我挺好的啊。”
我皱了皱眉,找我你倒是说有啥事儿啊,怎么你说话按字节收费啊!
“我明天去看你。”
成琛的音儿听不出阴晴,“大概下午会到。”
看我?
我心里泛着嘀咕,我有啥好看的?
“那个,你打给我就为了告诉我……”
“明天见吧。”
成琛这句干脆上了。
直接挂断。
我傻呆呆的看着黑下去的屏幕。
突然懂了吃货的心情!
吊胃口谁能扛了。
什么毛病。
话就不能一口气说明白了!
从谁那知道我的号码,为什么打给我,找我有啥事儿,看我做什么!
听他最后那语气,还像有点不高兴。
谁得罪他了!
我摇摇头,铃铃铃声又起,陌生号码,嘿,又来!
“喂,成琛,你……”
“成琛是谁?”听筒里传出女音儿,“我说怎么打你电话占线,正在和同学朋友聊天?”
我努力分辨着声音,“你是……小燕姐吗?”
“是我。”
女声应着,“朱晓燕。”
“你怎么给我来电话啦!!”
我惊喜不已,“小燕姐,你好想你啊!”
“栩栩,我也想你啊。”
我不好意思的挠头,“小燕姐,不知道二嫂跟没跟你说,我遇到一些事,得过段时间才能回家看你。”
记忆纷沓而至,小燕姐是二嫂的亲妹妹,二哥结婚时小燕姐是伴娘,那时她中专刚毕业,正好进入栩福轩工作,婚礼当天,她忙前忙后,见我喜欢二嫂的手捧花,礼成后她便把花要过来送给我,她跟我说,新娘的手捧花是幸福的象征,她要把幸福送给我。
我拿到手捧花很高兴,抽出来一朵送给她,跟她讲要一起幸福!
小燕姐将那朵花别在耳朵上,笑着问我好不好看。
我点头说太好看了,“小燕姐,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子!”
她夸我嘴甜,“栩栩啊,可惜你就一个哥哥,不然我也想给你做嫂子,上哪去找这么漂亮的小姑子啊。”
就是婚礼上客人太多了,她帮忙招呼,那朵花掉地上了都没注意。
等我捡到的时候,花已经被宾客踩烂了。
为这事儿小燕姐还很难过,跟我说对不起。
我当下很不开心,觉得幸福被踩烂了。
小孩子么,哄哄也就过去了。
我一去饭店她就会跑出来抱抱我,张罗着后厨给我做爱吃的菜,怕我嫌前厅吵,还给我安排空包房,爸爸看到就批评她,我一个小孩儿摆什么谱,小燕姐就笑,对爸爸说是用她工资付的我包房餐费,不算谋私。
栩福轩效益越来越好,爸爸在年末时会租下市文化宫举办年会,我上台表演节目,小燕姐给我化妆,站在台下用力的鼓掌,我表演成功了她比我自己还高兴。
虽然她也是作为亲戚进的饭店,算走后门,但我一直很喜欢她。
“你的事,我知道一些。”
小燕姐应着,“所以我才想你呀,想你这孩子是大小姐做习惯了,家里都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情和朋友闲聊天,真够不要脸的。”
我牵起的唇角僵住,“小燕姐,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朱晓燕冷笑出声,“梁栩栩,我先前还纳闷,你家生意做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赔的裤衩儿都不趁,拿几百万去打水漂……要不是我姐说一切因你而起,我还不知道这些事儿全是你克的!”
“我……”
我张了张嘴,“小燕姐,二嫂她……”
“你别叫我姐了!”
朱晓燕提了提声,“我真是受够你了!要不是看在栩福楼的面子我才懒得伺候你!早先你爸妈就狂,逮谁跟谁说你命好,什么娘娘转世,我呸!你们老梁家就是个暴发户,横发横破,我姐嫁到你家算倒了血霉,连累了的我都倒霉啦!!”
我一口气堵在心口,听出她满腹怨气,“小燕姐,我的确是遇到了倒霉事,但你不能牵扯到我家,我爸妈对二嫂和对你都很好,很照顾……”
“你可拉倒吧!”
朱晓燕恨不得隔着通讯设备吃了我,“对我好?你家饭店赔出去连点话语权都没有么,凭什么把我解雇,就算我是因为我姐进的饭店,这几年我也是实打实付出了呀,你爸看我失业连个声儿都不吱,这叫对我好?他办的叫人事儿吗!”
我脖子僵着,唇角无声的抽了抽,“饭店赔出去就属于别人的了,我爸怎么插手?小燕姐,你被解雇朝我爸头上赖什么,我知道你可能没工作了心情不好,你在气头上骂我两句都可以,因为我一直记得你的好,你把二嫂的捧花给我……”
“别提那捧花,我姐本来说给我的!!”
朱晓燕语气激动,“你一个小屁孩要什么捧花,你还着急结婚啊!要不是为了多挣俩钱谁围着你转,梁栩栩,你算老几,我这么跟你说,要是我有开着大饭店的父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也是福星转世,我要是能早早学那些特长肯定比你强,谁像你学了钢琴连一首像样的曲子都弹不出来,你爸妈还说你有天赋,你那叫天赋啊,自吹自擂,狗掀帘子全靠嘴!”
我哑然,见纯良在旁边疑惑的看我,便侧了侧身,“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没事我要挂了。”
“我当然有事儿!”
朱晓燕气愤的回我,“梁栩栩!你就说我姐对你怎么样,对你们老梁家怎么样,现在她得到什么了?!人家孩子怀的好好的,就因为你,莫名其妙掉了,现在医生说她以后够呛能怀孕了!我就问你,这责任你能负得起吗?!”
我惊了惊,“二嫂她以后……”
“不行,我这火真是压不住,梁栩栩,你算什么,到这步了还得让我们捧着你!”
朱晓燕兀自继续,“账我一笔笔给你算,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为什么要给你打这通电话?”
不用我问,她就愤恨的说道,“我在医院!我姐住院了!她为什么住院,被你哥给刺激到啦!现在你爸住院了,你妈住院了,你大姐也在医院里,要不是梁文丽正好来看我姐,我听到她接你电话,还不知道你这么潇洒呢,啊,她还舔脸说给你汇钱,你家还趁几个比籽儿?!!”
“你能不能不要说脏话。”
我皱着眉,:“我哥怎么刺激二嫂了?他俩又闹离婚了吗?我爸爸又怎么会在住院?”
“你爸?”
朱晓燕冷笑一声,“当然是拜你这个好女儿所赐啊!他先前从你那回来,就说要给你烧什么替身,大半夜的弄个纸人去十字路口烧,结果你猜怎么着,没等烧完他就被车给撞了!大腿骨折,现在还搁病床上躺着呢!”
我身体一晃,电话好悬没拿住,“我、我爸骨折了?”
怎么没人告诉我。
通电话都好好的啊!
“我撒谎半句不是人的!”
朱晓燕扯着嗓子,“另外我还要给你一个大礼包,刚才你听没听出梁文丽梁大窝囊的死动静,她是不是像在挤猫尿?”
我急了,“你不许说我姐!!”
“哎呦呦,你还有能耐跟我来劲呢,你姐梁大窝囊害的我姐要成寡妇啦!!”
“你什么意思。”
我握紧手机,“我大姐怎么会害到二嫂。”
“梁文丽那个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你那个大姐夫陈波,他在外面包了个女人,趁你大姐去京中照顾你三姑,他就把那女人领回家了,这个事儿被邻居看到,告诉了梁文丽,梁文丽摸上门去找小三,结果你猜怎么着,大窝囊名不虚传,被那个女人给挠了!”
朱晓燕嗤笑出声,“最搞笑的是那个小三都怀孕了,就这,梁文丽都没占着上风,赶上你们家要败,陈波这经理做不成了,他不用再忌惮什么,回家就把梁文丽狠揍了一顿,就在一周前,梁文丽鼻青脸肿的去找了你二哥,大窝囊自己没本事,妈的倒是挺会连累人的,你猜这事儿最后怎么解决的?”
“我二哥不会让大姐受欺负的!”
耳朵一下塞进太多东西,我凌乱的很。
陈波找女人了?
大姐还被打了?
我本能的要为大姐出头。
甚至在朱晓燕提到二哥时,我也想说找二哥!
二哥是护着家里人的!
“对,梁有志那大痞子多能耐啊。”
朱晓燕咬牙切齿,“他看到梁大窝囊那没出息的死德行,二话不说就去了小三的住处,人家小三也不傻,听到风声就跟陈波聚头,俩人一起躲到陈波的农村老家了,到这步了,你猜梁有志怎么干的,你哥一个人啊,他一个人,拎着把叨,摸去陈波的老家给人坎啦!小三吓得当场就落胎了!陈波的爸妈叫来半村人拦着,你哥红了眼,伤人无数,其中有个陈波的三大爷,摔倒时磕到了脑袋,老头直接就断气了!!”
“断气?”
我心里一抽,“那我二哥他……”
“被抓起来啦!!”
朱晓燕喊得声音嘶哑,“要被判刑!不死也得是无期!我姐马上就要守活寡啦!受了刺激就住院啦!你妈也完啦,完全瘫了,话都说不出来!老孟还去谈判,医药费加上人命,前后得赔偿两百万,拿到调解书你哥就算有活路也得蹲几年!梁栩栩,你就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啪嗒’——
手机掉到地上,朱晓燕仍在叫骂,“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你倒是很舒服!梁栩栩!你现在马上滚回来!卖肝卖肾,也要把这债给还了!你哥的牢应该你去坐!你去死!!!”
我浑身发抖,蹲下身想捡起手机,手发麻的不好使。
二哥他一周前说有事要办,原来是去,是去……
他糊涂啊!
“朱晓燕!!”
大姐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你乱跟栩栩说什么!家里事跟她无关!”
“梁文丽,你现在倒跟我有能耐了?你这么能叫唤怎么不自己把那个小三解决了!”
朱晓燕在手机里反问,“你个大窝囊废!!别动我!我就说!你们家的这些破事不就是梁栩栩引起的吗,我本来懒得管,她倒霉是她的事儿,但现在牵扯到我姐了,我就必须把话说明白,你们赔偿多少钱我不管,但是别墅得留给我姐,最次也得五十万!她要跟梁有志离婚!必须离!我姐为你们家付出的青春不能打了水漂,哎,你别抢我电话……”
嘟——
通话断了。
“梁栩栩?”
纯良小心翼翼的蹲到我身边,“你还好吧。”
我拿起手机,踉跄了一步站起来,脑子里想的都是验证!
眼泪簌簌的流着,我看不清手机按键,手没出息的发抖,好一阵才拨出去,“二嫂,我哥被抓进去了?”
“小燕跟你说了?”
二嫂当即提起声,“梁栩栩!你还我孩子!!”
“二嫂,我……”
“你怎么不去死!!!”
二嫂带着哭腔,“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现在得到什么了!!梁有志说走就走,他把我摆在什么位置,我刚掉了孩子,他就跑去陪你了,梁栩栩,谁家的小姑子能骑到嫂子头上,你到底撞了什么邪,能这么倒霉,现在你把这个家祸祸的老底儿都没了还躲在外面要学道!你爸妈一个残一个瘫,加上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老梁家算家破人亡了,现在你哥进去了,我俩的夫妻缘分也到头了,你这个丧门星我是不想沾了,以后我不是你嫂子了!!”
电话被挂断——
我无措的看着手机屏幕,眼泪开闸般不停地朝外涌着。
纯良过来要跟我说什么,我推开他,拽出柜子里的行李箱就往里面装着衣物用品。
“梁栩栩,你要干什么?”
“回家。”
我侧脸在肩头蹭了蹭擦泪,心头长满了乱草,纯良着急,“你大晚上的怎么回家,再说你回家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不用你管……”
我看不清衣服是外套还是内衫,胡乱的朝箱子里塞着,“我爸爸被车撞了,我妈妈还瘫了,我哥哥进去了,我得回去看看,我要回家看看……”
“你回家会很危险的!”
纯良扯住我的手,扭头喊着,“许奶!你快来!梁栩栩要走!他们家人骂她了!说她是丧门星!她要回家啊!!”
“你别管我!!”
我甩开纯良,扣紧箱子,拽着拉杆就要出门。
许姨从房里出来,“你干啥去啊!天都黑了!下完雪路面都是冰!没等到家你就死路上啦!”
我不说话,硬生生的擦过许姨肩头拽着箱子就到院里,寒风凛冽,一下就刮疼了我的脸,许姨气急败坏的上来扯我胳膊,“要回也得等天亮!大晚上的你下山就得遇到事儿,快点!先进屋!别逼我抽你啊!!”
“你走开!”
我油盐不进的推开许姨,“我现在就要回家,谁也拦不住我!”
“嘿,你这丫头……”
“让她走!”
沈叔人没露面,声音却从正房里传出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留在这里学本事,要照顾好自己,要做我的徒弟,现如今看来,这就是个废物!让她回去!让她爸爸的心血白费!她家人的苦心全部付之一炬!我跟她的缘分就止于此,她死不死也跟我不相干啦!!”
“你都知道对不对!!”
我伴着寒风对着正房大喊,:“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沈叔在屋内回着我,“你能解决什么问题!梁栩栩,你现在的反应更说明不跟你说是对的,冲动误事,你和梁有志一个德性!!”
“不能瞒着我!!!”
我大哭的回,“我很担心他们!如果我活着真的会令家里人受苦,那我还不如死了!!!”
“你去死吧!”
沈叔一声厉喝,“那个人就在山下等你,你快点去送死!别走慢了,让他解决的迅速点!咱俩在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小许纯良,你们两个回屋,谁也别拦着她去死!”
许姨绷着脸,扯着纯良就回屋了。
我憋着一口气,“沈叔!我知道,借的命格没坐稳你能拿回去!等我遇到危险了,我不吃符纸,不用你斗!你把命格拿回去!我死的话不连累你!!”
抬脚就朝院门外走去,山里的路面不平,拉杆箱轮子嘎嘎作响。
夜色中的树林影影绰绰,眼泪一出来,就被寒风舔干,我穿着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冷,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扯着箱子,心头乱如杂草,脚下的步伐很快。
莫名想起晚饭前和沈叔在屋里的对话,他问我真情假意。
我自信的对他讲,我遇到的都是真情。
刚刚朱晓燕却对我说,她是为了多挣俩钱才对我好的。
脑中浮现那朵被踩烂的花——
多么像我包装精美的童年。
接收到的都是笑脸,都是关爱,都是梁栩栩是最棒的孩子。
花朵经受不起风吹雨打。
所谓的幸福也显得如此脆弱。
踩坏了。
幸福真的就没了。
三姑说二嫂不好的时候我还不信。
如今朱晓燕来质问我,而我又要去质问谁?
嗷呜~!嗷呜~!
林间野猫发出叫声,尖利刺耳的像是小婴儿的哀嚎,我脚步一停,看到人形岔路里的几抹绿光,心绪起伏中,我对着它们大喊,“出来啊!现在就出来啊!杀我啊!杀了我啊!!”
嗷呜~!
野猫似乎被我惊到,钻到林子深处隐匿不见了。
寒风呼啸,我回头看了看,胸腔溢满了悲愤和无助,“出来,你们出来,杀我啊,杀我……”
“三毛子?”
我哭着抬起脸,二哥就站到不远处,就像那天下山离开时的样子,他对着我笑,“道生一,一生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二哥!”
我朝他奔近几步,他的身影虚晃,我不敢再动,“二哥,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二哥仍是对我笑着,“我妹妹说过,天上的星星是五角形的,月亮里面是住着嫦娥的,太阳是个白色胡子的老公公,栩栩是个好孩子,将来是会有大出息的……”
“不。”
我摇头,“二哥,我不是好孩子,只有你和爸妈说我好,其实我一点也不好,我特别任性,我刚刚还说,爸爸不接我电话,我要批评爸爸,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骨折了……”
“栩栩,要照顾好自己。”
二哥看着我认真了几分,“将来实在不成啊,哥养你。”
我泪水流个不停,忍不住要上前抱抱他,跑过去,身前已空无一人。
“二哥,二哥!你快出来,我好想你啊!二哥!!”
