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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耳机在地铁上连上同一个人的手机蓝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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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23 20:39: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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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耳机已经连续两次在地铁上连上同一个人的手机蓝牙了,中间相隔一周,早晨同一时段,印象深刻的原因是上回误连时,短短十多分钟,对方的歌单竟然跟我的歌单有三首重合。显而易见,它跟我一样,有着不错且不俗的音乐品味,原谅我用“它”这个代称,因为我压根不知道它是男是女。
然而,今天,就是这么巧,我们二次偶遇和重逢。
上回光顾着惊讶和享受,歌曲戛然而止的一瞬,我才反应过来,人家大概已经中途下车,走出了可连接范围。
到公司后,我认真捋了一下这件事。这个人手机连上我耳机后,难道没发现自己耳机不出声吗?
还是说,它就是故意放给我听的?
最要命的是,今天它发现我的存在并认出我的耳机是同一个人后,立刻播放了一首《SecondTime》
那一刻我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举目。
大概是怕我断开连接,它很快切了歌,第二首是《PleaseDon’tGo》。
十来秒后,它换成了Adele的《Hello》。
我脸奇怪地热了,这家伙居然在跟我打招呼。
须臾,歌曲再度发生变化,这首我没听过,女声,腔调有点儿懒洋洋,歌词也有些微妙:
“Guessinggamesgetcrazy
我们之间也许会变得更疯狂
 Caughtupinthedaily
总被日常小事所俘获
Boyyougotmecraving
但你让我很渴望
Ifmycheeksturnredwould
如果我的脸慢慢泛红
Youlendmeyourdressshirt
能把你的西服衬衫借我吗…”
根据歌词来看,我猜对方应该是个大胆又有趣的姐妹。
爱好相投,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不能再这样被动了,我迅速从椅子上起立。面前一个带孩子的妈妈可能以为我将到站,唯恐慢了地推挤着她的女儿绕过我抢座。
我还没到公司前面的地铁站,自然不会下车,站起来是为了开阔视野,锁定方圆五米内所有使用手机的乘客。
结果不尽人意,可视范围内的低头族起码占据3/4。手机像个无形又密闭的方盒子,自动将每个人禁锢在自己的社交舒适圈里。
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拉着吊环东张西望了好一阵,一无所获,我耳机里的歌曲也已经变成邓紫棋的《再见》。
它在道别。它要下车了。
该死,到站提醒在头顶响起,我抿抿嘴唇,无法不遗憾,一座城市,上千万人,日常出行是潮起潮落,一波又一波,再撞上同类的几率得有多低,就跟呼啸而过的地铁一样不可捉摸。
好吧,上班迟到我也认了。我攥住手机,快步跟随人流下车,两眼当然也没闲着,探测仪一样四处搜罗。
周遭憧憧,寻人堪比大海捞针。
茫无头绪地走了一段,耳机里的歌声突然消失。
断开了?
我的心一瞬间宕到谷底。
刚要回头摘掉耳机,耳朵里响起一个男声,仿佛一粒清露坠入嘈切的风沙里。
“嗨?”
有些试探,很年轻,也很好听。
“你还在么?怎么还连着我手机?”
我无法回答,我们在两个次元,两个星球。而且“它”居然是个男生。鬼知道我脸有多红,因为被抓住——我屁颠颠地跟下了车,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疯找。
“应该能听到我语音吧?好吧,我在自言自语,自己说完,为了放给你听,你在听吗,”他似乎因为自己奇怪的言行笑了,很短的一声,“算了,我也不知道,如果能听到,你先不要动,我怕断开。”
我立马站定,一步都不敢跨,鼻息因为这个意外状况都微微紊乱。
“别动啊。”他还是提醒。
“拿起你的手机,打开备忘录,记一下,这是我电话,也可以搜到我微信。”
笑意在我脸上急速滋长,我被大股粉橙色的惊喜盖头淹没。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还有我心跳的动静。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能这样戏剧化地联系上,我是始料未及的。
但也必须感慨,得亏之前给我的两颗耳机改过名,在默认型号前面加了个emoji的糖果图标,不然对方也不会这么快认出我。  
不过他的声线未免太好听了吧。  
到公司后,这男的在听筒里一字一顿念出自己手机号的样子还余音绕梁。  
脱掉开衫,我赶紧坐下去,开备忘录,准备复制黏贴那串数字到微信,加他好友。  
手指一点,屏幕下方跳出“呼叫”的选项。  
我心跳一路过来都快得吓人,以至于大脑这会儿也有点混乱迟钝,行动思考分离,鬼使神差地,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么摁了下去。  
屏幕陡暗,显示为拨出状态,我脑袋失重两秒,清醒过来,匆忙按断。  
但已经来不及,已经打出去了,他会看到。  
太欲盖弥彰了……还不如稳如老狗地等他接听,这样秒挂显得我一丁点也不大方。  
就当挠个痒痒吧。  
我心塞地把手机撂回桌面。  
下一秒,他果真打了回来,手机滋滋响,我的心脏也跟着高频颤。  
我左右看看,按下接听,贴到耳朵边上。  
“喂。”  
我耳膜遭不住地发痒,又是这个清澈到涤荡人心的声音。谁能抗拒得了这种声音。  
我屏息,不敢大喘气:“嗯。”  
“糖果的beatsstudiobuds?”  
我的脸飞速升温,他在用我的耳机名字确认我身份。再普通不过的型号也被他叫得跟专属昵称一样。英文在他口中照样好听。  
我稳了稳情绪:“嗯,是我。”  
他轻轻“哦”了一声:“找我什么事?”  
他语气故作庄正,但能听出来状态是轻松的,近笑的。  “嗯……”我停顿一秒:“确认一下你有没有给我假号码。”  他笑:“现在确认了吗?”  
我:“确认了。”  
受不了。  
我必须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按住自己下半张脸,才能看管住自己恨不得拱穿天花板的颧骨。  
听筒里就此寂静。  
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以及这种档口不可避免的尴尬。  我赶忙找话:“我过会加你……”  
他同时也说了话:“我好像还没收到……”  
我们又一起停下来。  
他的笑音很短促地闪烁了一下。  
我知道,我们在说同一件事。  
有一两秒的安静,我咳一声,回答他没问完的问题:“我刚到公司,马上就加。”  
他说:“好。”  
“那——”我用力地抿唇忍笑:“我挂了?”  
他:“嗯。”  
“再见,”我补充:“微信见。”  
他回:“微信见。”  
他没有马上挂断,好像在等我先,我很慢地吸一口气,把手机拿回跟前,一秒恹地按下那个红按钮。  
舍不得。我打包票任何女人跟这种声音通一次话,她们都会恋恋不舍。  
我没有存号码,信守诺言地第一时间添加他微信。http://wap.zwwx.com  
他的微信名字就一个字母,“L”,什么啊,死亡笔记里的“L”吗。  
头像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普普遍遍的江浙沪渣男头。  我一边腹诽一边输入申请消息,就那个emoji的糖果,最有辨识度。  
他很快通过了。  
正打算发个hi过去,微信里自动跳出了可以选择的表情包,我想了想,挑了个最可爱的过去。 
 hi。  
他回复了一样的内容。  
救命。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电话里唇舌打架,文字聊天也挤不出个花。  
我局促地捏了会手指:我还以为你是姐妹。  
他:?  
嗯,这个问号,基本可以确认他是直男。  
我扬唇给出解释:今天地铁上的第三首歌,是女生口吻。  
他说:哦。  
他:那首歌叫《GoodmorningJay》  
我:所以是在问早安?  
他:差不多。  
我不解:差不多?还有别的意思吗?  
他:也许吧。  
他没有说更多,我却听明白了,那首歌的歌词很暧昧。  
有些东西不用直白地,一字不落地讲出来。透明化固然昭彰,可也会折损幻想。  
然而我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周旋留白的欲望。  
我问:今天那段语音怎么回事?  
耳机被我连着,他是没办法语音的。  
他很坦率:提前录的。  
我有点惊讶:?  
他:上周五被你听了一路歌,回来我就想,走得有些草率了,要是再碰到,你也想认识我,就放给你听。  
他:结果这周五就派上用场了。  
我开始傻笑,开始讲一些老土的宿命论:我们真是蛮有缘的。  
他:是啊。  
我问:我要是男的怎么办?  
他说:男的会用“糖”当前缀吗?  
我皱皱眉:也许是位“姐妹”。  
他:那也不错。  
我笑着揭过这茬:你的歌单我很喜欢。  
他:谢谢。  
我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上回你居然没把我从你手机里碾出去。  
他:偶尔招待一下误闯的客人。  
我:可我听了很久。  
他:所以我那天还多坐了一站路。  
我很意外:???  
他:就像你今天提前下车。  
我情不自禁地拿手扇风:你猜到了?  
他:嗯。  
我没隐瞒:我今天有在车里找你,但没找着。  
他:没事,反正也没弄丢。  
我下意识地想喝点水来稀释笑意,可靠到唇边才发现自己来公司后忙着联系他还没来得及接水,只抿进去一口空气。  我叹息把杯子放回去,继续打字:我没下车的话怎么办?  他:我也不知道。  
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你应该提前发我的。  
他:我不知道你只是想当个客人,还是真的想认识我。怕吓到你。  
我:必须收到明确的信号,你才能放心回复信号是吗?  他:嗯,鬼知道地球人是来侵略我的还是想结为友邦。  
我笑出了声:好吧。  
幸亏没搞丢,我再次庆幸,并试图套取他个人信息:外星人,方便给我个备注名吗?你的网名看得我心慌慌,总让我想起死亡笔记。  
他显然知道这个梗这个动漫,回过来一个笑:这是我名字的开头首字母,我姓陆,你备注“陆”好了。  
我多少警惕,只交换了一个毫无价值的敷衍信息:我在公司英文名叫kiki。  
他似乎不介意:不用,加你的时候我就备注过了。  
我好奇:嗯?什么?  
聊天框沉默了,几秒后,我的嘴角又胡乱上扬。  
因为他分享来了一首歌:
《Sugar》,马老五的这首歌总自带惊喜氛围,因为它的MV过于深入人心。但凡看过的人只要一听前奏,都会自动置身婚礼现场,接而开始精神上的蹦迪。  
事实上,我也想趁势跟陆聊一聊它的MV,这样我们的对话能源源不断,因为歌曲这个永动机。  
遗憾的是待会儿要开脑暴会,断绝了畅谈的可能性。  操蛋的工作。  
我回了句:当初应该起这个英文名的,kiki不够好听。  又说:不过我要开会了,归期待定,争取中午?  
陆本来正在输入,在我第二句话发出去的下一秒,这个状态消失了。  
片刻,他重新编辑的消息跑来我眼底。  
【好的,kiki。】  
我弯唇,他好像很会戳到女人的那个点,或者说是我的那个点。只言片语,进退有度。  
我回了个挥手再见表情,起身去接水。  
回来路上,实习生问我们喝什么,我举手要了杯美式,她应好,我又改口:“还是拿铁吧,两勺香草糖浆。”  
我在她意外的眼神里走回工位。  
去room1前,我将L的备注改成了“陆”,他的姓氏,他也因此变得更加具体。  
最后会变成什么?  
不得而知。  
其实也不难想,相对平常的男女关系在社交软件里无外乎两种结局,删除或置顶。  
会议途中,创意没抠几个,大家开始八卦和吹水,我也借此取出手机,瞄了眼陆的朋友圈,他开着三天可见,个性签名是“somesuperhero,somefairytalebliss”,上一次动态显示为前天,他分享了一首歌,《WavingAtCars》。  
我的歌单里也有这一首。  
我想,如果拿我们两个的歌单放在一起做连连看,想必可以很快通关。  
温故而知新,我回忆了一下他今天下车的地方,西林湖站,这个地标概念独特,众所周知,在那站下车的年轻人多半是光纽总部的员工。  
光纽,互联网大厂。他是程序员?天,格子衫造型已经飘来我脑海里,可他的声音很像只会穿白衬衣的那类人。  我完全停不下来地给他捏造人设。  
幸好老板来会议室找了趟人打岔,大家都正襟危坐不再摸鱼,老实讨论创意。  
中午我没下楼吃饭,叫了份烤冷面,下完单后,我打开微信,给陆发消息:在忙吗?
他没有上午回得快,但也不至于用上“久等”这样的字眼:有一点。
我说:你一定不是公务员。
他说:是就好了。
他的社畜口吻令我微笑:吃过饭了?
陆说:还没有。你呢。
我说:我也没有,在等外卖。
他问:哪一家,我也看看。
我说了店名:老板是东北人,据说口味很正宗,不过,正宗的我也没吃过。
陆回:这家我点过。
我说:看来我们离得不算太远
我又问:我们聊天会影响你工作吗?
陆不着痕迹地切换主次重点:是在干活,但不影响聊天。  
我回得很快:因为你坐在电脑前吗?
陆的语气如同在很可爱地东张西望:嗯?你装了监控?  
