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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一觉醒来,陆浓不仅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十六岁的继子和一个二岁的亲儿子。
老公三十六,身居高位,忙于事业,和陆浓年龄差达十四岁之多。
这还不算,原来她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成了男主体弱多病的早死小后妈,在书里是个背景板的存在。
陆浓:……早死是不可能早死的,先苟好小命再说。
甲鱼汤、桂圆莲子鸡汤、银耳莲子枸杞汤、灵芝乌鸡汤……
陆浓忙着给自己养生保命,没想到补着补着男主和男主他爸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男主:看来我爸不行。
男主他爸:……??
PS:
架空年代文,穿入小说世界,勿考据。
非典型年代文,老男人和小娇妻。
男女主双非处,女主前世也不是处。
女主二十二,男主三十六,如果文里哪里出现岁数不对的情况,请帮本喵捉个虫。
第 1 章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中年女人声音,“陆同志,赶紧起床吧。淮淮哭了,一直在找你呢,你快来哄哄。”
陆浓挣扎着睁开眼睛,茫然片刻,保姆的催促声和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呈螺旋交织涌入她的耳朵里。
脑瓜子嗡嗡的。
陆浓眼神呆滞地环视屋内,打蜡木地板、老式家具、欧式实木梳妆台……放在现代,也丝毫不过时的家装,甚至称得上品味复古优雅。
可再品味不俗,依旧改变不了现在是六十年代的事实。
没错,陆浓穿书了,穿成了书里同名同姓同岁的陆浓,时长三天。
三天前她还是有钱有颜有大把男人的豪门大小姐,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已婚有娃妇女。
不但已婚,还是二婚。
二婚的对象是一本年代文的男主……他爹。
就是这么寸,陆浓穿成了男主他后妈。
年仅二十二岁就先后达成了一婚、生子、丈夫去世新寡、二婚有继子的人生经历。
更惨的是书里后妈体弱多病,二婚后郁郁寡欢,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无效穿书,说的就是她。
这三天里陆浓浑浑噩噩,每天早上起床最期望的就是一睁眼回到自己的大别墅。
可惜现实很残酷,看来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陆·丧丧·浓叹了口气,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好好活着吧。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改变原身早亡的命运,争取活到九十九,活到2040年,做个跨世界的、最潮老太太!
想好伟大志向,陆浓觉得她还能再睡十分钟……拜托,大小姐从不早起好嘛。
她深吸一口气,下床开门,把孩子从保姆手里接过来,转身拍了拍孩子的背,轻轻唱起了一首她儿时常听的英文摇篮曲。
唱到一半,哭声止住了,陆浓也刚好走到床边,全程花费一分半钟。
把孩子抱上床后,陆浓图穷匕见跟小顾淮打商量道:“宝宝,和妈妈再睡一会儿叭。”
说完没等小顾淮有反应,就自顾自地躺下,搂着软软嫩嫩的小宝贝安心闭眼,一秒入睡。
在门外没走的保姆:“……”
“陆同志,早饭已经做好了,赶紧起来吃饭吧,你不饿孩子也饿了。咱们家是军人家庭,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你嫁进来做媳妇的也是一样,可别让人瞧了笑话去,赶明儿最好和我一起做饭收拾屋子……”
保姆高声提醒屋里的陆浓,毫不客气地吩咐起陆浓做来,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她是主人陆浓是保姆呢。
可见丝毫没有把陆浓放在眼里。
陆浓嫁进裴家两天半,短短两天半时间,孙姐仗着自己在这个家里干了十几年,处处给陆浓立规矩,言语上打压陆浓。
隐隐约约带着一股不知哪来的高高在上、瞧不起陆浓的自信。
前两天陆浓心存着穿回现代的侥幸,没搭理她,这倒好,越发让孙姐觉得陆浓好欺负,蹬鼻子上脸,今天直接反客为主,竟然要陆浓帮她干活。
陆浓从来不是受委屈的性子,捞起床头柜上一本书,直接摔到门口,“嘭”的一声。
世界终于安静了。
床上的小顾淮被响声吸引,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坐起来,“妈妈,玩玩~”
他以为陆浓在和他玩闹。
这下子陆浓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拿过床边的小玩具,让小顾淮自娱自乐。
随后褪下睡衣,换上一身法式及膝白色连衣裙,头发慵懒束起,连个眼风都没给脸色难看的孙姐,径直走出卧室,进了二楼的盥洗室。
盥洗室也是民国复古的风格,陆浓猜测这幢小红楼应该是解放前的产物,解放后分配给了裴家。
镜子里的女人眼波如水,盈盈脉脉不语胜万言,冰肌玉骨,即便面色苍白,亦遮掩不了惊人的美貌。
她朝你望上一眼,便是风花雪月徐徐而来——风轻灵、花妍秀、雪纯白、月清寒。
和陆浓一模一样的面容,却因为眼睛里多了水汽浸润而气质大变。
有时候容貌太盛并不是绝对的好事,放在任何时代这话都有点道理。
原主家世普通,十六岁考进了军区医院当护士,也不知何时入了一位首长的眼,几次三番托医院院长说媒。
可那位首长年龄大原主二三十岁,家中有原配妻子,打着封/建包办婚姻的旗号,和糟糠之妻离婚不离家,让原配妻子给他在乡下奉养父母,自己在城里还想找个年轻的新老婆。
还拿大话忽悠原身,说什么嫁给首长就是组织上对她的信任给她的任务。
原主是年轻但她又不傻,自然不答应。
可这时候的社情不是个人意愿能做决定的,加上那位首长有能量,原身在医院后勤部工作的二叔也来劝原主答应。
话里话外都是二叔的工作能否保住,要看原主的决定。
正在原主走投无路之时,她的第一任丈夫出现了。
第一任丈夫名叫顾卫国,在战场上受了伤到军区医院治疗养伤,恰好分到原主照顾,朝夕相处下,顾卫国看中了原主。
在那位首长又一次纠缠中,顾卫国英雄救美挺身而出,并向原主表达了爱慕之意。
尽管顾卫国也比原主大十几岁,但他至少是头婚,人正直,最重要的是,他能护住原主。
很快两人就结了婚,婚后不久原主怀孕生下儿子顾淮。
两年后也就是三个月前,顾卫国在前线作战时旧疾复发,来不及抢救身亡,死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新婚妻子和尚在襁褓的孩子,托好兄弟裴寂安照顾妻子和孩子。
这个年代的人都很务实,顾卫国在遗书中直言若是陆浓愿意,裴寂安没看中别人,两人最好能搭伙过日子。
不得不说顾卫国为原主用心良苦。
他怕自己一死人走茶凉,陆浓受欺负,而在他交往的人中,唯有裴寂安有能力护陆浓一辈子。
和顾卫国草根出身,所有军功成就靠的都是自己战场拼杀出来,根基浅薄不同,裴家在京世势力不小,裴寂安个人能力也十分出色,年仅三十五岁就担任师旅一级参谋长,不论家世还是个人,无人敢欺裴寂安的家属。
事情没出顾卫国所料,他阵亡的消息一传出,先前觊觎原主的首长卷土重来,原主的哥嫂要把她介绍给丧妻的厂长,顾卫国的后娘撒泼打滚跑来向原主要抚恤金……
容不得原主不嫁给裴寂安,这些糟心的亲戚都能逼死她。
可能是命运对原主太过残忍,在嫁进裴家前一天,原主消失了,再次醒过来的是来自现代的陆浓。
洗漱完,陆浓回到卧室,孙姐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独留顾淮坐在床边,险险将要掉下床。
陆浓一惊,这是她当妈第三天,心理上还没转变过来,行为上仍有些随意,但她既然成了顾淮的妈,自该负起责任,不能再这么马虎大意,于是心下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要多注意了。
小顾淮见妈妈来了,伸出手要抱抱:“妈妈,抱!”
顾淮面容肖母,长得比女孩儿还秀气可爱,任谁看了也不由得心生喜爱,陆浓也不例外。
她莞尔一笑,抱起顾淮下楼吃早餐。
刚走下楼梯就见到一个少年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旁边孙姐正在少年左右献殷勤,面目和蔼又慈祥,要不是陆浓见过她翻着白眼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以为是两个人呢。
至于正在吃饭的少年,陆浓心下一转明白过来,他就是书中的男主裴铮,也是自己的便宜继子。
出于对男主的好奇,她暗暗打量了一眼,只见十六岁的少年眉眼清明英姿勃发,军人家庭出身更使其身姿挺拔如青松,一看就是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
裴铮异常敏感,察觉视线打量,眼神锐利的刺向陆浓,待到看清来人时,瞬间怔愣住。
一个容貌惊人美丽的白裙女孩儿,怀中抱着个和她长得十分像的小孩儿,一大一小目露好奇地看着他。
在这家里还有谁能抱着孩子?理智回笼,裴铮想咬牙。
他今早才从爷爷奶奶家过完暑假回来,只知道亲爹娶了后妈,却没想到后妈会这么年轻,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
尤其和她怀中的孩子放在一起,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
裴铮浑身别扭,撇过头不看她。
陆浓神态自若地走到餐桌前,将顾淮放到旁边椅子上,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
后妈和继子的关系,千古就是个大难题,热情一点别人以为你别有用心,冷淡一点别人又会说你容不下继子,而陆浓和裴铮的关系更尴尬,毕竟很难见到二十出头的后妈和十六岁的继子。
但陆大小姐表示:只要她不尴尬就没人能让她尴尬。
一旁的孙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昂着头站在裴铮身边,直接忽视陆浓假装没她这个人,至于早饭,孙姐丝毫不虚,谁让她只做了一个人的份,现在正被裴铮吃着呢。
这做派,打的就是陆浓刚进陆家不能当着继子面发作的主意,否则不但继子会认为自己回家第一天后妈就为难家中亲近的保姆,是在借机向他发难;便宜丈夫和外人也会觉得她心性狭窄。
可惜陆浓压根没接茬,直勾勾看着孙姐,那副样子理直气壮,彷佛在问:我的早餐呢?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空气异常安静,连裴铮都奇怪地看了眼陆浓,又看向被陆浓盯着的孙姐。
孙姐:……
就当孙姐准备说点什么的档口,裴铮只觉身下有异动,他低下头看去,就见一个小人扯着他的裤子,双眼盯着他手中的蛋羹,奶声奶气地说:“锅锅,饿。”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女主二十岁结婚,现年二十二岁,锤子是个遵守婚姻法的好锤子(嘿嘿)
陆·丧丧·浓向大家问好嘿嘿嘿嘿嘿。
开文大吉。
第 2 章
酷酷的裴铮和幼崽顾小淮沉默对视——此处非静止画面。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有点搞笑。
“噗呲”一声,陆浓笑出声。
两个脑袋又同时转向陆浓,陆浓摆摆手,“我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裴铮:“……”
“放手,”裴铮试图跟幼崽讲道理,幼崽摇摇头,继续扯裤裤,表情似乎有点委屈。
裴铮:“……”
他看了看手里吃掉一半的蛋羹,转头对保姆说:“孙阿姨,能再做一份蛋羹吗?”
实际上家里从前没有吃蛋羹的习惯,今天冷不丁吃一回还挺香,裴铮一顿,等等,他该不会吃的是这小子的早饭吧?
裴铮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孙姐,直把孙姐看得心虚不已,“我、我这就去……”
“等等,”陆浓叫住她,“还有我的早餐。”
孙姐看着陆浓状似无辜的眼神,咬咬牙,露出个笑脸说:“哎,好,我这就去端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陆浓改了主意,主要是怕她往自己饭里吐口水。
到了厨房,孙姐开火做蛋羹,用的竟然是煤气灶,只虽然和现代煤气灶有很大区别。
但却足够令人惊讶了,别忘了现在是六十年代。
陆浓又看了看周围,还发现了冰箱!
“哼,没见过吧?乡巴佬。”孙姐扬起下巴,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她可听说了,这小媳妇的婆婆是个坐在地上就能打滚的乡下老太太,能嫁给这种人家的,八成也是个乡下泥腿子出身。
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裴参谋,多少个黄花大闺女都没能嫁进来,偏偏她一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女人成了,想到这里,孙姐就替自家外甥女儿可惜。
陆浓沉默片刻,“冰箱,英文Fefrigerator,俄文холодильник,1834年,美国人雅可比·帕金斯发现了液体蒸发时会产生冷却效用,为冰箱的发明创造机会;1923年,工程师布莱顿和孟德斯发明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台电冰箱……”
孙姐:“……”
人类的打脸行为,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By陆浓
她从蒸屉上拿出最后两个煮鸡蛋,又锅里盛出最后一碗小米粥,慢悠悠走出了厨房。
孙姐:“#@¥%……&”那是她留给自己的鸡蛋和早饭啊!
客厅里,一大一小仍在对视。
#论人类幼崽们的迷惑行为#
陆浓从两人身边走过。
“喂,你快让他松手。”裴铮叫住陆浓。
“我不叫喂,”陆浓把吃的放到桌子上,坐下开吃,“一般情况下小淮很乖的,但是他认准的事情,就会特别坚持,譬如,早上会吃鸡蛋羹。”
裴铮:“……”果然如此,孙阿姨把小东西的早餐端给他了。
不过很快孙姐就把一碗蛋羹端来,裴铮松了口气,低头对幼崽说:“你的蛋羹来了,快去吃吧。”
说完试探着要把幼崽抱到椅子上,幼崽这次没有挣扎,待到裴铮要松开手跑路时,发现自己的裤子又又又被扯住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再次响起:“锅锅,吹吹。”
“……你还真不客气啊。”
陆浓似乎从这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肯定是错觉。
她快速吃完早餐,在裴铮杀人的目光下,偷偷溜回了房间。(裴铮:你确定是偷偷?)
既然决定要好好生活,那就要认真一点,首先要整理一下个人物品,包括:钱、首饰、证件、两大箱书、漂亮衣服和一把小提琴。
原主的东西不多,但能看出她是个对现实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有要求的人。
钱财一共三百五十块钱,还有各类没用完的票。
原主和前丈夫结婚两年,婚后就生了孩子,养孩子本来花钱就多,每个月还要给老家寄几块钱,所以几乎没什么积蓄。
其中三百块钱,是顾卫国抚恤金的一半,另一半给了顾卫国的亲爹和后妈,用来养老。
另外顾淮作为英雄遗孤每月能够领取八元的生活补助金。
除了钱,还有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陆浓眼光毒辣,一眼看出是老坑玻璃种翡翠项链、手镯还有耳环,估摸着放到现代能换回两套房来。
首饰是原主的舅妈临出国的时候送给她的,让她好好保存,连亲爹妈都不能告诉,原主很听舅舅舅妈的话,一直没告诉自己亲妈。
幸亏如此,这套首饰才得以保留至今。
陆浓又扒拉出原主的各类证件,护士证、借书证、结婚证……还有一张北大学生证。
没错,原主是北大学生,但还没有毕业就辍学工作了。
说起来原主绝对是个大写的学霸加学神。
小时候原主喜欢音乐和小提琴,那会儿陆家尚未被败光,靠着祖上遗产一家人过得很滋润,父母虽然对原主学华而不实的音乐颇有微词,但原主的舅舅有钱,十分宠爱这个小外甥女,学音乐烧钱,他就时不时补贴陆家点钱。
如此,陆家人得了实惠就没再阻止。
可惜到了原主十四岁那年,境遇陡然直下。
这一年原主凭借颇高的天赋考上了国外一所著名音乐学院,舅舅一家移民国外,临走时给原主留下了用于留学的费用。
可此时陆家已经败光了所有家财,连给大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拿不出来,一家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原主头上。
陆母偷偷用这笔钱给大儿子买了套婚房,加上三转一响各种聘礼,一来二去留学的钱就这么没了。
原主知道后一气之下放弃了音乐,她决定考大学。
然后就考上了北大。()
先是念北大文学系,后来发现对历史考古更感兴趣,第二年转专业去了历史系。
众所周知,不考个年级第一第二想转专业门都没有……可以见得原主有多牛。
然而读到第二年期末,原主的大嫂嫌弃原主吃白饭,撺掇婆婆把原主嫁出去,对象都物色好了,肉联厂的厂长,一个刚死了老婆的鳏夫。
原主不答应,陆母就以死相逼,不嫁人也行,赶紧辍学赚钱自己养活自己。
原主性格有些软弱敏感,被陆母的以死相逼吓到,只好咬咬牙不念书了,但她留了个心眼,办的是休学而不是退学。
恰巧原主二叔所在的医院招护士,回来告诉了家里人,原主抱着试试的心态,买了几本专业书看了几天就去考试,没想到直接考上了。
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可以说,原主的人生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被家人一次又一次打乱的。
陆浓都无语了,原来世上真的有这么奇葩的家人啊。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高,毕业以后包分配工作,甚至读书的时候都不用交学费,有国家补助。
得多脑残才能干出不让读大学这种事。
不行,大学还是要读。
正好陆浓自己穿过来之前刚读完大一,干脆在这个时代继续把书念完,虽然专业不一样,但陆浓自己本身也是个学霸,有信心能拿到毕业证。
决定好要读大学后,陆浓把重要证件收拾到了一起,随后又盯着地上两大箱子书思索起来。
目前这两箱子书只能放床下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二楼有间书房,孙姐从陆浓进门第一天就警告她不准进去。
陆浓当然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但主人家不在的情况下,她确实不好擅自进入比较私人的房间,现在裴铮回来了,一会下去问问他能不能把这些书放进书房。
最好能在书房给自己安排个小角落,她也需要一个专门用来读书学习的地方。
剩下小提琴和衣物,小提琴盒放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衣服叠好挂好放进奶白色的衣橱里。
别说,原主衣品还不错,没有一件大红大紫花花绿绿的衣服。
等一切都归置好,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陆浓浑身大汗淋漓,像过了一遍水似的,这具身体还真是虚到一定地步了。
陆浓缓了一会儿,身上粘腻腻的不舒服,打算洗个澡。
盥洗室里有浴缸,她放了一缸热水,试了试水温正好,脱下衣服坐进了浴缸里。
可惜没花瓣,陆浓有点遗憾,也不知道裴小铮和顾小淮相处的怎么样,唔,作为亲妈,她当然能看出顾小淮可是非常喜欢裴小铮这个哥哥呀。
想着想着,陆浓有点困。
……
中午十二点。
“哒、哒、哒……”稳健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寂静的屋子内不急不缓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径直走向书房。
路过盥洗室时,听到里面有水流一直流淌的声音,男人眉头蹙了一下,以为是儿子在浪费水,他敲了敲门,声音带着警告,低声提醒:“裴铮。”
里面的人并没有回应。
裴寂安顿住脚,转身走到裴铮房门口,敲门,门里没响应,他毫不迟疑地推开门。
只见单人床上,裴铮正在呼呼大睡,而他身上压着一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儿,同样睡得神鬼不知。
裴寂安愣住,似乎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片刻后,他恢复淡然神色,轻轻关上门,又回到了盥洗室门口。
这回裴寂安直接伸手推开了盥洗室的门。
第 3 章
陆浓恍恍惚惚醒过来,从床上坐起,头还晕乎乎的。
意识回笼,才想起自己应该是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
那她现在怎么会回到卧室?是谁把她搬过来的?
还有她这个破身体,是时候补起来了。
想着想着,陆浓浑身一僵,她在屋内看到了另一个人!
刚刚她一直在想事情,卧室里又太暗,看不清屋内的情况,因此对屋里多了个人毫不知情。
可在这种戒备森严的大院怎么会有歹人轻易跑进来呢?