很多人都说,梁有志是个二流子,浑蛋,地痞无赖。
在我心里,他是大树,是为我遮风挡雨的屋檐。
是那个被我说了一句烟味儿难闻就不会在我面前抽烟的兄长。
我四处的看,周围黑漆漆的,沉浸在夜色中的树木如同蓄势待发的鬼魅,风一吹,张牙舞爪的朝我伸着树干,我惊颤颤的,心头逐渐的发慌,想到山底有那个等着逮我的邪师,冒水阴森的周天丽,笑容诡异的黑脸男……
怕。
忽然就感觉怕了。
暗夜中似乎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我。
伺机将我蚕食吞噬。
我抱着胳膊,紧张的四处看,越发想念二哥出现的温暖,“二哥,你快出来,这里好黑,我好害怕,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我想爸爸妈妈,我想奶奶,我想三姑……我想你们,哥,你快出来,我真的好怕……”
铃铃铃~~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我一个激灵险些将它扔出去!
缓了两秒,抬起发木的手接听,“喂……”
“栩栩啊,我是你孟叔!”
孟叔叹出口气,“文丽刚给我来了电话,她说你都知道了,栩栩,你在哪了,没冲动吧,是这样,家里事你不要担心,我正在处理,你哥哥不会死刑的,我们正积极取得对方家属的谅解,有志这回的确是冲动了,是要坐几年牢,但往长远看不算坏事,他那个性格迟早要惹出麻烦,进去教育几年,磨砺磨砺心性也好,你等等,我到医院了,你爸就在病房里,我让他跟你说说话……”
“老闺女?”
“爸……”
我眼泪又流个不停,“你出车祸怎么不跟我讲,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没大碍,跟方大师那小腿比起来我这不算啥,恢复恢复就好了。”
爸爸音颤着,:“栩栩,老朱家的嘴脸这回可全暴露了,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咱稳住,多大的坎儿都能迈过去,家里事,不用你操心,有志那边,更跟你没关系,说实在的,要不是我走路不大行,我也得去陈波家讨个说法,陈波这个小子,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太欺负人了,只不过你二哥行为过激了些,可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咱们就想办法解决,咱家认赔,栩栩,你千万别做傻事,好好待在沈大师身边,要听话,知道不?”
“爸,我想回家去看看。”
“你回来能干啥!”
爸爸声线急着,“我挺好的,腿能恢复,你妈就是跟着有志上了杆儿火,高血压引起的脑血栓,口眼歪斜,一下子说不出来话了,你要是回来,再刺激刺激你妈她就得脑梗死脑出血啦,还有你奶奶那边,这还能瞒住吗,瞒个屁啊,你折腾回来是要添乱的啊!”
我瘪着嘴,“爸,可是我好想你们。”
太冷了。
脸像皴了似的,紧绷的疼。
“栩栩,爸爸也想你呀,做梦都想看看你。”
爸爸满是苦涩的叹出口气,“可是你一回来,还怎么保命?”
“爸,我不保了,能活一天算一天,我……”
“屁话!”
爸爸打断我,“我给你起这个名就是要你能飞出去,现在你跟我说想要死?那你晚死还不如早死,要是没死呢,回来是想我们家更倒霉吗?咱们全家都到下面聚会你就高兴啦!梁栩栩,你要是有孝心就别露面,躲得远远地,照顾好你自己,那就是对的起我们啦!!”
“爸……”
“大友哥!”
孟叔在电话里斥责出声,“别这么跟孩子说话,栩栩还小,一但理解错了呢,栩栩啊,叔给你说,你爸就是太担心你了,他在医院上火,心很焦,还是那句话,家里这边你不用愁,有我在呢,我要是拿不了主意,会问你三姑的,你是懂事的孩子,唯一的任务,就是顾好自己。”
寒风吹得我逐渐清醒,“孟叔,我知道爸爸是为了我好,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
“栩栩,叔理解你,那个朱晓燕也是的,她把这些事儿往你个孩子身上赖什么?”
孟叔压了压声,“不过你记着,千万别跟她说你是阴人的事儿,也别说你现在住哪了,你爸和有志回来后没讲你的具体位置,老朱家只是知道你在北江省,具体地址不清楚,朱晓玲以为你就是撞邪了,惹到脏东西才连累到家里,现在就扯着你撞邪这个茬儿要闹离婚,说白了,就是想要你家的房子,不给房就要钱,这些事儿啊,我会帮着你爸处理,你就算接到了朱晓燕电话也啥都别说,不然这老朱家更得来劲闹腾,明白没。”
我嗯了声,孟叔是我爸爸的发小,也是他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参加工作后遇到了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就愤怒的辞职了,正好我爸爸那时候要开饭店,就请他过来帮忙,有孟叔在,爸爸省了很多心,他和我爸是互相成就,爸爸给了孟叔施展的平台,孟叔填补了爸爸没有文化的短板,在我家,孟叔也算一根没有血缘的主心骨。
“孟叔,那我能不能和二哥通个电话,我很想他。”
“肯定不行啊。”
孟叔应着,“有志那边有明文规定,判决没下之前,不能往外通电话,不过栩栩你放心,有志没受啥伤,他打完人就被带走了,认罪态度也很好,很配合,我和律师去看他的时候他也说后悔,不管怎么说他打人都不对,他还特意交代了,不想你知道这件事,怕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主要有志要面儿嘛,觉得在你这磕碜,总之啊,咱们先等等看,结果下来再说。”
我喉咙堵着,“孟叔,那你看到二哥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很快就会拜师了,他特别有远见,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好。”
孟叔轻了轻声,“栩栩,你爸爸哭了,你要不要跟他再聊聊。”
我嘴里咸着,摇摇头,“我不惹爸爸生气了,孟叔,你跟我爸爸讲,我不会让家里人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也特别后悔,没有多吃爸爸做的饭,如果以后我能回家了,我会天天吃好多好多饭,再也不挑食了。”
放下手机,我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腿站不住,只能蹲在地上。
情绪不断的上涌,很痛,很恨,亦无可奈何。
大姐又给我来了电话,说朱晓燕闹到了妈妈病房,得亏孟叔来的及时,找过来给她拽走了,妈妈现在的身体,经不住半点刺激了。
“栩栩,你跟妈妈说两句话吧,她特别想你……”
我听到妈妈呼吸很急促,好一会儿,她才发出了一个音,“栩……”
“嗯,妈,你别着急,我在的,我特别好!”
这一晚,我不知要流多少眼泪,一颗心似乎被反复揉捏。
“妈,你要好好的,坏事都会过去的,以后,我会重新撑起咱们家的。”
心搓碎了,必须想办法去粘补起来,这一刻,我不能倒下,不能在任性了。
妈妈说不出完整句子,只能嗯嗯的回我,破碎的音节,把我也刺的千疮百孔。
大姐在妈妈身边还不停安抚,等她一出病房,和我通话的就剩哭腔了,“栩栩,怪姐,我在医院本来是照顾爸爸的,朱晓燕过来说小玲要跟有志离婚,我想这节骨眼有志不能离婚,咱家更拿不出五十万给小玲,就想去劝劝小玲,正好你给我来了电话,我没想到朱晓燕会跟出来偷听……”
“栩栩,是姐没本事,姐熊,姐窝囊。”
大姐抽泣着,“我怎么都没想到,陈波会在外面养女人,我嫁给他,就是图他对我好,一分钱彩礼没要,房子都是咱爸给买的,他居然最后跟我说,街面上的女人随便娶回家一个都比我强,我除了洗衣服做饭,其它什么都不会,他还很委屈,可是,我没逼着他娶我啊,当年不是他追求的我吗?他说如果栩福轩还在,他想让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他抱着孩子来跟我下跪,因为我不能生,所以我肯定会原谅他,跟他一起抚养孩子,没成想,咱家破产了,他算盘落空了,他还怪我让他浪费青春了!”
“栩栩啊,那是个什么东西呀!他还吃死我了,要不是家里破产,我真看不到陈波这副嘴脸,你烦他是对的,姐真的嫁错了人啊!!”
隔着手机听筒我都能看到大姐在医院走廊隐忍痛哭,“姐现在最对不起的就是有志,早知道我挨打完就不去找有志了,栩栩,是姐害了有志啊!姐是罪人啊!!”
我奇怪的转变角色,反过头去安慰大姐。
人有多少副面孔呢?
我想不到陈波和大姐说这些话的神情,记忆中的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跪在我父母身前,“爸,我陈波在此发誓,会永远对丽丽好,您和妈就放一百个心,如果有一天我敢背叛丽丽,就让我不得好死。”
我抬头看着夜空,誓言这东西真不准啊。
老天爷是离得太远,信号接收不好吗。
怎么没让陈波落口舌呢。
他咋没嘎巴一下死了呢。
听着大姐的哭声,我缓了缓神,“大姐,我现在就想清楚一点,你们没在骗我吧,爸爸的确只是腿骨折,能恢复,而不是更严重的疾病吧。”
“没骗你,爸爸现在拄拐能站起来,就是他年纪大了,骨头脆,恢复的慢一些。”
大姐抽了抽鼻子,“妈妈是被有志进去的事儿给打击严重的,医生说只要别再刺激妈妈,慢慢恢复,等几年看看,奶奶这边一直以为是爸爸投资不当负了债才导致饭店关门,老太太还说幸亏你去外地训练了,反过来让我们都瞒着你,就怕你受到影响,栩栩,都是姐没出息,姐把事情弄得更大了。”
我想到奶奶,到这关头了她还护着我,心酸的要命。
唯一庆幸家里人还都活着。
起码有个奔头。
“有志一出事儿,全临海都传翻了,奶奶那边也跟着上火,就说砸锅卖铁也得给有志保命,咱爸这边就准备把别墅卖了,能卖个一百多万吧,我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加上三姑说她有些存款,凑一凑,基本能够赔偿。”
大姐颤着音儿,“就是咱爸说,家里小楼本来是要留给你,给你做嫁妆,现在……”
“大姐!”
我打断她,“别说这样的话了,咱们一家人,分什么给谁,只要二哥没事儿,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谢谢你栩栩……”
大姐喝出口气,“陈波也在医院了,他手筋脚筋都被有志坎断了,以后也不能生育了,我和他的这段孽缘啊,也就到此为止了,男人的嘴啊,我是再也不信了。”
我不明白手筋断了为啥不能生育,大姐没解释,我也懒得多问,就是觉得他活该。
虽然代价是我家里要赔更多的钱,但如果让我单看陈波,我只会觉得他伤的轻了。
不过其他受伤的村民,以及陈波那个三大爷是无辜的,理应赔偿。
“栩栩,你骂骂姐吧,是我让家底儿没了的,以后咱家就彻底没钱了!”
我骂什么呢。
硬论的话,我觉得应该骂我。
不!
骂偷我命格的邪师。
他究竟收了主家多少钱?
才能对我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貌似在玩多米诺骨牌,碰到了第一枚,其它的就依次倒下。
万丈高楼,轰然崩塌。
我已经哭不出来。
清楚一点,我不能回家。
现在的我,走到哪都是负担。
对于朱晓燕,我也没什么恨,反而还要感谢她,让我通过这些事,看清了很多东西。
蹲在山路上,我慢慢恢复冷静,沈叔说的对,长大真是个不太妙的过程。
从我有记忆起,就被安置在一间温暖的花房里,有明媚额阳光,和煦的春风,充沛的水分,我什么都不缺,好似什么都不怕,简单直接,每天都看动画片,看武侠剧,张嘴闭嘴,都是自以为是的话,好笑的是,我明明在说蠢话,傻话,还有一堆人捧着我,栩栩,你说的太好听了!
如今花房塌了,风沙肆虐,终于有人说实话了,梁栩栩,你算老几呀,不看钱谁搭理你呢!
我自嘲的笑笑,“我是老三啊,老三,呵。”
除了坚强。
我已一无所有。
“梁栩栩?”
急促脚步声穿来,纯良跑的气喘吁吁,看到我还很惊喜,“真是你!还好你没走太远,快!跟我回去吧!”
我蹲着没动,纯良眼底闪过紧张,“你不会还想回临海吧,别了,不说我爷爷还要跟你承担一份风险,你回去也没用,小孩子是做不了什么事儿的,再说,你回去也做不成我爷的徒弟了。”
“你本来也不希望我做沈叔的徒弟啊,那不正好。”
我半仰着头看他,被泪水洗过的脸,干干的好疼。
“哎呀,你做不成徒弟我也不能看你死啊,好歹我们接触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请我吃过零食,看过碟,更不用说……哎呀,总之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啦!梁栩栩,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纯良出来的应该很急,只仓促的穿了件棉袄,胸襟敞开,脚下还趿拉着棉拖鞋,脸冻得通红,头发都被风吹成背头,露出凸出的大奔喽头。
如同寿星老的孙子。
月光被树林遮挡,纯良状似狼狈的出现,却意外的让我看到了璀璨的光芒。
他像捧着一盏灯出现,照耀着周围,一同发亮。
“梁栩栩,你听到我说的话没?”
纯良弯腰看我,“我知道你很难过,电话我都听到了,但是那个叫啥小燕姐说的一些话逻辑不通,你是很倒霉,跟你接触到也会倒霉,但你又没回家,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没必要把账算到你头上,这叫什么……哦,道德绑架吧,你不要听,听了是庸人自扰。”
我没说话。
寒风似乎暖和点了。
春天要来了吗。
“那要不……”
纯良似发了狠心,“算了吧!我换个心愿,不吃竹虫了,只要你跟我回去,以后,我就不气你了!你说啥是啥,好不好?”
我抿了抿唇角,该死的,眼眶怎么又酸了!
“纯良,你不怪我吗?”
他一愣,“怪你什么?”
“沈叔帮我保命,他把自己的命格和我捆绑在了一起。”
我含着泪,“我这么冲动的跑下山,遇到事,沈叔会受我连累,虽然我想,沈叔能拿回他的命格,可被我吃掉的气已经在身体里,一但……”
“梁栩栩,我特别相信我爷。”
纯良一脸认真的看我,“在我心里,我爷不是人,他是神,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救你,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他也不会因为你出什么意外,因为他是沈万通,他是乾坤通天圣手,梁栩栩,我了解我爷爷,如果他因为你死掉,死在那邪师手里,那他就不配叫沈万通了。”
“……”
我仰头看着他,突然觉得沈纯良不是一米六出头,而是二米二的身高。
特别高大!
连他那只斜着的眼睛,都让我看到了如炬的光辉。
极其帅气!
“梁栩栩?你……”
站起身,我抱了下纯良就松开手,趁他发愣,抬脚就往回走,在人形岔路扶起被风吹倒的箱子,纯良后知后觉的发笑,“嘿!你真不走啦!梁栩栩,我就知道你不是做傻事的人!真好,以后你没事还能帮着许奶做饭呐!我可不想吃许奶做的东西,清蒸鱼就清蒸鱼,清蒸鱼和螃蟹蒸一起算什么,螃蟹还非得围着鱼摆一圈,我一打眼,还以为螃蟹做了孝子贤孙转圈给鱼上坟呢,这些我都能忍,唯独不明白,许奶蒸鱼为什么不用盘子,她直接放屉上蒸,给鱼做了桑拿,蒸的脱水了,啥味儿都没有啦!!!”
我刚刚感动的心立马划过一串省略号……
合着他……
看他还在颠颠的帮我拉箱子,算了,我不说啥了!
走到院门口,我停住脚步,“纯良。”
“啊?”
“以后,我们是好朋友了,对么。”
“呃……”
纯良挠挠头,对着我笑笑,“嗯,你别再打我就行。”
“谢谢你。”
我扯了扯唇角,“我一定会请你吃到竹虫,给你单独炸一大盘子,让你吃个够。”
“真的啊!”