我笑了:因为,我有猜想,
我纠结一下,还是说了:你在光纽工作。
陆:还能在哪。
陆:西林湖这个鬼地方。
我单手撑脸,感觉手背接触到的皮肤微微发热:但光纽很不错。
陆回了两个字:围城。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刚要说他凡尔赛——  
他忽然问:这么好奇吗?  
陆说:对我。  
我心率微微加快:不好奇为什么要下车找你。  
他似乎认同了这个答复,也有些无奈:本来还想保持神秘感的。  
我抵脸的手又移到额角,轻轻搓拭着,因为不太自在:如果你好奇关于我的,我也可以说一些,但可能不会精确到公司。  
陆说:不了,对我而言你是sugar,不是kiki。  
嗯……我心悦诚服,了不起,这个男的当真了不起。  他居然对这种非等价交换的聊天方式毫无异议,从上午到现在都在默许我占便宜。我脸又红了,笑容也绽放得有些过度,因为一点点歉疚感,因为他这种私人化、特殊化的对待。  
下午我跟朋友分享了今日奇遇:你敢信我就一个早上,我被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狠狠crush到不知道多少次。  
朋友说:你可以约他见一面,看到他本人兴许你就只剩cry了。  
我:……  
朋友问:他朋友圈没照片吗?  
我顺着她的话,第二次点开陆的朋友圈,像是打开了笑肌的开关,我发现他把三天可见的设置取消了,开放成更大的范围。  
我往下拉了几条,内容不多,很快就能翻到去年年会。他的确在光纽,有张相片应该是部门的大合影,我放大将当中每个男生都看了看,典型的工科男面貌,也有长相还算不错的青年,但我觉得他不是陆。  
我在想什么,他就不能在那堆普通的男生里面吗?  
我研究的太久了,我切出去,回复朋友消息:可能真是cry。  
她大笑的样子让我想把她从屏幕那边拽过来捶一顿。  
晚上九点多,我坐地铁回家,途经西林湖站时,我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门的位置,注意着上车的每一个人,有男有女。  车厢门重新关闭,我低头打开耳机壳,把耳机摘出来,戴上,静音等了一会,我开始听白天的那首Sugar。  
顺道给陆发消息:刚经过西林湖。  
西林湖这个站点于我来说本无太多意义,但奇妙的是,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联络,交集就会自动叠加,就像绳子上的结扣,你打一个,我打一个。  
他回得很快:我还在公司。  
我开始了小炫耀:是吗,我已经下班了。  
他说:现在很早么?  
我说:五十步笑百步不可以吗?  
他很配合:好吧,我很羡慕。  
我旁若无人地微笑着,在挤挤攘攘的车厢里。我叫他:陆。  
他:嗯。  
我问:朋友圈是因为我开的吗?  
他说:我最近一个月就只添加了一个新好友。  
我靠向椅背,给双方砌台阶:我属猫,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好奇。  
他大概笑了:好。不过你刚刚叫我那一下,弄得我有点紧张。  
我问:为什么?  
他回:不知道。
他换话题:回家路上有歌听吗?  
我有很多歌,耳朵里还放着歌,但我撒谎:没有,歌荒了。  
陆又分享来一首:《LoveinAbox》  
我点开,耳机里顿时响起轻快的前奏,男歌声的嗓音清新到不可思议,有种绿野的质地:  “It\'seasytoseehoweverythingisloosely  
零散万物总能轻易理解
Putintoaboxtodescribehow
分门别类地描述
Itisworking
就能明了
Butcanyoutellme
但能否告诉我
Howdidsheknockmeoffofmyfeet
她是如何将我攻陷
Whenshesaidhello
当她对我打着招呼
Mynameisbeautiful...
回到家我就洗了个澡。
本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抹身体乳,今天我却把白茶味的罐子从磨砂膏下面抽出来,放在一眼可见的高处,提醒自己时刻记住。  
用棉签揉着耳朵回到卧室,我拿起床尾的手机,发现陆给我发了消息。  
是张夜景照片,对岸的光点倒映在水面,像银河。  
我像个直男一样放大研究,确定是西林湖畔,才将它保存进相册,打字:你下班了?  
他说:嗯。  
我问:没打车回去?
他:想走一走。
我说:消食吗?  
他说:还饿着。  
我:你没吃晚饭么?  
他:没来得及。  
我目睹自己敲出一行冲动的内容:我请你吃宵夜。  
这一刻我也弄不懂自己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提议。  
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现在?  
我顺势道:不行吗?  
陆说:很晚了。  
我侧头看向全身镜里敷着面膜的自己,清醒了几分:是哦,我也已经卸妆了。  
他依旧在输入:明天我请你吃午饭好吗?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邀约,我皱了下脸:嗯?  
他学我说话:不行吗?  
我的错,先做了不良示范,还不知道怎么妥善地圆:行是行啦。  
他料到我有转折:但是?  
我的面膜持续位移:心理准备还不太充分。  
他引用了我请他吃宵夜那句:所以这是?  
我认栽地躺回床上,给自己填坑:考验。  
他回了个“我投降我投降”的猫咪举爪表情包,脾气总很好的样子:那我通过考验了吗?  
我撕掉早已不成型的面膜:嗯。  
他又说:你拒绝也没关系。  
我偏不:我同意。  
陆的打字状态停下一秒,像在消化我的前后不一,欲扬先抑。  
他接着说:我看看去哪。  
又问:你喜欢吃什么?  
我后知后觉,也引用他想要请我吃午饭那句话,故作警惕:这不会是你对我的考验吧?  
他不然:不啊,是你对我的二次考验。  
他:谢谢你同意。  
我把手机盖回脸上,心花怒放。  
又聊了几句,陆说他到家了,我看眼时间,已过零点,就叫他忙自己的事,其他的明天再说。互道完晚安,我想起一个重要环节,停在聊天界面问:你多大了?  
他说:27。  
我:Ok。  
他不解:怎么忽然问年纪?  
我:决定了我明天怎么收拾自己。  
他又发来那张猫咪投降表情包。  
我发现了,这家伙每次发这个投降猫的时候,极有可能都是在笑,像个固定标签。  
临睡前,我怎么都静不下心,于是回顾了一遍我跟陆一整天的聊天,看完已经是一点多,腮帮子发酸之余,我发现他更新了朋友圈。  
还是一首歌,《失眠飞行》  
我扬唇看着歌词,把这首歌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  
翌日我从衣柜里拖出了十套衣服,逐一试穿,均不满意,但也没有更多选项了,只能穿上还蛮满意的那条裙子。赶地铁前我在小区门口的理发店洗了头,让造型师小哥给我吹了个空气卷。  
熬完一早上的心不在焉,中午我准时赴约。  
约见地点在我公司附近的一间商场,1号门,我步行过去的,时间不紧,所以我走得不快,但心脏跳得如同赛跑。  我费劲地均匀着呼吸。  
今天周五,晴天,虽说是工作日,但我们这个商圈从无闲暇,每个出口永远人满为患。  
穿越人行道,我在路牙边停下,低头给陆发消息:我到了。  
十分钟前他刚给我发过:我出发了。  
我们的消息同时出现在聊天框里——  
我问:你穿的什么?  
他说:我在门口了。  
陆回:白色上衣。  
我往那走,辨认着往来于出口处的每个白上衣男性,但陆应该是静止的。  
SOS,我又紧张到变成昨天那只走出车厢寻人的无头苍蝇。  
这时,他打来了电话。  
铃声也把我的心脏拎上了嗓子眼,我接起来,刚要说话,他已经开口:“我想我可能看到你了。”  
“你往前看。” 
这一声仿佛一道人海之中的灯塔光束,我掀眼冲他提示的方位望了过去。视野里,有个又高又瘦的男生冲我挥了下手,我的大脑嗡了下,只用“惊喜”很难概述这一秒的感受,我几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与日光无关,与商厦的玻璃反射板无关,只跟他的样子有关。他加快脚步朝我走过来,这一幕很像在看韩剧,柔光,慢镜头,我在画面中心。  
我被轰鸣的心跳debuff控在原地,难以动弹,近乎窒息。 
他停在我面前,叫我:“kiki。”  
平静而笃定,不像在确认身份。好像我们本就认识。  他的声音跟电话里其实有细微的差别,更实际,更清晰,但悦耳度不变。  
我点点头,自觉不必再隐瞒姓名,告诉他:“还是叫我祁妙吧。”  
工作的原因我需要直面客户,所以视线恐惧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即便我感到温度正在往我耳根处疯长。  
我被他的目光烘烤着,或者说,他只是看着,就足以让我完成自热。  
陆一定不近视,因为他的眼睛也很澈亮。  
然后他换了称呼:“祁妙。”  
他很浅地抿弯唇角:“是有些奇妙。”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不用露齿就能笑得如此炫目。  他真有这么好看?还是多巴胺的美化,还是天气太好?他看起来完美得不像话,像恋爱主题电影里的夏日限定男友,年轻,明媚,眼神专情,刘海松软,浓密的睫毛也很松软,让人想伸手触碰。  
我移不开眼:“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他交换自己的全名:“陆成则。”  
我跟着念:“陆成则。”  
他“嗯”了一声,鼻音是有点认真的用力,接而不自在地用揉鼻子,咳一声,仿佛大课帮人喊到,喊完自己先失态。  该死的少年感,该死地出现在一个27岁的男人身上。  
怎么能不让人心神荡漾,我的唇角濒临失控:“什么成和什么则?我回去改备注。”  
他答:“成则为王,败则为虏。”  
我老气地评价:哇哦,很有远大抱负哦。”  
他在我们见面后第一次露出大表情,还是笑,比抿唇的样子更帅气,更有感染力。  
“其实不是,”他说:“我父母当初想的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我说:“那你是个规矩的人吗?”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顺着问下去,卡了一下:“应该?”  
我依旧看着他:“可你长得一点也不规矩欸。”  
他终于——笑着别了下脸,露出一点点腼腆,一点点矜持,一点点大男生特有的自得和无可奈何。  
是啊,男生,陆本人其实跟网聊里有一点反差,聊天里的他貌似更主动,也更有控场感,介质当中的“男人”成分偏多,可面对他真人时,我的大脑自动更换关键词,变成了“男生”。  
回过脸来时,他稍稍正色:“我该说谢谢,还是解释些什么。”  
他清楚自己的优势,也不避讳自己的优势,但他表现得招架不住,给了我一种我在上风,可以拿捏他的错觉。  
所以我故意问:“解释什么?”  
他说:“我的不规矩。我不想给你这样的初印象。”  
我替他解释:“基因问题,你也是身不由己。”  
他又笑出声音。  
他笑了多久,我就笑了多久。可我又得端着些,不能太外放太痴愚,搞男女关系是不是可以锻炼瘦脸,就没有科学家以此为课题?我们在1F一家口碑不错的brunch店吃午饭。  我很喜欢他家的牛油果班尼蛋和树莓冰淇淋松饼,而我对面的陆成则还翻阅着餐单,看起来有几分无从下手。  
原谅我一直在看他,他连低头都赏心悦目,山根优越,浓眉重目,手指瘦长且有骨骼感。  
过了会,他抬起头。他在光线里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俊朗”这个词的具象。  
他看着我微笑,有点求助。  
我心领神会,抿了口柠檬水润喉:“不知道吃什么吗?”  “嗯,”他眉心微微一蹙:“推荐下,我比较少来这边。”  
我扬高上身。他注意到我动作,将餐单转面朝向我,是主食那一页。  
是不是男生对主食的执念都很深?  
我看了看:“这页的松露菌菇奶油烩饭还不错。”  
陆成则说:“那就这个吧。”  
我们各自选了杯咖啡,和一份肉食小食,就安静地坐等。我始终适度地弯着嘴角,因为礼貌,因为这个笑容弧度的我看起来最得体,因为发自内心的愉快,因为要掩饰微妙的不自在。  
我们第三次因无意的对视同时发笑时,我忍不住问他:“你平常中午不出来吃么?”  
陆成则说:“基本在园区吃。”  
我“嗯”了一声:“听说光纽的食堂很不错。”  
陆成则说:“还行吧。”  
我说:“我有inhouse的同事回来说过。”  
他愣了一下:“你现在做什么,方便说么?”  
我说:“我在意创。”  
“哦,”他反应过来:“去年立付的春节活动好像就是跟你们合作。”  
我有些惊讶地扬眉:“你知道?”  
他说:“我就在立付。”  
我也不想过多展露一些一惊一乍的神情,可这也太巧了:“立付是你做的?”  
他因为我这个小白的反应莞尔:“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立付的一个分子。”  
我说:“分子是万物的构成,四舍五入就是你做的。”  
正中篮筐,他再一次被我逗笑,我在心里给自己加三分。  陆成则的眼睛很漂亮,眼距刚刚好,微一撩高就能出现双眼皮褶,虽窄但深,笑时有卧蚕,看起来易于亲近。 
他问:“就是说,去年年末你就来过我们公司?”  