这时,坐在窗边的人开口道,“你醒了。”
声音低沉而冷淡,很轻,却足够能让人听清。
陆浓抬眼看去,天色昏暗,男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白色的窗帘被风轻轻撩起,他的脸便在透过窗帘的光下明暗交织,光和阴影的塑造让他斯文俊美的脸越发立体,神情却是寡淡。
一身板正的军装,扣子扣到了最顶端,和着他的声音、神情,周身透露出一股禁欲气质。
陆浓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把禁欲表达的这么淋漓尽致。
她从记忆里翻找,发现这人竟是原主的第二任丈夫,裴寂安。
当初原主前任丈夫去世,娘家和婆家一起在前任丈夫灵位前大闹,原主因为太过伤心浑浑噩噩,被两家人来回撕扯。
是裴寂安出现解决了纷争,然后拿出顾卫国寄给他的信,询问原主要不要跟他结婚。
原主虽然心里放不下丈夫,可是她知道自己性格软弱,无法应对吸血的家人和婆家,但就算为了孩子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所以一咬牙答应了裴寂安的求婚。
两人当天领了证,裴寂安有公事回了部队,安排警卫员帮原主和儿子搬家到大院。
陆浓是搬家路上穿来的,穿来这三天时间里,裴寂安一次都再没有出现,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丈夫。
有那么一点尴尬了。
然而今年已经六三年了,想要安稳度过接下来的□□,还真要靠这个被自己忘在脑后的现任丈夫。
好在从裴寂安的行事能看出,他娶原主完全是为照顾兄弟遗孀。
小说里少有的几句对原主的叙述也证明了这一点,原主嫁给裴寂安后,裴寂安忙于工作,虽然给了原主优渥的生活,但两人之间客气疏离,并不像真正的夫妻。
既然如此,那她就维持小说里两人的相处模式,把裴寂安当成一个房客,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有一天裴寂安遇到了喜欢的人,再离婚也不迟。
想到这里,陆浓松了口气。
“你有严重的血糖不足,以后不要泡太长时间的澡,要不是我发现的早,恐怕会出事。”见陆浓一直不说话,裴寂安开口道。
“……”!!?
陆浓艰难开口,“是你在浴室里救了我?”
空气中陡然一静。
“是。”
“那我的衣服……”陆浓垂死挣扎。
“我叫孙姐帮你换的。”
虽然但是……也足够社死了,她想连夜逃离这座城市,救大命。
“……谢谢。”陆浓含泪道谢。
裴寂安:“不客气。”
裴寂安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放回了椅子上,是一本陆浓从原主的两箱书中找到的原版博尔赫斯诗集,去年才在国外出版发行的第一刊,陆浓的表哥寄给她的,原主对这本诗集兴致寥寥,放在箱子里堆灰,倒是陆浓感兴趣又再次翻了出来。
自从出了陆母把原主留学的钱花光这件事,原主再三叮嘱舅舅一家不要给她寄钱了。
舅舅一家也清楚陆家人的秉性,从那以后给原主寄的多是吃的穿的用的,原主那堆漂亮衣服,一大半都是舅妈给她买的,知道原主爱书爱音乐,表哥更是隔三岔五就会寄些相关的东西回来。
陆浓又走神了。
回过神来,就见裴寂安一颗颗解开军装的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你干什么?”她脱口而出询问。
裴寂安动作一顿。
紧跟着陆浓也想起来,裴家二楼一共三间卧室,裴铮一间,顾淮也有一间婴儿房,这么说她住的这间应该是裴寂安的卧室!?
怪不得她觉得这间屋子里的梳妆台和奶白色衣橱和房间的整体装修有些违和,而且谁家卧室里放两个衣橱啊。
“不用害怕,”裴寂安的声音仍旧很轻淡,但是话里带着安抚,随后解释道,“我不知道小周把你安排在这里,如果你不舒服,以后我常住部队宿舍。”
说完从朴素一点的柜子里拿出一身衣服,看样子他原来是打算换件外衣而已。
“额,倒也不用。”
陆浓想了想开口说,她和顾淮娘俩在这个家里一人一个房间住着,结果主人家被赶到了部队里住宿舍,就算她有脸再大也不能同意的。
况且要是裴寂安真的住到了部队,外边肯定说什么的都有,陆浓不怕被人说嘴,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烦的还是娘家人会以为陆浓和裴寂安感情不和,平白再生事端。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房间,不用搬走。”大不了她搬去和儿子一起住。
裴寂安听了也不知道同没同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陆浓想到自己放在床下的两箱子书,“你的书房很机要吗?”
话题跳转太快,裴寂安一时没跟上陆浓跳脱的思维,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直直看向她。
突如其来的,陆浓和裴寂安对视上,她此刻才发现,原来裴寂安的眼睛如此深邃、静谧。
有的人,眼睛里流露的是思想。
在这个文盲率颇高的年代里,人们更多关心的吃饱喝足,即使是在现代,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丰富多彩,可精神世界也同样荒芜。
拿陆浓自己来说,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没思想没觉悟的咸鱼。
有思想和有文化不同的。
她从没碰到过像裴寂安这类人,还挺好奇。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窗帘被风吹拂轻轻扬起又温柔落下,直到裴寂安开口问,“书房怎么了?”
“对,我要说书房,”陆浓回过神来,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可以把我的书放进书房里吗?平时去看看书之类的。”
“可以。”裴寂安言简意赅。
陆浓放下心来,看来书房并不是特别要紧,也是,像裴寂安这种级别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公务放到连保姆都能进的地方。
要知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裴寂安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这种一敲敲三下的敲门方法,陆浓听了两天了。
果然,门外传来孙姐的声音,“裴参谋,陆同志,饭做好了,下来吃吧。”
裴寂安看向陆浓。
陆浓会意,掀开被子下了床,两人一起出了房间。
楼下裴铮和顾淮两个小的已经坐在餐桌前就位了。
顾小淮贴着裴铮坐着,裴铮的表情虽然嫌弃,但是肢体语言却是向顾淮靠近的。
一看就是口嫌体正直,陆浓被自己的想法差点逗乐了,偷偷笑了一下。
“妈妈!”顾小淮蹬蹬蹬跑来抱住妈妈的腿,使劲仰起脖子看裴寂安,“裴叔叔。”
裴寂安摸了摸顾淮的头,俯身抱起他,把他抱回了裴铮身边的椅子上。
顾淮乖乖坐好,等待大人上桌吃饭,可以看出他被原主教的很好。
裴铮这才慢吞吞站起身,刚好看到陆浓笑他这一幕,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叫人,“爸,陆阿姨。”
陆浓:“……”扎心了,大兄弟。
看到陆浓面色骤变,裴铮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仔细瞧了她一眼,之后恍然,嘴角高高扬起。
“陆阿姨,快过来坐,今天是我们全家家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陆阿姨别客气,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啊陆阿姨。”
裴铮一脸热情的不得了,直把旁边端菜的孙姐看懵。
陆阿姨陆阿姨陆阿姨……陆浓脑海中快要被这三个字洗脑了。
“哎,好儿子,我太感动了,以后我们就好好相处吧,大!儿!子!”
陆浓一脸感动地说,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别说,热情配感动,深刻体现了后妈继子母子情!
这回轮到裴铮面色难看了,等他再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寂安面带警告看了一眼裴铮,说,“吃饭吧。”
裴铮比刚刚叫人还要心不甘情不愿,坐下后仍不忘瞪陆浓。
陆浓回以微笑。
“你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裴寂安问裴铮。
裴铮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爷爷奶奶的话题上,想了想说:“最近下雨,爷爷膝盖不舒服,奶奶手腕疼,我让她别老干活了,有保姆呢,但她不听说闲不住,小姑姑也劝不住。”
“不过有小姑父送的药,爷爷奶奶都说管用。”
“嗯,”裴寂安点点头,“你呢?开学去北大上学,有提前预习吗?”
裴铮听了很反感,认为是他爸觉得他不行,不是很乐意地说,“别小瞧我,我能考上北大,就不比其他人差。”
一直专注饭碗的陆浓听了诧异抬起头看向裴铮,她只知道书里裴铮是个大学没读完大学生,并不知道他念的是北大。
如果是这样,怪不得在书中裴铮下乡当知青的时候会暗中帮助那些被下放的教授们,并因此在浩劫结束后获得了诸多人脉,他当时应该是想到了同样被下放的老师同学们,想必他心里是过不了那道坎的。
裴铮以为陆浓听说他能考上北大才诧异,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头,骄傲地“哼”了一声。
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年仅十六岁的大学生,不论在什么时代都能称得上一句天才。
陆浓没拆他的台,怜爱三秒钟后继续低头吃饭,还喂了小顾淮一口汤。
晚饭主食是馒头,配菜是炒大白菜和炒青菜,外加一个西红柿鸡蛋汤,给顾淮单独做了易克化的辅食。
按道理来讲,两菜一汤配白面馒头在六十年代绝对不差,但是奈何孙姐做菜不舍得放油,炒的又是不吃油的两种菜,这就导致这两样菜不像炒的,更像水煮。
即使放了几块大肉,肉腥味也很重,陆浓从小娇生惯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是真的吃不惯。
因此她只给自己盛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就着吃了小半块馒头。
吃完饭,裴铮抱起顾淮就走,并且假装没有看到自己亲爹奇怪的眼神,顾淮竟然也不哭不闹乖乖跟着他。
不得不说十分神奇了。
裴寂安和陆浓回到了卧室,帮她把书搬到书房。
原本陆浓打算找裴铮帮忙,不过裴寂安听了说不用。
书搬到书房后,裴寂安坐在书桌后看书,陆浓忙着把书往书架上整理,她的书挺多的,最后书架有些放不下,裴寂安见状放下书说:“明天我让小周再打一个书架。”
“真的吗?”陆浓有点惊喜,然后得寸进尺地说,“那能不能再打一张桌子,我想有个学习的地方。”
“可以。”
陆浓没想到裴寂安这么好说话,她真诚地道了谢,对将来的共同生活越发放心了。
直到晚上洗漱完上床睡觉时,陆浓才觉得自己可能放心早了。
第 4 章
陆浓是个不管在哪里都能让自己自在的人,适应能力超强……换句话说就是没心没肺。
搬来裴家的这几天里,她一直住在裴寂安的主卧里,以至于在心里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卧室了,洗漱完后自然而然回到了卧室里换睡衣,准备休息。
结果……
陆浓刚脱光,裴寂安打开了门。
气氛一时极度尴尬。
裴寂安紧急退了出去。
一天之内被看光两次,任陆大小姐脸皮再厚,也没法再次若无其事,不尖叫出声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要问陆浓的感受:就是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想到去顾淮那里?都怪她这两条腿,怎么就不由自主走进了裴寂安的卧室呢?
这可倒好,骑虎难下。
不行!我陆浓陆某人绝不允许自己尴尬。
陆浓谜之自信,郑重地点点头。
她以最快速度换上睡衣,拍了拍红透了的脸蛋,心里默念三遍“我不尴尬”,很好,吸了口气,对门外的裴寂安说:“进来吧。”
片刻后,裴寂安进了门。
陆浓挺直腰板,坐在梳妆台前先是做面部护理,又拿出一个大号蛤蜊油,往手上、脚上抹,至于身上……她今晚没勇气当着裴寂安的面露胳膊和露腿了。
半个巴掌大的蛤蜊油是这个时代很多妇女不舍得买的化妆品,却被陆浓用来当护肤乳,看上去还挺奢侈的。
但蛤蜊油已经是原主所有化妆品里最便宜大碗的了。
她熟练而自然地抹着蛤蜊油,压根没打算在裴家人面前装,再说也不用装啊,看看原主的化妆匣吧。
里面不但有雅霜、上海女人、百雀羚等一众国货化妆品,至于外国货就更多了,香奈儿的香水、娇兰的唇膏、资生堂的化妆水……甚至还有腮红和睫毛膏。
陆浓打开一个精致的宝石盒子,发现里面装的是眼影。
区区一个化妆匣里,各种大牌奢侈品轮番粉墨登场,它们的包装还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审美。
从后世而来的陆浓,对比了两个年代的化妆品,竟有一种见证一个时代的奇妙感觉。
再看看原主的衣服鞋子首饰包包还有各种小资物件,妥妥一个大小姐啊,这不和陆大小姐异曲同工之妙吗?
裴寂安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被子,然后安静地看着陆浓,等到陆浓终于做好了所有步骤,他才开口问:“睡觉吗?”
陆浓保持冷静点点头,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床边,踌躇一番后掀开自己的被子先躺了进去。
裴寂安关上灯,也上了床。
不大不小的双人床,身旁之人肌肤的温度隐隐传来,呼吸相间。
陆浓果断转身,背对着裴寂安,闭上了眼睛。
睡觉睡觉,十分钟后,zzzzzz
半夜。
裴寂安无奈地推开搭在胸口上的手,结果下一秒一条滑嫩的细腿伸进了他的被子里,插/到了他的两腿之间。
裴寂安僵住,谁知女人得寸进尺,直接翻了个身蹭进了他的被子里,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更可怕的是这女人不知道怎么睡的,裤子露出大半条腿就算了,上衣竟然也掀开大半,里面空空如也,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
鼻息里尽是身旁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幽香……
第二天,陆浓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到了床中间,裴寂安已经不见了。
陆浓对这种相处模式感到很满意,即使睡到一张床上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嘛。
今天孙姐终于没来砸她的门了,可喜可贺。
然而陆浓一看挂钟,早上六点。
陆浓:“……”哎,就是说,这个时代没有点夜生活,很难不早起啊。
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轻盈跳下来。
陆浓换上了一件腰间带蝴蝶结连衣裙,头发披散耳边别了一个小巧的樱桃宝石发夹,耳朵上挑选了珍珠耳环,温柔而不失活泼。
洗漱完后,画了一个美美的桃花妆,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很有初恋的感觉啊。
女孩子就该美美美!
即使不出门该打扮还是要打扮的。
在陆浓看来,女人化妆打扮既是一种生活乐趣,也是一种自我欣赏,而且这个时候不打扮,再过几年这些东西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放着也是浪费。
下了楼,一家子整整齐齐坐在饭桌上,看到陆浓从楼梯上走下来,齐齐看呆,即使孙姐再不待见陆浓,也不得不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比陆浓更好看的人了。
但马上,孙姐想到陆浓不服管教、对她爱答不理的态度就一肚子气。
小顾淮更是“喔”地张大了嘴巴,十分捧场地说:“妈妈好漂亮!”
“哪里哪里,宝宝你今天也好可爱!”陆浓走过去亲了亲顾小淮。
“宝宝是谁?”顾小淮歪头杀,差点把陆浓萌翻。
“就是你呀,你是妈咪的小宝贝啊。”陆浓捧起崽崽的小脸蛋,温柔地说。
“嗯嗯!我是妈妈的宝宝。”顾小淮认真地点点头。
母子两人旁若无人地进行着彩虹屁环节,一旁的裴铮和孙姐目瞪口呆,十分不自在。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别说亲亲喊宝贝,现在的父母对孩子不打骂已经是文明家庭了,从没人直白地表达对孩子的喜爱,不习惯也说不出口。
但不知为何,裴铮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羡慕,只是这个场景牢牢印在了脑海里,等到很多年以后的某天,他自然地对着女儿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陆浓怜爱地摸了摸崽崽的脑袋,书里顾淮幼年过得很凄惨,刚进裴家时原主把他拘在身边,不让他亲近裴家人,待到后来原主去世,他和所有裴家人都不亲近,在裴家受了许多委屈。
譬如裴家的保姆势利眼,见他不受待见,暗地里欺负他。
长大后,又因为误会恨上了裴家,成了书中一个大反派。
这小子智商奇高,心黑手狠且滑不溜手,令男主裴铮十分头疼,纠纠缠缠三十几年,最后顾淮英年早逝时,裴铮唏嘘的同时狠狠松了一口气。
所以陆浓来了以后有意无意地放任顾淮和裴铮亲近,这样即使有一天她逃不过早逝的命运,顾淮也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陆浓还是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早饭是豆浆、油条和鸡蛋,还算符合陆浓的胃口。
陆浓刚坐下,胳膊不小心蹭到了一旁的裴寂安,裴寂安立刻起身,低声说,“我吃好了。”
周围空气一滞,孙姐和裴铮连动作都放轻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小周瞧了瞧自家首长的脸色更是小心翼翼起来。
了解裴寂安的人都知道,他这个脸色绝对代表着心情不好,大家隐晦地看向不知道怎么惹到裴寂安的陆浓。
陆浓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她。
而且裴寂安是不是有点洁癖啊,碰了一下而已,用得着躲得那么快吗?
心下感叹完,陆浓专心吃起饭来,既没有看到裴铮一言难尽的神情,也没有看到孙姐轻蔑的眼神。
这个年代的水质没有被污染过,做出来的豆浆甘甜可口,陆浓一不小心喝了满满一大碗。
她决定了,养生食疗就从今天开始吧!
陆浓穿越以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是她会吃啊。
而且前世那些大厨吧做的都是私房菜,连带着做菜的过程都是在客人面前完成的,偏偏陆浓是个过目不忘的,想不知道怎么做都难。
临近中午,孙姐要去买菜,陆浓叫住她,想让她买两只猪脚回来。
谁知孙姐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陆同志,家里每天吃什么、花的钱都有数,不是你想一出是一出就能换的,而且猪脚这东西脏得很,处理起来又麻烦,买回来谁做啊?吃白食还带拖油瓶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拖油瓶?原来在她心里,顾淮是个拖油瓶。
拖油瓶这个词,对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甚至会是一生的阴影。
小说里欺负顾淮的保姆也是她吧?
陆浓眯了眯眼睛,第一次对孙姐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她立马就想怼回去,可是余光却看到门口有道欣长的影子,缓住了动作,抬手摸了摸鬓发。
“我是这家里的女主人,难道连吃什么都不能决定吗?”说到这里,陆浓模仿了一下前世电视剧里见到过的豪门女配瞧不起女主的语气,俯下身在孙姐耳边轻轻说,“而你,保姆。”
如果说孙姐对陆浓的瞧不起,是非常淳朴的不屑,那么陆浓对孙姐,就是浸淫了金钱、出身和底气的讽刺,不带一个脏字,却把所有蔑视都说尽了。
说白了就是降维打击。
看孙姐的反应,陆浓对自己的发挥还挺满意。
孙姐第一反应是瑟缩,下意识竟然觉得自己只能看到陆浓的下巴……倒也没错,她确实比陆浓矮很多。
回过神来,孙姐勃然大怒,虽然她确实是裴家雇佣的保姆,但一向认为自己资质老,有资格教训陆浓,现在被陆浓反过来瞧不起,一时间什么也不顾及了。
“女主人?”她恶狠狠地嗤笑了一声,吐了口唾沫说:“呸,你一个带着个拖油瓶嫁进来的二手货,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别做梦了,你就是个被人用过的破鞋、死了丈夫的丧门星,能嫁到裴家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我要是你,早一根绳子吊死了,还有脸要吃的要喝的……”
“嘭”的一声,门开了。
第 5 章
是警卫员小周推开了本就没有关紧的门,打断了孙姐的叫骂。
小周已经被孙姐震惊到神情麻木了。
裴寂安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脸色阴沉难看,孙姐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吓得白了脸,“我不是……”
一旁的小周赶紧关上门,防止被大院其他人家听了笑话去,同时心想你不是什么啊?
别的不说,那些话骂陆同志的话可真恶毒。
什么拖油瓶、被人用过的破鞋、死了丈夫的丧门星,最可恶的是她还叫人去死,心性不坚强的人听了可能真会一时想不开寻死。
要不是首长说要给陆同志量书柜书桌的尺寸,今天提前回来了,陆同志还不知道要被孙老婆子欺负到什么时候呢。
裴寂安抬手制止了孙姐的解释,神情也比刚才平缓很多,但小周知道,这说明首长已经想好怎么处理孙姐了。
“孙姐,”裴寂安声音冷静地说,“陆浓是我志同道合、合法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是二婚没错,我同样也是二婚,不存在谁比谁高贵。顾淮和裴铮,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儿子,抚养他们是作为父母的义务,从来没有拖油瓶一说,你明白吗?”
裴寂安话说的很明白,他也是二婚,和陆浓谁也不比谁高贵,骂陆浓是破鞋,那同样二婚的裴寂安又是什么?