纯良刚要乐,“可你家里不是都……算了吧,不吃也行。”
“没事。”
花钱能买到的东西,算的了什么呢。
我真羡慕纯良,只要吃些好的就会高兴。
而我只能从他的高兴中汲取一点点的养分,假装我也开心了。
进院后,许姨还站在房门口,看到我就嘁了声,“你回来干嘛!死外头去啊!我刚要在院里放一挂鞭炮,以后省事儿了,再也不用伺候你这个倒霉催的啦!”
我没说话,远远的朝许姨鞠了一躬。
许姨白了我一眼,转身回屋了。
我兀自笑笑,许姨能站在那,就说明她担心我。
是我不对,我不懂事了。
“纯良,你帮我把箱子送回屋,我先去沈叔那。”
“我爷生气了,你好好跟他说。”
纯良过来人一样的冲我嘱咐,“我爷要骂你你就不吱声,打你的话你就抱住头,踹屁股不疼的,三五脚的事儿。”
我点了下头没吱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透的单衣,进门前还重新扎了下头发,“沈叔……”
没人回我,沈叔坐在书桌前正在看书,余光都没撇过来。
我又叫了一声,他才慢悠悠的接茬儿,“这是魂儿回来了?”
“我没下山。”
我局促的朝他走近几步,“沈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气你的,我只是很着急……但现在我都知道了,是您让我在山路上看到的我哥吧……我错了,你别怪我。”
如果不是‘看’到二哥,我真有可能脑袋一热就冲下山了。
可是二哥带着我长大,我的长大中遍布他的身影,我们兄妹之间有很多话,这次看到二哥,他说的却都是在山上讲过的。
稍微一推理,就知道是沈叔的功劳。
“你没错,是我错了。”
沈叔翻着书页回我,“你看到梁有志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你自个儿的心魔,我呢,也算是明白了,留你在这,我是一点没落好,巴心巴肝,啥也不是,等于收个变脸猴子在家伺候,今儿个说自己怕死,要活着,明个儿又说想死,活够了,更不要说求我收她为徒了,梁栩栩不愧是属猴的,一会儿闹一出儿,我是怕了。”
“沈叔……”
我满眼抱歉的看他,“我属鸡。”
“来劲是吧!”
沈叔把书一摔,我本能的缩脖后退一步,就看他瞪向我,“我问你,你是能赚钱还是能平事儿,就你家现在的情况你回临海能做什么!”
我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你们不能瞒我,您还会算,之前就说过我二哥脾气冲会吃亏,应该给他破一下……”
“我提醒他就是破了,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沈叔恨不能削我,“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呀!你别那种眼神看我,你哥这回没死,那算他有运气,在里面待着兴许还能避祸,不然他指不定还得做出多严重的事儿!再者说,就是如来佛祖,他也是在孙猴儿大闹天宫后才把他压在五指山下的,我又不能盯着你哥要做什么事儿,更不能一早就看出来你还趁个会搞外遇的大姐夫呀!”
我咬着唇内侧,垂下眼,“沈叔,对不起。”
“梁栩栩,若你日后真做了先生,这种事情会遇到更多。”
沈叔压着火气,“我曾跟你说过一番话,真情假意,你跟我说遇到的都是真情,现在看来算现时报,我把后半句告诉你,人在高处,遇到笑脸别得意,里面藏有许多不真,处在低潮被奚落后别寒心,人生起起伏伏,这阶段就是一块试金石,能让你触碰到真正的善意,明白没。”
我点点头,“我懂了。”
“你懂个屁。”
沈叔不客气的,“你就知道走,走吧走吧,人总要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人生难免……我怎么还唱出来了,你赶紧滚,回来干嘛呢,废物点心,枉我还对你怀揣期许,给你机会,你根本就不珍惜!”
我看向他,“你骂我。”
“骂你怎么着?”
沈叔横眉竖眼,“惹急了我还要揍你,你个没出息的,听风就是雨,被人三言两语就搅合的忘了自己留在这的目的,不乐意听就滚!”
我梗着脖子,抬起手掌,“反弹。”
“你……”
“我不滚。”
我朝他走近了几步,“沈叔,你不说晚上找我有事吗,现在说吧。”
沈叔挥挥手,“我没心情啦!”
我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在外面折腾了两个小时,还成,没感冒,看向浑身上下写满不高兴的沈叔,“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全在一口气,切记气上有三忌:怄气赌气发脾气,怄气只能气自己,赌气彼此更对立,拍桌打凳发脾气,有理反到变没理,人生在世不容易,作践自己多可惜,小事小非莫计较,一眼睁来一眼闭……”
“你念什么经呢。”
“莫生气。”
我掏出兜里的糖递给沈叔,“请你吃,请你原谅我,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为了小事发脾气……”
“住嘴!”
沈叔笑了,扶了扶额头,“梁栩栩啊,你真是本事,行了,跟我来!”
第50章 改名换姓
我跟着沈叔去到东厢房,路上还在想着二哥的事儿,私心是想要沈叔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二哥别受牢狱之灾,但念头一出来,我自己就否了,天方夜谭么,二哥的确是做了错事,需要受到惩罚,我怎么能将个人情感意愿强加到他人头上,找骂不是。
去到我先前泡花瓣的那个屋,桶没在,屋内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沈叔带我进去就让我坐在椅子上等,他抬脚又出去,没多会儿许姨就进来了,拿了一件她夏天穿的碎花半袖衫让我换上,我情绪低落,也没多问,懵懂的换好,屋里有烧的火墙,热气出来,不会感觉到冷,换完衣服,许姨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我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手机不停的进着短信,都是爸爸发的。
点开全是鼓励我的话,看着看着,那些方方正正字就像有了生命,幻化成一只温厚的手,从从屏幕中伸出,逐渐抚平我一颗焦灼的心。
许姨在我身边来回进出,我低头看着短信也没在意。
等抬起头,我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放好了卷纸白酒和朱砂。
另外还有一块别着长针的白布,清水符纸以及半碗红色的液体。
什么东西?
红酒吗。
我端起碗闻了闻,有血腥味……
是血?
“沈叔,这是什么血?”看到沈叔进来,我直接问道。
沈叔似乎出去收拾了一番,长袍都是崭新,关好房门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你不是要见小羽毛么,端着的就是,打个招呼吧。”
“小羽……”
我看着半碗血,“您给它杀了放血啦!”
“梁栩栩,不要用杀这个字眼,我是度化了它。”
沈叔斜了我一眼,“今晚我找你,就是要让它长久的陪伴你,保护你,不过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强求,你随时可以走。”
“不是,您说的我没懂……”
我放下碗,真不敢细想这小羽毛是怎么被放血的,不落忍,“沈叔,您不会是让我喝了这碗血吧,鸽子血……能辟邪?”
沈叔微微挑眉,示意我仔细看桌面上的东西,“你也看了几本书,应该明白我要做什么吧。”
我有些莫名,脑中飞速的过滤数据,鸽子血,白酒朱砂,白布银针,符纸……
纹刺?
“沈叔,您要纹刺?”
我看向他,“不是,您要用这些给我纹刺?!”
沈叔满意的点头,“算你聪明。”
“我为什么要纹身啊。”
我脑子一嗡嗡,:“沈叔,我爸不让家人纹身的,那时候我二哥纹完回家,他被我爸拎着棍子追了三条街,全须全尾那都是二哥跑的快,我这要纹完,回临海废了就……”
“梁栩栩,你这孩子是真不能夸。”
沈叔摇头,“此纹刺的特点你忘了?隐,你拿放大镜都看不出来!”
“那也是纹了啊。”
我苦着脸,看向手指长的银针,“多、多吓人啊。”
打个预防针胳膊还疼呢。
这个……
“没办法。”
沈叔面无表情,“梁栩栩,你变成阴人之后,是不是感觉到右臂的力气明显不受控了?明明你只用了三成力,但是拳头打出去,造成的效果却是先前的数倍?”
我懵懵的点头。
这倒是。
不说先前一拳给刘老五家的外墙面砖头砸碎了,我还一巴掌将纯良的炕桌拍报废了。
但这些,并不算无中生有!
打砖头是因为我默相借了沈叔的气,炕桌是年头长木头酥了呀。
“纯良那桌子是两种木料制成,桌面是红曲柳木,桌脚是黄花梨。”
沈叔直接回我,“出了名的硬木料,纯良才用了几年,就被你一巴掌轻飘飘的拍碎了,你跟我说木头酥了,你就不怕红曲柳和黄花梨气吐血?梁栩栩,我敢放言在这,若是你依旧从旁处找原因,不认为自己力道大,那过不了多久,我这就会有人上门哭嚎告状被你打的腿断胳膊折了。”
看我惊讶,沈叔加了一句,“我可不是你亲爹,不会掏腰包帮你赔钱,真把人打坏了,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沈叔,我真……”
我动了动右臂,“手劲儿不受控了?”
一点儿没感觉啊!
沈叔点头,“你成为阴人后,体内阴气乱窜,又被鬼祟之物侵扰,横生了邪气,外加我借气给你,我这辈子灭了多少鬼,气就有多烈,几种气体相撞,你身体消化不了,使用出去,这力道就会不受控制,难以自如运用,我须用鸽子血镇压,以防你出门惹出祸事。”
说话间,沈叔展开了一张画纸,“这是我给你画的图案,如果你同意,我就把它刺到你右臂上,日后只有在你受伤、盛怒、酒后、大悲之际,图案才会显露,花纹一出,你右臂神力会立即恢复,力度亦可受你自己掌控。”
“哇,好漂亮啊。”
我呆呆的看着沈叔展开的画纸,纸很窄,长方形的一条,但不影响观赏。
画的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朵在上,枝叶在下,花瓣自然舒展,灵动飘逸,雍容女乔艳。
枝蔓金钩铁线,大气而又傲然,跟我梦到的牡丹花一样的好看啊!
“沈叔,您这是属于什么画?”
不太像國画。
“工笔画。”
沈叔回我,“我小时候学过两年,本来我打算,让你自己画一张,也算是有意义,但你画的那个东西……即便刺完看不出来,我也下不去手,太儿戏。”
我脸一红。
想起我画的那朵圈圈小花花……
这玩意就不能对比,一看这正儿八经的画儿,我那圈圈套圈圈,的确跟闹着玩似的!
“沈叔,这么说您早就做好打算了,养小羽毛就是为了纹这个用的?”
那晚我和纯良看偶像剧有了矛盾,拍碎桌子,第二天和许姨出门赶集,倒霉了一上午,心情特失落的回来,种完花就看到了小羽毛!
“没错。”
“那为什么要等一个月才刺?”
我问道,“有什么讲究吗?”
书上没写呀。
就算是要走七数,四十九天。
也没到啊。
小动物这个东西,越养越有感情了嘛。
“我要观察小羽毛有没有病。”
沈叔无语的看我,“找人来抽了点血送去化验,一但你因为这个得了什么流感,岂不是问题更大?”
“……”
先生还讲究这个?
果然是中西结合啊。
“事情说清楚了,你做个决定吧。”
沈叔没耐心的,“快一点,我岁数大了,不能熬夜。”
我盯着桌面上的东西咬了咬牙,“纹!”
心里很清楚,到了这步也没拒绝的空间了。
我这人的确挺容易搓火的,出门要是跟谁吵起来,手劲儿一个控制不住,真给人整出残疾怎么办?没后悔药吃啊。
刺吧。
家人看不出来就没事。
“净身!”
沈叔干脆的站起,手指点蘸着清水对着我轻弹,同时诵念净身神咒,点燃符纸后一扬,纸灰飘飘荡荡的落回水里,沈叔中指在符水里一搅,净指一般,最后后用白布擦干咬破指腹,对着装鸽子血白碗又挤出三滴血,到这步他还不忘跟我说,“你放心,我跟小羽毛一同做的血液检查,没有传染类疾病。”
我没空说话,就见沈叔动作飞快,衣袂飘飘,刚柔并济。
滴完血沈叔就将朱砂和白酒各取一些混合在碗中,拿起画纸,沈叔用水在纸张后面殷湿,挽起我的老太太碎花半袖,从我手背开始,将牡丹画整个印到我整条手臂!
喔嚯!
我惊讶不已。
就说这画纸为啥窄长,合着是根据我手臂尺寸来的!
牡丹根部枝叶从我手背开始,枝蔓一路盘旋到大臂外侧。
他将纸张揭下来的刹那——
油墨还在我皮肤上,牡丹娇艳欲滴,活脱脱就是一个花臂。
丝毫不乱!
叶片大小有序,花朵雍容华贵。
我这种门外汉都看着惊叹!
沈叔重新坐回椅子上,银针在碗内点蘸,从我手背开始,快速的针刺。
痛感密集的传出,好在他刺的很快,开始时我还能忍住,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顺带讲了红英姐大爷家的事儿,“就是……红英姐想问您后天有没有空,让她大爷在头七那天露一面……”
“没空。”
沈叔干脆的回我,瞄到我额头疼出的汗,手上速度越发的快,“这种小事都来找我,我要是帮忙做了,日后这镇远山谁家丢了牲畜岂不是都来求我出去寻了?”
我不住的抽气,不知为啥,越往上刺越疼!
尤其到枝叶晕染的地方,沈叔就刺的很密集,那滋味儿,好像光脚踩烙铁,每一下都疼的滋滋儿的,直激灵,就差冒烟了!
“沈叔,红英姐也知道您忙,可她大爷这……哎呀,她也是没办法了,沈叔,您看您能不能……哎呀呀呀……”
我牙齿都打出了鼓点,
要晕了!
“我分身乏术。”
沈叔面无表情,“这种事我绝对不能开先河,你日后会认识的人多了,都因为认识你就来找我,认识纯良也来找我,那我能忙过来吗,规矩就是规矩,我在你这破了回,不就跟你拉钩了,得,哪是拉钩,我是掉沟里了,请回家一尊神,还得给你保命,给你纹刺,我真是嫌自己命长!”
“沈叔,你晚饭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说,我是好孩子,你庆幸认识我……”
我嘶嘶的回,汗水从额头淌下,流到眼睛里,蛰的我睁不开,“不能我犯了一回错误、您、您就呲哒我……公报私仇……“
沈叔又说了什么,我疼的浑身直晃,完全听不清了!
耳边都出幻音儿了,把你的心我的心掰成块,戳出眼,穿成串儿,再撒点胡椒面,拿去烤,羊肉串儿~
“喂,梁栩栩!清醒!!”
沈叔喊了两嗓子,见我没啥反应,不禁提腔,“我问你,你想去做这件事吗?帮你那个红英姐把她的大爷请回家!”
“什么!?”
我一个摇晃坐直,双目炯炯,:“我愿意!!!”
死而复生了!!
睫毛上沾满了汗珠,眼睛看出去,都是水蒙蒙的,但不妨碍我激动,“沈叔,我能行吗?!”
沈叔手上不停,微挑着眉头,“哎呦,不疼了?”
“毛毛雨啦!!”
我心突突的,一路火花带闪电啊!
“沈叔,可是我还没有慧根啊!没慧根就没的通灵能力!我怎么和亡灵沟通啊!难不成,您要咬破自己手指,去红英姐大爷的坟茔地前头晃荡,争取和红英姐大爷打个照面,商量他回家一趟?!!”
能成吗?
只要沈叔点头,我就去晃荡!
可以!
“呵呵呵呵~”
沈叔忽然笑起来,肩头一颤一颤,似被我戳到笑穴,手上的动作仍旧飞快,“梁栩栩,你这脑子是跟一般人不一样,总是多转两道弯,还经常弯到不相干的地方,书上没告诉你吗,亡灵已经上路,去到下面了,你到坟地晃荡只遇到孤魂野鬼,人家找你是叫亡灵归家,你要是把外鬼弄到人家里面,那不是添乱吗!”
“所以您……”
逗我是吧!
沈叔绝对故意的!
我脑袋一耷拉。
又疼了!
要不是胳膊在他手里,我都想拔腿就跑!
简直不像是把牡丹花纹在身上,而是种在我皮肉里!
把我的心你的心掰成块,戳出眼,穿成串儿……
“梁栩栩!精神点!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试试,我可以借你慧根!”