我摇头:“没有,虽然我在social,但没有参与春节项目。”  
他点点头。  
我叹息,学小S心酸抹眼角:“天,我们出来吃趟饭也要聊工作么。”  
陆成则低笑一声,正要启唇,服务员忽然端来咖啡,留下一句“请慢用”就离开了。  
我敛目,不知道该拿哪一杯。单看外形,我们的咖啡几乎一样,连拉花都大差不差。  
陆成则也没动。  
我问:“你点的什么?”  
陆成则说:“拿铁,焦糖拿铁。你呢?”  
我:“香草拿铁。”  
“难怪——”我往后靠向沙发,有点儿无奈:“怎么办?”  
陆成则随意地语出惊人:“你都喝一口辨别下好了。”  我眨了眨眼。  
他却面色安然。  
我抿一下唇,不甚自然地歪了歪头:“不会占你便宜吗?”  
陆成则看着我:“好像是我比较占便宜吧。”  
我笑着偏开眼,对视round2,我输了,我们打成了平手。我靠回桌边,把两杯咖啡拖来跟前,轻快地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为什么要夹出这种想给自己一拳的声音。  
最可怕的是,以前我都是单手勾起杯子就喝,今天我却大费周章地用双手捧,我怎么会这么做作——  
还不是因为对面这个罪魁祸首,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我动作。  
不能怪我,没有女人能在这样的眼光下信马由缰。  尤其他还挑着唇。笑在他脸上似乎不单单是笑,更像一种温煦的无声的话语。  
我祈祷着第一杯最好就是香草味。然而不是,很有辨识度的焦糖口感在我唇齿间弥漫开了,所以我没有再试第二杯,认命地将手里这个交过去。  
陆成则抬手接走,郑重其事:“谢谢。”  
我:“不客气。”  
我喝了一口自己的,决定聊一些私人话题:“陆……”  
我卡顿,能自然地唤出他全名这个技能,我一时半刻还无法熟练和适应。  
他抬了下眉:“成则。”  
我笑着补完:“嗯,陆成则。”  
他:“嗯。”  
我接着说:“我昨天看过你朋友圈那张合影,但我觉得里面没有你。可今天就来之前我又把里面每个人的脸看了一遍。”  
他问:“为什么?”  
我回:“因为我想,万一真有你呢,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我轻吸一口气:“事实证明,女人第六感还是靠得住的。”  “我是拍照那个,”陆成则笑了笑,问:“我跟你想象中一样吗?”  
他的直接打得我有点措手不及,我思忖几秒:“有点……不太一样。”  
他又问:“哪里?”  
我也实话实说:“over了一点。”  
他皱出很真实的困惑,重复我的形容:“over?”  
我仔细斟酌措辞:“就是带着soso就好的心情过来,结果,”我摊一下左手,勾唇:“你懂的。”  
陆成则会意地弯了眼角。我也好奇他对我的感受与印象:“我呢,你觉得怎么样?”  
他忽然开始认真打量我,仿佛这是他见我的第一眼,视线牢固到有种专注的压迫。这种专注和压迫能迅速使人心跳加速,呼吸凝滞。  
好在几秒后,他就垂了眼,又在不经意间展示他迷人的小睫毛,重新看回向我时,他说出两个字:“很好。”  
“什么,”我笑:“很敷衍欸。”  
“会吗,”他不能同意的样子,脸侧向窗外,示意他之前待的位置:“我在那边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那是你,所以急忙打了你电话。”  
他用了“急忙”这个词。  
我可再也不敢讲他敷衍了。我说:“因为全场只有我一个很茫然的人吧。”  
“嗯,”陆成则颔首:“很茫然,”一顿:“也很漂亮的人。”  
我相信我的双颊已经开始发红。  
这时,一直播放华语慢歌的店里,忽然切了首英文歌,曲调慵懒,一下将气氛拉扯得绵长轻松,仿佛咖啡杯口漾动的奶泡,仿佛淡淡醇香弥散在午后的空气里。  
“I’llbringyouicedcoffee  
我将为你带来冰咖啡  
Woowoowoo  
Maybepassionfruits  
百香果也好  
Andstrawberriestoo  
草莓也好  
Iknow  
我明白  
I’minlove  
我恋爱了  
Ijustcan’ttakemyeyesoffyou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你  
Sogood  
简直  
Tobetrue  
美妙无比  
I’mgladtohavethiscoffeewithyou  
很高兴能和你共饮咖啡...”  
许多交谈的食客因此止声,专心听歌。  
我和陆成则也不再说话,看着对方,在心照不宣的笑里,我确定,我们都已经知道这是哪首歌,落日飞车的《Coffee'sOnMe》。  
萨克斯的尾声伴奏里,陆成则忽然叫我:“祁妙,明天能再请你喝咖啡吗?”  
我怔了一下,心在呼喊:怎么不可以。  
甚至,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还有机会见他第二面。他就在我眼前,我的对面,可我已经开始憧憬下一次碰面。  我开玩笑:“光纽的员工都这么闲吗?”  
他没接这茬,眼睛黑而亮:“可以吗?”  
我听见自己开心的声音,在回答:“当然可以。”用完午餐,陆成则说想送我,我看时间已经不早,就叫他先回去。  陆成则没有坚持。
他是一个比较……绅士——嗯,也说不上,因为绅士在我看来多少有些刻意,用舒适来形容似乎更恰如其分,因为他的分寸感和边界感。  
回到公司,我去吧台倒了杯水,回来座位后刚好站了人,是我们组的文案。  
一看到我,她就双目锐利:“祁妙!老实交代!中午怎么没跟我们吃?”  
另一个AE附和:“就是!”  
我放下杯子,说出她们最想听到的答案:“跟野男人厮混去了。”  
“靠——”  
瞎聊了会又说了些开屏海报上的细节问题,我座位终于空下来。  
我拉着椅子坐回去,打开微信,看到陆成则五分钟前给我的消息。  
陆:到公司了吗?  
我说:到了,你呢。  
他回给我一张随手拍的工位全景,他的桌面专业而利索,两台显示器,最左边还摆放着一台笔记本,一黑一白两个键盘,线板,书本,矿泉水,以及两个我不知道的设备。  没有任何绿植和摆饰。  
我注意到当中唯一的跳色,一本眼熟的粉色书籍。  我圈出来回复他:你也看这本书?  
陆成则说:你再看看。  
我放大,发现外面塑封还没拆:刚买么?  
他回:嗯,你朋友圈发过,回来路上经过西西弗,就进去买了本,想着也许哪天能派上用场。  
我的面部肌肉又自主向往两边扩张,从昨天到现在,这个反应已经成为惯性和咒语。  
这本书叫《马可瓦尔多》。去年豆瓣外国文学年度书榜的亚军。第一名沉重,第三名破碎,就这本,封面亮丽趣真,所以买了回来,前阵子才看完。  
我调侃:现在好像已经派上用场了。  
陆成则没有否认:嗯,意外收获。  
你看我会信?  
我提醒道:最好不要盲目跟风我的朋友圈哦,大部分只是呈现,冰山上的甲板。  
陆成则说: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装,你知道的,光鲜和格调有时在客户眼里也是种专业,你得看起来身心健康有审美他们才放心跟你合作。工作后我其实很少看书了,晚上回家累得只想躺着,在淘宝,豆瓣,微博之间来回切换,刷到有工作cue我或困了为止……  
我怔住,陡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昨天之前还是陌生人,并且好感度很高的帅哥面前倒太多苦水了。  
我及时止损:当然,第二天我会重新活过来。  
陆成则重复我的日常消遣:淘宝,微博,豆瓣。  
我皱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是有一个。  
我:你说。  
他语气真诚:考虑增加一项微信吗?  
我心头哼笑,接着打字:我从早到晚都对着微信。  
并增加说明:企业版。  
陆成则状似后觉地“啊”一下: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点。我们公司都用钉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形象鲜明,过目难忘,中午一面之后,陆成则发过来的字句会自动在我脑海里起立,幻化成他本人的样子和神态,从构建想象变成了即时放映。  
比如这一句,我好像能看到他绷平唇线,故作正经,装腔作势,可眼睛还是弯弯的,漾笑的。  
失神的几秒,他截来一张图,是他的网易云界面,并说:排斥微信的话,这里也能聊。  
我肆无忌惮地对着显示器笑开了,双手在键盘敲打:还是微信吧。  
他:嗯。  
我继续输入:微信,淘宝,微博,豆瓣,这样安排ok吗?  
他给的反应超像学生时代那种表面谦逊心里蔫坏的学霸:问的时候没想过要拿第一名。  
我说:有条件的好吗,等值交换。  
他秒回一个“好”字,从速度到语气,又乖又纵容。  
我好奇他的业余生活:你平时下班或假期做些什么?  他说:游泳,烘焙,骑行,篮球。  
我:???  
他果然在逗我:假的。打游戏。  
我:吓到我了,差点被卷成麻花。  
我问:手游吗?  
毕竟现在不是王者就是吃鸡。  
他回:有玩,但端游更多。  
我用有限的认知回复:steam。  
他:嗯,对,最近就在玩一款steam游戏。  
我问:叫什么?  
他:Grounded。  
我:好玩吗?  
他没回答,只问:你想玩?  
我实话实说:不太想,也没什么时间。  
他回了个笑,看起来了然于心:那还问。  
我没有迟疑地回:因为这是我的“《马可瓦尔多》”。  我猜他肯定笑了。他说:不要想很多。聊天就好了。  
我同意:嗯,毕竟有那么多首歌可以聊。  
他回复:嗯,明天喝咖啡也可以聊。  
我:嗯,喝咖啡回来可以接着聊咖啡的口味。  
他:嗯,如果这家好喝,后天就继续,如果这家不行,后天可以就换一家。  
我们两个人像小学鸡一样幼稚地反弹交流。  
若不是带着妆容的关系,我真想搓把脸清醒一下,因为在这种梦境一样的轻盈里,眩晕了一中午。 
这一天,除去洗漱,我几乎挥霍掉了整个夜晚跟陆成则聊天。  
我们互关了网易云,话题基本围绕音乐。  
我们喜欢的类型和风格也相对宽泛。乡村,摇滚,爵士,都可以;POP,R&B,蓝调,都能听。  
聊天的结尾,陆成则问我:你一般坐几点的车?  
我在迷糊的愉悦和困顿中回答:上午没什么事的话,通常十点那班。  
他说:好。  
我说:干嘛,你要来撞我啊?  
他答:想试一下。  
第二天上车前,我提前佩戴好耳机,关闭自己的手机蓝牙,期盼着跟他成功对接。  
我在月台的固定位置等待,上车站定的第一秒,我的耳机就发出了自动连接的提示音,转头随意一找,我看到了陆成则。  
大男生很显眼地站在那里,白色卫衣,一如昨日明朗。  那一刻,我眼睛一定瞪得很大,因为他的笑容也因为我的反应扩大了。  
我们之间隔着三个人。  
之前两次我怎么会没注意到他,人类未解之谜。  
我舒缓惊喜的那阵,陆成则拿高了手机,开始在屏幕上敲击,唇微微勾着。  
我跟着点开微信,并没有文字消息。  
倏地,颅内涌入他清流一样的声音:  
“早上好,Sugar。”  
“听歌吗?”  
他是个鬼的“想试一下”,他是“有备而来”,带着单独为我设立的电台。  
我又侧目,他也在看过来,因为优越的身高,于人群中毫不费力。  
我在微信里回复:好啊。  
他再次敛目,刘海顺从地耷下去,覆住他眉眼。片晌,我耳畔响起音乐,由很抓人的男女合唱起头。  
居然是一首对唱情歌。  
与此同时,陆成则含笑走近我,很闪耀。特别是你知道,这种破晓一般的笑意是属于你的,那种虚荣,窃喜,足以臌胀到充盈身心。  
陆成则在我身边站定,微微靠后的位置,如果想正视他,我必须得扭一下头。霎时,我心跳得出奇快,像在耳机的歌声里瞎舞蹈,乱了阵脚。  
我们不是没这么近过,但……昨天是面对面,今天我看不到他,掌控感锐减。但我清楚,他可能在看我,或不时地会看我,垂下他漂亮的眼睛,漂亮的睫毛。  
如芒在背。  
我有一点忸怩地放开了吊环,而身后的陆成则随之抬臂,取而代之,也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同一只吊环。  
也是这个动作和姿势,我的地盘被他围剿一半。他的胳膊就悬在我脸侧,暧昧而压制。  
耳机里的男女合声,缠绵地交织着:
“我的心思不想让你来猜
空气中酝酿不安的期待  
我们都在等待  
心里有什么打算  
我的手已为你空出来  
哪时候才能给我你  
充满爱的大平台  
我们不只有digitaldigital  
丟掉手机制造些magicalmagical  
不要想得太多  
遇见你以后一闭上眼都是好梦  
敢不敢跟我走……”  
我轻而漫长地呼吸。  
歌曲终于结束,耳朵里安静下来,胸腔内却大雨如注。  我抬起右手,曲了下手指。  
他倾头靠近,像匹高大而温驯的白马,任我无形地牵引。  我感觉自己喉咙变得紧而干,小声问:“这首歌叫什么。”  
他私语般的低音,落来我耳后,足以让我心脏发颤:“《你朝我的方向走来》。”建立一段新的人际关系,意味着固有的舒适圈多少会被打破。下车前我好奇陆成则是不是也每天十点左右上班,他说:更自由一点。  
我说:“我以为你们是典型的996。”  
陆成则回:“事情做完就好。”  
原谅我又开始说工作,因为再讲些助长粉色气氛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像个十六岁女生一样拽住他胳膊,娇滴滴地乞怜:你就不能多陪我坐两站车嘛。  
而他仿佛能听见我心音,到西林湖站时,车厢呼啦啦下去一簇人,他却纹丝未动。  
我大幅度掉头看他,眼神诧异。  
他垂着眼睛,微微笑:“你今天要这样看我多少次?”  