“哎哎,我知道,以后再也说了。”孙姐使劲点头,目露期待地看着裴寂安。
可惜她注定失望了,裴寂安淡淡地说,“那就好,我让小周给你结了这个月的工资,以后你就不用来了。”
孙姐听了,仿佛天要塌下来般不可置信,“可不能啊首长,我是小铮妈妈雇来照顾小铮的,在这个家幸幸苦苦干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把我辞了,以后这个狐狸精欺负小铮怎么办啊?您这么做对得起小铮妈妈吗?”
说完狠狠瞪了陆浓一眼。
艾玛,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裴寂安前妻的事,陆浓偷偷看了裴寂安一眼,却被裴寂安逮个正着,她假装若无其事,悄悄移开了眼睛。
裴寂安皱眉。
见状,陆浓心想,难道提到前妻,裴寂安就被孙姐说动了?
这可不行,她已经把孙姐得罪透了,孙姐这个人明显心胸狭窄,如果不彻底赶走孙姐,接下来在这个家里不好过的人就是她和顾淮了。
要添把火吗?
陆浓回想了一下前世见过的小绿茶们说话的语气,正打算模仿。
就听裴寂安平静地开口说,“这些年我每个月给你二十块钱用来购买米粮肉菜,按照物价算花不了这么多,部队时不时还会补助各类副食品,你从没跟我说过剩下的钱去哪了。”
“这几年,钱没变,饭桌上的菜越来越寡淡,我不在家时你又是怎么糊弄裴铮的三餐,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不要惹到他的底线。
此话一出,连小周神情都变了,鄙夷地瞧着孙姐,她怎么还有脸打着为小铮好的旗号要求留下来,为小铮好就是昧下用来给小铮做饭的钱?
孙姐面色大变,满脸慌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偷偷昧下菜钱的事会被裴寂安发现,情急之下,一拍大腿就坐到地上开始卖惨:
“我苦啊,老头子去得早,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儿子又要娶媳妇了,媳妇娶进来,一连生了三个赔钱货,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首长,您就可怜可怜我,让我继续在这干下去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那些昧良心的事了。”
啊这……陆浓目瞪口呆,事情发展到这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已经不是倚老卖老的事了,这是养了只硕鼠啊。
更让她咋舌的是前几天还摆谱自诩城里人,觉得她是乡下人的孙姐,现在竟然撒泼打滚了?
可笑人家乡下人也没遇到点事就撒泼打滚啊。
小周实在忍不住了,“我怎么记得去年你求首长给你儿子运作关系的时候说,你儿子是运输队的,儿媳妇是厂里的工人,夫妻两个双职工,养不起三个孩子?”
这年头谁家没有三四个孩子?多的家庭七八个都是常事,孩子一多就好养了,给口吃的能活下去就行。
所以说,两个双职工家庭,就算养三个孩子过得也比一般家庭滋润。
孙姐噎住,然而小周提到给儿子运作的事情,她瞬间就把心虚抛到脑后了。
想她在裴家当牛做马干了好些年,连这么一件小事裴寂安都不给办,拿他点东西怎么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孙姐支支吾吾否认,“那、那我媳妇是个临时工不是?也没有几个钱。”
“没有钱就能偷吗?”见她赖着不走,小周恐吓道,“再不走送你去劳/改。”
陆浓赞赏地看了一眼小周,小伙子,有前途。
一听要送她去当劳/改犯,孙姐彻底慌了,怕再纠缠下去抖落出更多错事,连忙从地上起来说:“别,我错了,我这就走。”
小周退开身让出大门,“走吧,我送你出去。”
孙姐悻悻走了,她本来打算出门买菜的,所以钱和布袋子都带在身上,小周机灵,直接从她带在身上的菜钱里结算了她这个月的工资,还拿回三块钱来。
屋里只剩下裴寂安和陆浓,裴寂安神色不明地看着陆浓,陆浓被裴寂安盯得头皮发麻,不懂他这么看着自己干嘛。
过了许久,裴寂安一字一句地说,“我刚才对孙姐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我的妻子,小淮是我的儿子,我从没看轻你和小淮。”
陆浓刚要动容,结果裴寂安紧接着就说,“以后不用耍小心思,这些终是下乘小道,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
说完,似乎是想给陆浓反思的时间,他径直转身上了二楼。
卧槽,你才是下乘你才是小道,她这明明是阳谋!阳谋!
这老男人是把她当他儿子教训吗?
陆浓怒了,瞪大了眼睛,颊边因生气晕出一段红胭,比早上画的桃花妆更加面如桃花,煞是好看。
“哈哈……”刚巧看了全程的裴铮忍不住幸灾乐祸笑出声。
陆浓:“……”
“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陆浓问,明明他一直在家,孙姐嗓门那么大,他不可能听不到的。
像是想到什么,陆浓面色一变,“小淮呢?他有听到什么吗?”
裴铮摸了摸鼻子,不是很自在地说,“小淮睡了。”
陆浓听到松了一口气。
“我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会问我一个白痴问题?”为了转移他一个大男人哄娃睡觉的话题,裴铮双手撑着楼梯,居高临下嘲笑陆浓,“我要是出来了,你还怎么赶走她?”
陆浓认真地盯着裴铮仔细瞧,仿佛第一次认识裴铮一样。
裴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看你也不是整天就知道彪吃彪喝,原来还有点小聪明啊。”陆浓状似感叹道。
这句话明显是报复他之前嘲笑陆浓问白痴问题那句话。
实则陆浓只是心想,这些天她和裴铮相处下来,裴铮表现出来的性格骄傲、中二、心软,和小说中那个冷峻严肃的成年大佬男主丝毫不一样。
可今天这一出,陆浓仿佛从现在这个幼稚的少年裴铮身上窥见了属于未来历经世事的裴铮身上有的共同点,聪明、腹黑、当断则断。
也不知道孙姐哪来的自信,以为自己真能把裴寂安和裴铮当傻子耍,单单裴铮一个人就不是她能糊弄得了的。
“你!”
裴铮气地站直了身子,刚要和陆浓呛声,裴寂安从书房走出来,看了裴铮一眼,对楼下的陆浓说,“你来一趟书房。”
陆浓朝裴铮做了个鬼脸,磨磨蹭蹭跟着裴寂安进了书房。
“按照书房格局,书桌有两个位置能摆放,正东方是一处,还有一个位置在这里。”裴寂安指着他的办公桌旁边。
“你想把书桌放在哪里?”
陆浓当然想摆在正东方啊,那里空间大,打的书桌肯定大一些,最重要的是,谁要和裴寂安靠在一起啊。
她算看出来了,这老男人就是个思想古板的老男人!
凭什么男人耍手段就是心智高、智计了得,女人耍手段就是小心思多?
现代还有大把直男直女欣赏小绿茶呢。
想到这里,陆浓有点惆怅了,差了一个时代,三观真的没法趋同。
哎,搞男人果然没前途加没钱途。
“就放在东面吧。”陆浓兴致缺缺地说。
裴寂安虽然不懂陆浓为什么瞬间像撒了气的气球,不过通过昨天的相处,他看出陆浓是个思维跳脱的人,没追问下去。
“好。”
书房的事定好,陆浓先下了楼,留裴寂安在书房测量尺寸。
一下楼,家里的挂钟当当当敲了十二下,正好到了饭点,偏偏孙姐刚被赶走,陆浓和裴铮两个大眼瞪小眼,裴铮率先发难,“你是女的还是当妈的,不会做饭?”
陆浓翻了个白眼,伸出一双嫩到在光下能看清纤细绒毛的纤手,“你看我像会做饭的样子吗?还有,凭什么女人就该会做饭啊。”
裴铮无语。
这时,裴寂安从楼上走下来,听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人来回走动,修长的身影,有条不紊地动作,好像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能使他为难。
“这下解决啦。”陆浓大喜。
裴铮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
另一面,走出大院的孙姐,越想越不甘心,裴家的工作其实很轻松,裴铮和裴寂安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她只要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一个月就能拿十五块钱。
没了裴家的工作,她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就这么灰溜溜回家,她那个祸祸头子媳妇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
孙姐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该骂得那么难听了。
都怪陆浓那个小狐狸精挑事。
孙姐愤愤地想,不行,她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小狐狸精,眼珠一转,孙姐想到一个好主意。
第 6 章
说干就干,孙姐拾掇好自己,朝最近的公交站点走去。
她要去找裴家的小姑子裴明霞!
当然要去找她,就是她撺掇自己为难陆浓,现在她丢了工作,可不得去那边说道说道?
裴明霞家在外国语大学附近的家属楼,但她本人是报社的副主编,孙姐一犹豫,决定还是去她家找人。
刚到裴明霞家楼下,就遇到出门扔垃圾的宋业安,他是裴明霞的丈夫,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在外国语大学当教授,前途光明锦绣,当然要不是如此,他也娶不到裴明霞。
宋业居看到孙姐吃了一惊,“孙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别看孙姐在陆浓跟前嚣张,但一到裴明霞两口子这里瞬间换了副面孔,语气讨好地说:“宋教授,我找明霞有点事,她在家吗?”
宋业居点头,“在家。”
“那好,我先上去找她。”说完也不等宋业居,动作麻利地上了楼。
留宋业居在原地一头雾水。
裴明霞正在厨房做饭,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宋业居忘记带钥匙了,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到门口开门,“我说你这个记性……”
“孙姐?你怎么来了?”
“明霞啊~我被陆浓那个小狐狸精赶出来了!”孙姐哀嚎道。
“什么!?”裴明霞震惊地看着孙姐,忙不及待地开门让孙姐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孙姐面露苦色,随即开始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啊,自从那个小狐狸精进门,天天给我脸色瞧,昨天太阳都晒屁股了,我去叫她起床吃饭,她拿起一本书就朝我砸……”
“这些就算了,今天中午我去买菜,她非要吃猪蹄,我说那东西做起来麻烦,她指着我的鼻子就骂我是个伺候人的保姆,她才是家里的女主人,我算个什么东西。”
“岂有此理!”裴明霞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震怒。
“那我哥呢?裴寂安呢?他就任由姓陆的把你赶出来?”
“哎,首长也是不好做,小狐狸精不依不挠的,他能怎么办呢?”孙姐继续拱火。
“糊涂!”裴明霞余怒未消,“我就知道姓陆的不是个好的,这才几天,就把你这个照顾裴铮十几年的老人赶走。我哥的心偏到胳肢窝了,我看再过段时间,小铮在那个家里也没个立锥之地了。”
“当初非要和以梅姐离婚,结果十几年都不结婚,我还以为他是后悔了在等着以梅姐,没想到以梅姐还在等着熬着,他倒好,娶了个小十几岁的娇妻,把以梅姐当什么了?”
裴明霞越说越气愤,隐隐对裴寂安竟是生了怨怼。
孙姐觑了觑裴明霞的脸色,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
“明霞啊,你看我的工作……”孙姐眼神企盼地看着裴明霞。
裴明霞拍了拍孙姐的手说,“你放心,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你先去老太太家帮我照顾宋谦。”
宋谦是裴明霞和宋业居的儿子,今年三岁半,他们两口子工作忙,就把宋谦送到了裴明霞妈那里。
“哎,太好了!”孙妈喜笑颜开,“我一定好好照顾小谦。”
……
裴寂安做的菜口味竟然还不错,至少比孙姐做的好吃,陆浓一不小心吃了个饱。
吃完饭陆浓收拾碗筷去洗碗,饭已经让人做了,碗筷什么的还是自觉一点叭。
刷好碗,陆浓打算回屋睡个午觉。
脱下小裙子,刚把睡衣套过头,开门的声音响起。
陆浓:……
沉默。
呆滞三秒后,陆浓若无其事地穿上睡衣,又套上睡裤。
累了,爱咋咋地吧。
“咳,”几分钟后,裴寂安走了进来,轻咳一声,声音低沉温和地说,“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好啊,你说吧。”
两人默契忽略刚才的尴尬。
“这是我近几年的存款和这个月工资,你收好。”裴寂安递过来一个存折和一堆票子。
陆浓一愣,打开一看,嚯,足足有五千之多,巨款啊。
穷逼陆浓表示爱了爱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男人给她掏钱,怪不得前世她的那些男朋友都特别爱她。
谁能不爱钱啊。
她那副两眼冒光的财迷样子理直气壮又自然,不仅不猥琐还很可爱,裴寂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而提起了另一个问题。
“孙姐走了,你不会做饭,要重新找一个保姆,你有什么认识的人吗?”他询问陆浓的意见。
陆浓刚想说没有,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吴妈。
吴妈是陆浓舅舅家的佣人,在舅舅家干了一辈子,舅舅一家出国后给了吴妈一大笔养老钱,还把在国内的宅子交给了吴妈看管。
当初原主生完孩子,就是吴妈帮着月子的。
吴妈要是还愿意来裴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倒是有个认识的亲戚,”陆浓没把话一口说死,“我先去问问,看看她愿不愿意来,她不愿意的话你再找别人。”
裴寂安同意了。
他走后,陆浓午觉也不睡了,想着干脆现在就去找吴妈,顺便去医院把护士的工作辞了。
原主当护士当了好几年,可她冷眼旁观原主的工作环境着实不怎么样。
先不说有个一直撺掇原主嫁给老男人的二叔在旁虎视眈眈,护士站里还有几个嫉妒原主的小护士,时不时挤兑、孤立原主。
再说护士这工作作息不规律,时常要值夜班,她这个破身体漏洞百出,未尝不是这几年昼夜颠倒,新陈代谢出现了问题。
走出小红楼时,隔壁的邻居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浇花,特意多看了陆浓几眼,陆浓礼貌回了个微笑。
老太太也点头示意。
陆浓觉得自家邻居还不错,有个正常点的邻居总比奇葩要好点。
六三年,国家刚刚结束了大灾荒,人们穿着大部分很朴素,但在京市这种地方,总有爱美的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所以陆浓不算很特立独行。
但架不住她长得美,是那种单纯站在那里就发光的美,尤其是在阳光下,白到反光。
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她吸引,所有人站在她身边都会黯然失色,像是黑白电影里走出来唯一彩色主角,众人皆为陪衬和背景板,目光所及只有她。
第 7 章
陆浓先去了医院,在处理工作问题和检查身体两者之间,稍稍犹豫片刻,最后认为比起工作,还是检查身体重要,所以一进医院她就给自己挂了个号。
挂的是位中医大夫的病号,这年头西医没有后世发达,但是中医高人比比皆是,藏龙卧虎。
实则不止中医,建国之前,各行各业都藏着能人异士,只不过这些能人在战乱年代或隐居或失踪或身亡,直到建国以后才敢出来活动一二。
原主记忆里这位医生被大家称为小原大夫,师承中医大师华老爷子,对女妇科研究很深,治好了很多妇女的妇科疾病。
不过她年纪太轻,名声不显,而第一次走进医院的病人一看她年龄就摇头拒绝,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大多数人都不敢把身价性命托付给这么年轻的医生。
所以她的行情一直比不上隔壁的老大夫,尽管她天赋颇高,水平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老大夫。
找她看病的人一般都是像陆浓这样医院内部人,或是熟人介绍来的。
因为人不多,很快就轮到陆浓,她自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摆着三四张办公桌,小原大夫坐在窗边的办公室桌前,看上去二十八九岁的样子,面容清丽,颊边生着两个小梨涡,可是性情却有些高冷。
见陆浓进门只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病人的病例。
“坐吧。”小原大夫微微抬了抬头,示意陆浓坐到她办公桌前的凳子上。
“伸出手来。”
陆浓坐下,伸出滑如凝脂的白皙左手放到脉忱上。
小原大夫盯着陆浓的手看了片刻才开始把脉,把完一只手的脉后又示意陆浓换一另只手。
“你身体毛病不少啊,气血不足,阴血哀少,小小年纪竟还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心肺皆伤,五脏俱虚……再这么下去,没几年活头了。”
小原大夫瞥了陆浓一眼,又瞥了一眼……慢悠悠说了一堆毛病。
陆浓一震,原主在书里的结局可不就是郁郁而终嘛。
最后这位小原大夫不但给陆浓开了几副中药,听说她想食补后,仔仔细细说了一通忌口和有益处的食材,方方面面都涉及到了,光是笔记就给陆浓写了三大页纸,前后耗时两个半小时。
……说好的高冷呢?
陆浓晕晕乎乎走出中医办公室,小原大夫竟然还跟着她出了门,一直目送她离开。
就在陆浓暗自琢磨原主跟这位小原大夫以前是不是认识的时候,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浓,真的是你!?”
陆浓看向说话之人,是个穿着护士服的圆脸小姑娘。
“你生病了?”圆脸小姑娘循着陆浓来的方向看去,目光触及还站在门口的小原大夫,一脸了然,“是小原大夫啊。”
陆浓:??难道她真的认识小原医生?
“哈哈,”见陆浓一脸不解,圆脸小姑娘一脸狭促解释道,“小原大夫是咱们医院最年轻的坐诊大夫,性格向来高傲,轻易不搭理人,但唯独对一种人例外……美人,长得越好越耐心。”
陆浓:“……”搞了半天,原来是个颜控。
圆脸姑娘羡慕地瞧着陆浓,怎么觉得几天不见这小妮子变得更好看了?
“小原大夫亲自送你出门,到现在还在门口呢,这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不过也对,你可是咱们医院的院花。”
她脸上只有羡慕没有嫉妒,陆浓也记起这人的名字了,马小梅。
马小梅和原主不是一个科室的护士,平常上班忙两人交集不多,只能说脸熟而已。
但陆浓是个超级大美人,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熟,别人却以和她搭话为傲,更是一种过后的谈资。
尤其是当周围人的视线不断落在她们两人身上时,马小梅更是不自觉挺了挺腰,仿佛这些人看得是自己。
“对了,你把工作卖了,多可惜啊,这可是一辈子的铁饭碗,一锤子买卖太亏了……”马小梅摇摇头,对陆浓做出的决定不看好。
陆浓皱眉,她什么时候卖工作了?
而且卖工作需要本人亲自来医院签字,取消粮油关系,原主自从丈夫过世请假之后,就没再回过医院。
这事儿一看就有猫腻。
陆浓说:“我没卖过工作,替我的人是找的临时工,这在当时都是说好的。”
“什么!?你没卖?”马小梅震惊,“不对啊,陆芳可是说你把工作转给她了,花了两百块,我还嘀咕这也太便宜了,搞半天你不知道啊?”
“陆芳?不是赵红花吗?”这回轮到陆浓惊讶了。
原主当初托人找了个临时工叫赵红花,替她干几个月,拿原主一半的工钱,剩下一半医院帮她存着。
马小梅一脸便秘神色,“赵红花干了没到两天,陆芳就来你们科室说你把工作给她了,陆芳爸爸又有点关系,临时工就被辞退了。”
陆浓算是知道陆家人到底有多奇葩了。
陆芳是原主的堂姐,二叔家的大闺女。
当初陆二叔把医院招护士的消息带回陆家,私心里是想让自家闺女考上,但那会儿陆家三房几个女孩儿都没有工作。
陆二叔对自家闺女信心十足,想写有他这个大主任在一旁教导着,怎么样也比别人有优势,所以根本没把其他两家女孩儿放在眼里,一副施恩的姿态把消息告诉了大房和三房。
不费事儿还能卖个好,在陆二叔一家看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杀出原主这个黑马。
不仅一举拔高了当年护士招生的笔试最高分,就连面试也是最优秀的,令其他人望尘莫及。
陆芳是第二名,她一直认为如果没有陆浓,拿铁饭碗的就是她,所以从那以后对陆浓态度奇差,经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等到陆浓嫁给顾卫国后,那就不止是态度差了,隐隐甚至带上了恨。
……她觉得是陆浓抢了她的姻缘。
可能是心里憋了口气,非要找个比照着陆浓的对象找对象,可哪有那么多高级别军官等着她挑啊?