沈叔看向我,“正好看看你能不能将事情做的漂亮,借此机会,你也可以看看自己适不适合做先生。”
“真的!!”
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配个乐就是石猴出世了!!
jiu~jiu~jiu!
情绪真是跟着沈叔走,让他拿捏的,心脏不强大点都受不住!
“激动归激动,你不要乱动!”
沈叔拽着我坐回去,“如果我收你为徒,你的本事将是我毕生心血,一点点慧根,我当然借的出,坐稳了!如果我刺的不满意,可是要毁掉重新刺的!”
“别!”
真怕。
我不敢动,伸着胳膊给他,“特别完美,真的沈叔,我觉得你没做先生都可以做画家,画的……呀!!”
“到花瓣了,关键地方,稳住!!”
沈叔加重语气,手上的银针加快,碗里的血已然见底,我疼的面容扭曲,穿的半袖都被汗给沁透了!
他刺的是我大臂外侧,按理说那地儿不能多疼!
可给我的感觉他是拿着一朵带刺的花硬生生的拨开了我的皮肤,种植到了肉里,那朵花在我的右臂里生根发芽,花枝簌簌而长,枝叶即将穿透手臂,花藤缠绕,含芳吐翠,我哗哗的流着汗,就在感觉花朵要从脑门溢出时,我忍无可忍的拽回手臂,身体一起,掌心用力的拍向桌子,“我太疼啦!!”
啪的一声响起,我掌心热辣发麻,震的我赶忙抬手又吹了吹掌心,回过神才发现,诶~我手疼了,这桌子没事儿!
纹丝未动。
“可以了。”
沈叔长长的吁出口气,眼神透出疲惫,“大功告成了。”
“完事了?”
我后知后觉的动了动右臂,真的不疼了,低头看去,整条手臂都渗出了血点,鲜红一片。
角度看不清全貌,我对着镜子侧身照了照,里面的小姑娘束着丸子头,面容苍白,身形清瘦,大汗淋漓,身上的那件老太太碎花半袖都湿淋淋的,而露出的右臂,在血点映衬中却显得极其鲜艳。
从手背开始,一朵上盘的血色牡丹似乎有了生命,苍劲的枝干,大气的花叶……
“不对啊沈叔,这花和你画的不一样啊!”
我打量了会儿就发现异常,看向沈叔,“你画的牡丹是盛开的,印的也是盛开的,怎么刺完成花骨朵了?”
血珠中的花朵微合状,多了羞羞答答的女桥艳感,少了华贵端庄大气相。
沈叔是不是半道刺坏了?
拿我练手呢吧。
这属于事故不?
我是不是得追究下沈叔的责任。
“这朵牡丹花就是你。“
沈叔面不改色,“你还没作为,花自然开不了,日后等你有能耐了,牡丹就盛放了。”
意思是……
纹绣自己能变?
我不敢相信,“刺好的还能开?”
“别人刺的不能,我的当然可以。”
沈叔拿过白布,对着我的手臂一擦,我哎了一声,如同橡皮擦过画纸,漂亮的一幅作品瞬间就从我手臂上消失了。
还挺舍不得。
没欣赏够呢!
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没了血点,手背和右臂就剩些红印,完全看不出刺的牡丹了。
“沈叔,您说我要受伤、盛怒、大悲,这牡丹才能显现,受伤我懂,盛怒指的是多怒?”
我属于激不得那伙的,一般沾火就着,不得时不时就盛怒了啊。
“不清楚。”
沈叔撇了我一眼,“要不我现在给你一嘴巴子,看你能不能盛怒?”
“不用,开玩笑嘛。”
我讪笑几声,一打岔儿,心情间接拯救了点。
不那么郁闷了。
“记得不要喝酒。”
沈叔收拾着东西交代,“你发怒亦或者大悲都没事,起码你头脑是清醒的,喝醉问题就大了,闯下什么祸,自己都没谱。”
“我不喝酒。”
我摆摆手,穿上棉袄外套,“我爸说小孩儿不能喝酒,会变傻。”
“指的是你以后,成年人喝酒一样不好。”
沈叔收好东西走到院里,人看着有些疲惫,“行了,没事你就回去休息吧。”
“等一下。”
我紧了紧衣领,站到沈叔身前,“沈叔,我还有事儿要问您。”
“慧根?”
沈叔看着我,“等我休息一晚,明日再授你通阴运用之法,你不是后天才要去县里……”
“不是这个!”
我呼出一口寒气,“沈叔,我想问问,怎么才能让我对家人的妨害降到最低,我知道,我不能离家近,要跟家人拉开距离,可是我在这里,家里还是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没落好,所以,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他们一点都不受到我的霉气干扰?”
衰神附体真的很讨厌,沈叔借了命格给我,就好像把我领到了他的房子里做客,我有了个带灯的容身之所,可依然不是我的,我在沈叔的房子里就是客人,如同大胡子所说,是假命格!
我真正的房本已经被人盗去,过户成他人的了,世间没了我的房,但还有我这个人,我的出处还在老梁家,所以爸爸要烧替身减轻妨害,但这种方法,在我逐步学习后已经懂得,治标不治本。
霉运这个东西很讨厌,好比出门就被疯狗咬了口,你又不能咬回去,揉一揉伤口,要是出血了,就花钱打个狂犬疫苗,没出血,就祈祷下次别遇到这条狗。
我现在是走哪都被狗瞄着,它还认识我的味儿,跟我有关系的,它都咬,我打不走狗,能做的,就是希望家里人别再被咬了。
“你心里应该清楚啊。”
沈叔平着语气看我,“只要你改名换姓,你们家受到的牵连就会大大减小,聊胜于无。”
“仅仅只是改名换姓吗?”我说道,“那我愿意改!”
“是这样。”
沈叔呼出口气,“我在电话里跟你父亲提过,我说你想拜我为师,你父亲不赞成,但是他看你一直为此努力,他心软了,给我打来电话说同意你学道,因为他不想看他的女儿不开心,在他心里,他的女儿,是天底下任何东西一学就通的天才,做个先生而已,他女儿想踏道,凭什么踏不了?”
我说不出话,眼又酸了。
爸爸从来没跟我说过这话,我不爱给他去电话,就是烦他泼我冷水。
没想到,他已经同意了,还会跟沈叔聊这个……
“你父亲对你的爱,的确是一汪碧海,父爱如山。”
沈叔看着我,“但是呢,你家里人都犯一个毛病,剃头挑子一头热,好似你这种天才儿童都屈尊点头了,我要还不收,那是我沈万通不识抬举,我没眼光,我真的解释的口水都要干了,如果老天爷不赏你饭吃,我收你就是让你出去送死,梁栩栩,你明白吧。”
我点头,心酸又窝心。
要不是离开家,走出了舒适圈,我也以为,我是特别无敌的梁栩栩。
谢谢家里人。
我爱他们。
“所以呢,我在不确定能不能收你为徒的时候,就跟你父亲提过,可以以另一种身份名收留你,反正我名下也没真正的血脉,你可以像纯良一样,户口迁到我这,改我的姓氏,考虑到你辈分比较大,我不能收你做孙女,就做个养女,不用你养我老,在我闭眼时,为我披麻戴孝就行,但你父亲没同意,我也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我半张着嘴,“沈叔,您要收我做养女?”
“是啊。”
沈叔颔首,“你父亲不同意,我想你也是……”
“我同意的!!”
我忙道,“沈叔,我愿意做你养女!”
冷不丁一听是很难接受,可这又不是真正的切断血缘!
想想沈叔对我的付出,甭说是做他养女了,就是让我顺带做了许姨养女,甚至嫁给纯良,啊,呸呸呸,这个真反弹啊,反弹,总之我是愿意的!
既然我人已经在镇远山了,要学道,正好还可以减轻家人妨害,一举两得啊。
沈叔惊讶,”你愿意?”
“嗯!”
我重重的点头,右臂都跟着灼热了,“沈叔,您指的养女不是一刀切断我和家人的联系吧,意思是,我只不过是多了个父亲,对不?”
沈叔嗯了声,“当然,我这人很变通,养女就是我名义上的女儿,换我门庭,随我姓氏而已。”
看!
这多好!
我立马表命心意,“沈叔,我愿意给您养老送终!”
沈叔腮帮子一颤,“这话……听着不大舒服。”
啊?
我酝酿了一下,“我将来肯定给您好好发送……”
“打住!”
沈叔掌心冲我,“你心里明白就行,别提醒我,我嫌晦气,换姓这事儿看着不大,可理论上,你就不是梁家的孩子了,你父母有些不好接受,他们不答应,我也不会强求。”
“我去劝!”
我说着,”沈叔,那假如我做了您养女,再做你徒弟,这俩事儿不冲突吧。”
“更名正言顺。”
‘啪!’
我拍了下手,妥了!
“那沈叔,如果我没做成您徒弟,只是养女,我还能得到您……”
“你要得到什么。”
沈叔警惕性十足,“还想要我家产啊。”
“不是!”
扯哪去了。
“我指的是道法,做您的女儿还能得到您一身本事么?”
曲线救国也行啊!
“道不轻传,法不贱卖。”
沈叔看向院外,神情悲怆了几分,“如果我收不到理想的徒弟,那我的这身本事就会随着黄土一同掩埋,世间无我这人,也无我这术法了。”
我无端跟着难过,“沈叔,我会是您徒弟的,最优秀的徒弟,如果您没等收我就被掩埋了,我也会想法子给您刨出来,将您的术法发扬光大。”
“梁栩栩,我突然想到,你那纹绣可以再添两个花叶。”
“啊?”
我脖子一缩,“别别别麻烦您了,早点休息吧。”
沈叔哼了声回到正房,见我站在原地,“你还杵着做什么,目送我啊,滚回去休息!”
我小心翼翼,“沈叔,我一直好奇,您有多少遗产?”
“那叫家产!!”
“您有多少家产?”
“没你份儿!”
砰!!
门框子好悬震下来!
我随着房门一颤。
不禁发出笑音。
沈叔啊,真好。
我梁栩栩的贵人运名不虚传!
转过脸,右臂微微发烫,耳朵突然灵敏起来,对着院门外微微眯眼,隐隐的,居然听到‘嗵嗵’!的打鼓声响,眼神扫过院墙内角,八抹颜色各异的光四处分散,接连虚晃!
这是……
我抽了口气,握紧双拳,罩门!
我居然看到了沈叔在院里布下的奇门遁甲!
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
“八门若遇开休生,诸事逢之总称情,伤宜捕猎终须获,杜好逃亡及隐形,景上投书并破阵,惊能擒讼有声名。”
口中无声呢喃,光影虚晃,锣鼓声响——
我瞪大眼,有人在山下正在试探破阵!
试图放鬼魅进来!
我牙齿紧咬,顾不得开心会看到这些,心底有答案告诉我,这是纹身给我提高的灵悟,鸽子血里面夹杂了沈叔的血,自然有法力!
正房里的沈叔已经关灯休息。
我不可能冲出院门,那就是送死了。
默默的做了个深呼吸,我让自己忽略鼓声,抬脚回到西厢房。
许姨已经在她的房间睡熟了,意外的倒是纯良,他大概是想要等我,但没抵住困意,趴在我这屋的炕边睡着了,睡得还挺死,我扒拉两下他都没醒,嘴里还直嘀咕别动他。
按我以前,不,纹刺前,右胳膊很轻松就给他拽起来,然后给他提溜回屋子!
现在是没那技能了,单靠右手根本拽不动他,纯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睡得跟死猪似的,特别沉,我只能给他推到炕里面,找出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这情形也别用褥子了,凑合睡吧,只当睡硬板床,对腰椎好。
洗完脸我还对着镜子撸起半袖看了看,睡一宿觉,可能红印就没了。
谁能想到,沈叔随便一个纹身就能压制住我的力气,要是我爸妈早知道能用这招,在我出生时就刺好,能省多少心?二哥眼眶子也不至于遭殃啊!
嘶——
不对!
懂事后我力气就能控制了,没最近这么夸张。
眼底的神色一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成了阴人!
“栩栩姐姐?”
小杜鹃在红布下抖动着花枝,“你快拿下我的红布,你好像放光了,我看到了很绮丽的光!”
光?
我拿下红布,小杜鹃的花瓣因为激动都掉了两朵,“栩栩姐姐,是牡丹的光亮!我听到了声音,等等,好多仙子姐姐在朝我笑,她们说,她们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惊城,姐姐!她们叫你娘娘!你很快就要有慧根啦!!”
……
第51章 我肯定会把你大爷叫上来
“昨晚听到鼓声了?”
吃着早饭,我点点头,“不光是鼓声,我还看到您在院内布的罩门了。”
“没想到啊。”
沈叔吃着馒头微微颔首,“你这灵悟倒是提升很快。”
“是吧。”
我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儿,“沈叔,这说明我就是您万中无一的徒弟啊!”
二哥说过,不要脸的最高境界就是无孔不入!
哎我天天说那起到的就是洗脑的效果,得让沈叔没收我都觉得少了啥,他不适应了!
“昨晚还要走呢,转脸又要做徒弟了。”
许姨就凉嗖嗖的接腔,“怎么不去死了?现在还吃啥饭,不应该烧纸么。”
我加着小心看她,“许姨,我说死吧,跟纯良缝初一十五犯病一样,不能当回事儿,我真舍不得死,舍不得您,还指望您给我补课,提升成绩呢。”
许姨哼笑一声,态度略微缓和,不搭理我。
我低眉顺眼的吐出口气,吓死了。
“梁栩栩,你父亲清早就来了电话,同意你做我养女了。”
沈叔适时的转移话题,“你怎么说服他的。”
“劝呗。”
我扯了扯唇角,不好讲是我给爸爸下了最后通牒。
昨晚我睡不着,给爸爸回了短信,他也没睡,我俩就在短信里聊起换姓的事儿。
爸爸的意思我可以认干亲,户口不能改,回头奶奶那边不好交代。
我认为没啥,不管我户口在哪,我都是爸爸的女儿啊,在他们面前,我永远都是梁栩栩,奶奶那边也很好瞒,谁闲的没事去看户口本?
爸爸一直回复‘不行。’
我急了,发了通很‘决绝’的短信,如果他不同意,我就不认他了!
很幼稚的威胁。
态度算是明确。
最后,爸爸给我回了一个‘好’字。
我看到好字心情说不上来,回头想想,爸爸或许很早就分清楚利弊了,只是不愿意主动去做这个决定,这种心理很奇怪,我以前没注意到,在红英姐大爷这事儿上才第一次有了感触。
明知道一件事情怎么去做决策,但自己不能去做这个话事人。
像是爸爸如果很早就答应了沈叔,那我反而会比较难过,好似爸爸把我推了出去。
我自己主动去提换姓就不一样了,我会更加理解爸爸的苦心,体恤家人,不会有一丝丝苛责。
长大带给我的,就是让我看到了很多微妙的磁场。
原来任何事情,都不能直愣愣的去做,哪怕你知道是好的,都要迂回一下,圆圆的办。
貌似多此一举,反而会避免了很多消极的情绪,尖头,也不会扎到谁。
转回去看,很多事都能串到一起,像三姑为了我学道的事去庙里见了大师父,三姑只跟我说大师父赞同我踏道,那大师父不会跟三姑讲阴人对家庭的妨害吗?
命格但凡好拿回来,大师父也不至于在天边叹息。
很多事,家人都在替我默默承受,可能,他们比我知道的更多,更清楚我的克泄有多重。
但是他们不愿意去承认,即便被命运迎头重击了,他们也拒绝把这些坏事往我身上去联系。
因为我是梁栩栩,是家里呵护长大的孩子。
想清楚了这些,我就不能让谁为我在担忧失望。
开心的待在这里,坚强的活着,只有这样,家人才能放心。
“既然你父亲点头了,过些日子我会跟他协调落户事宜。”
沈叔看向我,“不过话我要说明白,换了姓,哪怕你拿回命格,也是我沈万通的女儿。”
“爷!!”