我问:“你不下去吗?”  
他困惑地掀掀眉,然后说:“你问的那句话不是希望我跟你坐到站的意思?”  
我懵一下:“哪句?”  
陆成则说:“问我上班时间那句。”  
我咬字重了一点:“不是!是怕耽误你上班。”  
他眨了眨,听起来有点小委屈:“好凶啊,祁妙。” 
我顷刻失语。  
……怎么会这样,一个不好意思撒娇的女人,一个很好意思撒娇的男人,关键是我怪吃这一套。  
还有,他用什么眼药水,明明每天对着显示器,他的眼睛却如此干净,黑白分明。  
我变换口吻,轻柔地复述刚刚那句话:“不是呀,是怕耽误你上班。”  
陆成则为我的川剧变脸弯动眉梢:“没啊,正好给了我晚点上班的机会。”  
这时候,他又从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弟弟变成一个从容且纵容的兄长。  
切换自如的臭小子。  
我心叹一息,继续背对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车厢门已经关上,这趟地铁又要飞驰他方。  
窗外闪过一些炫彩的广告牌,他忽然又叫我名字。  我回头看他。  
陆成则问:“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我想了想,确认:“对。”  
他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应该算熟了吧?”  
我恶搞地反问:“几分熟?”  
闻言,他在半空中,像大狗狗那样抽鼻子,嗅了嗅,给出判断:“可以撒孜然了。”  
我忍不住地笑出来,起码露出八颗牙。  
他也笑了。笑这东西,就跟高阶病菌一样,是会急速交叉感染的。
我觉得我过快地陷入陆成则了,是啊,这才第二面,忙起来还好,但凡有一丁点闲暇,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迅速浮现来我脑子里,跟药瘾一样,勾着我去找他。  
好在中午的咖啡date可以缓解症状。结果开会回来,拍摄现场出了点小事故,我要去见一位客户并请他吃饭赔礼道歉。  
身不由己。  
我去找他,发去两个奇怪的音节:咕咕。  
纯属卖萌,缓解接下来即将鸽他所带来的不快。  
陆成则:?  
我继续魔性:咕咕咕。  
陆成则领悟力很不错:知道了,喝不了咖啡了是吗?  我遗憾地抿唇赔罪,说人话:是啊,抱歉。有点急事,下周我请你好吗?
他依旧好脾气:好。  
本以为这次咖啡之约已提前宣告收尾,半个钟头后,峰回路转,我收到了一杯星巴克绵云拿铁外卖。  
我猜到是陆成则点的,没有问,只在微信里:谢谢。  他也不说不客气,只回:看我朋友圈。  
他拍了自己面前的部分工位,那上面放着一杯同款咖啡,放在朋友圈,配字:cheers。  
我笑了。  
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拿纸杯咖啡cheers的家伙,可爱得没命,从天而降的我的开心的神。  
我也拍下一张,单独发给他:cheers。
因为中午没能见面和明天休息日的关系,这个夜晚回到家,我就抱着手机跟陆成则聊到近两点。  
澡都还没洗……  
不能再拖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勒令自己跟他说晚安,刚要按黑手机,屏幕里又跳出新消息。  
无法无视。  
这个严重干扰我生活节奏的家伙再次开启新话题:睡前最后一个问题,你用什么歌当起床铃音。  
我哈了口气,认命地回答:《5yearstime》  
他说:这首我记得很轻快。  
又说:我再听听。  
说完还把歌曲链接扔来与我共享。  
周末我可不想再听到这首歌了,刚要谢绝,他的消息再次蹦出:去逛动物园吗?  
我怔了怔,下意识看时间:现在?  
陆成则发来一张歌词截图,像是在告知他心血来潮的缘由,就是在听的这一首:  
「Ohwell\'
哦好吧  
In5yearstimewecouldbewalkingaroundazoo  
来唠唠在未来5年里我们能逛个动物园  
Withthesunshiningdownovermeandyou  
那时候阳光会洒落在你我身上  
Putmyhandsoveryoureyes\'butyoupeepthrough  
我会突然把双手捂住你的眼睛但是你透过我的指缝」  
这一段画面感很强的歌词,使得我也情不自禁地点开链接,跟他一道听起来。  
我在开头轻松的口哨里勾起嘴角,就着刚才的内容往下聊,并匪夷所思:这个点了,哪家动物园还开着?  
陆成则安静了,编辑了很久消息。  
两分钟后,一堆让我愣上好几秒的emoji图标挤进屏幕,细看会发现,中间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被太阳包围,两边是各种动物。  
耳里的歌刚好播到:  
“Alloverourbodies\'  
我们身上全都是  
andSunSunSun\'  
哈哈哈哈太阳!!!  
Alldownournecks\'  
我们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分  
andthere\'llbe\'  
也都会是  
SunSunSun\'  
太阳太阳太阳  
Alloverourfaces\'  
我们满脸也都是啊  
andSunSunSun.  
都是太阳!太阳!太阳”  
我现在也绝对满脸的SunSunSun,因为这个幼稚又举世无双的大可爱回复。  
我合不拢嘴地哂他:我可谢谢你了啊。  
话虽如此,可我知道我早已心花怒放。  
陆成则,大帅哥,脑子转好快,好会哄人啊。  
我无法自拔地设想,跟这样的人恋爱了会是什么样,接吻是什么感觉,他在床上也这么闪闪惹人爱吗?  
我想入非非,心生悸动的时分,陆成则已经开始认真计划和提议:明天有空出去玩吗?想请你逛动物园。  
我说:我后悔告诉你这首歌了。  
他问:为什么?  
我说:要睡懒觉。  
他说:下午的阳光也很好。  
我盯着聊天记录,长吁短叹,甘拜下风,谁来教教我,怎么拒绝阳光,谁能拒绝蜂蜜一样的太阳。下午一点多,我和陆成则准时出发。  
我没想到他居然有车,一辆全白的奔驰GLC。  
最近我也在看代步车,就咨询了他一些价格动力使用感方面的问题,最后我问:“你平时不开车么?”  
陆成则回:“嗯,上班日不怎么开。”  
我说:“有车不开。”  
他说:“你想开吗?上班日可以借你开。”  
我卡了一下,因为他的大方和神展开:“那一个月后它可能要去4S店做一次全身补漆。”  
陆成则笑了笑,开始放歌。是我们昨夜谈到的那一首,也是今日出行的端由。  
明快的音乐里,陆成则降下所有车窗,让通透的风和日光灌进来。  
他说:“这样听感觉才对。”  
我被晒得眯起眼,周身暖洋洋。  
秋天的云朵总是很白,也很低,大团大团地裹住屋顶,柔软而蓬松。  
路况原因,陆成则开得不快,我们好像也坐在慢慢悠悠的云块里。  
溪山野生动物园离市中心较远,两点一刻,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才到达这里。  
扫码入园的队伍里有不少家庭档,年轻男女倒是寥寥无几,所以显得我俩有点异类。  
我今天穿得相对休闲,运动裤和奶油色的卫衣。怕违背sunsunsun初衷,我也没戴遮阳帽,只能在化学防晒上多做手脚。  
反正陆成则看不出来。  
穿过一大片树影,我们停在湖边,有不少小孩在码头上喂天鹅和鸳鸯。  
陆成则说:“你等我下。”  
说完转头去了一旁的小木屋,再回来时,他两手已经各端一只盛放饲料的纸杯。  
陆成则递给我一只。  
满湖烁星,我撒了几片白菜叶下去,看着面前的黑天鹅猛扎啄咬。  
陆成则问:“你小时候来玩过吗?”  
“没,”我侧头:“我不是宜市人,大学考来了这边,之后工作才留在这里。”  
陆成则放台阶的速度堪称一流:“所以才这么特别吗?”  
太阳晒得我脸有点热。我欣然附和:“对啊。”  
我没有挪开视线,笃定判断:“你是宜市人。”  
他用一句方言肯定了我的猜测。  
并不难猜。  
陆成则很有这里的男生的特点,大城市里养尊处优的男孩子,相处起来如咀嚼精米细粮,散发着优质土壤才能滋养出来的无害香气。  
我抛出一样的问题:“你以前来过吗?”  
陆成则说:“来过。很多次。”  
我微愣,装作吃味地开玩笑:“看来你和很多人逛过动物园哦。”  
陆成则说:“就只请你喂过天鹅。”  
我继续试探:“你好抠门,之前的都不请的么?”  
陆成则说:“因为长辈舍不得让我花钱。”  
他的从善如流令人雀跃,也让我有点受挫和恼火。可等他微微垂眼,专注地看向你,让浓郁的睫毛影子投射在面颊上时,我又觉得,这并非他万无一失的伪装。这就是他,只属于你。  
我很喜欢滚滚,工作累的时候常看iPanda解忧,所以在熊猫馆逗留了很久,尤其里面有间商店,放满了熊猫元素的物品,可爱至极。 
在店里漫无目的闲逛时,我指了指一只可以翘耳朵的熊猫帽:“你试试。”看起来很适合他。  
陆成则立即上手试戴,而后转身面向我。  
他的刘海被帽子压塌了些,眉毛遮得比之前严实,也因此显得更乖。  
我曲了曲手指,克制住想要帮他捋开一些的欲望。好在他自己这样做了,因为有几根扎到了眼睛。  
调整完毕,因为同时想去玩那个操控开关,我的左手,他的右手,在半空碰了一下,很轻,但我觉得,这个瞬间,我们之间的空气,发生过剧烈的颤栗。  
然后静止,极其微妙的静止。  
我慌忙打破,故意“啊”一声,垂下手:“你来吧。”  
陆成则没应,而是将那两条毛茸茸的按钮拿高,递给我:“教我一下,以前没玩过。”  
我当场拆穿他的谎言:“没玩过还知道开关在哪?”  
陆成则有理有据:“没玩过熊猫款式。”  
我说不过他,双手接过,挤压一下,两只黑色的耳朵立刻在陆成则脑袋上弹高,伴有一声尖细的吱叫。  
他眼皮上挑,留意头顶动静,样子多了几分童稚。  
我放下开关,评价:“果然适合你。”  
他说:“因为跟黑眼圈相得益彰吗?”  
我的目光从“熊耳”回到他看起来完美无瑕的脸蛋上,认真打量:“在哪,我都没注意。”  
他奇怪:“没有吗?我昨晚睡得不太好。”  
我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那今晚早点睡就好。”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好,记得微信里提醒我早睡。”  这还太阳当空照,就在预约晚上回家之后的闲聊。  
陆成则又叫我:“祁妙。”  
我:“嗯。”  
他双眼亮晶晶的:“叫叫看我名字。”  
“陆成则。”  
他按了一下,吱,耳朵起立。  
我泄出笑,继续:“陆成则。”  
耳朵又动了。  
我起了玩心,快喊三声:“陆成则陆成则陆成则。”  
他也连按三下,吱吱吱。  
收银台后的男店员在我们身后喊:“这还不买一个啊?”  陆成则一把拽下帽子,还带乱了头顶一丛毛,他浑然未觉,声音朗朗:“好,结账。”  
……  
回去路上,天已经暗下来,两旁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很赛博朋克。  
一下午的太阳如低浓度的温酒,泡得我有点醉醺醺,外加车里一直放着慢悠悠的英文歌,我懒得动弹,不想讲话,就搭窗看夜景。  
过了会,开车的陆成则跟我搭话:“换首中文歌吗?”  
我回:“好啊。”  
“还是继续听英文歌?”  
“都行。”  
“要不继续听英文歌吧,你在外企工作。”  
“……”  
好冷。我假装没听见。  
他切了歌,前奏是吉他。  
“你温柔的长发,在风中划过嘴角”  
我一怔,顺手拨开因风黏在唇上的一根发丝。我本没在意,而他看到了。  
“我幼稚的笑话  为何只有你没笑”
好吧,我开始笑了。  
“你靠着窗发呆  我看你发呆而发呆”
他到底从哪找来的这些歌?  