挑来挑去,直到现在还没结婚。
婚事不顺,工作也一直只是个临时工,也是巧了,陆浓考上那一年是医院几年来最后一次招正式工。
这下子陆芳就悲催了,当年没考上护士,陆二叔靠着关系把她安排进了后勤打杂,年年等着转正,可年年都没指标给她。
陆浓猜测,他们一家子可能是知道了顾卫国阵亡的消息,以为陆浓失去了依仗,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
毕竟就连亲妈亲哥都忍不住坑原主,按陆二叔一家欺软怕硬的性子,不来咬下一块肉,那才是怪事。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陆浓对马小梅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正好今天我来医院,一会儿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马小梅不知道脑补出什么,一脸同情看着陆浓,使劲点头说:“对对,去问问,你可比陆芳好多了,她连药都分不清。”
陆浓所在的科室是外科,她到的时候护士长正在训一个没戴护士帽的小护士,“上手术台你不带帽子,你的专业性呢?下了手术台你也不戴帽子,你的仪容纪律呢?”
护士长一把扯下没戴帽子护士头上的小红花,摔在她手里,“你来这里是上班,不是来找对象的。我都没脸说你,人家三号病房的警卫员跟我反应,你天天往三号病房里钻,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话到最后严词厉色,指着护士说:“到底想不想干了?不想干立马收拾包袱走人!”
陆浓本来觉得尴尬,打算避一避,谁知这时小护士恰好转过脸,直接和陆浓来了个对视。
“……”
“……”
这不是巧了吗?
“小护士”不是别人,正是陆浓的便宜堂姐陆芳。
陆芳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陆浓。
陆浓朝她一乐。
陆芳黑了脸,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浓奇怪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当然是回来工作啊。”
此话一出,护士长微微皱眉,而陆芳脸上则出现慌乱的神色。
“你不是把工作卖给陆芳了吗?”护士长目光在陆浓和陆芳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对!”不等陆浓开口,陆芳抢先开口回答,“浓浓刚才跟您开玩笑的,她今天来找我是要去签字,把粮食关系转到我这里,对不对啊,浓浓?”
说着,不断给陆浓使眼色,逼迫陆浓赞同她的回答。
笑死,陆浓心想你在吃屁哦。
“当然不是,”陆浓一口否定,震惊地看着陆芳,“我什么时候把工作卖给你了?”
又转向护士长,明知故问道,“护士长,我当初不是找了个临时工替我干几个月吗?她人呢?”
“她不干了。”护士长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意味深长地看向陆芳。
陆芳呼吸一窒,差点对着陆浓破口大骂,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说,“这事儿大伯和大伯母知道,钱都收了,他们没告诉你吗?”
第 8 章
陆浓没想到陆父陆母还掺和其中。
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在大女儿刚刚丧夫,趁她伤心意懒毫不知情之时,用她的工作换钱?
他们难道不知道大女儿日后处境艰难,只能靠着护士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孩子吗?
恐怕知道,但是仍旧私下卖了原主的工作。
陆浓一瞬间齿寒,这是不把大女儿最后一口血吸完就不痛快啊。
原主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托生在这样的家里。
她对原主一家子没好感,对这个趁火打劫的堂姐更膈应,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压根不跟她纠缠父母卖了工作的事,转而对护士长说:
“护士长,我今天回来是来拿这几个月让医院保管的工资,当初说好的临时工拿一半我拿一半,您看能不能给我结了?明天我就就回来上班。”
这话两层意思,第一咬死陆芳就是个替她干活的临时工,临时工只能拿一半工资,另一半给陆浓理所当然。
第二层其实是对陆芳说的,你从哪来的回哪去,老娘的东西给我老老实实还回来。
至于辞职,什么时候都能辞职,但就是不能便宜陆芳。
“不行!”陆芳连忙阻止,绝不能让陆浓回来,她要是回来自己岂不是又要去后勤打杂?
后勤哪有当护士体面啊,再说了,这一回去,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有转正的机会,她可跟刚谈的对象说自己是医院正经有编制的护士。
与此同时,陆芳心里不由得抱怨起她爹,不是说陆浓家里一团糟一时半会回不来医院吗?
说好的等她在医院干久了,事成定局,假的也变成真的,陆浓性格又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最后只能乖乖听话呢?
怎么她现在就跑回医院了啊?
护士长听到陆浓的话却皱起眉头,看向陆芳:“你不是说会把工资捎给陆浓吗?”
当初是陆芳自己找她说,陆浓是她堂妹,工资她可以顺便捎给陆浓,护士长一想也是,她们是一家人,连工作都转了,工资给陆芳也能省事。
谁想到会出冒名顶替的事儿?
陆芳扁平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支支吾吾解释:“我、我还没来及给浓浓送去呢。”
“都三个月了还没来得及,我看是压根不打算给吧。”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一语道破陆芳的心思。
原来方才陆芳被护士长训斥,周围看起来没人,实则一群小护士们都躲在里间偷偷听着,看陆芳笑话呢。
陆浓和陆芳对峙,她们干脆直接跑出来看热闹了。
说话的人叫郑银花,是个临时工护士,刚刚看陆芳笑话的护士里,数她笑得最欢。
这会儿这位狠人更是当面把陆芳的脸皮扒下来踩。
陆浓看了一眼明显跟陆芳有点仇怨的姑娘,从记忆里把她扒拉出来。
……怪不得有恃无恐呢,按道理讲临时工比正式工拿工资少还没有编制,历来都是处在食物链底层,在有些单位甚至是被鄙视的存在。
可郑银花却一点临时工的拘谨都没有,嬉笑怒骂毫无顾忌,压根不怕陆芳和她的后勤主任爹会报复。
盖因这位大有来头,她是院长的亲侄女儿,一年前被塞到护士站当临时工护士。
和原主的交集也少,别的护士排挤陆浓,可郑银花只是个临时工,想排挤陆浓她自己都没那个底气,因此她算是护士站里少数几个“中间人”之一。
“你!”陆芳被当面嘲讽,脸色气得涨红,万万没想到这群人竟然都在,想也知道今天过后她们会怎么在背后编排她。
“你什么你?”郑银花翻了个白眼,“敢做不敢认?”
郑银花看陆芳不顺眼很久了,她在医院勤勤恳恳做了一年都没转正,陆芳一来就高调赶走了原来的临时工,到处说自己顶了堂妹的位置,光是这个倒也说得过去,谁让人家自家人让位呢。
可陆芳人品实在不行,来了护士站三个月,到处上蹿下跳,勾引人家有妻子的军官,背后嘲讽郑银花靠院长关系进医院,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只能当个临时工。
如今逮着机会,她不可得可劲儿嘲笑陆芳吗?
陆芳恨毒了跟她过不去的郑银花,可郑银花家里背景硬,她惹不起,不敢当面回怼。
但她却咽不下去这口气,于是把全部矛头都转向了陆浓。
都怪陆浓,要不是她今天来,自己也不用被这群人当面嘲笑,凭什么只笑话她一个人?
要笑也要笑陆浓!
“工资我当然会给浓浓的,唉,我知道浓浓不好过,顾团长好好的人就这么去了,可惜了。家里剩下你们娘俩孤儿寡母的,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这日子往后也不好过……”
陆芳抹了把泪,假意替陆浓伤心,心里却得意洋洋,还重点把“可惜了”、“寡”字咬的特别重。
此话一出,空气一窒。
此前陆浓请假并没有跟别人说原因,大家也都以为她是身体不好回家修养去了,医院方面倒是知道她丧夫,不然也不会照顾她、给她批那么长的假期。
但这涉及了军人家属的事情,医院自然不会主动外传,所以到现在除了陆浓的直属上司护士长知道内里原因,其他人是不清楚的。
现在被陆芳爆出来,这个消息瞬间在众人心里炸开。
陆浓竟然丧夫成了寡妇了!?
当初前途大好、长得也好的顾团长一心一意非要娶陆浓,除了她谁都不要,那架势可让小护士们犯足了酸水。
乍一听说顾团长去世的消息,幸灾乐祸的有,惋惜惆怅的也有,各人反应不足逐一而述。
众人震惊的神色令陆芳心情大好,心态上对陆浓颇有些居高临下,和一种“原来你比我又怎么样,现在你过得比我差”的优越感。
而陆浓真是被陆芳恶心透了。
“我没有不好过,”陆浓厉声打断陆芳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丈夫为国牺牲,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不是你一句轻飘飘的‘可惜了’就能为他盖棺定论。”
“你也没资格评价他。”
“至于我,我有手有脚,就更不劳你操心了,只要你不霸占着我的工作,我相信我会过得更好。”
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静,瞬间把陆芳放在火架上烤,大家看陆芳的眼神都不对了。
是啊,谁也不是傻子,方才陆芳话里的幸灾乐祸就差溢出来了,谁又听不出呢?
可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军区医院,病人大多是军人,有领导职位的人也是军人,医院的人天然对战士有特殊情感,对战士遗孀比外人更尊重。
而陆浓一番话说完,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沉默地听完她的掷地有声的话,无声胜有声。
众人看着陆芳的眼神越发不善,连护士长都反感地看着她,陆芳彻底慌了,刚要解释什么。
“说得好!”一位穿着军装的老人从众人之中走出来。
护士长连忙上前打招呼,“院长,您怎么来了?”
院长摆摆手,示意护士长不必在意细枝末节,他身后跟着几个主任,陆浓的便宜二叔也在其中,同样穿着军装,一张和陆芳极为相似的脸上隐忍带着怒意。
马小梅站在人群外朝陆浓眨眨眼,她怕陆浓脾气软吃亏斗不过脸皮厚的陆芳,去找主任为陆浓主持公道,没想到半路碰上了巡察病房的院长,院长听了事情以后一定要过来看看。
来了以后才发现,陆浓压根不需要别人做主,单凭她自己就能解决陆芳。
光是一句话给陆芳挖了无数坑。
院长眯着眼睛扫过陆芳,这一眼看得陆芳心惊肉跳,随后院长转身对陆浓和颜悦色地讲,“陆浓同志,你放心,有任何委屈医院都会给你做主,医院绝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你,不管谁都不行。”
陆浓人机灵,见状立马顺杆爬,“谢谢院长,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请陆芳把该给我的工资还给我。”
“另外,我从没有说过要把工作转给她,麻烦大家在这里给我做个证明。”
院长点点头,觉得这个要求非常合理,看向陆芳,“陆同志,你听明白了吗?”
陆芳心里再不甘心也不敢反驳院长,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光是这样就够了?难道不需要为你轻浮的话道歉吗?”院长的声音严肃起来,
“我和陆浓同志的观点一样,同样认为你没有资格评价一位壮烈牺牲的军人,更没资格嘲笑这位英雄军人的家属,她背后有国家撑腰,国家绝不会辜负她。她的丈夫保家卫国,才换来了你今天能在这里大肆厥词,如果你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医院会考虑对你做出开除的处理,。”
陆芳先是当着众人的面被训得面红耳赤,最后又被开除的话吓个半死,脸色瞬间苍白,冷汗直流地对陆浓说:“对不起浓浓,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浓点点头说:“我不原谅你。”
陆芳:“……”
大概是陆浓的语气太过干脆,众人竟然没觉得陆浓不化干戈为玉帛原谅陆芳有什么不对。
也是,拿丈夫去世这种事说嘴讽刺人,是个有气性的人都会记你一辈子的仇吧,更何况这还是一位军人家属,要人家大度原谅,也太寒家属的心了。
“既然如此,那就档案上记大过,原来在哪工作回哪去,再有下一次,直接开除!”院长下了通牒。
陆芳整个人吓得瑟缩,再也没了张狂嚣张气。
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陆芳用去给陆浓拿钱的借口,灰溜溜跟着她爹跑出了人群。
临走时,陆浓清晰看到陆二叔隐晦又阴鸷地看了她一眼。
陆浓朝他微微一笑,确定了,陆二叔不知道自己嫁给裴寂安了,否则不会这个态度。
现在她倒是怕陆二叔不来找自己麻烦,想想他以为自己可以任他揉捏,结果一头撞到铁板上,啧啧,画面就很美。
有裴寂安这个依仗在,不用白不用。
人群散去,陆浓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郑银花,“郑护士,你先等等。”
郑银花诧异,“我吗?”
陆浓:“是的,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意向买我的工作?”
这是陆浓想到的最佳处理方案,既能得点小钱,又能让陆芳和陆二叔竹篮打水一场空。
“!”
郑银花差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连忙说,“有有有,陆同志真的要卖?不是逗我玩吧?”
“你也看到了,”陆浓耸耸肩,“我算是把陆芳和她爹得罪透了,万一哪天她又起了坏心思……我实在懒得应付他们。”
见状,郑银花十分赞同地点头,“陆芳那个人心眼子确实坏得很……你要多少钱?”
陆浓想了想,“八百怎么样?”
“行!”郑银花财大气粗,连价都没还,一口答应下来,“什么时候办手续?”
陆浓指了指手里的包说,“我带着户口呢,现在就可以,你能凑齐钱吗?”
本来她今天就是来辞职的,所以户口和证明都带在身上。
郑银花目瞪口呆说:“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去找我大伯借点,那你先等会儿。”
郑银花大伯就是院长,她本人倒是从不避讳。
陆浓点点头,反正也要等陆芳,多等一个也是等。
过了一会儿,先回来的是陆二叔,陆芳并没有跟着他回来。
陆二叔把一个信封递给陆浓,陆浓十分小心眼的打开数了一遍,陆二叔嘴角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浓浓,二叔不会骗你的。”
好家伙,一股子茶味儿,原来是个绿茶老boy啊。
“那可不一定,工作都差点没了,谁知道某些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说是吧,二叔?”
陆浓笑眯眯地说,“一共六十七块五,告诉陆芳,钱清了。”
陆二叔终于不是那副伪善表情了,沉下脸说:“浓浓,老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以后终归还是要靠娘家的。”
怀柔不成改威胁,这段位心计,陆芳是一点都没遗传上啊。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
陆浓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满脸“您有事儿吗,没事儿跪安”的表情,把陆二叔气了个倒,转身离开了。
郑银花很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没等着急吧?我回了趟宿舍拿户口,又去跟大伯借钱,路上花了点时间。”
陆浓说:“没事,咱们走吧。”
“好。”
到了人事处,陆浓把转工作的事和干事一说,干事也没多问,这年头工作是铁饭碗,老子能转给儿子,母亲能转给闺女,自然也有人卖,不过护士到底是技术岗位,大多都是内部转卖。
郑银花在医院干了一年时间,符合条件,干事很快就给两人办了手续。
从人事处出来,郑银花把钱递给了陆浓,陆浓当面数清,没有争议。
“你……不当护士,以后靠什么生活?”郑银花犹豫片刻到底问了出来。
陆浓朝她眨眨眼,“不用为我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护士这个职业,而且……其实我是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正好趁这段时间回学校完成学业。”
郑银花一惊,回过神来陆浓已经走远了,只余一抹淡淡幽香。
离开医院后,陆浓去了李园找吴妈。
李园是陆浓舅舅家,一座花园式别墅,园外的行道路上种满了绿色植被,夏季院墙上爬满了白色、粉色的蔷薇,围着院墙种了一排遮蔽视线的紫藤花树,紫藤花静静流泻,远远看去像紫色的烟雾笼罩着别墅。
陆浓沿着院墙一路走到正门,按响了门铃。
过了不久,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从别墅里走出来。
“表小姐,您怎么来了?”
第 9 章
吴妈一脸惊喜地看着陆浓,随后意识到两人还隔着门说话,动作利索地打开栅栏铁门说:“快快进来,别在外面说话了。”
陆浓跟着她进了园子。
此时正值夏季,玫瑰花花期已过,牡丹垂败,唯有芍药花在烈烈阳光下开得正艳,偶有蝶蜂嬉戏其间,忽起忽落,衬着因无人修剪而杂乱的花丛野趣横生。
其实李园不单单一两种花,它四季花叶繁茂,春天有樱花、海棠、玉兰、栀子花;夏天有玫瑰、蔷薇、芍药、牡丹、百合花;秋有菊花、芙蓉、昙花、木槿花;冬有梅花、茶花、杜鹃花。
除此之外,别墅房后还种着各色瓜果植株,西瓜、草莓、樱桃、苹果……
这一路上,沿着鹅卵石小路,穿过花丛,陆浓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关于这座宅子的各种记忆。
有春天里和表兄表姐跑到樱花树下摇晃花瓣装浪漫结果吃了一嘴的花;
夏天偷偷背着吴妈钻进草莓田里摘草莓,全都不熟;
半夜不睡觉只为等一朵昙花盛开却被一条菜花蛇吓得大叫,惊醒了一宅子的人……
比起重视大儿子,疼爱小女儿,独独忽视大女儿的陆家,李园和舅舅一家人倒更像是原主的家人。
原主的童年也因为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而过得愉快无忧。
从记忆里抽离出来时,陆浓和吴妈刚好走到了别墅门口,吴妈掏出别墅正门的钥匙,边开门边对陆浓说:
“表小姐别见怪,老爷太太走前怕家里招贼害了我老婆子,把家具物什都卖了,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我现在住在房后的小平房里。”
陆浓不解,她知道房后的小平房,原来是园丁住的地方,不过那地方收拾出来也是很体面的,吴妈既然搬到那里去了,还到别墅里面干嘛?
大概是看出了陆浓的疑惑,吴妈开口解释道:
“去年大少爷回来过一趟,走前特地给表小姐留了点东西,说如果表小姐来就让我带您到书房,您自该知道那东西放在哪里的。”
“为什么表哥在信里没跟我说过?”陆浓问。
提起这个,吴妈脸上浮现出十二分欢喜的神色:
“少爷说了,表小姐来李园肯定是一个人顾不过来或是又生了孩子,找我老婆子帮忙来的,不过他也说,表小姐性格倔强不爱给别人添麻烦,一旦来找我了,那肯定是真遇到难题了。”
“再说,不管如何您总归是要来的,知不知道的,到最后都会知道。”
陆浓汗颜,原主性格确实倔强。
生顾淮的时候是顾卫国到李园请吴妈去照顾月子,顾卫国去世后便也再没来找过吴妈。
可陆浓自己性格喜好享乐,实在嘴馋吴妈做的菜,那可是堪比大厨啊。
思想觉悟没跟上原主哈。
但等她触及吴妈欢喜高兴的脸后瞬间沉默了。
一两年不见,吴妈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大片,笑起来时皱纹深深,和原主记忆里那个精神抖擞的吴妈简直天壤之别。
不知道为何,陆浓突然觉得鼻酸。
也许原主想错了,吴妈不怕劳累也不怕麻烦,她怕的是孤独,怕自己对别人再也没什么用了。
如此想来,吴妈的丈夫早逝,唯有一个女儿却并不亲近,一辈子都在裴家忙碌,照顾舅舅长大又照顾他的孩子长大。
她像是旧时代的一片瓦砾,又似乎只是这座漂亮房子里的一件物件,破了、旧了,便被人随手丢掉了,被时代的洪流遗忘了。
可她到底不是物件,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吴妈被陆浓沉默的情绪感染,有些紧张慌乱地说,“我说错了,表小姐不是来找我做事的?那、那也没关系……”
陆浓轻易看穿她极力掩藏的失落。
“怎么会呢?我当然是来找您的,来找您回去帮我带带小淮,还有啊,我可馋死您做的红烧肉了。”
陆浓赶紧握住吴妈苍老粗糙的手,“……就是觉得,来得有点晚了。”
“哎!去,我去,”吴妈用力点点头,眼圈泛红,哽咽着说,“几个少爷小姐,数你和玥儿最贪嘴,每次做红烧肉别人还没等吃,就被你们两个鬼灵精抢光了。”
悦儿是陆浓的表姐李心悦,舅舅家唯一的姑娘,却长了颗男孩子的心,骑马剑术打架样样在行,独独不爱红妆,从小特别疼爱洋娃娃一样的表妹……虽然闯祸了让表妹背黑锅这种事也没少干。
想起记忆里鲜活的人,陆浓脸上浮现出笑意。
这时候吴妈打开了门,领陆浓进到了大厅,里面果然像吴妈说的那样空空如也,沙发茶几等家具皆无。
吴妈站在门口不肯跟着陆浓进去,陆浓只好自己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和别处一样,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间空屋子。
可舅舅说在书房里留了东西给她,舅舅不会骗人,东西一定在这里。
也就是说,东西放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表面上看不到,隐藏在暗处。
陆浓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冥思苦想,藏东西、藏东西……
她脚步一停,想起一件事。
小时候陆浓和表兄表姐们喜欢探索(撒野)别墅,有一次不知谁提议到舅舅的书房探险,表姐天马行空地表示书房一定有密室。
几人为了这个所谓的密室差点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还打碎了舅舅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最后密室没找到,却在墙角的地板下找到了一个暗格,发现一个八面封闭的雕花木头匣子。
陆浓蹲下身来,沿着墙角敲敲打打,终于在靠近窗户的角落处听到了和周围不同的声音,她到楼下找吴妈要了跟铁丝撬开了这块地板(鬼知道一群小孩儿当初没有工具到底是怎么撬开木板的)。
地板下真的有东西。
是那个八面封闭无法打开的雕花匣子。
陆浓捧出匣子,放到地上。
虽然那天舅舅发了很大的火,罚了大家抄书,但最后还是抱着小陆浓给几个孩子们演示了一遍怎么打开这个精巧的机关匣子。
小陆浓最聪明,过目不忘,舅舅演示完关上匣子,当即就能一步不错地再次打开。
喜得舅舅又罚了表兄表姐多抄几遍书。
陆浓搓搓手,按动木头机关,不一会儿,匣子自动弹开,显出了内里之物。
“!”