我刚点头,纯良筷子一放来精神头了,“您给梁栩栩机会要收她做徒弟这事儿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怎么现在又要收她做女儿了,啊,就算她户口要落咱家,凭啥我是孙子,她是女儿,她还成我妈啦!”
“噗!”
许姨一口粥好悬没喷出去,“梁栩栩辈分本来就大,落户也不至于是你妈!你得叫姑!”
“纯良,要叫姑姑。”
沈叔面不改色,“以后,梁栩栩,不,沈栩栩,或许还要给她改个别的名字,但不管她叫什么名字,都是你姑姑。”
“姑姑也不成啊!”
纯良委屈巴巴,“许奶,这不欺负人嘛!她一会儿要成徒弟,一会儿又成我姑!她怎么不让我叫奶奶呢!让她和我爷拜把子得啦!”
“你这崽子……”
许姨作势就要发飙,我不嫌事儿大的看向纯良,“大侄儿,好好吃饭。”
昨晚我还被他感动的不要不要。
早上起来他就破功。
想不想吃竹虫了。
“我不干!”
纯良倾情出演了一把啥叫‘看不了你受苦,但你也不能突然做我姑!’
他不舒服!
“梁栩栩要认我做个哥哥,跟我平辈,我不说啥,我男子汉大丈夫,出门朝个小丫头叫姑姑,别人怎么看我!!”
“可是你辈分就是比我小呀。”
我拉着许姨坐下来,看向纯良说道,“即便日后我成了沈叔的徒弟,辈分还是比你大的,你还是得叫我姑姑……”
硬论论,我都是和那大胡子一辈分。
得亏沈叔和那大胡子没啥关系了。
不然日后我见到那白泽,他比我大八九岁,是不是也得朝我叫姑?
我还怕被叫老了呢。
“我不愿意!”
纯良脸别着,“除了你的名字,其它称呼我都做不到!”
“纯良,男孩子不要任性。”
沈叔板起脸,气氛微妙。
我唯恐这顿饭在给谁吃的离家出走,赶忙调节,“沈叔,我自己处理!”
说话间,我凑到纯良耳边一通嘀咕,“行吧。”
咱肚子里有菜谱,还怕搞不定一个吃货?
“那……”
纯良表情松动了几分,嘴巴动了动,一脸纠结的权衡半天,还是摇头,“不行,叫你姑姑太丢人了。”
“来劲是吧。”
我挑眉,“别逼我出手啊。”
谁昨晚说要跟我做好朋友全听我的!
得!
睡一觉醒来全忘了!
他沈纯良才是翻脸猴子。
“反正不行。”
纯良无声的跟我拉开了一些距离,念经似的嘀咕,“你吓唬我也……”
啪!!
我猝不及防的拍响桌子,碗碟震动,许姨惊讶的看过来,没待发声,就见纯良‘噗通’!一声朝我跪下,“姑姑!!”
“……”
桌面上的人全部傻眼。
我都懵了!
第一反应是不是沈叔搞什么术法操控纯良了。
这小子给我跪什么?
折寿不?
“咳咳!”
沈叔抬起手,“纯良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站起来。”
我拉扯着纯良胳膊起身,“你叫就叫呗,跪什么啊,不年不节的,大侄儿啊,姑这也没准备红包。”
吓我一跳都。
纯良完全不搭理我,起身就摩挲起饭桌,“哎,这怎么没碎啊,奇怪啊,你一巴掌不就能给它拍稀碎么。”
嘿!
合着他是被我先前的一巴掌镇住了!
瞬间想起他那死无全尸的小炕桌了。
给小哥留下阴影了。
“纯良崽子,你这点出息吧!”
许姨笑出声,“这丫头的手臂没那么大力气了,昨晚被你爷给封住了。”
“啊?封住了?”
纯良后知后觉的看我,“怎么封的?”
“纹刺。”
许姨扔出答案就对着我手臂打量起来,瞅不出个门道还撸起我袖头看,“纹完还真看不出来……”
“那她拍啥桌子啊!!”
纯良嘴巴一咧,“这给我吓得……梁栩栩,我刚才那声姑姑不算数啊!你不是我姑!”
我无声的活动手腕,用眼神表明,是啊,姑姑我力气没那么大了,拳脚功夫还是在的!
试试呗。
只要你喜欢。
纯良喉咙抽了抽,闷头继续吃饭,马上就乖了。
沈叔笑着摇头,“这俩孩子,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一顿饭吃完,氛围还挺和谐。
我想到要改名,捡碗的空档提出意见,“沈叔,我能申请个名字吗?”
咱有艺名嘛!
看那白泽,多霸气,我踏道也得起个霸气滴!
沈叔蹙眉,“你想叫什么名字?”
“境冰!!”
我笑着看他,“这是我艺名!我打小就用了!特喜欢!!”
沈叔不解,“有什么寓意?”
“没啥特殊寓意。”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学武术的时候,我有个大师哥,他说行走江湖都得有个艺名,诨号,栩栩叫出去软绵绵,他说境这个字好,跟郭靖同音,大侠,显得武功高深,叫梁境呢太像男孩儿,我翻了字典,特别喜欢梦字,冰字,寒字,正好我妈姓韩,跟寒冷的寒同音,我就在寒境梦和寒境冰中选了寒境冰作为艺名,我的师兄弟也说,这名字特别有开山祖师的味道,我以前路见不平时就自称寒境冰,要不是我爸不让我上网,我网名也准备叫……”
“寒境冰?”
纯良在旁边发笑,“爷,是不是特别有非主流那味儿?哎,梁栩栩,你这名儿前面是不是还得加个星星符号之类的?”
我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不用沈叔另外费脑子起新名,我若是沈姓,名字直接叫境冰多省事儿。”
正好我还喜欢,哪一次行侠仗义之后,我都会虚领顶劲,气沉丹田,力求洪钟之音,一脸正气的回道,‘行不更名,做不改名,在下寒境冰!’
别说,真有好处,有一次我把个经常堵校门口朝学生借钱但从来不还的小混子给揍了!
揍完咔咔小名儿一甩,我就走了,回头那混子把他大哥找来了,满学校打听一个叫寒境冰的女生,有个小弟都打听到我眼前了,“同学,请问你认识个叫寒境冰的小孩儿吗?”我咬着吸管喝着果汁说不知道,那天放学我大老远一瞄,校门口有二十多个混子堵我,我一看这架势容易吃亏,借个电话就给我二哥叫来了!
对方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青年,一看我二哥那一帮子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胸口的,阳光下那大金链子都咣咣亮,当场就不敢吱声了,后来场面就是我二哥用手包一阵狂抽对方大哥的嘴巴子!
我都没用露头,走后门离得校,这事儿就过去了,算我和二哥之间的小秘密,在我爸妈那边也省了顿教育,最后那小混子也不敢在我学校附近出现了,到了呢,他也没找着叫寒境冰这人儿。
有个艺名,关键时刻真管用!
“行啊!”
纯良嘴快的接茬儿,“境冰这名好啊,梁栩栩以后就叫沈境冰!你同学起外号都不费劲了!神经病同学,镇远山第三精神病医院欢迎你!”
“你才神经……”
我无声的默念一遍。
妈呀。
真有那味儿!
不妥。
姓氏和名字搭配真挺重要。
穆桂英这名字多响亮霸气。
别的桂英,就没破天门阵的感觉了。
我心一凉,这艺名算转不了正了。
“我认为,私下里你就叫栩栩。”
沈叔淡淡的笑,“这名字叫习惯了,也和你气场,大名嘛,容我想想,不急。”
“沈叔,那我什么时候改口?”
叫您爸爸?
“等等吧。”
沈叔抬手,“看看我们有没有师徒的缘分,比起做爹,我更愿意做师父。”
“行。”
我点头,“沈叔,还有几天时间,我相信我能观出香火的。”
小杜鹃的话还犹然在耳,它给了我很多鼓励,但我书看的越多,越清楚门槛高低。
哪怕外在表现的很自信。
心里也是没底。
“算命算命,但我们算的都是运,真正的命,是天道在算,你能不能踏道,要看老天。”
沈叔话锋一转,“跟你说个好消息吧,偷你命格的邪师最近试探频繁,你也听到了鼓声,我推断,他月底前就会出手,如果一切顺利,我会问出他背后的主家,帮你拿回命格,届时,你就不用总顾忌我了。”
“月底前?”
“是啊,你应该很开心。”
沈叔坐在收拾干净的桌边喝了口茶,“我早就说过,你活的越好,对方越会着急,现在你活蹦乱跳,他应当很快就要找上门了。”
“沈叔,您的身体能行吗,别吃亏啊!”
我顾不得开心,“如何您觉得吃力,可以过些时候再跟他斗。”
心态已经转变了。
二哥离开的那天,我还满怀期许的想要尽快拿回命格,现时脑子里想的都是沈叔的安危。
“他若出手,我岂能退缩。”
沈叔眼底复杂了几分,“梁栩栩,你马屁拍的很成功,我很感动。”
“我没拍!”
我不知道怎么去说,“沈叔,我就是怕你……”
别折这!
为这事儿沈叔死我前头了,那我真成千古罪人了!
“我懂。”
沈叔放下杯子,满眼正色,“最近我会养精蓄锐,以保气息充沛,你照顾好自己,就是照顾我了。”
“那红英姐这事儿我就拒了吧。”
我说着,“得去县城,我保不齐还得在当地住一晚,一但那个邪师……”
“无妨。”
沈叔抬起手,“我还是那句话,藏不是办法,梁栩栩,你这一生很长,会遇到许许多多的磨难,难道事事都要回避吗,遇不到他最好,遇到他,也不要怕,随机应变,增长经验,我深信,你是机灵的孩子,记着,你的气焰越高,对方越忌惮,永远不要让你的对手看出你的情绪。”
“沈叔,这话有些矛盾啊。”
我嘶了声,“方大师家一连三代遇事都往上冲,倒是没怕,可最后全都吃了亏,您这……”
“时事论英雄,我说了,要随机应变,事事都冲,这叫莽夫,事事犹疑,这叫孬种。”
沈叔神色一厉,“偷你命格的邪师已经和我交过手,表面上,我们还是占在上风,这个时候你要畏惧了,那就稳输。”
我点头,“明白了沈叔,我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能让对方以为我怂!”
沈叔牵起唇角,“你要是真紧张,也可以不去。”
“……”
这磕唠的。
话全让他说了。
我喉咙噎着,“沈叔,其实吧,我还是想去,想试试,做先生是什么感觉。”
“那不就得了!”
沈叔笑着起身,“年轻人呐!你得有闯劲,命不该绝的,走哪都死不了,时辰到的,躲哪都能被阴差抓到,我沈万通的孩子,无论是女儿还是徒弟,都不能是废物!”
这话给了我极大地信心,“沈叔,我寒境冰女侠!行走江湖,脑门上刻的就是一个勇字!”
“哈哈哈!”
沈叔止不住的笑,“我可以给你出个招,保证你明天顺风顺水,任何邪祟都不会沾身。”
我好奇的看他,“护身符?”
“非也。”
沈叔下颌朝着院内侧了侧,“今天要来的事主,是你的老熟人,成琛,正好他要在这边待几天,如果你能让他陪着你,成琛就是行走的护身符,可百邪不侵。”
我这才想起来,成琛给我来过电话,说他下午会来。
可昨晚对我来说太漫长了,发生了很多事,沈叔不提我都忘了。
“沈叔,他为啥要来这待好几天?”
不是老板吗?
这么闲?
“有生意。”
沈叔淡着腔调,“你简单理解,在这有矿成行了,成琛他们家是从港城发家,他太爷爷是当地有名的金融贸易巨头,到他父亲这,成天擎这人比较叛逆吧,想要证明个人能力,八十年代,来到京中拓展生意,成琛出生后,他父亲逐步接手家族的生意,做期货,内外贸易,近年又涉足地产,渐渐整合成今天的成海集团,懂了?”
“不懂。”
贸易跟框有啥关系?
我干脆的回,“但是成琛有这个集团老板的劲儿。”
“什么叫劲儿?”
沈叔失笑,“气质好?一表人才?不对吧,你不是说他丑。”
“我不是说他丑,是脾气不太好,走哪都一副……哎呀!”
算了!
越描越黑。
没想说他丑,非得提,沈叔就是故意的!
“总之你要是能让他陪你去,就不用担心安危了。”
沈叔笑够了就摆摆手,“你不吞符默相,我自然可以养精蓄锐了。”
我看他要走,就追了两步,“沈叔,我跟他不熟,不好让他陪着吧!”
他一哼哈的我看不上!
沈叔不搭理我,我直接追到了正房,探头进去,“沈叔,那成琛知道我是阴人的事儿吗?”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沈叔坐到书桌前,慢悠悠抽出一本书,“我的职业素养,就是不能说出事主的隐私,再者……”
音一顿,沈叔看向我,“你命格拿回来,就不是阴人,命格没有拿回来,你还有我的命格照耀,不过你要有坦诚的习惯我不拦你,你说过一个什么词,哦,温大斋是吧,我谢谢你教我新词,你就跟成琛说,你是温大斋的,但是妨害不到他,你爸爸最怕被外人知道的事儿,你就去如实相告,揭短儿,成琛要问你什么叫阴人呀,你在慢慢解释……”
“沈叔!”
那我不真成神经病了!
越解释越复杂嘛!
‘阴人’这两个字,说出去好像是强调自己是倒霉鬼一样。
要不是王姨和那个大胡子看出来,我都不想提。
“那成琛问我怎么办?”
我在山上待了这么久,他肯定好奇啊!
沈叔看着我,没答话。
四目相对,我兀自点头,“我懂了,我就说我是撞邪,招鬼,留在你这要学道,我家里那边,我二嫂就是这么以为的,我就这么跟成琛说吧。”
不愿意撒谎,会很累,撒一个就得不停的圆。
我这事儿吧,不撒还不成。
细琢磨琢磨,我说撞邪也不属于撒谎。
事实嘛!
回到屋子,纯良兴奋的迎上来,“梁栩栩,不是,姑姑,你明天要去县里啊,带我一起呗,我虽然不能辟邪,可是我能给你壮胆儿啊。”
我差点笑,这小子真是现用现交哈!
“你去个屁!”
许姨拎着抹布就从厨房杀进来了,“沈纯良,你都请假多少天了,咋你的事儿还没来完啊,周期挺长是不,我告诉你啊,哪都不许给我去,周一滚去上学,我隔三差五的接你们班老师电话,替你挨训,玛的我受够够的了!”
“许奶,明天是周日。”
纯良哭丧着脸,“我正常放假。”
“你作业写了吗?”
许姨拧着他耳朵,“你休息的都要出屁了,明天给我老实写作业,后天上学,敢耍心眼逃学看我不打死你。”
“哎,许奶,轻点……”
纯良龇牙咧嘴的被许姨提着耳朵出去,“救命啊,我耳朵要掉啦!!”
我无声的笑笑,好在家里热闹,能转移很多注意力。
坐到炕边,我给红英姐去了电话,告诉她沈叔倒不开空,没法帮忙。
“姐,要是你信的过我,我就去试一试,不过你要有顾虑的话,就再打听打听别人。”
虽然很想去,也不好太上赶子,年岁不压事儿,不能表现太过。
“这样吧栩栩,我先问问我哥他们意见,他们要是说行,我就请你过去。”
我连声嗯着,挂了没多会儿,红英姐就给我回电话了。
“栩栩,我大哥和二哥都说请你去,像小丽说的,你身后有沈大师,那大名鼎鼎的,只要你能把事情办好,让我大爷露一面,这就齐活了。”
我压着激动,“红英姐你放心,我肯定会把你大爷叫上来。”
“这……”
红英姐笑了声,“话是没错,听起来怪怪的,不过栩栩,你要怎么叫?”