我打心眼里佩服,撤下搭着窗框的胳膊,回过头去。  陆成则果然在看我,单手把着方向盘。  
我导航腔提醒:“尊贵的车主,请您专心驾驶。”  他冲前窗侧了侧眼,同样导航腔回复:“前方红灯,请乘客保持耐心。”  
置身静态的车厢,我无法反驳,就故意板了脸,飞去一记眼刀,陆成则立刻即给出正中红心的灿烂反应,我也立刻在这种反应里缴械弃甲,任愉快浮上眉梢。  
跟他的相处逐渐自在,可以做各种表情,哪怕不知道那样是否得体美丽。  
我不再看她,坐正途中,歌的名字刚好从车内屏幕慢慢滑过,长长一道,《写给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的歌》。  
我弯唇,在心里呿一声。来到宜市的第十个年头,我确定自己遇到了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感觉最好的男性,而产生这个结论只用了三天。  
工作需要,我跟很多人打过交道,当中自然不乏异性。他们不一样,但能很快地分门别类,概括言之无外乎两种:爹味浓郁的高位者,弟弟行为的少年人。  
年纪和阶层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他们热衷展示,热衷于将自己“特别化”,热衷于收集女人的崇拜和疼惜当勋章,且无一例外的自信;  
陆成则也是自信的人,但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他在男女关系上的运营很轻巧,不会用力地塑造自己,让他成为主角,而是擅长营造“你才是枝叶托举的花朵”的氛围。  
所以,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舒服到上浮,但也危机四伏,容易重重跌落。  
所以回家后我就做了一件很低级的事。我没有主动跟陆成则聊天,而是地毯式搜查了他的朋友圈,浏览他的每一条状态。  
尤其去年年底那会,我同事曾在立付inhouse的那段时间,我看得尤为仔细。  
我甚至翻了立付x意创春节项目组那两位女同事的朋友圈。  
我不可自制地想,如果在评论或点赞里看到陆成则,我会立刻冷静,并且有点心灰意懒。  
最后的结果是空白,我们的社交圈没有任何重叠。  我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开始患得患失了。  
洗完澡出来,陆成则给我发了消息,问我睡了没有。  
我说:准备睡了。  
他有些意外:这么早吗?  
我说:困了。  
聊天里安静了一会,他说:好,晚安,祁妙。  
我说:晚安。  
这一秒钟,我无法判断我的不积极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我陷入了欢畅之后的消沉,在这样美好灿烂的动物园狂欢日后。
我们有很多可以回味分享的瞬间,一个升温好时机,我却轻易让它溜走了。  
我跟朋友打了通语音,告诉她我已经见过陆成则,并具体形容了此间感受。  
她的反应是羡慕,让我趁早验货。  
我叹气,在犹疑。  
朋友说:“享受当下就好了,你难道还想跟他儿孙满堂啊?”  
“那倒没有,”我周身一激灵,尝试阐明自己的想法:“只是太容易飘飘然,他给人的那种唯一感和排他性,很迷惑人。所以我有些纠结,担心再来往下去,我会被这种情绪控制。没把握的事需要慎重,先冷静一下没什么不好吧。”  
因以上种种,回家后我晾着陆成则了,也因此显得有点做作和心机。  
挂断语音,我再次点入陆成则微信界面,去看他朋友圈有无新内容。  
刷出他新头像时我怔了一下,一只熊猫,背影一小团,自挂东南枝。  
他什么时候换的?选张这么可怜巴巴的干嘛?  
想这些的时候,我感到有些甜蜜的情愫在我脸上荡漾开了。  
我回到聊天界面,思忖少刻,拍了拍他。  
陆成则没有设置任何拍一拍内容,拍一拍只是拍一拍:我拍了拍“陆”。  
他:?  
他:你没睡啊。  
我谎称:正准备睡,发现你换了头像,想看看大图,不当心点成了拍一拍。  
他问:可爱吗?  
我说:蛮可爱的。  
他说:明明很可爱。  
是啊,很可爱,成功讨到我欢心了。  
但也在给自己挖坑知道吗?  
我很坏地冲这只小熊猫发难:这么可爱的新头像打算用多久?  
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任谁看到都觉得有压力,所以我也思考起标准回答。  
然而没几秒,陆成则提前交卷,答案远出乎我预料:用到它耳朵不能动为止。  
我联想到白天,笑了笑,直女地指出:它是静态图片,本来就不会动。  
陆成则说:你多拍拍不就动了。  
……  
盯着这行话,我要笑不笑地,沉默了很久,最终泄气意识到,我无法战胜陆成则,语言在他手里已经不是技巧,而是魔法。  
我对情绪妥协,也对自己真诚:小熊猫,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  
故作随意口气是我最后的倔强。  
聊天界面又变得安静。  
只能看见陆成则输输停停,很久,他发来一条略显无奈的短句:下次不要睡前说。我不想连续两天睡不着。  
他大概在笑,因为我突如其来的昵称:还小熊猫。  
我反问:不能这么叫吗?小熊猫。  
他说:能。  
还借机给我提要求:现在就把备注也换了。  
我磕了会唇,强调:只是一点,你不要太嘚瑟。  
不是一点点,不止一点点,至少当下不是,我心跳得格外激亢,因为坦白对他的动心。  
陆成则回:一点的影响也很大。  
我说:不要夸张。  
他说:没夸张,有证据的。  
我问:什么?  
一首《奇妙能力歌》被陆成则分享过来,他又以专属于我们的音乐方式作答。  
……  
陈粒的嗓音,清淡又空灵。  
这个五味陈杂的夜晚,终究还是在馥郁中迎来尾声。  
我宣布投降,丢了个[炸弹]表情过去轰炸陆成则,任性,不体面,破罐子破摔,爱咋滴咋滴。  
而陆成则回了个[烟花]给我。  
看着彩色的焰火特效在聊天界面炸开来,我开始相信,自己的名字也许真有那么点玄学,祁妙的确遇到了一个奇妙的男孩子,不是吗?周一的早上,我又在地铁里碰到了陆成则,我想他已经熟练掌握守株待兔的技巧,特别是这只兔子也不再彷徨,心存期待,不再畏惧撞上同一棵小白杨。  
今天的小白杨有位可坐,比上一次要好矮几截,但也没有被人群淹没。  
因为脑袋竖得很高,左顾右盼。  
我先看见了他,但没叫他,直到他找到我,我才歪了歪头当做招呼。  
他勾唇,站起身来,想把座位让给我。  
我没有推辞,坐下问好:“早啊,小熊猫。”  
“早,祁妙。”他在高处看我,唇红齿白。  
我们不再说“好巧”。这个时点,这间车厢,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约定。  
他将左手的麦当劳纸袋递给我。  
我顿住,没有接,装傻:“这是什么?”  
陆成则说:“早饭。”  
我依旧不动:“谁的早饭?”  
他答:“不是你的早饭,就是我的早饭。”  
我笑开来:“你还没吃早饭吗?”  
陆成则摇摇头:“没。”  
我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又放轻声音嘀咕:“再说本来也不是给我的吧。”  
“怎么就不是给你的了?”他语气少有这样大程度地起伏,好像被我冤枉是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  
我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你又不能保证遇到我。”  
“所以我说了,”他没被我绕懵,仍旧保持着良好逻辑:“不是你的早饭,就是我的早饭。”  
我将手放在腿面的tote包上:“如果我拿走了,你到公司岂不是要饿肚子?”  
陆成则说:“再买又不难。”  
我呵了口气:“你吃吧。我在家吃过了,谢谢你.”  
陆成则这才将悬了半天的手垂回去。  
他旁边有对男女,一直在看我们说话,围观了这位帅哥被婉拒的全过程,而帅哥好像一点都不尴尬。  
离西林湖还有一站路时,我身边的老太太下了车,陆成则像小时候玩抢凳子那样,行动敏捷地占座。  
我看着他把双肩包摘下,是只雾灰色的格包,一看款式就知道是三宅一生。  
我开玩笑:“你们程序员是不是必须涌有一个格子花纹的物品?就像护身符。”  
陆成则不否认:“可能吧。”  
陆成则的衣品不错,干净,清爽,不追求潮牌,不花里胡哨,但细节很多,有精心收拾过的痕迹。  
是因为我?还是他本来就自我管理良好?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我嘴角上翘。  
我又瞥他一眼:“只剩一站路,还要坐过来。”  
他纠正我:“是三站路。”
回到公司没多久,陆成则就来微信里跟我报备,可以用“报备”这样矫作的形容词吗,但他给我的感觉的确如此。  他说:今天估计很忙,不一定能及时回消息。  
我笑了笑:忙吧,我也很忙。  
谁还不是个苦苦挣扎的社畜。  
上午要开会,下午要比稿,从客户公司回来时,已经是傍晚。
我坐在公司商务车的第二排,靠窗位置。 
车里很闷,我就降下了窗,外面的天空异常美丽,橙粉混色,将整个城市晕染成画幕。  
我听见车载导航报出,前方二百米处西林湖公园。  我微怔,问开车同事:“前面是西林湖?”  
他回过半个头:“对。”  
我问:“待会回公司没事了吧。可以让我前面下吗?”  
跟我坐一排的文案组长说:“你不跟我们吃饭吗?”  
我摇了摇头,在公园门口下车,然后打开地图,依照导航指示走了六百米路,来到光纽园区的正大门。  
我跟保安亭里的制服大叔对视一眼,低头给陆成则发消息:在忙吗?  
陆成则:还好,准备吃饭。  
我打字,可以抽空出——又删除——重新编辑——方便抽出二十分钟吗?有点事可能需要你参与一下,但不是重要的事,所以拒绝也没关系。  
他说:怎么了,半个小时也可以。  
我笑了,将自己的定位发给他:想请你看日落。  
陆成则果然很意外:?  
又问:你在哪?  
我说:在门口。  
光纽不愧为大厂,园区都大得离谱,光是赶路来见我,就让陆成则耗去十分钟,还是快跑的情况下,我们只剩下二十分钟。  
他跟门卫交代了两句,对方放我入内。  
跟着他往里走时,我为自己的心血来潮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我刚好从外面回来,刚好路过你们园区,刚好天空又格外好看,所以……”  
陆成则微喘着气,举目,他应该还没来得及看天空,此刻也怔了一下,评价:“是很好看。”  
我问:“你吃饭了吗?”  
他一边摘工牌,一边说:“还没,出去吃吧。”  
我阻止:“别摘了,我过来不是为了蹭饭。”  
陆成则看向我:“你请我看日落,我请你吃晚饭,礼尚往来”  
“而且,戴着这个太傻了。”他两指夹着工牌,诚实地说。  
我的目光落到上面倒置的两寸照上:“不傻啊。”这样看都是帅的。  
“不,”他的笑在越晦暗的环境里越显明亮:“很傻。”  “可以看看吗?”我问。  
他停下缠绕挂绳的手,展开来交给我。  
我低头端详,证件照里的他与现在别无二致,笑容是如一的清透烂漫:“什么时候拍的?”  
陆成则说:“前年,刚来光纽,部门统一拍的。”  
我把工牌交回去,重新远眺,发现天空已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色调:“刚才还是橙粉的,现在变成蓝粉了。”  
陆成则跟着看了眼,说:“我想到了一部电影。”  
我侧目:“哪部?”  
他没有回答,只是忽然开始吹口哨,一段耳熟的前奏。  我心领神会地笑了,说出电影名字:“《LaLaLand》。”在那里面,也是这样的天空。  
他偏头看我:“你看过?”  
我点点头,哼唱出第一句歌词,告诉他,我不光看过,这首歌我也很熟悉:“Cityofstars,Areyoushiningjustforme?(星光之城啊,你是否只为我一人闪耀?)”  
陆成则讶然睁大眼,学周董讲话:“不错哦。”  
他接着我那句往下唱:  
“Cityofstars  
(星光之城啊)  
There\'ssomuchthatIcan\'tsee  
(世间有太多不可明了)  
Whoknows?  