整整二十根小金鱼。
差点晃瞎了陆浓的狗眼,啊啊啊啊啊发财了发财了。
小金鱼下面是一封信和一张存折,存折里面有三千块钱。
还有两块玉,陆浓摸了摸,竟是十分罕见的暖玉。
信里说,小金鱼是舅舅舅妈给的,存折里的钱是表兄表姐们凑的,玉是给她将来的孩子们的,因不知道她会生几个,就放了两块进去,待孩子起好名字,可以在上面刻下孩子的字,又言及其他,让她好好生活。
看得陆浓差点流泪,原主虽然有个不怎么样的娘家,但也有深爱着她、相隔万里也会为她操心的亲人。
李家每个儿女都有一块刻着名字的玉,实际上陆家三兄妹也有,都是舅舅给的。
陆浓玉上刻的是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嵌合了她的小字红豆。
舅舅开玩笑说,说不定日后会遇到一个名字里有下半句诗的人。
不过她的玉后来被陆母要了去,说是怕她丢了替她保管着。
陆浓寻思着什么回陆家把玉拿回来。
整理好情绪,陆浓把东西收回匣子里,抱着匣子出了别墅,绕过房后走到吴妈住的屋子。
吴妈正在里面收拾东西,见陆浓出来了,连忙端着早就洗好的草莓和樱桃放到桌子上,“快吃吧,你最喜欢吃这两样,吴妈都记着呢。”
陆浓拿草莓的手一顿,有点奇怪,她的口味竟然和原主一模一样。
“吴妈你也吃。”她递了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给吴妈。
“哎哎,我也吃,”吴妈接住草莓,“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眼见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陆浓看了看吴妈收拾出来的行头,一个大号藤编行李箱和一个土布包裹,藤编箱子里面全都是艺术品一样的杯盏碗筷咖啡杯壶,这些一看就不是吴妈自己的东西,只有那个布包裹才是她的行李。
陆浓没说什么,把雕花匣子放进藤编箱子里,一手提起箱子,一手端着水果说,“那行,咱们走吧。”
……走了两三步,她气喘吁吁地停下。
吴妈张了张口,踌躇片刻还是说,“表小姐,要不,我提着箱子你端着水果?”
“不用,我能行,您帮我端着水果吧。”
陆浓知道吴妈心疼自己,但她不可能让吴妈一个老人提着这么重的东西。
吴妈:“那您小心些,里面的东西都容易碎啊。”
陆浓:“……”我真的谢谢您了,白感动了。
由于手里的东西太重,陆浓走走停停,将近二十分钟后才走到大门口,天都快黑了。
一出门就看到吴妈挎着包袱停在路边,身旁是一辆吉普车,她正和吉普车上的人说话。
见陆浓出来,吴妈赶紧招呼陆浓,“表小姐,这位裴首长说是来接您的,您看是不是姑爷派来接您的啊?”
“……”糟糕,忘记告诉吴妈她二婚的事了。
这就尴尬了,该怎么告诉吴妈,现姑爷姓裴呢?
车上的人明显也看到了陆浓,小周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陆浓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陆同志,你快和这位老同志上车,我来拿行李就行。”
别看小周外表爽利,实则心里连连咋舌,都说越有东西的人往往越低调,一点不假。
看看人家陆同志,能住在这种宅子里的人,光是一句“表小姐”就知道人家的底蕴了,妥妥大家小姐,虽说现在资/本家的小姐不吃香了,可是底蕴这东西一时半会儿普通人还真赶不上。
孙姐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嘲讽陆同志吃白食?
陆浓走到吉普车旁,副驾驶被小周用来放箱子了,她只好打开后座的门。
这时,坐在车上的裴寂安无声伸出一只手,陆浓犹豫一下,握住了那只比她大很多的手,和他冷淡的性格不同,裴寂安的手反而略显温暖干燥。
上车之后,陆浓立马松开了裴寂安的手,转身拉吴妈上车。
却没看到,裴寂安在她松手后,下意识合拢手指,微微搓动几下。
吴妈坐上来后,陆浓为了多给吴妈让点地方,朝裴寂安的方向挪了挪。
两人之间瞬间没了间隙,陆浓的大腿和裴寂安的腿紧紧贴合在一起,一开始陆浓没注意,可等到车上安静下来后,皮肤间的热意慢慢透过夏天轻薄的衣料传来。
还有裴寂安身上那股普通干净的皂角味,像他这个人一样,低调、冷淡,却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
陆浓缓缓移开身体,和吴妈贴在一起,这才舒了口气。
吴妈见状也觉得表小姐和外男挤在一起不好,于是往车窗方向挪动身子,给陆浓又让开一点空隙。
她上车后一直有些拘谨,主要是裴寂安的气场太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也不知道表小姐怎么会认识这号人,难道是姑爷的朋友?
陆浓不知道吴妈在瞎想,她正琢磨着到底怎么跟吴妈解释关于换了个姑爷的事,想了半晌也没想好怎么说,倒是想起别的事来了。
……裴寂安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你怎么会来接我?”说话间陆浓转过头去,结果直接怼在了裴寂安的下巴上。
她吓了一跳,立马退开。
裴寂安淡淡说,“顺路。”
陆浓一噎,讪讪回过头来,接下来的话也问不出口了。
空气又陷入了安静诡异中。
在这种氛围里,汽车一路开回了大院。
吴妈虽然奇怪这好像不是上次她照顾月子的地方,但也只以为是姑爷升官所以搬到了更好的地方。
一直到汽车停到一处小红楼前,陆浓对吴妈说,“吴妈,咱们到家了。”
话音刚落,小红楼的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其中一个长得英挺帅气的少年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抱着小顾怀,抱娃姿势十分随意,小顾淮竟然也没哭没闹。
吴妈:“??”
第 10 章
眼见小顾淮在少年怀中不断往下趋溜,吴妈惊了一身冷汗,还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推开车门下去。
“吴妈!”小周和陆浓皆是惊呼。
而吴妈已经三步跨两步走到裴铮面前,伸出手欲要抱过裴铮怀里的顾淮。
没想到却夺了个空,裴铮动作利索地躲开了吴妈的手,小顾淮因两人一抢一躲的动作又开始往下滑。
“咯咯~”顾淮还以为哥哥在跟他玩游戏,两条小短腿特意踢了踢,表示很喜欢这个游戏。
“!可不敢这么抱孩子啊。”吴妈吓了一跳,害怕伤着孩子,畏手畏脚不敢再有大动作。
裴铮身后三个少年见状停住了脚步,见吴妈是从军用吉普车上下来的,车牌他们也熟的很,于是默默站在裴铮身后不说话。
实在是不敢放肆。
裴铮打量了吴妈一眼,随手往上薅了薅()小顾淮,说:“你谁啊?”
说话时眼睛却看向了刚刚熄火的吉普车,恰好瞥见后座上自己亲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裴铮:“……”头皮一紧,他又往怀里薅了薅小崽子,这回动作明显放轻很多。
“咯咯,鹅鹅鹅……”小顾淮笑得更开心了,乐得甚至出了鹅叫。
“这孩子是我们表小姐的儿子,不知道你是?”
吴妈疑惑地问,她倒不觉得少年是坏人,就是单纯搞不懂少年和自家表小姐的关系,为何会从表小姐的家里随意进出,还抱着顾淮?
“表小姐?”裴铮神色怪异 ,“……如果没出错的话,你的表小姐,她是我后妈。”
吴妈表情瞬间僵住,后妈??
顾团长看起来那么正直的一个人,竟然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娶表小姐之前就已经成过婚生过孩子了?
吴妈吞了口唾沫:“你是顾团长的大儿子?”
裴铮想了一下,说:“顾团长?我爸给自己改姓了?不过我没改,还跟我爷爷姓裴。”
吴妈懵逼,怎么又有姓裴的事儿?
对了,送表小姐回家的首长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姓裴?
吴妈震惊地呆住了。
他身旁几个少年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偷偷笑出声,没想到乐极生悲,突然感受到一股带着寒意的视线。
等反应过来,触及裴寂安的眼神后立马噤声。
但显然为时已晚,一时间个个只能像抱窝鹌鹑垂头耷耳。
他们四个是大院里出了名的混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有时候连各自老子的虎须都敢搂一把,可一到裴寂安跟前就哑火,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被裴寂安那双眼睛瞪上一眼,好家伙吓得腿都软了。
混小子之一的张开平最先顶不住,他拍了拍裴铮的肩膀,“哎呦,我突然觉得肚子疼,坚持不住了,先撤了。”
裴铮无语,什么烂借口啊。
“我也,额……我头疼,回家吃药,回头再来找你。”
蒋聿捂着头也打算溜,溜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退了几步一把夺过裴铮手里的篮球,“篮球先借我。”
说完飞快跑了。
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连续走了两个怂货,裴铮深吸一口气,转头问唯一没溜的沈既明,“你怎么不跑?”
他可不信沈既明有什么兄弟情。
沈既明顶着高压,在裴铮耳边小声说:“我主要想看看你后妈到底是怎么打败你亲妈我姑姑的,她竟然还能让你给她带娃。”
“……”
裴铮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崽子和他妈有什么关系?”
“。”沈既明摸了摸裴铮的头,“问题就在这里。”
裴铮烦躁地甩开沈既明的手。
车上,陆浓捂住脑袋感到头疼,裴铮这坏小子明显就是看出吴妈什么内情都不知道,故意逗她呢。
她用谴责的眼神看向裴寂安:看看你那个坑爹的儿子吧。
裴寂安淡定开口:“下车吧。”
“哎,好嘞,”听到命令的小周推开车门,先跟裴铮和沈既明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藤编箱子和吴妈的大包袱抱出来,提溜着一路小跑进了小红楼。
车上只剩下陆浓和裴寂安两个人,她已经忘记先前的尴尬了,重重冲裴寂安“哼”了一声,准备去和吴妈解释这个犹豫没来及而产生的小误会。
裴寂安和陆浓都下了车。
陆浓走下车的一瞬间,恰好是沈既明和裴铮嘀咕完抬头的一刻。
傍晚的晚风温柔轻抚,撩起一人散落肩膀的发丝,隔壁邻居门口一树栀子花微微随风摇摆,空中袭来又清又烈的香气。
沈既明有刹那驹隙分不清,这股香气到底是花袭人,还是人染花,只是回过神想明白后,又从心底生出点惘然和明悟。
“原来栀子花的花香是这个味道啊。”
裴铮撞了一下沈既明,“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不是说要看我后妈吗?驴头不对马嘴的,栀子花不一直这个味儿?你都闻多少年了。”
这时小顾淮看到妈妈的身影兴奋起来,朝陆浓努力伸举起两只手手要抱抱,“妈妈!妈……”
吴妈直到此刻还处于思想地震宕机中,乍一看到陆浓像是看见救星一样。
陆浓走过来。
“……你后妈岁数有你大吗?”沈既明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裴铮:“……”虽然没有来得及问陆浓,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很糟心。
“比我大个十来岁吧,再说管的着吗你?”认输是不可能认输,裴铮嘴硬,咬死了后妈和他爸是同龄人。
“得得得,”沈既明无奈轻笑,“我就是没想到你爸这种人也有被美色迷住的一天,也对,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嘛,何况是这种级别的美人,你妈我姑输的不冤。”
“不过你也得小心了,有种美人叫蛇蝎美人,小心有了后妈,爹也变成后爹了。”
“你还真不怕死啊?”
裴铮用佩服的眼神看着沈既明,不知道一向稳重的沈既明发什么疯,眼见他爸眼神已经变了,他往旁边挪了几步,表示和这个人没关系。
随后又非常大声地自救,简直是拼尽全身演技诠释死道友不死贫道:“我爸绝不是那种人!”
陆浓:“……”可以的,这很塑料兄弟情。
沈既明说话时的声音不小,刚巧被走进的陆浓听到,或者说他这句话本身就是说给陆浓听的。
同样听到的吴妈怒目而视,十分心疼自家表小姐,这会儿她再蠢也回过味儿来了,表小姐很可能二嫁给了姓裴的男人啊。
这俩孩子一个是姓裴那人的儿子,另一个是儿子亲妈那边的人。
自古后妈难当,何况还是已经长大的孩子,养都养不熟,要是再有亲妈那边的人时不时挑拨,她可怜的小姐日子要沁在苦水里了。
吴妈唉声叹气,怪不得表小姐来找她,连行李都提不动的表小姐怎么能和这些人斗呢?
没她还是不行啊。(……)
陆浓从裴铮手里接过小顾淮,幸灾乐祸地对裴铮说,“你爸叫你呢。”
“……”裴铮颇有点咬牙切齿:“……你到底跟老头子说了什么?”
顿了片刻又指着沈既明说,“是沈既明骂你蛇蝎美人,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什么都没说呀。”陆浓语气无辜。
不过他就是沈既明,小说里的男二号吗?
这么说刚才跑掉的两个就是小说里裴铮的另外两个好兄弟?
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
陆浓随意瞥了他一眼,和裴铮英气勃勃的面容不同,沈既明是一种斯文俊秀的帅,这厮要是带上眼镜,一准一个斯文败类。
小说里说他外表善良,内里腹黑,人们常常被他故意展现出来的和善所欺骗,掉进他的陷阱里,甚至被卖了还给他数钱。
他和裴铮狼狈为奸时,两人要是算计谁,没人能逃过。
但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
陆浓低下头摸了摸崽崽的脑袋,就是这个可可爱爱、白白嫩嫩的小宝贝,最后差点让男主裴铮和好兄弟分道扬镳。
对此她只能说:干得漂亮啊崽,给妈报仇了。
陆浓收回视线没再搭理裴铮,这小子先是逗吴妈,又思想不进步,她刚刚可听到了,好大声说亲爹不是那样的人,结果一句都没提她。
连坐连坐!
至于沈既明,大兄弟有点被害妄想症,以后要让崽崽离他远点。
哈哈不过按照崽崽的智商,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陆浓给了裴铮一个保重的眼神,拉起吴妈往家里走。
刚进门,陆浓就郑重地对吴妈说,“吴妈,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我和车上那位裴首长组建了二婚家庭,刚才抱小淮的男孩儿叫裴铮,是裴首长唯一的儿子。”
“那顾团长呢?”吴妈小心翼翼地询问。
陆浓沉默,轻声说:“他上战场时旧伤复发,去世了。”
“啊,”吴妈捂住嘴,“多好的人啊,还不到四十岁……我可怜的小姐啊,才二十二岁就成了人家的后妈,姑爷要是知道你当后妈,还被当面骂有后娘就有后爹、蛇蝎美人,就是走也不会安心的。”
“我与他无缘……”
刚说到这里,陆浓突然瞥见裴寂安三人站在门口,裴寂安神色不明,而裴铮和沈既明一脸尴尬。
尤其是裴铮,差点裂开。
第 11 章
“还等什么?”
裴寂安率先打破尴尬,低声问了一句。
话显然是对着裴铮和沈既明说的,两人听后老老实实垂下头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各自换了一身绿军装出来,脚上穿着胶底鞋,背后背着个豆腐块一样的行军棉被,被子最上面还塞了一双老布鞋,腰间挂着水壶,手里握着木棍子。
看这驾轻就熟又迅速的样子,大概率平日里没少被罚。
裴寂安:“三个五公里,不跑完不用回来吃饭了。”
“是!”裴铮和沈既明两脸坚毅,排排队跑动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路过小顾淮时,崽崽“啪啪”拍手,抓了抓哥哥的衣服,“跑跑。”
裴铮不轻不重拍在崽崽脑袋上,“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嘎?”崽崽歪头,在线卖萌。
陆浓:“!”儿砸,快跟妈咪贴贴。
裴铮一脸羡慕地跑远了,时不时不舍地回头看两眼。
陆浓心里得意,然后接着跟崽崽再贴贴。
这种有崽吸的神仙日子,谁懂?
哦,坏小子裴铮懂,但他现在吸不了还要被罚跑步哈哈哈哈哈。
吸完崽,陆浓想到吴妈还没安顿好,叫住准备上楼换衣服的裴寂安,“裴……”
刚说了一个字,陆浓卡壳,裴寂安比她大很多,位高权重的,直呼人家大名貌似不大不礼貌。
想了想,陆浓决定学吴妈喊首长,“首长。”
裴寂安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陆浓,神情一如既往的寡淡、禁欲,是他不做任何表情时常见的样子。
陆浓发现裴寂安真的很适合站在高处往下看,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
渊渟岳峙,矫矫不群。
他明明长相斯文俊美,可是人们看他第一眼时,总是会被他周身的气势所摄,忽略他的样貌,更甚至回过头来就只记得那时被恫吓住的感受,很少有人想到他的脸。
陆浓顿了一顿,把没说完的话补上,语气略带忧愁地说,“您看吴妈该住在哪里啊?”
连您都用上了,态度绝对恭敬。
毕竟有求于人,陆浓表现得非常能屈能伸,全没了刚刚“哼”裴寂安时的嚣张气焰。
站在一旁的吴妈听到这里立马竖起耳朵,紧张地盯着裴首长的嘴,就怕听到自己要被赶走的话。
她这想法其实有点多余,裴寂安既然都“顺路”去接她了,自然不可能再把人赶出去,只能说关心则乱。
裴寂安再见多识广,也没遇到过陆浓样的人,当下崇尚的个人品质都和“硬”有关,做人要宁折不弯,做事要不怕苦有困难也要咬牙上。
女人也不例外,女人能顶半边天。
大多数人都心眼如一,可人多了,总有几个想法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他们心里藏着心思,眼中裹着算计,面上却仍装出和别人一样的神情。
裴寂安把人心看得太透,这种人在他眼里完全透明,但他从不点破这些人的虚伪与伪善,权当笑话。
可陆浓不属于两种之中的任何一种,她没那么纯粹,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奇怪的是,别人会觉得难堪、耻辱,恨不得藏起来的东西,在她看来却理所当然。
就像现在,前倨后恭的态度,她本人没一丝半点不适。
甚至把心思直白地写在脸上,凑到面前非要让他看。
简直像只小猫,一步步试探主人的心思,耍赖皮要吃的就把自己的肚皮摊开来给主人看:不装了,我直说了,你赶紧喂我吧。
一时间,他竟生出点啼笑皆非之感,再一次刷新了对刚娶过门小妻子的认识。
裴寂安慢慢走下楼梯,站在陆浓和吴妈面前,温言问道:“好吧,你觉得吴妈住在哪里比较好?”