“很多方法,比如请你大爷上身说话。”
我说着,“可以上我身,我作为媒介替你大爷传达意思,不过你们听到的声音会是大爷发出的,不是我的声音。”
书上是这么写的,具体的要看实践。
“栩栩,上身不行。”
红英姐直接否了,“他们哥仨都不信上身这套,觉得分不清真假,即便你能发出我大爷的声音,我三哥那人也容易抬杠,一但他说你是变声呢,栩栩你先别急,我肯定是百分百相信你的,不过我哥的意思啊,他们是想我大爷出来露一面,就是他们哥仨要真切的看到我大爷,有话呢,他们要面对面去聊。”
啥?
我皱了皱眉,“红英姐,亡灵真站在你们面前了,你们不害怕?”
开桌酒席得了呗。
大家吃顿送亲饭。
敬大爷几杯,黄泉路上一帆风顺!
“咋不怕啊!”
红英姐无奈的,“多吓人啊!要不说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我这三个哥哥吧,都抠抠搜搜,生怕自己被坑呀!我都说了,你们可以自己去找先生,自己安排,他们非说找不着,其实就是怕钱花出去了,事儿办的不满意!
但凡他们哥仨谁大方点,不至于丧事儿全自家人忙活了,我跟他们讲找到了沈大师的未来徒弟上门帮忙,都是看我面子才去的,他们仨倒好,还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我都无语!栩栩,姐不瞒你说,我也就是看这三个哥对我爸还不错,咋说都是我爸亲侄子,我们都姓陈,不然我才不揽这个事儿呢,栩栩,那你看……这要求是不是特别难啊。”
要不说销售么,说话真有一套!
“嗯,我想想……”
我琢磨了下,沈叔会给我慧根,也就是说,书上的方法都能应用。
“红英姐,难倒是不难,我可以让你大爷走回家,活生生的站到你们面前,但前提是,这样会很伤时运,因为鬼是阴物,集灾祸不详与一身,正常家里有小孩儿的,过世的老人回去看一眼,孩子都有可能哭闹生病,你大爷真要面对面,体质差的人肯定会被他冲到,轻者衰,重者病。”
头一回看事儿咱没经验,不敢说事主这要求是否过分。
莫名感觉先生这行也挺像服务业的,一切要以客户的要求为基准。
你什么条件,我怎么满足。
尽量做到事主满意。
红英姐没声了。
吓着了。
站我角度是无所谓。
咱虽然没驱过邪,撞邪的经验还是很丰富滴!
倒霉体质嘛!
我撑死破罐子破摔呗。
况且我年龄有优势,目前不用工作,也不上学,没啥社会关系,可以家里蹲。
间接躲灾了。
成年人就不同了,时运低迷会影响工作,家庭容易不和谐。
像我家里那样,乱糟的事儿可多,扎堆着来,保不齐就造成啥不可挽回的坏局面。
真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不痛快的根儿。
“栩栩,那你说咋整。”
红英姐吓到没主意了。
“我想想别的办法,尽量让你们看到,坏的影响又降到最低,成吗。”
“哎,谢谢啦!!”
红英姐道着感激,“栩栩,难怪小丽说你行,你这讲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让人信服,这样,明早我在小丽店里等你,咱们一起坐小客去县城我大爷家。”
“下午出发就行。”
我看了看挂钟,“叫阴之法一般都在晚上做,黄昏的时候能到你大爷家就成,晚上把事情做完,我自己会打车回来。”
“大晚上还折腾啥,晚了就住我大爷家,他家房子大,有地方!”
“明天见面再定吧。”
挂断前我嘱咐红英姐把冥纸香烛准备好,到时候别抓瞎。
“对了,您大爷去世后有灵位牌吗?”
“没有。”
红英姐应道,“咱家没这讲究,我三个哥哥也不打算在家里祭拜,出殡送葬那天我大哥抱着遗像,下葬的时候本来要把遗像一起埋了,正好闹要卖房的事儿,我三哥就抢过遗像不撒手,哭着喊我大爷,说我大哥二哥合伙欺负他,没辙,最后就把遗像带回家了,现在搁家里挂着,还寻思问问你以后咋处理呢。”
“有遗像也可以。”
我说着,“等我明天过去说。”
放下电话,我不自觉地看向右手——
做先生?
默默吐出口气。
刺激!
看向墙角盖着红布的小杜鹃,“小杜鹃,我是不是第一个没等入道就敢出去给人看事情的人?”
小杜鹃没有回我,白天她很少说话,布下的花朵颤了颤,似乎给我鼓励。
我傻乎乎的笑,“我会加油的。”
嗡嗡~
手机短信进来,我点开看了看,是一封彩信。
孟叔给我发来的图片,仔细看了看,他拍的是一张纸,上面写了两行字,‘哥很好,会好好改造,你别店记我,别来看我,没面子,你多吃饭。’
眼睛立马就红了,刚调整好的心情瞬间就跌落谷底。
看着二哥的字,我鼻腔酸着,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出来,“惦是竖心旁的,不是饭店的店,梁有志,亏你还总说自己是小本毕业,小学本科就这水平啊。”
“你又怎么了?”
纯良揉着耳朵进来,“许奶掐我又没掐你,你哭啥啊。”
我摇头。
不想解释。
“你家里人又说啥了?”
纯良看了眼我的手机,“发信息骂你了?”
“没有。”
我拿起纸巾按住眼睛,“我家人很好,特别好,纯良,我就是想家了,你别搭理我,让我哭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总哭眼睛会肿的,小姑娘肿眼泡特别难看。”
纯良坐到我旁边,“哎,你不是喜欢花择类吗?其实我后来想了想,类也不错,那个,你把眼泪擦干,如果心里难受呢,你就学学花择类的方法,出去倒立,类说了,想哭的时候倒立,眼泪就出不来了。”
我拿下纸巾,“在屋里不能倒立,影响许姨做卫生会挨骂。”
“谁让你在屋里倒立了!”
纯良扯着我胳膊走到院子里,指了指那棵上了年月的大树,“你靠着这棵杏树倒立,我昨天把雪都扫干净了,许奶不会来院里忙活,碍不着她事儿。”
我吸了口清寒的气,脑子一抽,抱着树干就蹬着上去了!
到了枝干横岔的位置,我慢慢的挪动过去,然后用膝窝一勾,整个人倒吊着荡下来!
看过悬挂的烤鸭吗。
一样样。
杏树吊自己!
“哎呦我天!”
纯良被我吓一跳,“谁让你上去倒了!你属猴的呀!我意思你手撑地,靠着树干倒立就行。”
“掌心拄在地上会凉。”
我倒吊着,看着纯良在我上头的脸,“这么倒立一样的,泪水也流不出来。”
天地似乎调转了方向,头顶是地,膝下是天,连续的几场雪,洗刷的天地晶莹透亮。
阳光明媚,天晴气朗,风呼啸而过时,我有些恍惚,头下的是地吗,视线看过去,泥土如同巧克力,被撒了一层银白色的糖霜,莹莹闪闪,很是动人。
我短暂的放空,倒挂在横杈上微微晃动,:“纯良,你说得对,倒立就不会想哭了,你上来感受下,特别好……”
“真的?”
纯良心动了,“好,我也试试!”
他抱着树干就爬,试了几次鞋底打滑,没等爬上去就秃噜下来,“不行,我得回屋换双鞋,你等我啊,咱俩一起挂着倒立!”
我没答话,远处的天蓝蓝的,宽广的似乎能容纳一切。
这一点点坏情绪,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看着,眼前出现了晃影,高大的身形伴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梁栩栩!你给我从树上下来!”
低音炮猝不及防的炸裂!
我一个激灵!
思维当即从虚幻拉回现实。
成琛?!
身前已然出现一个城墙般高大的男人,他站的太近,我的角度看不到他脸,正冲着,是他大衣前腰的位置,感觉到他拉拽我的腿,悠的我直晃,“哎哎哎!你别动我!我自己能下来!!”
“你对上树有瘾吗!”
成琛语气重着,“大头朝下,摔下来就是植物人!”
“我知道,我自己会下!”
我能上来就有下去的办法,哪管他扶起我上身,我手臂勾上树干,自己就能顺着树爬下来!
谁知成琛的脑回路惊人,不知他怎么想的,对着我腿就抱住了!!
瞬间就让我这倒栽葱的造型无法补救了!
挣扎中,我只能倒立抱住他的腰,失重感一传来,我抱着他的腰就向下滑,“喂喂喂!!”
得亏是冬天,他穿着呢子大衣外套,要是夏天穿的少点,裤子都容易被我秃噜掉了!
清朗迎面,眼瞅着脸要杵到他鞋面,我掌心对着地面一撑,“哎!!”
成琛手臂箍的一紧!
直接给我勒住卡在半截了!
“梁栩栩,你没事吧!”
“……”
我呼吸一窒!
像条倒吊的死鱼一样被他抱着!
鱼尾,不是!前膝在他怀里!
脸正好闷在他前裤腿,要是我再给他腿搂紧了,转起来,差不多我俩就能来个无敌风火轮了!
头艰难的朝他抬了抬,可惜他太高,阳光将他的脸晃出光晕,我微微眯眼,有了一种大脑充血的闷涨感,“你……给……我……松……手……”
第52章 负责
“你行?”
成琛语气不善,“自个儿能撑住地?”
“后退……”
我眼球都要炸出来了,“松……开……”
要不是说话费劲我真想骂他!
神经病啊!
人家倒挂金钩玩儿好好的过来吼一嗓子!
成琛力道一松,我赶忙移动手臂,腾开距离后身体一翻拧,准备收腿放下去!
正常就双脚触地站起来了!
不知道是我距离预估错误,还是成琛离我太近,我这小腿收下来的瞬间,猛地踢到了他!
嗵一声闷响!
好像是踹到了他腿,来不及向他道歉,脚一触地我就扶着脑袋蹲在地上,眼前都是光晕,高亢的男音在耳边飘荡,大河向东流哇,天天的星星参北斗啊!
神呐!
成琛是来克我得吧。
“你没事吧!”
周子恒紧张兮兮的询问,“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
我扶着额头,单手晃了晃,缓了几秒星星终于不见了,慢慢站起身,“我不用去医院。”
“栩栩小妹妹,我不是问你。”
“啊?”
我回过头,这才发现周子恒微微躬身站在成琛身边,见我看向他,周子恒脸抽抽的,“拜托你下回别再上树了,再给我老板踹出个好歹来。”
什么?
我踹成琛?
想到刚刚收腿那一脚,“成琛,对不起啊,我给你踹疼了吧!”
成琛未发一语,神情晦暗,眉宇紧绷,像是误服了什么剧毒,正在生忍。
“能不疼嘛!”
周子恒咧着嘴接茬儿,好像被我踹到的是他,“你说你收腿就收腿,怎么还能使出一招兔子蹬鹰呢!那一脚蹬的,我看着都疼!”
我无声的张了张嘴,云里雾里的看向成琛裤子,他穿的修身款毛呢长外套,黑色长裤,高帮皮鞋,但裤管上没有脚印,那我是踹到……
视线一滞!
成琛大衣腰间六点钟方向,沾染了雪和沙土混合的印记。
脏了的位置,还蛮醒目。
“那……”
我清了清嗓儿,“我踢的?”
妈呀!
不是踹的腿。
那是得挺疼。
我以前和师兄练习双人套路动作,不小心踹到他了,那给他疼的都满地打滚。
后来这师兄一看到我都有阴影,陪我练习的话都佩戴护具,生怕误伤。
我顾不得怪罪成琛给我从树上整下来,满眼抱歉的看向他,“对不起啊成琛,没给你踹出毛病吧。”
成琛微怔,冷音回复了三个字,“没毛病。”
“咳咳咳!!”
周子恒在旁边直接喷了,“小妹妹你……咳咳咳咳!!”
这对话不知道怎么戳他肺片子上了。
咳嗽的停不下来!
成琛扫了周子恒一眼,背过身自己掸了掸,旋后看向我,摘下皮手套,指着我的鼻尖,漆黑的眸底满是警告,“以后不许上树,听到没有。”
肃寒的煞气迎面而来。
激的我毛孔都麻酥酥。
我老实的点头。
当你面肯定不上了!
容易受伤。
“成琛,你不是说要下午才来吗?”
“趁我没来你就先上树了?”
成琛腮帮子紧着,“死的快点省的碍我眼?”
空气中无端多了无数枝看不到的冷箭,扎的我脸部抽筋,“成琛,我白教你了是不。”
成琛眼底闪过疑惑,“什么。”
我一看他那样心瞬间拔凉,“茄子呀!”
成琛脸一僵,仍用那‘杀千刀’的眼神看我,“茄子?”
“是啊!”
我没好气的,忍不住上前踢了他小腿一下,不成器的,很轻的一下,咱也不敢使劲儿,见他神情微滞,我又迅速后退到安全距离,心底说不清啥感觉,很怕误伤,手掌在自己下巴托了托,强撑着气势,“我怎么告诉你的,要笑嘛!你就不能和煦点,茄子!你这副嘴脸难看死啦!”
成琛再次发怔,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自己裤腿,旋后又看向我,:“你教训我?”
“你这样的欠教训,出门挨揍都没人拉架的。”
一种说不清的气场在周遭盘亘蔓延,我梗着脖子,“首先,我在树上挂着只是放松心情,其次,我也不需要你帮忙把我从树上弄下来……”
眼见成琛眸底溢满寒霜,我没出息的怂了几分,继续道,“啊,就算你是好心,想抱我下来,那你扶我一把就好啦,为什么抱我腿啊,我倒挂在那,你还抱我腿,是个人也干不出你这事儿啊。”
成琛腮帮微搐,看我的眼愈发匪夷,“我连人都不是了?”
“那个……我不是那意思!”
妈呀,天咋这么冷了!
我缓了缓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看他,逻辑上的事情,我必须表达清楚,“但是我不能怪你,刚刚我不小心踹到你一定很疼,你生气我能理解,我也不想跟你一般见识,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也愿意为踹你的这一脚负责。”
“负责。”
成琛拉了个长腔,眉锋微耸,眼底的寒霜居然散了些,“你要怎么负?”
“我出钱啊。”
我认真回,“你现在就去医院拍个片子,照个x光。”
“噗!!”
周子恒正捋着心口顺气,听完我的话又喷了!
我有些无语。
年纪轻轻气管就有毛病了?
成琛脸一侧,高挺的鼻梁很加分,轮廓分明,唇角,倒是发出一记笑音,“就这。”
不行?
我点点头,“那拍个CT吧,能贵个两百块钱,我以前崴脚时拍过,医生说贵有贵的道理,看的比X光清楚,你会不会落毛病一目了然。”
“咳咳咳咳!!”
周子恒一副要咳过去的样儿,自己掐着人中,站不住还蹲下了。
成琛神色微恙,似笑非笑,唇角微抿的看着我,“谢谢你呀。”
音落,瞬间面无表情,天寒地冻,回身就朝沈叔的正房走去。
嘿。
不高兴了?
我哪说的不对?
周子恒咳嗽够了蹲在地上还朝我笑,“栩栩小妹妹,你这责任负的太敷衍,没诚意,哈哈哈。”
CT还敷衍?
我看向成琛的背影,“喂!”
成琛脚步一停,回头看向我,还挺不耐烦,“又怎么了。”
“要不然……”
我发了狠心,“核磁共振吧!六百多!医生给我解释过,CT就好像是拍一张平面照片,可以比把一块面包照透,核磁共振是把这块面包切开看!仔细看看面包内部!成琛,你也去看看,听说看的老清楚了!有没有事儿切开一看就知道,开药的话钱也算我的!怎么样,我有诚意吧!!”
还又怎么了?
别看我岁数小。
咱是办事人。
“哈哈哈哈哈~我不行啦!”
周子恒捂着肚子狂笑,“栩栩小妹妹,求求你别再说话,我这……哈哈哈哈!!”
成琛没言语,黑耀耀的眸眼直对着我,看的我周身发毛,莫名其妙。
正在我琢磨哪里说得不对时,纯良穿着一身薄运动服二傻子似的跑出来了,“梁栩栩,我换球鞋了!这鞋上树肯定方便!你可得教教我怎么倒挂,哎,你怎么下来了,快上去啊,咱俩一起……”
音一停,纯良对上了成琛的眼,“成大哥,你来了啊,我爷在正房等你呢。”
成琛握着皮手套,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指向他,“禁、止、上、树。”
语调很平。
扔出的每个字都像冰溜子。
砸的纯良一脸懵逼,“为啥?啊,那、那不上就不上了呗。”
哎呦我!