(谁又能明了)”  
他的声线跟Gosling不同,偏清朗,但咬字标准,不走音,所以也不出戏。  
这段结束,他又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愣住。  
他下巴一抬:“继续。”  
我求饶:“我只会那一句。”  
他说:“哼也没关系。”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恭敬不如从命。 
 …… 
 “Yes,allwe\'relookingforislovefromsomeoneelse  
(是啊,人人都想从某个同样孤单的灵魂里找到爱)  
Arush  
(也许是擦肩一刻)  
Aglance  
(又或者抬眼一瞬)  
Atouch  
(也许是轻轻触碰)
Adance  
(亦或者雀跃起舞)”  
于是,我们低唱着这首歌,一直走到余晖的边界,道路的尽头。谁记不住下一句,另一个就来填上,当然,少不了忘词和卡带,但无人在乎。  
回来路上,我仍哼歌回味旋律,陆成则也安静地行走。他们园区的大道空阔而漫长,似无穷尽。道路两旁的灯盏逐一点亮,在微不足道的城市一隅,我浸泡在蓝粉色的深海,仿佛也成了浪漫影片的主角。  
快到大门时,陆成则接到个电话,我猜分别将近。  
要不要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跑出来的下一刻,就在我身体里形成了一团强烈的热涌。我的胸口隐烫着。  
我盯着陆成则挂掉电话,垂下手,冲我挤出抱歉的笑。  我在他启齿前叫了他:“陆成则。”  
他:“嗯。”  
我没有迟疑,上前两步,踮脚,贴了贴他嘴唇,整个过程轻而短促,他的唇也干燥柔软得让这次擦碰显得不那么具体和实际,仿佛并未发生。  
但——依旧有异常绚烂的东西在我脑子里爆破了,像一朵星云溅出了大片星河。后劲很猛,我极力控制着胸口的起伏。  
陆成则惊讶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他的脸,在肉眼可见地泛红,还是递进的,疯速蔓延到耳廓,就像刚才的天空,粉色的天空。  
我在他剔亮的瞳仁里寻找自己,好像这样做才能偏移重心,才不至于紧张到僵硬,才能平稳地解释前一刻的冲动,然后我想,没什么好解释的。天空很美,音乐很美,气氛也很美,如此而已。  
我也坚信我亲得大方自然,与过分的偷袭毫无干系。  “我先走了。”我说。  
他刚醒过神来一般,扇了下睫毛。  
再跟他多对视一秒我恐怕就要害羞和悔过,我忙说:“你也回去吧,拜拜。”  
转身走出去没几步,我忽然听见他高声喊我:“祁妙。”  刚要回头,我的手腕已经被握住,这是陆成则第一次真切地将肢体的力量覆盖在我皮肤上,滚烫的手掌,强劲的指节,不容置喙的拉扯和掌控。熊猫也是野兽。  
他不会下一句话就是要跟我要个说法吧,我在疯狂的心率间不厚道地猜测,并开始酝酿霸总语录,你别担心,我会负责。  
但陆成则没有,深蓝的夜幕下,他很有压迫感地看了我几秒,才松手说:“我给你叫车。”  
我说:“不用了,你回去吧,这边不难打车。”  
因为刚才那个吻,我变得在意起他嘴唇。以往他漂亮的眉眼更吸引人。  
“你沾到口红了。”幸亏多看几眼,我有了新发现。  
陆成则一愣:“哪儿?”  
我想他这会一定心乱如麻,否则怎么问得出这种低端问题。  
我抬手,用拇指在他唇珠的位置搓拭了两下,比刚刚的吻有力得多。  
正要放下,他按住了我手腕。他的唇仍贴着我指腹,我被压制着。  
我深抽了一口气。  
因为体内倏然涌出的抽搐般的快感,在扩散着,不适而又舒适。  
他无声无息地看着我。  
我的每一道神经似乎都要在他热烈的目光里灼烧。  “陆成则。”我叫他名字,尝试挣脱。  
他喉结克制地动了动,放开我。
我又仔细瞧他嘴巴,确认:“没有了。”
他扯出个笑,不解地揉了揉后脑勺:“为什么要在门口?”  
我往两边看看,除了门岗空无一人:“门口怎么了?”  
“有监控。”  
我问:“有监控又怎么了。”  
他说:“我还要在公司混的。”  
我挤挤眉心:“我刚才的举动会让你丢掉工作吗?”  
“嗯,”陆成则点点头,又漾开一个笑:“我会忍不住旷工。”
在认识陆成则的第四天,在一条落日大道的起点,我主动亲了他。  
回家后我就后悔了,太冲动了,跳级一般拉快了我们之间的进程。我对他完全不了解不是吗,我只知道他的职业,他的长相,他的车型,还有他很会聊天。  
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有无真心,我不知道。我的莽撞会让他觉得“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吗?他会因此警惕和退缩吗?  
分别前的画面占领了我的思绪,我满脑子都是他通红的脸,还有我的手指留在他唇上的触感,我开始想象我们真正用力地缠吻在一起的样子。  
那会是什么感觉。  
我辗转反侧,周身燥热,搭了会脸,又拿起手机,看聊天记录,分开后我们又聊了一段天,但都很日常,避而不谈那个自然却冒失的吻。  
从光纽回来,我也没去公司,一直躺到了现在,弹性的工作让我有了可以在疯狂之举后立刻闭门思过的空间。  但反思是圣人和佛祖的事情,我又不用给自己镀金身。  我在纠结中迎来了陆成则给我的变相答复,他主动拨通了我电话,风声比他的声音更快漫入耳朵。  
他下班就打给了我。
这个发现让我笑了出来。  
“你还在外面吗?”我问。  
他语气惬意:“嗯,刚下班。”  
我放低手机看时间:“都要十二点了。”  
陆成则说:“对啊。”  
我故作难以置信:“你不会又要走回家吧?”  
陆成则说:“走回家可以多通会话。”  
我斜倚在靠枕上,身心轻软:“可以先回家再通话,这样……”  
他不由分说地打断我:“不可以,就现在。”  
我的胸口因为这句话激颤了一下:“好吧,随便,反正在外面喝西北风的不是我。”  
他低低地笑一声。  
听筒里,有须臾安静,唯有风若有似无地滚过。  
过了会,陆成则开口:“祁妙。”  
我:“嗯。”  
“今天,回去的那段路,”他叙述得很慢,似乎在斟酌合适的词句:“我一直没说话,你还记得吗?”  
我“嗯”了一声。  
“因为,我想了一路,要不要牵你,结果……”  
他笑出声,不再往下说。  我
的表情肌宣告罢工:“怎么了,姐姐就是会劲爆一些。”  他的重点停留在我的称谓上:“姐姐?”  
我说:“你还不知道吧,我比你大一岁。”  
“一岁算什么,”陆成则讲话的语气能轻易让人脑补出
他笑颜:“我生日很大。”  
我问:“多大?”  
他慢悠悠地数数:“1……2……3……3月。”  
我嘲:“哇——好大的生日哦。”  
他说:“起码在上半年。没准我们同级进的幼儿园。”  
他这句话,让我开始想象他幼时的模样,会是小说作品里惯常形容的“粉雕玉琢”吗,很神奇,同时也糟了,这个男人的一生即将成为我不由自主开启的美化幻想。植物无法游离在养分之外,正如我无法再上帝视角,理智地判断和看待。
我的思绪回到他说想拉我那句上面,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纠结,有过大胆冒昧的幻想,并渴盼将它付诸实践。  
这一刻我欢欣而得意:“所以为什么最后没有拉我。”  
陆成则声音真诚:“我们站得不是很近,连手都没碰到一次,感觉会唐突。”  
我说:“可我今天没有想很多,包括找你的时候,也没有想很多。”  
陆成则说:“所以我现在很懊悔。”  
他用词总是很精妙,不是后悔,不是懊恼,是懊悔。  
我失笑,安慰他:“没事啊,走之前不也拉了吗?”  
陆成则没有顺着说,只是问:“你有搬家吗?”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搬家?”  
他说:“还住在周日我接你的那个地方?”  
我说:“嗯。”  
他沉默了几秒:“我快走到那了。”  
一句话,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你过来了?”  
“嗯,可以见你吗?就见一面,”他语气平静,不带要求,也不是乞怜,好像被拒绝也没关系,而且他大概率已经抵达目的地,在物色有安全感的地点:“你们小区门口这个便利店,没打烊,有人。”  
我抓了抓额角:“等我几分钟。”  
走进夜色的时候,我感觉风里的花草在为我的先知喝彩。我有多厉害呢,因为我觉得陆成则会在今天之内来见我,所以回到家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卸妆沐浴,让自己回到粗糙潦草的状态;也是因为坐进计程车后座时,我就从陆成则的眼睛里读到了这些,有未尽的内容横亘在我们之间,在白昼来到前必须书写。  
到小区门口时,我已经气喘吁吁。  
陆成则站在便利店门外,半边在光线里,半边在影翳间,还背着他早上那只包。  
我们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彼此,也同时走向彼此。
一路过来我想了很多开场白,俏皮的,关心的,但现在无关紧要,停下来的一瞬间,他就双手捧握住我的脸,劈头吻了下来。  
我背脊顿时麻了一半,小腿发软,陆成则的荷尔蒙像一种格外催情的香水,来势汹汹地翻涌着,令人沉陷。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往他两肩,脖颈,面颊,头发上生长,迎合着他滚烫的气息,滚烫的身体,滚烫的嘴唇。  
我们紧紧相贴,像在海底,像要断气。  
结束时也没有立刻分开,他留在很近很近,我们随时能再吻起来的距离里,笑了,轻声说:“我心总算放下来了。”  
我也笑了,因为他奇怪的描述:“你心怎么了。”  
“不知道,悬了一晚上。”  
他眼皮上挑,瞄一眼我身后:“你们小区门口也有监控吧。”  
我弯起嘴角,不对,从一开始我就弯着嘴角,只是这会弧度更大:“应该吧。”  
他问:“会让你在你们小区混不下去吗?”  
“不会啊,”我摇摇头:“大家都会羡慕我,羡慕有帅哥更深半夜不远千里地赶过来,只是为了来吻我。”  
他蹙眉:“下午那会我怎么想不明白?”  
我说:“因为一岁不是白长的。”  
闻言,他绽开一个好看至极的笑,是只在我眼里播映的近焦特写。  
在门口的便利店里,我请陆成则吃了碗杯面。跟他慢吞吞逛到楼下时,已经快一点,陆成则拥抱了我一会,才离开,走出我视野前,他足足回了三次头,每一次,我们都在黑暗中相视而笑。  
上楼进门后,我都顾不上换鞋,站在门内给他发微信,问他打到车没有。  
他说:嗯。  
我心神摇荡,急于分享出来:刚刚站在电梯里,我脑子里自动播放了一首歌。  
他问:什么,我路上听。  
我回:IGUESSI'MINLOVE.  
我从歌单里找到,发到我们的聊天界面,把音乐当语言。  
我说:歌名就是我现在的感受。你呢,也会这样想吗?  
陆成则的回答让我想马上call他回来再好好亲一顿。  
他说:我会想,前两个单词有点多余。我失眠了。
回来后我的唇角就仿佛做了永久上扬术,大脑也一直在回放所有细节。我发觉我忘了一个重要环节,出去见陆成则前,我怎么没想起来用漱口水,可谁又能预见他就这样吻过来,像猝不及防的盛夏暴雨,兜头而来下,只能放任自己浸没和湿透。
在我想念他的时候,他一定也在想念我。
因为临近三点时,他给我发来了消息:睡了吗?
我说:睡了。
他没有被我这句幼稚的戏言堵住,开门见山提议:视频一分钟好吗?
我一怔:现在?
他:嗯,三十秒也行。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些疯狂,所以他突如其来的要求也惹人浮想。我忍不住拿他打趣:你好像有点快。
我打定他在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我问:什么?
陆成则说:我真的认识了你,不是做梦。
我莞尔:可我已经卸妆了,你大概会看到一个陌生人,然后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陆成则说:不方便也没关系。
我没有忸怩,旋即将视频邀请弹送出去。倒也不是欲扬先抑,对素颜的自己充满信心,只是在想,画皮是自悦,但如果真打算跟一个人往来下去,去伪也是真诚的表现。
视频里的陆成则跟平时有点不同,头发不是打理过的状态,蓬松,微微不羁地凌乱着,而且他还架了一副细框眼镜,衬得脸更小了,像个大学生,高中生,很好欺负的那种。
我惊讶:“原来你近视吗?”
甚至开始猜疑,难道他平时都戴隐形?我眼神那么不好的吗?完全没看出来。
陆成则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哦,有一点,但度数不高。”
我问:“上班对着电脑才戴是吗?”
他:“嗯。”应声的同时还点了一下头,好像我是他的网课教授,告诉我他在认真听讲。
我清了下喉咙,故意板起脸:“原来跟我视频是上班哦。”上班的心情等于上什么,不必我再往下说。
“不是啊。”他当即摘掉,啪嗒一声撂得远远的,我能听见。
我破功笑了。眼镜又做错了什么。
“不是,我发誓。”他还在解释,眼角眉梢的笑意再无玻璃片的阻隔,浓郁到让人忍不住地跟着挤眼。
认识他的这几天,我的苹果肌没少受到过魔鬼……不,天使训练。
我们看着对方,安静了会。
我提醒:“好像不止一分钟了。”
陆成则说:“再看会儿。”
他看着我的,深静的眼神,隔着屏幕似乎都能将人引燃。
“我说,”我不自在地别了下耳边头发:“你确认的时间有点长了吧,还要不要睡觉了。”
陆成则忽然说:“我去拿个东西。”
“你等我下。”
离席前他大概把手机靠在了什么地方,刚刚被他身体挡住的背景画面全被释放出来,是他的床,浅灰的床品,后墙是黑色的,我极少看到人用黑色涂料当墙面,除了床头的台灯,高处还垂挂着一只白色飞鸟形态的挂饰。
我没有观察得很透彻,因为陆成则很快坐了回来。
他展示了一下手里握着的东西,全白,不大,很有设计感,外形颇似放大版的磁带,但更简洁,两侧包着玻璃罩:“我前两天买了个新蓝牙音箱,还没用过。”
我没有讲话,保持微笑。
……
IT男·陆——不会要大半夜跟我介绍他新入手的数码产品吧。
特别是他长相出挑,再配上那把干净好听的声线,真的很像测评VLOG里的帅气男KOL。
他垂眼认真地调试设备,中途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一排皓齿:“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我怎么看你了。”
他空出一只手,悬空在自己脸周画了圈:“满脸我很无聊,你给我快点。”
我双手扯眼角,作丧脸:“知道就好。”
“好了。马上好。”他仍是笑,抬头,爱惜地把东西架到一旁,最后伸出左手,看动作应该是在使用笔电的触摸板。
片刻,有音乐响起,从屏幕那端溢过来,男歌手嗓音温柔干净。
我静下来,细听两句,问:“韩语歌吗?”