下了楼的裴寂安显得“平易近人”很多。
陆浓眨眨眼,心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其实之前的保姆孙姐在这家里是有个单独小房间的,只是小房间里面环境不是很好,窗户狭小,光线不够充足,睡觉的床是用木板简单搭成的,屋子里仅能容一个人进出。
孙姐平时住自己家,只把这个房间当成放个人物品的地方,所以多年下来也习惯了,可吴妈不行。
吴妈是要住进来的,陆浓不可能委屈吴妈,眼看吴妈年纪越来越大,睡在这种连采光都不好的地方,时间久了难免住坏身子。
裴家一楼除了这个小房间,还有另一个格局差不多的小房间,两间屋子被一堵墙隔开,这个房间给了警卫员兼司机的小周,小周和孙姐一样晚上都不睡小房间,权它当是歇脚放东西的地方。
陆浓的想法是把两个屋子打通,成为一个房间,再稍微装修一下,通通风,就能让吴妈住进去啦。
至于小周,陆浓在心里对他说了句抱歉,嘿嘿,到时候让吴妈单独给他多做点好吃的。
“……你看行不行?”陆浓把自己一番想法说给裴寂安听,“装好之前,就让吴妈和我一起睡。”
裴寂安静静听完,随后沉吟片刻说,“不如直接让吴妈搬到二楼吧。”
“二楼?”陆浓不解,“可是二楼没空房间了。”
裴寂安:“可以把小淮的房间让出来,小淮搬到裴铮房里去。”
“唉,可不敢可不敢。”吴妈一脸惶恐摇手拒绝。
陆浓握住吴妈的手,认真想了下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让小淮和裴铮住一起不大好,还是算了。裴铮应该希望有自己的个人空间。”
青春期的少年们对自己的私人空间可是非常看重的,陆浓琢磨自己今年二十,可比裴寂安有发言权多了。
再则,不经过裴铮的同意,做出把他屋子让出一半给弟弟的决定,既不尊重他,也不利于家庭和谐。
试想换成任何一个人,继母带着儿子和外人住进家里,外人独住一间,自己却要和弟弟分自己的房间,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裴寂安从一开始就不该提这个法子,做下第一件委屈裴铮的事后,日后就会有无数件,人心从来经不起考验。
才不要做被人骂的恶毒后妈,她这么美,当然要一直美美哒。
不过话又说回来,裴铮不能和顾淮住一起,吴妈可以和顾淮住一起啊。
“吴妈,你和小淮住在一起怎么样?”既然裴寂安已经同意吴妈住二楼,应该不会反对她这个安排。
“小淮?”吴妈犹豫了。
“对,和小淮住,顺便帮我照顾着他。”陆浓劝说道。
听说让她照顾小淮,吴妈终于点头,“那好吧。”
见两人自顾自商量好,裴寂安也没有反对,找来小周,让他给军需处买张现成的单人床过来。
小周听完后立马就要去办,陆浓想到家里没肉了,叫住小周问他:“小周同志,军需处离供销社远不远啊?”
小周说:“不远,您要出去我可以载您一程。”
能搭顺风车就不用自己腿着去,陆浓十分高兴,把崽崽放到吴妈怀里,“蹬蹬蹬”跑上楼拿出自己攒的钱和票子,“蹬蹬蹬”又跑下楼。
今天发财又团圆,合该吃一顿好的。
下了楼,裴寂安还在,陆浓把顾小淮从吴妈怀中抱出来,塞进裴寂安怀里,“江湖救急,哄哄他,我们去买菜。”
说完,拉着吴妈一阵小跑,跑出了小红楼。
裴寂安:“……”
顾小淮:“……”
大眼瞪小眼。
******
这边,小周先把她们送到了供销社,然后去军需处买单人床。
陆浓和吴妈来的正是时候,猪肉摊刚摆上,排队的人不多。
她可太馋吴妈做的红烧肉了,还有糖醋樱桃肉、珊瑚白菜、烧茄子、蜜汁梨球……
今天必须全都安排上!
陆浓让吴妈在肉摊前排着队,把钱和票子给她,让她买十斤带皮五花肉和猪里脊肉,顺便再买两个猪脚和猪下水。
她自己想去去附近的商店逛逛。
……十分钟后陆浓就后悔了,来的不凑巧,今天刚好是一批紧俏布料到货时间,商店里一群大姑娘大娘们挤来挤去,差点把陆浓挤成沙丁鱼。
终于挤出卖布的柜台,陆浓朝卖糖的地方走,不是她想糖,主要是手上有糖票,不用的话就浪费了。
这年代大白兔奶糖是硬通货,一把糖说不定就能交到不错的对象。
当然价格也对得起它的名声,十块钱就只能买三斤,还需要糖票。
陆浓买了半斤大白兔,又买了三斤冰糖,打算今晚央吴妈做个冰糖燕窝吃吃。
嘿嘿,她眼尖可瞧见吴妈藤箱里除了器盏,底下还有一堆好东西,其中就有上好的燕窝。
接着她去农副产品区买了黄梨、蜂蜜和香油,去调料区买齐了花椒大料这些做菜用的辅料,零零碎碎买了一堆,把带出来的钱花了大半。
回到肉摊,吴妈已经买完了,正站在肉摊旁边等着她,见陆浓过来,连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怎么买这么多,家里没有吗?”
陆浓瞬间会想起孙姐做菜的味道,打了个冷颤。
“就会搞怪,”吴妈嗔了陆浓一句,随即有点遗憾地说,“没大肠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谁都想吃口肉味,大肠正合适,既不是特别贵又能满足吃肉的条件,更何况现在正是鲁菜称霸北方的年代,九转大肠是一道名菜,不能说家家户户都会做吧,至少人们对吃大肠接受十分良好。
“没事,下次吃也一样。”陆浓安慰吴妈。
等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后,小周开着车回来了,帮两人把东西拎上了车。
回到家,吴妈就正式开始烧菜了。
陆浓好奇裴寂安是怎么带孩子的,没在楼下看到裴寂安,于是上了二楼,先去崽崽的婴儿房瞧了一眼,不在。
又跑到卧室瞧了一眼,也没有。
最后走到书房门口,悄悄把耳朵贴到门上。
结果刚把耳朵放上去,门突然开了,裴寂安站在门里看着她。
陆浓:“……”挺尴尬哈。
第 12 章
裴寂安的神色并不是很好,陆浓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
偷听,在裴家这种军人家庭里会被当成间/谍怀疑的,尽管陆浓无心做什么,但光是偷听的动作就非常敏感。
还是现代思维没有转换过来,陆浓懊恼,以后要更加注意才行,不过……现在该怎么办?
“你吃糖吗?”
她灵机一动,伸手拿出今天刚买的奶糖递给裴寂安。
裴寂安低头,白嫩的小手上安静地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精致可爱。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颗糖。
陆浓这边单方面愉快做决定:接了她的糖,刚刚无事发生。
反正尴尬是绝不可能尴尬的!
“我来看看小淮,”陆浓迅速进入无事发生的角色,若无其事地问,“他有没有吵到你?”
裴寂安:“……”
欲要说点什么,瞥见陆浓很努力地做出困惑的表情: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即将说的话我一点都不会听懂。
裴寂安吞下想说的话,淡淡道:“没有。”
“我不知道你说什……哈?”
陆浓差点裂开,大意了,裴寂安刚才那副表情明明就是想说教。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呵呵。”你个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裴寂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让出了身子,带陆浓进到书房里。
一进门就见小顾淮正趴在裴寂安办公的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一本画册,连亲妈来了都没注意。
这场面大大出乎陆浓的意料,她还以为小顾淮会哭闹,然后裴寂安冷着脸哄娃,结果越哄娃越不吃他的冷脸,最后不知所措……
画面绝对够美,可惜没有实现。
这时,裴寂安走到陆浓身边,同她一起看向顾淮,颇有些郑重地对陆浓说:
“小淮自理能力非常强,人也很聪明,教的字一遍就学会,我怀疑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哦。”
陆浓听完反应平平,毕竟是小说里智商天花板的反派boss嘛,从小就与众不同也不足为奇。
再说,他的两个妈(原主和陆浓)都过目不忘,过目不忘这项技能都快成批发大白菜了,不遗传岂不是太废了?
这反应可能过于平淡,裴寂安侧头看向陆浓,目光深邃带着深意。
半晌,陆浓才后知后觉地鼓了两下掌,略带敷衍,“那可真是太好了哈。”
裴寂安揉了揉眉头,“你过来就是要看看小淮吗?还是要带走他?”
“对,我就是看看他乖不乖,既然他乖我就放心啦。”
陆浓隐藏自己想要看热闹的险恶用心,客套地回答裴寂安。
带走小淮也是不可能的,她还准备去厨房做点心水的甜点吃呢,有人帮她带娃,她才不要拒绝嘞。
“看样子小淮很喜欢画本,既然他喜欢就让他多看一会儿吧,我去拿草莓给你们吃。”
等走出书房,陆浓才回过味儿,裴寂安最后那句问话好像就是让她走的意思?
“……”白瞎了她的草莓。
到楼下,陆浓还是把从李园带回来的草莓分成两份,一份端上楼送到了书房,嘱咐裴寂安只能给小淮吃一两个。
另一份草莓正好可以和大白兔奶糖做大白兔草莓雪糕!
说来陆浓会做甜点还多亏了她的一任前男友,前男友是个做甜点的美食博主,深谙“想要俘获女人的心就要先俘获她的胃”道理。
从追求她的那天起,每天都会做一种点心送给她吃,还会把这些甜点的做法拍摄剪辑下来,发到网上,顺便@一下陆浓表白。
陆浓有时候会看两眼,看了就自然而然装进她的脑子里了。
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有机缘亲自做出来。
至于美食博主,额……他在两个月后成为了陆浓的前男友。
不怪陆浓,连吃了两个月甜点,某天她发现自己长胖十斤后,痛定思痛毅然决定分手。
美食博主伤心欲绝,最后发了一条“还是不够了解女人,成也甜点,败也甜点”的微博,作为对于自己失败爱情的总结。
陆浓看到后还小小愧疚了一下,私下给美食博主买了推广,东风送他火出圈,算是对他的精神补偿。
******
来到厨房,吴妈已经把燕窝泡发了,燕窝泡发大概需要三四个小时,晚饭应该是赶不上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夜宵。
陆浓给了吴妈一个熊抱,吴妈也太疼她了叭哈哈哈,想吃啥都不用说就给准备好了。
吴妈嫌弃地推开陆浓,嘴角却挂着抹不掉的笑,她正在做蜜汁梨球,这是一道传统的食疗补品,也是一种特色小吃,系属鲁菜。
鲁菜自元明清时期就在京市发展,甚至成为宫廷菜,所以北方有名有姓的家庭,厨师大多会那么一两手鲁菜。
吴妈更是其中翘楚,她曾正经跟着鲁菜大厨学过手艺的。
蜜汁梨球做法简单,梨洗净去皮挖掉内核,切成细丝备好,然后将蛋清、淀粉、面粉一一加入到梨丝里,揉搓成小丸子。
将小丸子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捞出,最后翻糖上色,小火收汁,适时放入蜂蜜。
盛盘时如果有桂花撒上桂花更完美,可惜这个季节桂花还没开。
蜜汁梨球一出锅,甜蜜的香味就从四面八方勾动着陆浓的味蕾。
梨具有生津、润喉、化痰止咳的作用,但也性寒,陆浓自己不好多吃,这道菜主要是想做给小顾淮吃的。
每个孩子童年时候都有那么一两道刻在记忆中的美食,长大后回想起,是家和母亲亲人的味道。
小说里顾淮没有,可陆浓希望他有。
陆浓洗了手,趁吴妈准备别的菜时,剥开十几块大白兔奶糖放在锅里备好,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入锅中,开最小的火搅拌,把奶糖和牛奶煮成奶糖酱,倒出来放凉。
再开小火煮牛奶加鸡蛋黄,边倒边搅拌,最后倒入奶糖酱搅拌至浓稠状。
分成几份,倒进吴妈从李园带出来的玻璃高脚杯中,将草莓切丁倒在顶上,最后盖上一层干净的细绵布放入冰箱中冷冻。
在这期间,吴妈又相继做好了红烧肉、糖醋樱桃肉,盛入素雅好看的瓷盘,煞是好看,可谓色香味俱全。
最后放入大锅里温候着等待上桌。
糖醋樱桃肉一说是糖醋里脊的前身,另有说法是苏菜系的传统名吃,始创于江苏,清朝乾隆年间传入宫庭,做成后形态小巧如樱桃,色泽红润,肉烂皮软味道咸甜,十分下酒。
而红烧肉取材带猪皮的五花肉,猪皮质胶,五花肉红肥相间,一胶一软,陆浓挑了一块肉和着咸甜的汁水吃下口,味蕾和口感双双得到满足。
更妙的是,六十年代的猪肉肉质口感比后世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用来做红烧肉更是一绝,如果再就上一碗白米饭,神仙都不换。
吴妈显然有先见之明,此时砂锅里的米饭也冒出了香甜的味道。
还缺两道素菜和一道汤,素菜按照陆浓的想法做了珊瑚白菜和烧茄子,汤因为时间不够,只做了个简单的蔬菜汤。
一顿饭做下来花了两个多小时,裴铮和沈既明不知何时已经跑完步回来了。
两人运动过后体力消耗殆尽,肚子早就饿了,乍闻厨房里不断传出来的香味,口水直冒。
于是时不时在厨房门口徘徊,看见陆浓尝了一块红烧肉,恨不得以身替代。
陆浓也狭促,知道他俩馋肉,偏不叫他们进去吃,又挑了一块,特意缓慢地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表情夸张极了。
裴铮:“……”
沈既明:“……”
裴铮深吸一口气,这会儿不能得罪陆浓,得罪狠了万一没饭吃怎么办,毕竟吴妈是她的人啊。(自从知道陆浓的岁数后,后妈这两个字,连调侃他都说不出口了。)
于是他手肘深拐了沈既明一把,眼神凶狠示意,都怪你嘴贱,非要得罪她。
沈既明:“……”他也没想到吴妈做菜这么香,草率了。
等所有菜都做好,陆浓终于搭理(使唤)这两个人了,让他俩一个端菜上桌,一个去楼上喊裴寂安和顾淮,顺便把还在忙活装床和书桌书柜的小周叫来。
没错,陆浓要的书柜书桌终于做好了。
本来量好尺寸后,书柜和书桌可以买现成的,但是陆浓对桌子提了个小要求,她想要一个类似宜家的极简风格书桌,实木板下只有四条桌腿没有抽屉,因此多花了点时间。
人到齐后,吴妈本不想上桌,陆浓硬生生拉住她把她按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除了陆浓和吴妈,其他人看到桌子上的菜后齐齐被震住了。
四菜一汤一甜点,不论是摆盘还是盛放都各有各的讲究,就连盛菜的盘子都好看的不得了,盘边没有沾染一丝的菜汁汤水,要多精致有多精致。
更别说香味扑鼻而来,闻着味道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这是菜吗?是他们能吃到的东西吗?
裴铮自小也算是过得精细,偶尔还能跟着爷爷奶奶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但是和吴妈做成艺术品的饭菜一比较,简直拿不出手。
可看陆浓和吴妈一脸平常的样子……裴铮陷入沉思,他这位后妈,呸,陆浓,好像还真有点东西啊。
感慨完,裴铮双手环着小顾淮,眼巴巴瞧着他爹裴寂安,只等他发话吃饭。
实在太香了,不止裴铮,沈既明、小周两人也不自觉地看向裴寂安。
裴寂安抽了抽嘴角,说:“开饭吧。”
一声令下,众人只顾低头吃饭,没人假客套,因为太香啦,根本就来不及说话。
裴铮夹了块红烧肉又夹了筷子米饭,混到一起吃到嘴里。
!为什么米饭也比平常吃的好吃!?
如果陆浓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会说,那是当然啦,米饭里放了点糯米,味道软糯很多。
陆浓夹了一个梨球和糖醋樱桃肉放进小顾淮的碗里,小顾淮的饭和大家的不同,他吃的是吴妈单独为他做的蛋包饭,鸡蛋饼里包裹着蛋炒饭,外面还淋上了点芝麻。
裴铮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偷偷吃了一口弟弟的饭,吃完后两眼放光看着吴妈,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够锅里还有,肉饭管够。”吴妈很高兴大家喜欢吃她做的菜,连先前不大喜欢的裴铮和沈既明都顺眼多了。
裴铮见状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伸出大拇指夸道:“吴妈你做菜也太好吃了,明天还做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吴妈笑开了花。
裴铮这才一脸满足继续低头干饭。
吃完饭后,众人个个吃的肚饱腰圆,就连崽崽也抱着小肚肚。
吴妈起身去厨房拿出一壶陈皮和麦芽泡好的消食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
这顿饭直接奠定了吴妈在裴家不能得罪的地位。
晚上各回各家。
裴寂安去了书房,陆浓洗漱完不待做每日必做的保养,兴奋掏出从李园带出来的雕花匣子,又从化妆匣里把裴寂安给她的存折、之前存的钱和舅妈送的翡翠首饰一一翻找出来,堆在床上。
陆浓深深吸了一口气,啊~这是属于金钱的芬芳。
嘿嘿,目前她的身家财产还真不少。
二十根小黄鱼、一套翡翠首饰、两块上好的暖玉。
现金方面:去世丈夫抚恤金加原主攒的共三百五十块,现任丈夫给了五千三家庭存款、表兄表姐给的三千块、卖掉工作八百块,要回工资六十七块五。
今天买菜买肉买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花了原主攒的零钱三十五。
算下来,所有钱加起来,一共九千四百八十二块五,四舍五入那就是一万块!
她在六十年代成了万元户。
陆浓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在床上滚来滚去。
裴寂安:“……”
察觉到门口的视线,陆浓连忙起身,迅速把床上一堆东西拢到自己怀里,警惕地看着裴寂安,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别想打我钱的主意!
裴寂安倒没有觊觎,他只是意外自己这位小妻子舅家确实不凡,光是那堆晃得人眼疼的金条,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东西。
也幸好嫁给了他,否则怀璧其罪,难逃厄运。
“收起来吧,以后最好不要再拿出来了。”裴寂安淡淡嘱咐道。
陆浓像仓鼠一样,慢慢把东西收回匣子里,最后留下裴寂安给她的存折和一些零钱。
零钱是她的工资,裴寂安给的存折很明显是让她用来家庭花销,她不能当成自己的,至于顾卫国的抚恤金以后留给小顾淮,算是一个念想,这个不能动。
机关匣被合上后立马锁住,世上除了陆浓一个人再也不能打开。
为了防止裴寂安觊觎她的财产,陆浓打算今晚抱着匣子睡觉。()
这晚,抹完各种化妆品后,陆浓果真抱着匣子上了床,背对着裴寂安睡,不到十分钟后,安然入睡。
至于那个睡前紧紧抱在怀里的木头盒子已经掉到床下了。
裴寂安:“……”
半夜。
裴寂安看着在自己身上乱蹭的女人,叹了口气,把她睡到锁骨的上衣拉下,混乱中触及到了某处温软,针刺一般松开。
可松开后,那女人又开始不老实。
裴寂安只好用双手禁锢住她,把她抱在怀里,这才消停。
第 13 章
第二天早上,陆浓一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后第一时间摸索机关匣子,直到在床头枕边摸到后,她才舒了口气。
奇怪,为什么会跑到床头?
难道是她昨晚嫌抱在怀里硌人自己推过去的?
陆浓沉思……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说起来,她睡觉一向不怎么老实,早上经常会从床尾醒来,可这两天和裴寂安睡一块,她竟然安安稳稳睡在原来的位置上。
果然是因为和陌生人一起睡,心里有根弦绷着的原因吧,陆浓沾沾自喜,自觉保持住了淑女本色。(?)