我旁观的目瞪口呆。
沈纯良,你倒是杠他啊!!
成琛微微颔首,又冷面看了我一眼,抬脚迈步进了正房。
我挑眉抿唇,观察着成琛走路的姿势,蛮潇洒,丝毫没夹腿,刚才被我踹到也没说弯腰五档,按经验分析,应该没事。
咱这诚意都拎出来了,愿意承担医药费,他不用怪谁,反正是没我啥责任了。
纯良目送着成琛进屋,转脸又看向我,“梁栩栩,咱俩还能上……”
瞄到周子恒,纯良兀自点点头,“行吧,我这衣服鞋全白换了,早知道我还折腾啥,怪冷的,我回屋换回去!!”
说完这小子就搓着胳膊跑回屋了!
院里就剩下我和周子恒,这大哥夸张的眼泪都笑出来了,眼镜片上都是一层白雾,他摘下眼镜还用镜布擦了擦,戴好后才看着我缓出口气,“栩栩小妹妹,得亏我们老板身体好,不然你这事情大了,算了,咱不提这茬儿,记得,千万别再上树了啊,多危险呀。”
“真没事的。”
成琛不在我从容了许多,虽然他在也没啥事儿,但是吧,我总觉得他那气场太压人,横横的,搞得我总有一种要提高警惕,谨防吃亏的感觉,战斗欲望极其强烈!
搞不好就容易小怂一下下。
“周子恒,我以前学过武术,上树对我来讲玩儿一样,不会受伤的。”
我看向他,“就算我不会武术,以前也是跳舞的,芭蕾,艺术体操,柔韧性好着呢,成琛不来帮忙我啥事儿没有,他一抱我重心不稳,这不才伤了他……”
“吁~!!”
周子恒挑眉发出一记象声词,抬起手,“栩栩小妹妹,求你千万别提这茬儿了,我笑的脸都疼了!”
“……”
我无语,有啥好笑的呢。
院子里响起舞曲,周子恒很新鲜的四处看,“哎,谁放的啊,是芭蕾舞曲!”
“许姨。”
我指了指西厢房,看来许姨今天又来兴致了,刚才还给我配乐呢!
“周子恒,还没说你们怎么提前到了,从京中开车过来得八九个小时呢。”
“哦,我们坐飞机到了哈市才开车自驾过来。”
周子恒很新奇的听了会儿舞曲,“昨晚我老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可能是嫌自己存在感太低,着急见谁,就让我订了晚班的飞机,我们后半夜到的哈市,休息了几小时,天亮后就开车过来了,这不,刚到院门口,就看你在那倒栽葱,真给我们吓一跳。”
我哦了声,“周子恒,你多大啊,我听成琛说他才二十岁,这年纪不应该在上学吗,你看着比成琛还年轻,这么早就出来上班啦?”
真是我老早就有的疑问了。
从小爸爸就跟我讲,像他这样能靠炒菜发家的人太少,年轻人一定要考上大学。
不是说为了高谁一等,多有出息,而是有了学历才能去做自己更喜欢的工作,拥有更多的选择,看着周子恒,他给老板做贴身助理,应该是很高的职位了吧,对学历没啥要求吗?
“栩栩小妹妹,你话题够跳跃的!”
周子恒笑了声,“我以为你能问我老板为什么要着急过来,这是重点啊!”
我莫名其妙,这算啥重点?
在山上住的这段时间,我就没见哪个事主来找沈叔是慢悠悠的。
用许姨的话讲,找来的人都有难处,不急那是傻子。
“算啦,我不逗你了!”
周子恒摇头笑笑,“我今年二十四,大学毕业了,我老板呢,他小时候在国外念书,初中回来的,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我妈妈还在老板家里工作,佣人,好听点叫管家,不过我妈只照顾成董夫人,连带着管理老板家其他的佣工,所以我们很熟,我毕业后很自然就跟着我老板啦。”
我有点懵,“你二十四岁怎么会和成琛是同学?”
管家我明白,我家以前也有阿姨,单独照顾我奶奶,提醒老人吃个药,遛个弯啥的,省的我妈妈忙起来顾不上,可能成琛家比较大,人口多,雇的人多一些,我理解,但他俩是同班同学,这年岁对不上啊。
“我老板上学早,跳了几级。”
周子恒云淡风轻的看着我,“你别看他二十岁,已经大学毕业了,如果不是成董的身体出现问题,我老板现在应该在国外深造,他们这种家族继承人,履历都要好看点,所以,我老板应当去国外走个过场,但现在出了些事情,就提前接手了集团的一些事物。”
“跳级?”
我不敢相信的瞄了眼正房,“成琛这么聪明呢。”
难怪他瞅着老成,这得熬多少夜啊!
“正常。”
周子恒喝出口气,“那样的家庭,也由不得他不聪明,很多东西,如果他不拿出超出常人的努力,那就会被别人觊觎,他很辛苦,压力也非常大,留在这里也是在捍卫本该就属于他的东西。”
音落,他冲我挥了下手,“算了,我跟你个小孩儿讲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你只要知道,我老板虽然年纪尚轻,经历的东西早就超过他的年龄就好了。”
“我怎么不懂?”
我想到一个多月前看到的报纸,“成琛来找沈叔,是不是因为他爸不想把家产给他?”
“呦,你还看财经新闻?”
周子恒惊讶的看我,遂笑了声,“那些报道不要全信,很多都是障眼法,我老板和他父亲之间只是有些误会,我老板正在为修复关系而努力,误会很快就要解开了。”
“解开了财产就是他的了?”
我点头,“是得解,给别人了多憋屈啊。”
“这话你说对了!”
周子恒连连发笑,“就是憋屈!”
“成琛来找沈叔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我门清儿的样,“他想让沈叔给他算一算,对不对?”
周子恒笑脸一收,唇角抿着,不答话了。
看来我说对了。
来找先生不是为了风水驱邪,就是算时运前程,越有钱的,越讲究这些。
我看了眼正房,约莫他们得聊好一阵,“周子恒,你进屋等成琛吧,外面冷。”
相比较成琛,我觉得周子恒比较好相处。
笑呵呵的,亲切。
“不用,站这听会曲子挺好。”
周子恒看向远处连绵的山川,眼神逐渐悠远。
我点了下头,“你要不嫌冷就在这慢慢欣赏,许姨的舞曲能放好一阵呢,我先回屋了。”
“等一下。”
周子恒看过来,“栩栩小妹妹,你不是说学过芭蕾吗,正好有应景的曲子,你能跳几下让我看看吗?”
“不能。”
我摇头,没心情。
“那算了,不好意思啊。”
周子恒神情失落了几分,垂下眼,“我妹妹小时候就学芭蕾的,一听到曲子,我就想起她了,这首小天鹅,她在世的时候,经常给我跳。”
他妹妹?
没了那个?
难怪他听到舞曲会惊讶。
我嘶了口气,“你妹妹会不会打拳?”
周子恒莫名,“打拳?”
“嗯,我打拳行,我可以给你打套拳。”
我对着空气比划两下,“刀枪剑戟斧钺刀叉都可以,你选一个感兴趣的我可以耍给你看。”
武术可以发泄心情!
比较之下,我更愿意表演这个。
很少会在谁面前跳舞。
“哦,不用了。”
周子恒摆摆手,笑的很难看,“我就是听到舞曲会想到她,很思念,所以才……谢谢你,你进屋吧,别着凉了。”
哎呦,我真见不得人这样,咱又不是不会,整的难受巴拉的,“不就是芭蕾么,你等着,我给你跳!”
“真的?”
周子恒眼底划过惊喜,看我站着不动,他又有些发愣,“你这是……跳啊。”
“先等会儿。”
我侧耳听着许姨的舞曲,“下一首,胡桃夹子。”
曲目顺序我早就听出经验了。
“四小天鹅不行?”
周子恒不解,“这首多经典啊。”
我没应声,小天鹅是行,但我现在实在没心情在湖边嬉戏!
捕捉到舞曲一变,我踩着节奏做起动作,假装自己是糖果仙子,表情自然欢快,旋转,阿拉贝斯站,好久没跳了,有些忘了,好在舞步可以多变通,观众也不是老师,只要衔接的好,谁都看不出毛病!
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在踩着夯实的土地在高山面前跳舞。
凉风徐徐,眼尾扫到周子恒,他的眼圈居然微微发红,见状我更是拿出了表演的认真劲儿,观众看的认真,那对舞者就是最大的鼓励,要不是穿的运动鞋不太方便,我脚尖能踮的更久,更轻盈,站姿更专业,旋转时视线扫过正房,隐约的看到成琛和沈叔就在窗户后面,动作未停,转到西厢房时,许姨也站在门口,看我的眼神居然发直。
我心里一紧,没成想多了这些观众,一曲作罢,我对着周子恒做了个谢幕动作。
左手七位,右手一位至三位,身体前倾腿弯曲,左脚尖点地,同时两手都是七位的呼吸起身。
本来想再谢谢其它观众,看过去时人都不见了。
除了周子恒,其他人真是看完就闪了。
“跳的很好,栩栩小妹妹,谢谢你。”
周子恒对着我点点头,脸一侧,用纸巾擦了擦眼,“我想到我妹妹了,要是她活着,现在应该是大学生了,可是……唉,谢谢你。”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周子恒,我跳的肯定没你妹妹好,她一定很棒。”
周子恒调整下情绪,看着我笑笑,“你跳的很好,没想到你愿意跳给我看,我特别感动。”
“小事嘛!”
我挠头笑笑,走到他身前,“嗯,那我能不能也麻烦你一件小事?”
“什么事。”
“就是……”
我不好意思了,“你回到京中后能帮我买些竹虫邮寄过来吗,我给你钱。”
“啊。”
周子恒失笑,“合着你跳舞给我看是做这打算?”
这话打哪说的呢!
“不是,我主要是想让你开心点,顺便帮我……”
“他没空。”
硬邦邦的三个字横空拦截到我和周子恒中间,我都不用去看声音的主人,眼皮子就开始跳,硬生生的转过脸,我看向走近的成琛,咬牙回道,“成老板,我又没问你。”
“啊对,我没空。”
周子恒现场演绎了一出啥叫翻脸不认人,对着我惊讶的眼,他略显无辜的继续,“栩栩小妹妹对不起,但凡你提前三分钟找我帮这个忙,我可能都会有空,但现在我没空了,哎呀,我很忙呀,真的倒不出时间去帮你去买竹虫,竹虫啊,那东西多珍贵啊,得有时间的人才能去买啊。”
“……”
啥意思?
给我听蒙了都。
“我老板肯定有空。”
周子恒挤出一抹笑,手朝走近的成琛一送,“他百忙之中定能抽出宝贵的时间,刚刚好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别说竹虫了,买捆竹子都行,是吧老板,啊,我手机来信息了,我得去旁边回复一下,你们先聊。”
“哎,你等……”
“等等。”
我和成琛同时出口,周子恒脚步一顿,忽略我直接看向成琛,“老板,您什么吩咐?”
“仅此一次。”
成琛音儿轻轻,眸底深着,拍了拍他的侧臂,“子恒,过去的人不要想了,也不能再要求梁栩栩做这种事。”
周子恒眼底暗了暗,脸上的玩味褪去,点了下头,:“好,我明白。”
成琛气息一沉,掀着眼皮看向我,“竹虫是么,我帮你去买。”
我愣了愣,节奏太快没跟上,“方便吗,那谢谢你啊,两斤就行,你等我下,我去给你拿钱,加上邮寄费用三百块够了吧。”
说着,我转身就要回屋取钱包,这局面,咱就别客气了。
“三百够么。”
成琛冷腔拽住我的脚步,“听说竹虫很贵,你不得给我拿三千?”
“……”
我身体一僵,“竹虫没那么贵吧。”
成琛下颌微抬,眼底兴味儿,“我跑腿费用比较高。”
“那我不用你了。”
我直接说道,“你这腿我麻烦不起。”
成琛脸一阴,我就看向不远处的周子恒,还是拜托个亲切的人儿比较好,周子恒一见我瞅他,拿起手机就背过身,明明他那手机没信号,还假模假式的打电话,:“喂?谁?啊,现年物价是高!对!什么都贵呀!可话说回来,都可以谈嘛!这样,你看到东西再算账嘛,是,一但东西没买好有什么瑕疵呢!都是朋友,那还能要多少给多少啊!”
我抿着嘴角笑,说给谁听呢!
成琛俯身,对着我的脸些微无奈,“梁栩栩,你脑子能不能开化点,如果你把我当朋友,那你上来提钱,会伤我感情,如果你只是单纯想要拿钱办事,那你就不能小气,现在,你准备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他音儿低低的,距离很近,我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香气,甚至能从他瞳仁中看到自己,后退了一步,我脑子微微一转,冲他扯开唇角,尽量笑的灿烂,“这还用说,咱们当然是朋友啦!你说的对!朋友间不能谈钱!成琛,那这件事我就麻烦你了,你这么厉害,一定会给我买到最好的竹虫,回头我请你吃饭,辛苦你啦!”
说话间,我还拍了拍他小臂,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成琛唇角微抿,似乎对我的答案很满意,直起身时顺便从我兜里拿出手机,没待我急,他点开屏幕就皱起眉,“我的号码你怎么没存。”
“哎!”
我想要抢回手机,“不可以随便动别人东西!”
“你是别人?”
他的脸说黑就黑,高抬着手,让我够不着,“怎么,成琛两个字不会打。”
嘿!
那理直气壮的样儿还给我整不会了!
“我的确不知道你名字怎么写,哪个琛啊,是抻腿的抻?”
“献琛的琛。”
成琛沉着脸,手指飞速的摆弄了我电话几下,转而把手机递给我,“看一眼这个字。”
我接过手机,“啊,这个字还真的给深渊的深很像,原来是念chen。”
“梁栩栩,下次不要再问我是谁,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成琛平着音儿,“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跟梁叔叔说过,会多照顾你。”
“哦,谢谢。”
他语气一平和我还有点不适应。
“不客气。”
成琛看着我,“我明后天没事,你领我四处逛逛。”
“明天不行。”
我应着,“我明天有事,要去县城帮个忙,恐怕不能领你逛。”
“那不是正好?”
成琛眸光一闪,气息凛着,:“我明天开车在山下等你,就这样,回头见。”
语落,他朝周子恒招了下手,二人就朝院门口走去。
我在原地傻眼,怎么就‘正好’了?
到了院门口,成琛脚步一停,远远的看向我,“梁栩栩!”
“嗯?”
我看过去,成琛硬朗的脸部线条忽的柔和,唇角微微牵起,“明天见。”
距离有些远,他说的声音很小,风一吹就散了,但我通过他的口型还是看出来,脑子跟他完全没在一个频道,我木愣愣的挥挥手,“再见。”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我才反应过来,等等,他那意思不就说能陪我去县城么!
唇角傻乎乎的牵起。
啊呀!
我拍了下手!
有他在我就不用担心撞鬼了啊!
第53章 死不瞑目啊
我颠颠的朝屋里走。
心情瞬间就透亮了。
小立一倒,真能解除烦恼。
“纯良你干啥呢?”
新鲜啊!
沈纯良同学居然在我屋里的炕桌上悄默默的写起作业了。
“嘘。”
纯良穿着换好的棉服冲我努了努嘴,“别说话啊,许奶老吓人了。”
“怎么了?”
我悄悄声,被他神叨叨的样儿整紧张了,坐到炕边,“许姨因为你换衣服要上树打你了啊,那你犯不着在我屋写作业表现啊,回你自己屋学习呗,你屋又不是没炕桌。”
“不是……”
纯良皱了皱眉,小小声,:“许奶哭了。”
哭了?