陆成则淡淡一笑:“对。”
我说:“你还听韩语歌么?”
陆成则点了点头,“我听得比较杂。”
我歪着脑袋,多听了会:“还不错欸。这首叫什么?”
陆成则看向我,轻盈地吐出两个音节:“yebeo。”
看过韩剧的我不会不知道这个发音的意思,也不会不知道他放这首歌的意思:“真的假的?”
陆成则说:“真的。”
我在一语双关,相信他应该能听出来。
而陆成则将视频镜头切成后置状态,对准他的电脑,认证这一事实,屏幕里放着的,的确是首韩语歌。
我搭腮:“反正我看不懂韩文。”
他微微耸肩:“歌词里也有英文。”
我装后知后觉:“是吗,我没注意。”
断开视频后,我飞速打开手机相机,检查回顾自己刚刚在视频里的样子跟状态。应该开之前就先看一下的,我今天太随心所欲了,总是在关键的事情上面慢半拍。
救命,这个满面红光笑容猥琐的丑女人是我?陆成则是怎么有眼无珠地说出那么动人的“yebeo”的?
我去他的歌单里翻这一首,是最上面一个,好吧,说明他以前从没给别的女人放过,分享过,他为我而找,为了可能只有一分钟的视频,还有他漂亮的蓝牙音箱的第一次使用权,就只是为了夸我一句。
我开心地点开它,一边听,一边看里面的歌词中译:
“你怎么那么漂亮呢
和你对视的时候我的心喔喔喔
你怎么那么漂亮呢
望向你的时候我的心喔喔喔
就算眼睛很好也要戴眼镜
因为想更仔细地看你
……”
都是套路。
我哼一声,把手机放到一边,又拿起来,复盘这些天来,我跟陆成则的每一条聊天记录。
最后把手机认栽地盖在脸上,啊,妈妈,你的女儿陷入爱河了,怎么办啊——
睡前我们约了早饭,是我们那个商圈比较出名的早茶店,常年座无虚席,从周一忙到周日,陆成则说他跟同事压榨来了预约券。
八点多,我们两个都严重睡眠不足,还要光鲜亮丽地去吃早点。
陆成则开了车来接我,坐上副驾后,我就愣住了,继而别他一眼,憋不住笑:“怎么又把眼镜戴上了?”
他看着我,两弯笑眼在镜片后闪闪熠熠:“因为要用眼。”曾看过一句话,能一起吃早餐的人关系都不一般。跟陆成则认识的第二周,我们接连约了三天早餐,有时是精致的茶餐厅,有时就是苍蝇馆子,忙到整天见不上面的话,就在睡前开视频聊天,或者打开网易云一起听音乐。  
周四,因为我们组负责的一个搜索APP项目刚宣新代言人,一整天都在关注网络评价,我忙到快十点才打车回家。  几乎一整天没跟陆成则聊天。  
到家后,洗完澡,我像刚打完仗一样浑身酸软地瘫在床上,问陆成则在“做咩呢”,是的,做咩,因为工作一天没顾上跟他交流感情,必须撒个小娇。  
陆成则拍了张照给我。他在打电脑游戏,屏幕里有泥地,落叶,绿油油的植物茎叶和偌大的蜘蛛。  
我说:好,你先忙,等你结束了再聊。  
他直接弹了个视频回来,甫一接上就是这家伙不假思索的五个字,拖长了尾音,丧丧的:“我——不——忙——好——吗——”  
我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是真的不想打扰你,没有要你立刻停下游戏陪我的意思,你不要脑补过多……”  
这是真心话,绝非矫揉造作,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即使有了喜欢的人,也没必要百分百共享生活,每时每刻黏在一起。  
陆成则看着我费劲地陈述,微笑,不作声。  
我停下来:“你笑什么?”  
问出这话时我也不受控制地扬了唇。  
我是躺在床上的,因为视频过蛮多次了,头两次我还会靠坐着找最雅观的角度,后来索性躺平或侧卧,偶尔还故意鬼马地挤出双下巴逗他笑。  
“不知道,”他说:“看到你就想笑。”  
怎么办,我也一样。两个人一看到对方就只会傻笑,爱情会降智的推论果然不假。  
我指向手机框外:“游戏忽然停下没关系吗?”因为我跟同事五黑过王者,那个一旦开局就必须寸步不离。  
陆成则摇摇头:“可以存档。”  
“哦,”我放了心,又注意到他还戴着一只大大的纯黑色的头戴式耳机,提醒:“你电脑耳机还没摘,听得清我讲话吗?”  
他反应过来,双手取下:“哦,里面没声音,急着跟你视频,忘摘了。”  
我忍俊不禁:“是有多急啊?”  
陆成则无端地说:“我玩的游戏是全屏的。”  
我:“嗯。”  
他:“所以看时间要切回桌面,然后——”  
他单手搭头,做出个苦恼煎熬的姿势和神情:“怎么才过去两分钟。”  
我被取悦:“你对你的同行一点都不尊重欸,人家辛苦做出来的游戏,你这个玩家一点都不投入。”  
他就不共情:“反正我又不做游戏。”  
我:“好吧。”  
陆成则卧室里那只高挂的飞鸟总是很引人注意,翅膀舒展,栩栩如生,我看向那里,问:“你斜后角那只小鸟在哪买的?”  
陆成则回头看了眼,确认:“那个?”  
我颔首:“对。”  
陆成则转回来:“几年前出国旅游买的。”看来是没有链接了,所以我不再问。  
但没想到,我在视频里随口一提的一句话竟让陆成则大晚上叫了个跑腿,把这只飞鸟挂饰卸下来送来了我手里。  近处看更有质感,薄薄的金属一片体,粗砂白,被两根细长的透明尼龙线吊着,所以远远看像在半空飞,以假乱真。  可这也太大费周章了。  
打开黑色纸盒后我惊讶到极点,当然也惊喜到极点,忙给他回语音:“你不要它了么?”  
听筒里的陆成则一本正经:“你帮我养着,以后我每天视频回访。”  
他怎样都有理,还是完全没法拒绝的那一种。我笑了笑,反问:“你不会自己来看吗?”  
话一出口我就噤了声,因为其间的暗示意味过于强烈,尤其在这样浓郁的黑夜里。  
那头也安静少刻,才说:“你方便的话,我也可以上门回访。”  
陆成则语气很认真,不掺杂任何取闹逗趣的情绪,像许诺,格外打动人。  
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猛烈到让我用一只手按住了胸口。  我深吸一口气,取出盒子里的飞鸟挂饰,抬头比照了下房内白色的吊顶,勉力稳定地说:“你现在有空过来吗?我够不到天花板,不知道怎么给它安家。”  
挂了电话我才跟找回反射弧似的清醒过来。心跳得很快,快到无法正常频率地呼吸。我在做一件夸张得不行的事,一时兴起邀请一个男人深夜来我这里,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他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我迅速收拾了一下东西七零八落的客厅和卧房,梳头,描眉,喷香水,涂抹裸色唇膏,制造假相,美化现场,我甚至想换套更性感的睡衣,打开衣橱又觉此举太刻意,他刚才已经看过我今天穿什么了不是吗,于是作罢。  
站在厨房的烧水壶旁边,我的血液也跟壶内的滚水一样慢慢浮躁,直至沸腾。  
半小时的心神难安,七上八下,家里门铃被摁响。  
我始终认为,一个女人能在一个地方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有自己的一套房。所以读研期间我就说服父母,同意我在宜市买了一间五十多平的独身小户型房,首付基本是跟父母借的,装修和按揭我自己来。我用最俭省的方式布置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避风港,客厅连墙都没认真刷,只用深色的家私和绿植装点氛围。  
给陆成则开门时我设想过一万种情节和画面,他会像上次一样一见面就不容置喙地吻下来吗?还是会装得彬彬有礼,欲扬先抑地蚕食我的意志力,勾引我主动,又或者,他只是把自己当售后服务,来帮我安装完白鸟挂件就走。  不管是哪一种,我好像都蛮喜欢,都能接受,都会开心。  
他进来了,看上去也没有刻意“收拾”,还是视频里那个模样,宽松的白色居家卫衣都没换下,可我好不容易舒缓一丢丢的心脏却又疯跳起来。  
我抿一下唇,淡笑问好:“嗨。”  
他的双目,没有因为来到新环境而四处乱瞟,仍心无旁骛地看着我:“晚上好。”  
是我的房子面积太小了吗,为什么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高大——随时随地能轻而易举地把我裹入他怀里的那种高大。  
我已经开始口干舌燥。  
想对他做些什么,或者……他现在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故作镇定地把拖鞋递给他。  
他接过去,躬身换鞋的瞬间也顺走了许多压迫感,我松了口气,并借机调整呼吸。  
我安排他坐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随即去厨房倒水。  出来时,陆成则黑亮的视线依旧追逐着我,像有磁性。  
茶几很矮,我摸了下颈侧,将水杯放下:“我家是不是太简单了?”  
他快速环视一周:“现在不是很流行这种风格么?”  
我问:“什么?”  
“侘寂风。”他笑着调侃。  
我差点要锤他一拳。  
“你家一定装修得很漂亮吧。”单看卧室一角都很有格调,我又把杯子推向他:“喝水吧你。”  
他端起来,抿了口,浓眉微蹙:“原来我是来做客的吗?”  我紧张成鱼的记忆,才想起今夜的主题:“哦,你跟我来。”  屁股还没坐热,陆成则又被我领来卧室,这是整间房子里我最用心和满意的区域,有整面墙的落地窗大移门,拉开便是阳台,被我收拾得像个小花园。  
陆成则停在书桌前,捡起盒子里的飞鸟,回身问我:“想挂在哪?”  
我大脑飞速运转,随意指了两处,一处是移门前,一处是床头内侧:“这两边吧。”  
我征询他意见:“你觉得哪边比较好?”  
他看向床头墙角:“那吧,跟我家位置差不多,方便它适应。”  
我笑了。  
陆成则说:“就是我不够高,可能要借用一下你的床。”  
这位大高个好凡尔赛啊,我斜他一眼:“请随意。”  
他把手里的鸟交还给我,从盒子的缓冲棉底部翻出两张透明吊顶贴——原来他都给我一一备好了。下一刻就很矫健地蹬上去,双臂举高,没费什么力就将吊顶贴粘黏牢固。  
陆成则没穿袜子,双脚柴瘦窄长,到脚踝都骨骼分明,又白得很干净。他身上好像没有缺点。  
我发怔的时候,他掸着手下床,我眨了下眼,他说:“等几分钟再穿线,不然容易掉。”  
我明白过来,点点头。  
等候途中,陆成则就规矩立着,不坐,也不在房内乱走。我发现他对我桌角的唱片蓝牙音箱颇感兴趣,稍稍倾身观察着,我也歪头看过去。  
他回过头来问我:“这是唱片机还是音箱?”  
我说:“多功能的,可以放黑胶唱片,也能连蓝牙。”  
我放下小鸟,拿起桌上的手机,顺手调出昨晚刚保存的第一首歌,给他演示功能和音效。  
慵懒的女声在唱:
“Yousayjustcomeover,comeovertomine
你轻声呼唤要我来到你身边
Causeimmakissyounicewu
我要好好吻你
Ican'tkeepmycomposure,composingmymind
对你我无法冷静自持
Whyyoubeingnicetome?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Enough,Ifold
够了,我认栽了”
因为这段音乐,这段词,房内的空气一下子黏稠了,缓慢了,安静地涌动着,缠住我手脚,难以挣脱。
我对天起誓我不是故意放这首歌,可现下看起来已经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曲起了身侧的手指,不大自然地启唇:“我去把你水拿过来。”  
刚要回头,陆成则拉住了我胳膊,让我重新跟他面对面:“就待在这。”  
我不再动,也没有看他。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他低声问:“抱一下,好吗?”  
我们的想法怎么会一模一样,一样胸腔空旷,一样急需填补,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圈住了他的腰,让自己贴过去。  
我感觉陆成则的呼吸变重了,从我耳侧荡过去,很温热。  陆成则回搂住我,胳膊在一点点收紧。  
我没有穿胸衣,因此整个人都软麻麻地被压向他,变得沉重,又轻盈,往他的方向沉溺。  
陆成则发现了。 
“祁妙。”他湿热的气息喷薄在我鬓角边。
我:“嗯?”  