这时,“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
吴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哄小孩儿一样对陆浓说,“小姐,起来了吗?我做了燕窝,起来吃一碗吧。”
陆浓简直想跑出去抱住吴妈猛亲,吴妈也太宠她了叭,咱就是说,被宠着的感觉好棒哦。
说干就干,她起身跳下床,想像昨天早上那样轻盈好看的落地,谁知道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惨遭滑铁卢,她的小腿一软,“噗通”摔倒在地上。
“……”
陆浓抬了抬胳膊,这才发现胳膊腿儿重的要死……应该是昨天提重物和走远路导致的。
吴妈在门外吓了一大跳,“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小心摔倒了。”陆浓连忙爬起来,给吴妈开门。
“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吴妈进门仔细瞧了瞧陆浓的胳膊和腿,发现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都说没事啦,嘿嘿,吴妈,你真好。”陆浓接过吴妈手里的托盘,对着琉璃碗里的燕窝流口水。
“先去洗漱。”吴妈拍掉陆浓蠢蠢欲动的手。
“好的吧。”陆浓依依不舍走进了盥洗室,迅速收拾好自己。
洗漱完路过小淮的房间,她顺手推开门想给宝宝一个早安吻,没想到房间里空空如也。
“……”想也知道小淮在哪里。
陆浓无语,昨晚吴妈明明带小淮回房间了,裴铮那小子不会大早上起来特意把小淮抱走了吧?
她没再去裴铮屋里找人,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吴妈已经不在屋子里了,陆浓端起桌上的冰糖燕窝细嚼慢咽,燕窝有美容养颜、延缓衰老和增强免疫力等等好处,吴妈给陆浓开的小灶更是燕窝里的珍品。
吃完一碗后,陆浓心满意足。
今日养生kpi达标!
过会儿她就把小原医生写的几页纸交给吴妈,让吴妈帮助她养生(做好吃的)。
陆浓今天本来有安排,没想到一起床身体就不适,她只能当个废浓了,吃完燕窝又躺回了床上休息,在床上休息到中午,才感觉好点。
这期间吴妈没再上楼叫醒她。
……李家几个孩子外加陆浓生活习惯都不怎么好,早上经常不吃早饭,叫起还有起床气,到最后陆浓舅舅干脆发话,不吃就是不饿,不用再叫了。
所以吴妈早上敲门的时候语气才像哄小孩子一样,完全是被几个小祖宗磨出了经验。
恢复元气的陆浓打算完成早上计划好的事——去拍照。
没错,陆浓想要给自己拍写真照,和儿子拍母子照,还有和吴妈一起拍家庭照。
六十年代没有手机和电子产品,人们没办法随时记录自己的生活,时光不知不觉逝去,想要回忆往昔时却找不到凭证。
这时候想要记录时光的唯一方法就是照片。
既然要拍照,当然要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打造完美状态的第一步:敷面膜。
可惜这个时代面膜还没发明出来,陆浓去厨房找到了最原始的面膜工具,黄瓜。
把黄瓜切成极薄的小圆片,一片片贴到脸上,效果虽然没有成百上千块钱的面膜效果好,但胜在纯天然,再加上陆浓底子厚,一脸胶原蛋白,用黄瓜补水效果绰绰有余。
贴完黄瓜片,陆浓一转头,把正在做午饭的吴妈唬了一跳。
“黄瓜不吃贴脸上,这不糟蹋了吗?”吴妈不解。
“保养皮肤,您别管了。”陆浓张不开嘴,话说得模模糊糊,说完探头看吴妈中午做了什么菜。
葱烧豆腐、干煸豆角和小酥肉,让陆浓惊讶的是,吴妈还做了冬瓜猪蹄汤。
猪蹄能做成红烧猪蹄、酱猪蹄、烤猪蹄诸多口感更好的做法,但吴妈却做成了汤水,明显就是用来补身体的。
可她还没把自己养生保命的想法告诉吴妈,吴妈未卜先知?
陆浓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吴妈十分傲娇地说:“表小姐,别把吴妈当傻子,你从前在家里可是能跟着大小姐骑马击剑样样闹腾得欢,怎么现在提个箱子就累得快喘不上气儿?”
“身子太虚,得补!”吴妈一锤定音。
陆浓:“……”姜还是老的辣。
她缓缓伸出大拇指,厉害厉害。
到了饭点,裴寂安和裴铮陆续回来,裴寂安是一个人进门的,小周昨天吃过一顿饭后,今天便不好意思再来了。
裴铮就不一样了,他怀里抱着小淮,身后跟着一串人,有昨天赖了一顿饭的沈既明,还有一胖一瘦两个陌生少年。
四人排排队蹑手蹑脚进了门,像刚偷完地雷回来。
一看就是打着蹭饭的主意。
简直掩耳盗铃!
屋子就这么大,四个大小伙子站一起,眼再瞎也不能装看不见啊。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四个正在长身体的大小伙子饭量不是一般大,吴妈是按照家里人数做的饭量,现在多了几个人,饭菜肯定不够。
饭菜不够那就得再多做一些,工作量就得增加,陆浓想想就不爽,而且蹭饭的人里还有个讨厌的沈既明,更不爽了。
不爽的陆浓双手抱胸堵在门边。
“啊!鬼啊!”裴铮大叫着后退,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娱乐了陆浓,她小小出了一口恶气。
“啊,呱啊……”小顾淮跟着哥哥一起喊。
“……别学你哥哥。”
陆浓糟心地轻捏崽崽的小脸,把他从裴铮怀里抱出来,小崽子跟着哥哥出去野了一上午,热的脸蛋通红,得去换身衣服擦擦汗,否则怕是要感冒。
“哼!”临走前陆浓朝裴铮哼了一声。
待陆浓上楼后,蒋聿才慢吞吞地说,“这就是你俩嘴里好看的像仙女儿似的后妈?”
那一脸黄瓜片,有够惊悚的。
裴铮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别瞎说,我什么时候夸她和仙女儿一样了?”
“是没说,”蒋聿点点头,裴铮刚缓了脸色,结果就听他说,“你原话是‘小淮这孩子长得也太像他那个红颜祸水的妈了,长大了准会迷倒一大片小姑娘。’”
沈既明正幸灾乐祸,蒋聿下一秒又学出沈既明的语气和原话:
“你说的是这句,‘裴铮以后找老婆难喽,他后妈那个级别的美人儿,谁会想不开去当她儿媳妇,岁数差不多,脸永远比不过,一辈子当陪衬被人说嘴,是个女人都受不了。’”
“又是红颜祸水的,又是没人敢当裴铮媳妇……这可不就是仙女儿吗?”蒋聿总结。
这下裴铮和沈既明同时黑了脸。
裴铮瞪了沈既明一眼,“你就是这么在背后笑话我的?”
沈既明则是对蒋聿不满,“不是说不告诉裴铮吗?你那个好使的脑子就是用来记这些鸡毛蒜皮事?”
蒋聿耸肩,俊秀玉白的脸上露出无辜神色。
这个时候,一直没开口的胖子张开平迟疑开口:“你后妈那态度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啊?后妈一进门就这么嚣张你爸不管管吗?我记得宋莱西的后妈刚进门那会儿装的可贤惠了,就是因为怕被宋叔叔送走。”
“那裴铮可怜了,他爸向来不管他,在家指定被后妈欺负的没边儿……”蒋聿慢吞吞地说。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海魂衫梳麻花辫的娇俏少女走进裴家,怒气冲冲地说,“什么?裴铮哥又被后妈欺负了?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裴奶奶和裴姑姑。”
“我昨天都看见了,裴铮哥后妈前脚刚走,后脚裴铮哥和既明哥就被裴叔叔罚去跑步,肯定是那个女人撺掇的。”
海魂衫少女咬牙切齿,昨天亲眼看到加今天亲耳听到,在她心里裴铮被后妈欺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转身就要去告状。
裴铮头疼,心想叶慧慧这个告状精怎么来了?
叶慧慧是裴铮母亲好姐妹的女儿,和裴铮小姑裴明霞关系近亲,裴铮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叶慧慧都会去告诉裴铮小姑,让他烦不胜烦。
而且裴铮小姑性格强势,什么事一旦她插手,那大家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慧慧,别冲动。”一个长相温婉的少女从叶慧慧身后走出来,拉住了叶慧慧。
见来人是和叶慧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宋昭,裴铮松了一口气,给了宋昭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却没看见宋昭低下头慢慢红了脸。
“你放开我!”叶慧慧瞪了宋昭一眼,“胆小鬼,你不敢说我自己去。”
“行了!”裴铮喝住叶慧慧,极度不耐烦地说,“我后妈没欺负我,我们相处得很好,不用你去告诉谁,叶慧慧,以后我的事你少管。”
他实在受够了叶慧慧听风就是雨和爱告状的性子。
这话几乎当面不给叶慧慧面子了,叶慧慧瘪瘪嘴红了眼眶,一转头哭着跑了。
“慧慧!”宋昭迟疑片刻,随后追着叶慧慧也出了小红楼。
两人走远后,沈既明转头对裴铮说:“你惹她哭干什么?下次还不是要哄。”
“我哄她干什么?”
裴铮莫名其妙,非常无语加不理解,“你们说她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有点什么事儿都要跑去跟小姑说,村口大妈都没她这么闲。”
沈既明:“……”心说你亲妈就差给你们俩订娃娃亲了,人家女孩儿也明显对你有意思,搞半天你自己还是个没开窍的傻子。
他拍了拍裴铮的肩膀,“好兄弟,坚持住。”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
蒋聿也拍了拍裴铮肩膀不说话。
只有胖子一头雾水,“所以你后妈到底欺负你没?”
裴铮:“……”
沈既明:“……”
蒋聿:“……”
那边,哭着跑走的叶慧慧终于跑累停下了。
宋昭追上了她。
“慧慧,你还好吧?”
宋昭小心翼翼开口询问,脸上满是担忧焦急的神色。
“你追过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叶慧慧朝宋昭大吼。
宋昭无奈,“你知道我不是,我只是关系你。”
“不是最好,”叶慧慧恶狠狠地瞪着宋昭,她擦了擦眼泪,可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于是一边哭一边说,“怎么办,我好像被裴铮哥讨厌了,他是不是嫌我烦嫌我管太多?”
不等宋昭回话,叶慧慧立马给自己找理由,“可他的那个后妈太过分了,昨天裴铮哥被罚的事也看见了,还有今天张开平和蒋聿说裴铮后妈欺负裴铮,张开平最不会说谎,他都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
宋昭咬咬唇,心里同样不好受,裴铮爸爸那样英明神武的一个人,竟然也会任由裴铮被后妈欺负。
“那怎么办?”宋昭顿了片刻说,诺诺地开口,“不然,还是把这事儿告诉裴奶奶和裴小姑吧,裴奶奶那么疼裴铮,肯定不会由着裴铮受欺负,还有明霞姑姑,她肯定不会放过裴铮后妈的。”
“可裴铮不是不让我去说吗?”叶慧慧有点迟疑,她不想被裴铮真的讨厌。
“裴铮爱面子,后妈欺负他亲爹袒护后妈,他心里肯定憋屈的慌,可就是憋屈死,按照他的性子也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让裴奶奶知道为他伤心。”
说到这里,宋昭压低声音,“可裴铮不争不抢就这么委屈自己,有苦往嘴里咽,等日后他那个后妈把裴参谋完全笼络过去,再生一个弟弟出来,裴奶奶为了这个孩子也不会和他后妈撕破脸皮,到时候爹不亲奶不疼的,就算想争也晚了。”
听到这里叶慧慧连眼泪都不流了,“那不行!裴家的东西都是裴铮的,凭什么给那个带着儿子二嫁的坏女人?我妈说了,这种女人都是破鞋,要不是她裴叔叔早和沈阿姨复婚了。”
“既然这样,现在你把裴铮后妈告诉裴奶奶和裴小姑,不但是在帮裴铮,也是在帮沈阿姨,裴铮肯定也是想他父母复婚的,你帮他把坏后妈赶走,让他父母破镜重圆,他知道以后表面不说,心里一定会感谢你的。”
宋昭慢慢为叶慧慧分析。
叶慧慧陷入沉思,她其实和宋昭想的差不多,认为裴铮心里不是不恨他那个后妈,只是不想在女孩儿面前丢面子才吼她的。
宋昭说得对,要是她偷偷告诉裴奶奶和裴小姑,让她们给裴叔叔施压赶走裴铮后妈,到时候裴铮心情好了,知道有她一份功劳,记住她的好,说不定……
叶慧慧越想眼睛越亮,想到某处甚至羞红了脸。
回过神来,叶慧慧拉住宋昭的手,“昭昭,你真是我的智多星,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裴奶奶和裴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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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吴妈站在厨房门口听完全程,随后默默回了厨房,决定再多做点饭和菜。
午饭上桌一家人聚气后,裴寂安自然也看到裴铮请朋友回家吃饭,瞥了他一眼说,“吃完饭你们四个留下干活。”
连同裴铮在内的四人大气不敢出,急忙点头答应,最后才得到上桌吃饭的机会。
这时候,陆浓抱着顾淮走下楼拉开椅子坐下,蒋聿和张开平从陆浓出现那一刻起,全程目光不由自主跟随,神情呆滞,大半晌才回过神来。
张开平合上张大的嘴巴,喃喃说,“原来你后妈真的是个仙女儿啊。”
裴铮正在喝水,闻言“噗”的一吐出来,一脚踩在张开平脚上,狠狠碾了两脚。
这什么坑货兄弟,当着全家人的面(尤其是陆浓的面),他不要面子吗?
就连亲爹裴寂安都诧异地看向他,这一眼更让裴铮气恼。
“谢谢夸奖,你也不错。”陆浓觉得裴铮这个胖乎乎的兄弟是个不错的,能处。
吴妈笑眯眯给裴铮多盛了碗猪蹄汤,裴铮受宠若惊,不懂老太太转变怎么这么大,昨天还对他爱答不理的。
“谢谢,谢谢吴妈,我自己来端就好。”裴铮接过汤碗。
其他几个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但他们都没抱怨,因为吴妈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色香味俱全,毫不夸张地说,他们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吃完饭,裴寂安坐车去了部队。
陆浓和吴妈说了要去照相的事,让她换上最好看的衣裳,然后再多准备几套,等到照相馆后换装接着拍。
她打开小顾淮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套绿军装、一套小西服、还有一套儿童版海军装。
给小顾淮换上绿军装,去了直接拍这套。
至于她自己带的就更多了,同样现穿一身绿军装。
准备拿到照相馆换的有一套柔白色旗袍、一套小洋裙,还有一套是手工蕾丝复古白纱长裙配头披。
最后一套其实是欧式新娘婚纱装,表姐结婚那年特意邮来送给陆浓,但因为衣服不日常穿不出去,原主也早早结婚了用不到它,所以一直被压在箱底。
繁复的蕾丝、细小的珍珠……实在太美了,陆浓不舍得让它永不见天日,况且今年已经六三年了,除了这次,她一生很可能都不再有机会穿上婚纱。
一番收拾后,陆浓抱着崽崽,吴妈拎着大藤箱下了楼。
没想到裴铮正正坐楼下沙发上看报纸,他见陆浓和崽崽穿着绿军装,吴妈穿的和富家老太太一样,手里提着大行李,一脸怪异地问:“你终于受不了我爸要走了?能你一个人走,把吴妈和小淮留下吗?”
陆浓懒得跟他计较,告诉他,“我们要去照相。”
“照相?照相用带这么一个行李箱吗?”
不过很快裴铮就不计较行李箱的问题了,他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说,“你们等等我,我上楼换身衣服跟你们一起去。”
……也不是不行,裴铮去的话箱子正好有免费劳动力,不用自己拎了。
不一会儿,裴铮从楼上走下来,他穿着一身板正的黑色中山装,带着学生帽,一身中山装将他身上的少年意气展现的淋漓尽致,恍若从民国走来。
最重要的是胸口别着一个校徽。
裴铮使劲儿挺了挺胸,神情得意地看向陆浓三人。
陆浓抽抽嘴角,蔫儿坏地摆出和吴妈一样茫然不懂得神色。
裴铮见状气馁,别人都不知道你在炫耀什么,瞬间就失去了炫耀的乐趣。
陆浓立马就爽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 14 章
京市照相馆不少,吴妈从出门时就说要带陆浓去一家老照相馆拍照。
走了大半个京市,终于找到了她说的“云肇照相馆”,照相馆外门头破旧,“云肇照相馆”几字更是斑驳掉色,唯有玻璃窗里放了几张时兴的黑白照片,显示这里还在正常营业。
吴妈说这家照相馆最初开在民国时期,照相师傅手艺高超,有口皆碑,于是照相馆就这么一直开开下来,照相师傅也从爸爸传到了儿子,如今儿子的儿子也在照相馆里帮忙打下手。
以前李家还没举家迁往海外的时候,每逢节日,都会请云肇照相馆的师傅去给拍全家福,下人们也有机会拍几张单人照。
师傅姓张,见到吴妈和陆浓吃了一惊,他记性不错,即便有些年头没见吴妈,也很快认出吴妈是谁。
至于陆浓,则完全是因为陆浓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了。
几年前,他去李园时偶然一次为陆浓拍过一张单人照片。
作为一个照相师,张师傅一生中见过形形色色无数人,给无数人拍过照片,美的、丑的、普通的,见得人多了,美就变得普通了。
可这位小姐的美,是令你能于珍藏于记忆中,每每回忆起,感叹造物毓秀,赞叹时光恰好,让你亲见了她最美的年岁。
“几年未见,小姐风采更盛,这位是小姐的先生?果真一表人才,和小姐在一起郎才女貌。”老师傅遇到旧人难免也带出了旧时的称呼,称呼陆浓为小姐,称呼裴铮为先生。
裴铮和陆浓岁数相差本就不大,两人是货真价实的同龄人,此刻裴铮任劳任怨地拎着行李箱站在陆浓身后,陆浓怀里又抱着的小顾淮,很像一家三口外出。
老师傅便也误会了。
“不是,”陆浓连忙否认,“他是我一个弟弟。”
裴铮尴尬,朝旁边挪了几步,远离了陆浓。
当听到陆浓说他是弟弟时,裴铮心里猛松了口气,继子简直比丈夫还尴尬,要是陆浓告诉师傅他是她的继子,那他现在立马扔下箱子就跑。
“不好意思,误会了误会了。”
老师傅明白自己搞错了,连声抱歉,随后问陆浓想拍什么样式的照片,他显然也看出这几个人里能做主的人是谁。
现在照相馆能拍的样式不多,拍照在这个时候还是件奢侈的事,普通人一年拍不了几次,大多是婚嫁毕业的重要时候或是家庭成员诞生来拍个全家福,因此照片的样式也就固定下来了。
陆浓对老师傅提起的样式都不感兴趣,而是和他说了自己拍艺术照的想法。
老师傅是从民国走过来的,从前跟着父亲当学徒时也见过时髦先生或是女郎穿着好看的衣服来拍照,所以对陆浓的想法接受良好。
甚至听说陆浓带了一套旗袍,便打发儿子去把库房里旧时用的太师椅搬了出来。
按计划先拍了陆浓和崽崽的绿军装母子照,陆浓蹲下身在崽崽身边,半环抱着他,母子两人对着镜头双双笑眯了眼。
穿着这身绿军装,两人又拍了张单人照。
崽崽的照片尤其可爱,陆浓让他对着镜头敬礼,又让他摆出酷酷、可爱、搞笑的各种姿势,崽崽都乖乖做好,真是又乖又可爱,陆浓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亲亲。
后来干脆先给崽崽换上另外两身衣服,拍了一套个人写真。
直到崽崽有些累了,陆浓去换衣间换旗袍,老师傅便让吴妈和裴铮轮流照单人照。
化妆间里,陆浓将辫子解开,把头发挽成一个攒,然后用一支流苏簪子别住,耳朵上带上珍珠耳环,脚上换上一双裸脚背半包系带白色低跟鞋,穿戴好后,从换衣间缓缓走出来。
照相师傅的儿子小张正在擦拭太师椅,偶一抬头恰好看到打扮好的陆浓,一时间痴住了。
直到被老师傅敲了个脑瓜崩才回过神来继续干活,但仍时不时瞄上陆浓一眼。
那边拍好照的裴铮懒散地倚靠在墙上,见陆浓出来,也不由自主站直了,心里嘀咕他这个后妈还真是每次都能美出新高度来。
最淡定的人反而是吴妈,她抱着小顾淮问他,“妈妈漂不漂亮?”