我睁大眼,“你气的呀。”
“我没气她。”
纯良低下头继续写起来,“谁知道许奶是怎么了,忽然就不对劲儿,算了,我先学习,一会儿许奶看到我这么勤奋认真,她心情能好点儿,你别打扰我啊,许奶要是不舒坦,咱们谁都没好日子过。”
我看向许姨的屋子,房门虚掩,音乐已经停了,屋内没一点儿声音。
不像许姨作风啊!
平常她就算在屋里待着不说话,也会咯嘣咯嘣的磕瓜子,织毛衣时针棒撞动间也会有轻微声响,哪会这么安静。
“梁栩栩你干嘛,你没事儿就去正房看书,别撩扯许奶。”
我扯开纯良拽我的手,“我去看看。”
听许姨叫骂习惯了,冷不丁哭了,我不得去瞅瞅啊。
推开房门,许姨背对着我坐在炕边,身前放着一口旧箱子,一手轻轻抹泪,一手从箱子里拿着老物件细细端详,她看的很认真,似乎沉迷在一些旧时的回忆里,连我站她旁边打招呼了都没注意。
我微微低头,就见许姨手里拿着本泛黄的教师证,内页贴是张黑白的寸照,照片上的女人脸部圆润,戴着黑框眼镜,雅致斯文,这是谁?
凑近看了看,我对比了许姨当下的脸,心头不禁一抽,妈呀,是许姨?!
照片是许姨年轻的时候!
寸照下有持证人姓名:许清秋。
名字很好听啊!
我无声惊叹,“许姨,您以前真是老师啊。”
许姨不理我,放下了教师证,从箱子里又拿出了一双很旧的足尖鞋摩挲,许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泪越发汹涌,摸着摸着鞋就有些泣不成声。
“许姨……”
我莫名心疼,扯过些手纸给她擦了擦眼,“您没事儿吧,这是谁的舞鞋啊。”
“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许姨一愣,这才发现了我,手忙脚乱的要扣好箱子,“没谁的,没事儿,我就是随便看看!”
“许姨,是您女儿的舞鞋吗?”
我坐到她身边,箱子里不光有舞鞋,还有一本相册,相册封面上粘贴着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照片底部写着,爱女郑家然。
另外还有奖状,女孩子的发卡,奖状持有人也叫郑家然。
直觉告诉我这些应该是许姨女儿的东西,不然许姨不会如此用心珍藏。
许姨的动作一顿,红红的眼睛看向我,“梁丫头,先前你怎么没说会跳芭蕾?”
“我爸没说吗?”
我怔怔的,“哦,您也没问啊,芭蕾是我小时候学过的,有点功底,练艺术体操后又捡起来了,怎么了许姨?”
“没事。”
许姨罕见的温和,摇摇头看向我,“你会芭蕾的那个擦地练习吗?”
“会啊,这是很基础的。”
我站起身,“我擦下您看看?”
许姨头一次流露出不好意思,鼻头还红红的,“方便吗?”
“方便,我可爱跳了。”
我笑笑,单手扶住电视旁边的柜子,假装扶杆儿,拿出辙,“我先做芭蕾基础的旁擦地练习,术语是Battemant,Tendu……”
许姨脸上露出了微笑,我面不改色,心里惊够呛!
她居然笑了!
笑了!!
莫名受到鼓舞,我微抬下颌,“许姨,我练艺术体操后,擦地练习还有好几种,给你跳下斯拉夫舞特点的擦地练习,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自己喊着节拍,我一手轻触腰间,前脚掌轻踮,右腿绷直移动,脸部表情配合,“还有结合格巴科舞的擦地练习,单手掐腰,膝盖弯曲,脚跟脚尖前后左右踩地,很像踩水动作,非常的活泼欢快,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许姨发出细细碎碎的笑音,手还不自觉的给我打起了节拍,等我折腾了一圈完毕,她眼底流出很多慈祥的光,甚至让我试穿那双旧舞鞋,没成想尺码正好,我脚大,有点身高先从脚上长的意思,一米六多的个儿就有了三十九码的脚,足尖鞋一比划上,真来了点感觉,许姨舞曲一放,我就在屋里给她跳了一曲。
简单做了几个经典动作,没敢大折腾,鞋子已经有了磨损,Shank硬度对我来讲不够。
再者足尖鞋不是鞋码合适就可以,从脚型鞋宽脚趾长度都有讲究,我之前的鞋子都是去店里试,有时候两只脚都买不同的尺码,专业的舞者还会量脚定制,以保证最佳的训练以及演出状态。
许姨等我跳完才恍惚的回神,“梁丫头,你跳的真好……”
“我跳的不好,差得远。”
我微喘着气坐到她身旁,“许姨,您女儿也是跳舞的?”
“嗯。”
许姨垂眼收回舞鞋,“她十几岁时考过芭蕾歌舞团,没考上,后来就去了我们当地的小学教音乐,她喜欢跳舞,学校里的舞蹈都是她编排的,没事儿也会在家跳给我看,像你一样,很开朗活泼。”
难怪许姨喜欢放芭蕾舞曲!
没成想我为安慰周子恒随意跳的一个舞会勾起许姨别样的回忆。
我试探的问道,“许姨,那您女儿去哪了?”
“下面了。”
我本能的看了看地,不禁哑然,:“对不起啊许姨。”
“没事。”
许姨冲着我笑笑,和善的令我不习惯,“她走十多年了,我疯魔过,想死过,现在已经接受事实了,只不过,我时常会想到她,看到你在院子里跳舞,好像让我看到了她小时候,唉,有些触景生情罢了,这些年啊,我过得挺好,就是不知道家然在下面怎么样了,这孩子,都没给我托过梦。”
“没给您托梦说明她早就投胎了吧。”
我软着音儿,“我奶奶说,梦不到逝去的人不是坏事,逝去的人希望活着的人过得更好。”
许姨抿着唇角点头,“或许吧,家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希望我好,我也挺好。”
我抱了抱许姨的肩膀,她微微僵硬了下,似乎不习惯这种亲昵,转头看看我,对视了几秒钟,她身体松懈下来,伸手回抱住我,忽的呜咽出声,“丫头,可我还是很想她,我想我的女儿,哪怕她在再让我看一眼也好,我真的太想她了,家然哪,家然……”
“许姨,你不要哭……”
我跟着红了眼,“你一哭我也想哭了,我虽然没死,也跟死了差不多,我也想我爸爸妈妈,我奶奶,三姑,我姐姐和我二哥,可我回不去家,我能做的就是坚强了,许姨,你也要坚强,好好的生活,你女儿才会放心,不然她在下面,也会很难过的……”
本来是想安慰许姨的,结果倒是跟她抱团哭了一场。
不过哭完的确舒服了,我俩的情绪仿佛都顺着这些泪水发泄了出去。
“许姨,您是因为家然姐离世受到打击才跟沈叔来镇远山的吗?”
若不是看到教师证,我很难把‘许清秋’这三个字和时常发飙的许姨联系在一起。
许姨点点头,拿出箱子里的相册本翻给我看,“家然爸爸在她很小时就意外去世了,好在那时家然姥姥在世,我妈就帮我带孩子洗衣做饭,我上课忙,经常加班……这么一说,我也很幸福,丈夫虽然没了,老妈在,没让我操啥心,孩子也听话,等到家然大了,我妈也走了……”
叹了口气,许姨继续,“家然小时候吧,就爱好文艺,那年月没啥余钱,我每个月工资交给我妈,我妈省吃俭用,匀出一些钱送家然去学舞蹈,可惜啊,家然后来她没考上歌舞团,她还觉得辜负了外婆,在坟上哭了一场,我本来挺担心她的,谁知家然跟我说,妈,我没事儿,只要能跳舞,在哪跳都成,我寻思给她托托人,让她进我们中学工作,哪怕接我班儿呢,这孩子没用,她主意正,自尊心强,怕被人说是走后门的,就自己考进了一所小学做音乐舞蹈老师……”
许姨摩挲着一张郑家然的照片,“我们家从来不开火,都在各自的学校食堂吃饭,晚上回家聊聊天就睡了,说是母女,更像是朋友,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太幸福了,家然经常跟我说,哪个学生有舞蹈天赋,但是家里困难,没钱培养,她说以后条件好了,她要开个舞蹈班,免费培养学生,想的特别好,谁知啊,谁知……”
我看向她,“怎么了?”
“家然谈恋爱了。”
许姨眼圈含泪,音儿从喉咙里挤出来,“有个学生家长的弟弟来学校看到她就相中了,那是九十年代初期,那个小伙子在县里开了家摩托车修理铺,干个体的,条件还成吧。
他喜欢家然,一腔热血的追求,但这小伙子老家是乡下的,我倒不是瞧不起乡下人,而是听说他们当地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家然婆婆见我第一面就表明要家然必须生出个儿子,生不出就不能出去跳舞,我很生气,就劝家然分手,可这是家然第一次谈朋友,用情很深,小伙子也来求我,说他会对家然好,不用理会他妈妈的话,婚后他们小两口在县城安家,就生一胎,男孩儿女孩儿他都一样喜欢。”
擦干泪,许姨吸了吸鼻子,“我一看小伙子挺明事理,家然还不争气,没等怎么着就怀孕了,那时候保守啊,这种事传出去很丢人,我就点头答应了,婚礼办完,家然婆婆就找人给家然看了,发现怀的是女儿,她婆婆就张罗要给打掉,家然吓得跑回家跟我哭,那时候我就会讲道理,一句脏话都骂不出,给家然撑腰对方都不当回事,她婆家一次找来十多个亲戚,堵我家门口非逼着家然去打胎,我连班都上不了啊。”
“您女婿呢?”
我忍不住的问,“他不管管自己妈?”
结婚前说的话都是放屁吗?
任自己妈妈胡作非为?
“他管不了啊。”
许姨叹着气,“人的愚昧劲儿一上来,真的很恐怖,那老太太有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儿,我这女婿是小儿子,他妈妈也指望他传宗接代,就给他两个选择,一个是让家然打胎,二个是让家然继续生,家然也拧,她既不打胎,也表明不会继续生,她那婆婆急了,就逼着他俩离婚,我女婿不同意离婚,护着家然就跟家里耗,他想着,等家然生完,谁都管不了,國家要求就生一个,谁还敢逼着家然继续生……”
我点点头,“您女婿人还是不错的。”
起码立场坚定。
“女婿还成吧,你要说我那女婿人不行,他对家然是真心好,俩人也很相爱,你要说他人好,他也拦不住家里人来闹,做不到和他家人翻脸。”
许姨摇头,“耗着耗着家然肚子就大了,正巧我那女婿家乡下有一块地让人看中了,对方是当地的富户,人家要买这块地,他们家本来要卖,一听是风水宝地,就坐地起价了,其实啊,这块地好像和富户家的祖坟有啥对应,人家买去要种树,总之就是要旺自家祖坟,我那女婿他妈妈听到地值钱了,就三天两头涨价,遛的富户急了,两伙人就动起手,我那女婿赶回老家劝架,不小心被误伤,人就没了。”
“没了?”
“一个寸劲儿,死在地头了。”
许姨垂下眼,“家然接到信儿,悲痛欲绝,没成想,她婆婆就作上了,他们认为是家然不旺运,害的我那女婿英年早逝,家然认为都是那块地闹得,要是富户不买,我女婿不至于死,家然就去找说法,我女儿那时怀孕七个月,大着肚子,讨说法未果,回来后她婆家带着七八号亲戚住过来了,我跟着他们吵架,反而被他们当着家然面给轰走了。”
“他们为什么住过来?”
我不明白,“乡下老家不是有房子吗?再说谁害的人找谁,找家然姐麻烦做什么?”
“吃绝户呗。”
许姨凄楚的笑笑,“你小啊,你不懂,要是一个家里的男人死了,女方没儿子,就容易被吃绝户,她婆家看家然怀的是女孩,我那女婿还留个铺子,就想把家然踢出去,生怕家然日后改嫁,房子铺子都成别人家的了。”
“不对啊,就算是女孩儿,也是您女婿家的血脉啊!”
我说着,“我爸爸还总说让我给他们养老呢!不能因为我是女孩儿,我就不姓梁了啊!”
“所以呀,要是家然当初找了你们这样的人家,就遇不到这些事儿了。”
许姨低着声,“那富户赔了点钱,事儿就过去了,家然却什么都没了,我这当妈的,也没有……”
细碎的哭音传出来,许姨抬手捂住眼睛,“就在一天晚上,她换了一身红衣,带着肚子里八个月的胎儿,踩着凳子上吊了……她婆婆当时就在另一间房里,半夜听到凳子倒了也没进去看看,我那两天有考试,晚上就住在宿舍,早上去食堂打完饭,我想给家然送去,进了屋……就看她挂在半空,脸都是青黑色,眼睛还睁着,舌头都伸出来了,死不瞑目啊……”
我莫名打了个寒颤,不能联想。
“她婆婆听到我尖叫才跑过来,看到家然就吓晕了,还有她婆婆带来闹的几个亲戚,争前恐后的往外跑,好像家然已经变成了恶鬼。”
许姨哭得脖子凹陷,命地压抑情愫,“我报了安,多亏警檫帮忙才给家然弄下来,后来,我就一个人给家然办了丧事儿,她的眼睛怎么都不肯闭上……样子太惨了,连遗体美容师傅都被她吓到了。”
“许姨,您直接办的丧事儿?”
我小心的问。
“那不然呢?”
许姨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我还给家然孩子拿出来单独办两场?”
“不是,您先别急。”
我抬起手,“我是怕,怕她……”
书上说了,这样死的后事一定要做明白,不好直接葬。
尤其是中青年的横死者,火化后的骨灰大多都会在殡仪馆存放几年,平平怨气。
不然太凶。
容易家宅不宁。
“怕她作妖?”
许姨轻哼一声,“我巴不得她作呢,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他们家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我还有工作,要脸面,不会撒泼,否则他们怎么不去找富户麻烦?那时候,我越想越气,人就魔怔了,每天都想和家然婆婆家对命,我想我先杀了他们,再去杀富户,我要这些人都给我女儿偿命。”
“但是等我找到她婆家,才发现她婆婆已经吊死了,在上厕所时解开了腰带绳,直接就吊在茅坑顶的梁子上死了,连带着还有她婆家的大爷,二叔,疯的疯,傻的傻,他们村里都传是家然回去索命的……”
许姨颤颤的,:“可我没看到家然,我就在他婆家的村里喊她,在她生前常去的地方喊她,大家也都说我疯了,但我知道我没疯,我只是不甘心,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这么死了,有一晚我也想上吊,想去陪家然,谁知道一吊起来绳子就断了,我摔地上时好像看到家然了,她哭着说对不起我,要我活着,我说不行,我活不下去了,我一定要死……”
“然后呢?”
“家然婆家那边来了人,找到我就给我跪下,要我原谅他们,他们也会给家然做个法事,求家然不要再闹了。”
许姨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我没同意,他们就自作主张找了个道士,说是给家然超度,还烧了一身我的衣服,说什么替身,要让家然以为我死了,她好赶紧上路去寻我,那时候我精神就不太好了,具体的记不清了,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有一天遇到了沈先生,他带我离开了老家,送我到医院治疗,定期吃药,正巧有纯良在,四岁的小男孩儿很可爱,我照顾孩子心情也好不少,慢慢的,算走出阴霾,但是落下点后遗症,情绪啊,还是不好。”
说着,她冲我苦笑,“大概是被欺负的出阴影了,总会骂人,想把年轻时不会骂的都骂出来,医生说,叫啥潜在人格,嗨,就是气的。”
我难看的扯了扯嘴角,“许姨,那您跟沈叔是意外遇到的?”
按我对沈叔的了解,他不太像是出门就能发扬精神做好人好事的,换句话讲,即便是济公在世,也不会二话不说的就在街上捡个不知根知底大活人回家养活吧。
“你记得我刚说过的富户吗?”
许姨看向我,“他是怎么知道我女婿家的地旺他家祖坟的?”
“难道……”
我半张着嘴,“是沈叔给他们家看的风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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