小顾淮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漂亮。”
陆浓朝他眨眨眼,走到打光灯下坐好,太师椅比她纤细的身体宽大很多,她的身体向一边倾倒,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侧腿斜伸,头微微侧对镜头,露出流畅细腻的颈部线条,流苏簪子微微垂落,和耳边的珍珠交相辉映。
老师傅连话都顾不得多说,连忙钻进绒布里,按下快门留住这珍贵美好的一刻。
照完这张照片后,陆浓又把崽崽抱入镜,他穿着一身小西服,精致可爱,神情天真懵懂,站在陆浓边抱着她的腿,陆浓正经坐在太师椅上,正好csplayer了一回民国母子。
接下来吴妈坐在了太师椅上抱着崽崽,陆浓站在吴妈身后,手扶着吴妈的肩膀拍了一张。
最后,陆浓换上了婚纱,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头纱部分,头纱最上面用均匀大小的珍珠编纂成一圈花冠,花冠上嵌着细碎的宝石,下面接着长长的纱衣,迤逦拖曳在身后。
蕾丝长裙并不蓬松,仿旗袍的设计使它修身贴合曲线,将妙曼的身子细细刻画,裙摆也并未过长,只将将盖住鞋面。
同款花样的蕾丝手套蜿蜒至手肘。
当她站在镜头前回过身时,照相馆里的人皆下意识屏住呼吸。
直到推门声打破一室寂静。
“张老头,在不在啊,哥儿几个缺零花钱了,快出来……”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盯着陆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陆浓对这种视线很不适,而那几个青年的视线渐渐变得猥琐起来。
小张立马反应过来,走到这几个人身边低声恳求说,“几位大哥,店里现在有客人,我们出去谈,出去我就把钱给你们。”
为首的那人打量了一眼小张,推开了他,“你算什么东西?给我让开。”
一边说着一边朝陆浓走过去,“嘿嘿,今天哥儿几个走运,遇到了人间极品,小妞儿,跟哥哥们玩玩怎样?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跟哥哥们好,哥哥们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见陆浓穿着婚纱,店里只有裴铮一个男人穿的体面,把两人当成了一对人傻钱多的新婚夫妻。
陆浓冷笑一声,“你过来试试。”
此话一出,几个混混都乐了,“哟,小妞儿还生气了。”
吴妈想过去制止这几个混子调戏自家小姐,可她手里抱着小顾淮,怕伤着孩子左右为难不敢动弹,直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裴铮。
裴铮此时已经不动声色走到了陆浓跟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面对着几个混混。
“给爷起开,”混混大哥满脸不耐烦地对裴铮说,“再不起开,爷让你躺地上起不来。”
裴铮笑笑说,“这位爷,你看屋里地方太小,不然咱们去外面比划比划,我要是输了,我任你处置怎么样?”
“哼哼,”混混大哥不屑地打量着裴铮,恰巧裴铮今天穿的略斯文,他更不把裴铮放眼里了,“有胆色,兄弟们,咱们今天就成全他,让他走着出去,躺着进来。”
“走!”混混大哥推搡着裴铮出了照相馆。
他们刚出去,屋里的人立刻趴到照相馆门边往外看。
陆浓心里也不由焦急,虽然知道小说里男主打架很厉害,但她还是担心裴铮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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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裴寂安处理好军务,请了个假后,打电话让小周备车去云肇照相馆。
小周接完电话懵住,云肇照相馆在哪里?而且这个点儿也不到下班时间啊?
没办法,小周只好紧急调查云肇照相馆的位置,废了半天功夫才从地图上找到。
车启动后,小周小心翼翼从后视镜里偷偷瞧首长,见他正在闭目养神,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他刚刚找地图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出门前吴妈好像念叨说下午要跟陆同志去照相,云肇照相馆很可能就是陆同志他们去拍照的地方。
汽车一路行驶,到了一条老街街边后停下,马路对面就是云肇照相馆。
小周拔了车钥匙正打算下车给首长开门,目光一凝,险些破音,“首长,那不是小铮吗?”
只见对面照相馆门口十分热闹,围了一圈人,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裴铮、陆浓、吴妈抱着顾淮,一家人除了裴寂安整整齐齐站在人群中间,警察押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小青年正在说着什么。
小周没等首长发话,插上车钥匙,把车开到了人群边。
走到近处瞧,小周发现陆同志穿了一身长长的婚纱,怪好看的,不止他在看陆同志,很多人都会忍不住瞧她。
裴寂安也在看着人群中的陆浓。
那边,警察押着几个混混对裴铮表示感谢,这几个街溜子都是附近的孤儿,从小不学好,解放前跟着老大为非作歹,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解放后老大被抓,他们大事不犯小事不断。
这回鬼迷心窍想要犯点大事欺负妇女同志,没想到人家是硬茬子,一个打五个,把几个混混全部撂倒还毫发无伤。
警察想到这小伙子的身手,不由多问了一句,“小伙子是不是练过?一个打五个厉害啊,不过以后不要这么冲动,这回他们没你厉害,要是下回碰上厉害的,倒下的就是你。”
“五个不算什么,我爸更厉害,”裴铮随意抹了把汗,然后指了指陆浓说,“我都跟那几个混混说了,要是打不过就把她押这里,那不大行吧?”
警察哈哈大笑。
陆浓开玩笑似的锤了裴铮一拳,两人一来一回,关系明显拉近了。
警察笑完认真说:“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当警察?”
裴铮这回终于找到炫耀的正确打开方式,他指着衣服上的校徽说,“我今年要上大学,还有四年才毕业。”
“好小子,有出息!”警察没再说什么,人家都是大学生了,自然不可能来当个小片儿警。
车里,裴寂安看到裴铮和陆浓嬉戏打闹十分自然和谐的样子,犹疑地开口问小周:“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小周:“……”救命,这是道送命题吗?
“算了,”没等小周回答,裴寂安开口说,“你跟警察去警察局处理那几个混混吧。”
小周神色一凛,“是。”
小周下车后,走到警察身边敬了个礼说是裴铮的家长,可以和他去警察局一起处理后续事情,警察心里咋舌,怪不得这小伙子身手不浅,原来家里人是部队出来的。
裴铮看见他愣住,“小周哥,你怎么来了?”
陆浓也惊讶了,小周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
然后没过两秒钟她又看到一身军装的裴寂安也走过来。
吴妈见到裴寂安大喜,连忙拉住照相馆老师傅说:“老张,这就是我家姑爷。”
“姑爷,要不要和小姐去拍张照片?”
裴寂安垂下头看向陆浓。
陆浓不明所以,心说你看我干什么?
最后陆浓似乎听到裴寂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好。”
照相馆里,穿着婚纱的女子和穿着军装的男人坐在两张太师椅上,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僵硬,老师傅见状不满地说,“你们靠近一点,小陆你刚才最会拍照了,怎么这会儿不会了?”
陆浓:“……”
她咬了咬牙,伸出一只手递向裴寂安。
裴寂安顿住,下一刻握住陆浓递过来的手,微微低头看向陆浓。
老师傅便在这一刻按下了快门,拍完后挨个点评,夸陆浓发挥地一如既往,着重表扬了裴寂安最后低头犹如点睛之笔。
陆浓:“……”我谢谢你。
回家的路上,陆浓盯着一张全家福发呆,直到今天她才对自己的婚姻有了一丁点的实感,可她一个只谈恋爱不负责的渣女又怎么知道婚姻到底是什么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索性不想了,爱咋咋地吧,姐姐我只当我自己就行了。
到了家门口,陆浓毫无负担地下车,谁知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面色黑沉的女人。
女人恶狠狠地瞪着陆浓,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陆浓:“……”??大姐你谁?
◉ 第 15 章
“小姑, 你怎么来了?”
裴铮惊讶,还一副恨不得剐了陆浓的表情,随即想到什么……不会吧?
小姑?陆浓神色一动, 这女人是裴寂安的妹妹?叫什么来着?
小说里她嫌弃女主出身,阻挡女主嫁进裴家,结果最后被女主当面打脸, 此后再也没脸在女主面前摆谱。
来者不善啊。
啧,这个小姑怎么回事, 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薄。
也是,十年浩/劫都没把她骨子里那点看不起别人的傲慢磨净, 现在只会更傲慢。
陆浓看着她刻薄扭曲的脸,打了个寒颤,太丑了太丑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特别丑啊?
裴明霞看到裴铮脸色稍好,只是当看到吴妈抱着顾淮下车后,讥笑一声,“我要是再不来, 你家就成别人的家了,你爸爸就要给别人当好爸爸了。”
这话说完, 不但裴铮皱眉,刚下车的裴寂安也冷下脸。
“哼,进去说吧。”裴明霞看裴寂安下车, 到底顾及家丑不可外扬, 退了一步。
一家人路上气氛融洽,回来后却分外沉默, 小周见势不好一早开溜了, 吴妈抱着已经熟睡的顾淮揣揣不安, 时不时看向陆浓和裴寂安。
陆浓用眼神示意让她安心。
她和裴寂安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军婚,她是裴寂安名正言顺的妻子,小姑子不喜欢她又怎么样?
还能逼着裴寂安和她离婚?
要真这么厉害,当初裴寂安和她结婚的事儿压根就不会成。
而且裴寂安是受人挟制的性子吗?
显然不是,陆浓这点儿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所以分析了这么多,难缠的小姑子最多找她点茬,给她使个绊子,在婆母面前说她两句坏话,可这些都算个……屁啊。
她一不求裴寂安的感情,二不打算融进裴家当好媳妇好儿媳,小姑子要找茬她找回去,骂她的话她骂回去,在婆母面前说坏话,说就说吧,又不会少块肉。
反正她怎么爽怎么来,毕竟大小姐从不受委屈。
说不定小姑子还能给无聊的生活增添一点逗趣。
而且吧,就从小说里小姑子为难女主,结果三章不到下线的剧情看,这小姑子智商大概……不高。
进了门,裴明霞一甩手包到沙发上,立马开始发难,“姓陆的,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陆浓:“我姓陆,你是姓裴吧?”
裴明霞一噎,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浓。
按照她的想象,陆浓该是恭恭敬敬听着她的训,略有心计点的,会露出委屈神情,到时候她再把姓陆的欺负小铮这件事甩到她脸上,扒了她狐狸精的皮。
可这姓陆的怎么不按照她想的来?
裴铮也意外地看向陆浓,他还以为后妈刚进门怎么着也得在姑姑奶奶面前当几年小媳妇,没想到啊,这就直接顶回去了?
亏他还想看在小淮的面子上,多护着点她,好家伙,人家根本用不着啊。
只有裴寂安异常淡定,既没有制止妹妹发难,也没有责怪陆浓不给妹妹面子。
陆浓拍了拍熟睡的崽崽,对吴妈说,“吴妈,你先抱小淮上楼,他今天累了,别把他吵醒。”
“哎,好。”吴妈见小姐气硬,知道自家小姐不会受太大委屈,抱着小淮上了楼。
“你!”裴明霞气的咬牙切齿,陆浓一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她还从没受到这种委屈。
“哥,你看看她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好媳妇,妈要是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一早不会同意她嫁进裴家家门的。”
裴明霞朝裴寂安抱怨,真心不明白她哥为什么娶这样的人,难道就因为她有张年轻漂亮的脸?
果然男人都肤浅!
裴寂安闻言:“她是哪样的人?”
“上不了台面的乡下泥腿子!”裴明霞脱口而出,说着鄙夷地打量上下了一眼陆浓的穿着打扮,神情夸张。
她是故意这么做的,按照以往的经验,每当她这么对那些没文化的泥腿子时,他们都会羞的抬不起头来。
说实话,陆浓回家的时候为了方便,换上了绿军装,但因为天热只穿了军绿色的裤子没穿上衣外套,上身穿了件宽大的汗衫,头发梳了一个大/麻花辫垂在脑后。
和裴明霞布拉吉小皮鞋的打扮比起来,这身衣服确实难看土气,可是俗话说,再难看再土的打扮遇到漂亮的人都会区别对待。
宽大的土布汗衫衬得陆浓越发纤细,被挽到脚踝露出细嫩白肉的军绿裤子竟也不难看,尤其是露出的那小半截脚踝越看越好看。
再加上陆浓逆天颜值加持,什么土气都是不存在的。
可裴明霞为了打击陆浓,只当看不到,一个劲儿盯着她材质差的衣服,持续进行眼神攻击。
陆浓:??你没事儿吧?跟姑奶奶我比穿衣打扮?
她扔掉手里的外套,把宽大的汗衫在底部打了个结,脱掉略显不搭的鞋子,露出细白的脚丫子。
最后扯开梳成麻花辫的头发,挽了一个花苞别在脑后,露出滑如凝脂的脖颈,偶有一缕未挽起的发丝落在颈上,自然中透着性感,配上她那张脸,颇有些惊心动魄的意思。
一手叉腰,大大方方摆出任裴明霞欣赏的姿势,然后上下看了一眼裴明霞的打扮,从□□头到不露腰线的布拉吉,再到黑色老气的黑皮凉鞋,神情不屑摇了摇头。
像是在说:就这?你不行啊。
“噗……”裴铮不小心笑出声,他真的第一次见被小姑嘲笑的人最后反嘲笑回去的,他这个后妈也太有意思了吧?
关键是他竟然真的觉得陆浓赢了哈哈哈哈哈。
裴寂安也略咳了咳。
啊啊啊啊啊啊裴明霞简直要气炸了,指着陆浓的脚说,“你、你不要脸!”
陆浓抬下巴示意她看看自己露出来的小腿和穿着凉鞋的脚。
裴明霞:“……”
“哥!你到底管不管?”她气急败坏地朝裴寂安发脾气,早把来小红楼的目的忘了,满脑子只顾着斗气,以及绝不能让姓陆的女人好过。
“你嘴里的泥腿子是指乡下人吗?”裴寂安平静地说,“如果是的话,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同样也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乡下泥腿子’。”
此话一出,裴铮和陆浓皆诧异看向他,反而一直嚣张跋扈的裴明霞瞬间白了脸。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裴明霞磕磕巴巴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裴寂安问。
“我的意思是……”裴明霞慌了神,不敢看裴寂安的眼,匆忙间看到裴铮和陆浓,“是她!”
裴明霞指着陆浓说:“是她欺负裴铮,有人都看见了,她还把以梅姐留在小红楼照顾小铮的孙姐赶走了。”
总算转移话题,裴明霞找回了点气势,怒瞪着陆浓,只是这里面表演的成分居多,任谁都能看出她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
裴铮捂着脸叹了口气,看来他猜的没错,叶慧慧那个脑子有坑的,肯定没听他的话,偷着去告状了。
而且他姑真有意思,打着为他好的旗子来给陆浓下马威,把他当傻子吗?
“她没有欺负我。”裴铮开口为陆浓解释,“孙阿姨是被我爸赶走的,赶她走也是因为她昧了家里的饭钱还偷拿家里的东西回家,和陆浓没关系。”
“不可能!”
裴明霞断然不信,既不信裴铮没有被陆浓欺负,也不信孙姐会干出吃里爬外的事,要她真干了,裴寂安怎么早不赶她走,晚不赶她走,怎么偏偏姓陆的一进门就赶她走?
裴铮无奈了,就知道小姑姑说不通,虽然这么说不好,但他早就不指望小姑姑能听懂人话了。
他朝陆浓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尽力了。
emmm……
不仅偏听偏信,还自以为是。
陆浓心想就她这智商,小说里女主三章才干掉她,应该还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放水了啊。
苦了女主了。
她现在好奇的是,为什么裴寂安会说自己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乡下泥腿子”,而裴明霞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闪过畏惧的神色。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陆浓还是扑捉到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大事。
可惜裴明霞很快转移话题,闭口不谈。
“为什么不可能?”裴寂安问。
又是反问,陆浓在心里吐槽,裴寂安第一次反问直接让裴明霞不敢嚣张,第二次反问说不定又憋了个大招,她要是裴明霞,一准儿ptsd。
但裴明霞这人显然记吃不记打,言之凿凿地说:“有人亲眼看见小铮的朋友说他被后妈欺负的没边,小铮当时在场的,肯定是姓陆的当着面欺负小铮,被他朋友看见了,才有这么一说。”
她倒是没敢说裴寂安为了陆浓罚裴铮跑步的事。
“还有孙姐是以梅安排的保姆,在这家里干了十几年了,怎么会眼皮子浅偷家里的东西?说不定啊,是有些人故意栽赃!”
说着特意看了眼陆浓。
“好,”裴寂安点点头,转头问裴铮,“裴铮,你姑姑说你朋友亲口说你被后妈欺负,你当时在场,有这回事吗?”
“冤枉啊,”裴铮立马喊冤,三两句把当时的情况一说,“……张开平那个脑子转不过弯,蒋聿逗他呢,没想到被叶慧慧听了个半截子,我当时就否认了,谁知道她脑子有坑,非不信还去告状。”
裴明霞有点尴尬,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还真是她误会了,可赶走孙姐总不是假的吧?
裴寂安听完裴铮的解释后说:“你去把我书房抽屉里的一个蓝色账本拿给你小姑,我想她一个大学生应该不会看不懂账。”
裴铮点点头,那个账本是他做的,他当然知道在哪,于是很快上了楼又很快拿着账本下来。
“看看吧,这是孙保姆这几年的账,是你侄子一笔一笔记下来的,你总不会认不出他的笔记吧?”
裴明霞张了张嘴,翻开账本一页一页看下去,越看脸色越差,确实是裴铮的笔迹,裴铮总不会故意陷害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保姆。
也就是说孙姐真的做了昧下主家钱和东西的事,还不少。
“我……”裴明霞讷讷不言,心里不上不下的,事确实是她想错了,可她心里根本不想承认,而且即便到了现在她也认为陆浓不是个好东西。
“裴明霞,以后我的家事你少管,不需要你对我妻子儿子指手画脚,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句话。”
裴寂安神情冷淡至极,裴铮看到他爸这个样子,心想他姑也是很绝了,作了这么多年,他爸一向说到做到,要是他姑下次还来掺和他家的事……
裴铮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小姑什么毛病,每次都来掺和他家的事,每次都被他爸当面抽脸,结果最后还是记吃不记打,但愿这次记住吧。
可惜他到底高估了他姑姑的情商。
因为她姑姑又一次对陆浓怒目而视了。
裴铮:“……”
陆浓也很无辜啊,她只不过对这件事的打脸结局早就猜透了,无聊的在心里喊“赶紧加快进程吧,姐累了”。
结果表情不小心带了出来,刚巧被裴明霞看了个正着。
裴明霞把陆浓的无聊当成了挑衅,心里更确信对陆浓为人的看法,狐狸精,嫁进裴家的目的不纯,就算现在没动作,以后还是会容不下小铮。
再加上裴寂安一点面子都不给她,面对她的语气仿佛面对陌生人一样,让她越发不甘心。
越不甘心,她就越想掺和裴寂安的事、裴铮的事,来证明她在她哥心里不是陌生人,而是亲妹妹。
越不甘心她就越厌恶看她笑话的陆浓。
于是她恶意地对陆浓说道:“你嚣张什么?我哥为了以梅姐十几年都没结婚,你以为你才来了几天就能打败以梅姐在我哥心里的位置吗?”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这话一出,陆浓面上不见什么变化,倒是裴寂安倏尔神色冰冷。
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
响了三声后,裴铮看无人管电话,只好自己走过去接起。
“喂?什么!?”
他突然抬头看向裴明霞,一副想骂脏话又骂不出来的表情。
“宋谦进医院了,食物中毒,正在抢救。”他迅速把事情说完,看向做主的裴寂安。
“怎么回事!?”裴明霞尖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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