他不说话,但我听见了他吞咽的动静,我身体里的饥饿感因此无限胀大,渴望现在就吞食他,或者被他恶狠狠地剥吃。  
“Iknow,IknowIactbold  
我知道自己言行冒失  
Butimmagiveitalltoyou  
但我只是想把一切给你  
Letyoufillthissolitude  
让你填补内心空缺  
Noselfcontrol,IIoverdose  
没有丝毫节制,为你我自愿沉湎”  
暧昧的音乐荡在房内,像涟漪,一圈圈扩散,无休无止,因为在拥抱的前一刻,我随机应变地打开了单曲循环。  
陆成则用唇蹭着我额角,还有他的鼻息,若有似无,狎昵亲密。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很淡地包围了我。  
他的手也很热,隔着衣服熨烫着我,但我没有因此平整,反而更加皱缩,皮肤下方的血管仿佛在痉挛。  
我轻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音乐很适合跳舞?”  
陆成则几乎是气音问我:“跳吗?”  
我讶然扬眸:“我不太会,会踩到你。”  
陆成则说:“随意点,就这样抱着跳。”  
话落,他带动我走了两步,前后前后。  
我没及时跟上节奏,果然误压到他脚趾,我下意识瑟缩后避,又被他一下揽回怀里。  
我脸微微发热:“看,踩到你了吧。”  
陆成则说:“又不痛。”  
我在年会上从不跳舞,因为对自己的肢体协调力不大自信,大学军训走正步时偶尔都会同手同脚。  “
不行。我真的不行,放我一马好吗?”我摇头,拒绝暴露更多弱点。  
陆成则垂眼示意,睫毛覆下来,温柔的眼波像能网住我:“那就踩在我脚上跳。”  
“啊?”我有点意外,但不失为种方法,便低头照做,一左一右踏上去时,我们足部的皮肤全无隔阂地贴在了一起,他脚背很硬,很凉,抵着我脚心,我的心脏如蜂翅激颤,抖落出大股羞耻的蜜意,扯话缓冲情绪:“我以前看过一部穿越题材的韩剧,里面的男女主接吻,女主就踩着男主的脚,那个画面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他依旧看着我眼睛,语气真诚地建议:“你也可以试一下。”  
我轻哼:“说好的跳舞呢?”  
陆成则笑了一声。  
但来回几步,我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不适,因为怕掉落,我过于依赖他的身体,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力,被动地任由他带我起舞,我逃脱后蹦,让光裸的脚板底重新接触地板。  
陆成则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吁气:“不能再踩了。”  
他眼里有询问。  
我狡猾地说:“万一被我踩出问题了讹上我了要我负责一辈子怎么办?”  
他的目光在顷刻间变暗了,也变沉了,不像之前,只是落在我脸上,而是碾下来的,有烫人的力度和温度。
下一瞬,我被腾空抱起,很高,高到短促的失重,我有想象过被他这样举抱是什么状态,但我没料到会带来恐慌感。我倒吸了一口气,刚要用双腿夹住他稳定自己,然而往后栽倒,陷入柔软里。  
我的床。  
陆成则压上来,很重地,凌乱地,释放地亲吻我。  
激烈得我喘不过气。  
我感觉房内只剩我的心跳,还有他的喘息,急切,滚烫,我情不自禁地缠紧了他脖颈,一会,缺氧,他停下来,整张俊脸逆着光都是红色的,还有耳廓,像半透明的,像我幼年时拿手电光照射皮肤的那种状态,很诱人。  
所以我上手搓捻了两下他耳朵,感受他的体温。  
我们看着对方笑了。  
我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失态,面红耳赤,心脏随时要蹦出来。  
音乐好像突然之间回来了:  
“GodI'velostmymind  
上帝啊我已丧失理智  
Causeyourlipsarehoneysea  
因为你的双唇仿佛一片蜂蜜海http://www.zwwx.com  Drippin'overme  
洋溢在我的身体  
Idrinkyouinlikewine  
你宛如一杯烈酒,我甘之如饴  
Sogoonandkissmenice  
所以不要停继续吻我  
SayI'mpurelikeedelweiss  
你说我像雪绒花一样纯洁美丽  
Likeedelweiss'  
雪绒花一样纯洁美丽”  
我微微眯起眼,看着陆成则慢慢白回来的面孔仿佛有了光晕,仿佛浮出一小圈细毛,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摸过去,低喃:“edelweiss.”  
他低笑一声,倾头,重新含住我唇瓣。这是一个足以镌刻在墓志铭上的夜晚,以诗歌的形式,浇上带亮粉的金色颜料。陆成则给人的感觉,不单单是我曾脑补过的“闪闪惹人爱”,他礼貌又放肆,让我感到被珍重,也被掠夺,一种超我的快感让我结束后也全身颤栗了很久。  
真正的满足是有余韵的,需要回味。我的腿缠在他腰上不肯放开,沉迷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我们都炙热,潮湿,最后陆成则背着我下去冲了个澡,是啊,背我,我要求的,扒拉到他背肌上,为了能贴在他耳后,轻忽忽地告诉他:“你好讨人喜欢啊。”  
他停下来,宽阔的肩膀微一耸动,“正大光明”地偷笑。  洗澡时我好奇:“你天天坐电脑前从哪来的肌肉?”  
他说:“我喜欢游泳。”  
我惊奇:“你真游泳啊?”  
陆成则说:“真游,有空就去,跟你认识后才开始堕落的。”  
我警醒地皱皱眉头,回忆之前的聊天内容:“你该不会还烘焙,骑行,篮球吧?”  
陆成则笑:“对啊。”  
原来只玩游戏才是哄我的,我气愤地抽出花洒对他一阵猛浇:“大骗子。”  
他敏捷地躲去边角,又把湿漉漉的额发捋到头上,水珠挂在他睫毛上,浴室里雾濛濛的,他看起来好像假的一样。  我捏了一下他胳膊。  
他吃痛,不解地看向我。  
我问:“疼吗?”  
陆成则点头。  
我:“那就好。”  
陆成则还是一脸“???”。  
我说:“确认下你是活人,不是人工智能。”  
陆成则被逗笑:“人工智能不能进水。”  
我说:“也许你的皮肤用的防水材料。” 
 他把我扯去他怀里,有点使坏的声音,混在潮热的水汽里:“是啊,不然刚才在床上就要短路了。”  
我瞪他一眼,别头看墙砖,就是不看他。  
他又把我脸拨回来,低头吻我。啄一下就停住看一会,他在咫尺间的眼神,浓烈而湿润,总让我觉得,他爱了我很久。他好爱我。  
回到床上我就开始犯困犯迷糊,窝在陆成则怀里昏昏欲睡,恍惚间我感觉他吻了一下我额头,又吻我鼻尖。他怎么这么喜欢亲我,我身上是有糖分吗?  
我弯了弯眼,懒洋洋地叫他一声:“小熊猫。”  
他应:“嗯。”  
我哼笑,没吱声。  
陆成则,好奇宝宝:“怎么叫了人又不说话?”  
我随口问道:“我们现在算谈恋爱吗?”  
陆成则很快回:“当然了。”  
他理所应当的反应让我大脑咚了一下,本还甜稠的思绪烟消云散。我完全睁开眼:“啊?我们已经恋爱了?”  
陆成则:“对啊。”  
我感觉自己眼皮在快速翕动:“什么时候?”  
陆成则的表情明显怔了怔:“现在,刚刚,前两天——”他可能也找不准具体的节点,最后盯着我,抿笑:“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坐起来:“因为我完全不知道。”  
陆成则跟着起来,调整坐姿,颇为正式地同我面对面,会谈一般:“现在确认下?”  
“等会儿,”我阻止他:“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陆成则眉心微蹙,“考虑什么?”  
我说:“我们认识了……有十天吗?”我没有细数,应该是不到。  
陆成则说:“我们认识刚满一周,今天是第七天。”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无法理解我的神情,像是一层由复杂情绪拼凑出来的,灰色的透明的面具,让他看起来不再是直观的明亮,变得黯然。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陆成则还不够了解我,我也不够了解他,我不想过快地把自己约束进一段固定的关系里,即使说出来非常扫兴,但它们真实存在着,我必须听从心里的感受,而不是活在对自己稀里糊涂的哄骗和推动里。只是我的预判出现重大失误,我没想到在陆成则眼里,我们的关系的早已飞跃进阶。  
沉默的这几秒,我开始补救,柔声建议:“我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好吗?正好双方都再考虑清楚。”  
陆成则黑色的眼睛紧抓着我:“你要考虑是吗?”  
我顿了顿,坦白:“我想我可能需要。”  
陆成则没有再说话,他开始了一些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也能理解的行为——闷声不响地捡起床尾自己来时穿的卫衣,穿好,又下床套长裤。  
我看着他穿戴整齐,刚被填实的胸口仿佛又被抽空了,在漏风,隐隐作痛。  
最后,他平静地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我在考虑要不要挽留,因为已经是凌晨了,但我预感多半会失败。  
我象征性地下床,跑出了卧室。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光着身子追出来,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有无窗扇,而后才跟我说:“你回房间。”  
我说:“很晚了,你今天住在这吧。”
他严肃地看着我:“不算晚。”  
我知道他话里有话,但我没办法即时给他确切的回答。  安静了几秒,他语气变得温和了,也疏离了:“你进去吧,别受凉,我走了。”  
我刚坐回床边,就听见他关门的响动。  
说实话感受不到多少怒意,不轻不重的样子更像是种透顶失望。  
陆成则走后,房内就空寂和冷却了下来,像间尺寸过大的空冰箱。我靠坐在床头,玩着手指发了会呆,鬼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眼眶在针刺般的心痛中慢慢热了起来,又悄然无息地凉下去。  
我注意到陆成则的飞鸟挂饰还放在我书桌上,就下床把它拿过来,踮脚试挂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踩着枕头也够不着,我只能先把它收放回纸盒里。
第二天临近中午,开会途中,我出乎意料地收到了陆成则的消息,他还是我的置顶,还没看到内容只看到提醒的那一刻,我就感觉有起搏器在我心脏上方用力摁拉了一下。  聊天界面里,是他若无其事的邀请:中午出来吃饭吗?  
仿佛我们昨夜未曾不欢而散过。  
我猜他可能回家后也想了很久,决定对我的观点妥协还是想再当面商量,但没办法,我中午刚好要跟客户有约。我花了一会功夫才编辑出一条自认语气不错的回信,婉拒了他的邀请。  
但我没想到这会成为一个分水岭。  
后来几天,我都没有在地铁上遇到陆成则,我们失去了所有联系,没有再说一句话。  
有几次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把我删了,但是没有,我还是能看到他的朋友圈,只是没有新动态。  
他的歌单也不再更新。  
我每天都会看几次,仿佛是一种反射行为,周末聚餐时,我寻常地跟朋友聊到这事,她们都关注“睡到了吗”,我点了点头,她们亢奋地眉飞色舞:“那不就行了,睡到就是赚到。”  
我在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落中,顽强地微笑:“只睡了一次还是感觉蛮亏的。”  
但我没有黯然神伤到“人间蒸发”,我跟以前一样上下班,逛街,唱歌,喝酒,玩剧本杀,刷微博豆瓣淘宝,照常更新社交动态,歌也没落下听。这段时间我反反复复地听《暗涌》,大学第一次恋爱前根本get不到王菲,觉得她声音玄乎,歌词玄乎,分手后反而觉得刚刚好:“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历史在重演,这么烦嚣城中。”  
陆成则会像我暗中观察他一样观察我吗?还是他的蓝牙信号已经连接到新的耳机,从听歌的多元化上面,就能看出他取向并不单一,总能找到吻合的匹配方。  
更多选择,更多欢笑;生活、感情,不外如是。  
所以我总是憧憬又悲观,勇猛又怯懦,沉浸又清醒。  但不影响我怀念,怀念这段热烈的,浪漫的,能让灵魂疯狂悸动的一星期,人生即使很长,同样的奇遇也很难重来,就像——只要你习惯性看天,总能发现相似的蓝粉色落日,但永远不会相同。  
一个同样的傍晚,我穿过公司长长的落地窗走廊,坐回工位上。  
刚摁亮显示屏,就是总监从私聊里发来的紧急通知,我们部门一个AM先兆早产,要住院保胎,无法继续目前手里的项目。  
而我刚好空下来,问我能不能去顶一下她。  
那是跟立付合作的一个绿洲公益项目,半个组,五个人,都要去甲方公司in-house,一整个月。来光纽的前几天,我都在适应新环境,因为园区惊人的规模。如果说我们公司只是一个微缩景观盆,那么光纽就是偌大的生态圈。可以说它是商圈,因为KFC、星巴克这样的餐饮店面一应俱全,可漂亮的绿化又让它看起来像公园,旗下软件基本有各自的独立办公大楼。我所期盼的员工餐厅或电梯间偶遇,发生几率恐怕比在地铁上误连蓝牙还要低,因为光纽的食堂有一千平米。  我们team暂驻的立付大楼,外形极具科技感,鸟瞰就像只折叠的银色机械手臂。  
第二天上午来这里时,我试着用正常速度步行去了办公楼,全程用时二十分钟。然后我想到了那天傍晚,陆成则是怎么压缩在十分钟以内,出现在我面前。  
想起他,胸口就会产生轻微地塌陷。  
我知道他肯定在同一栋大楼,某个片区,某个工位,但他不知道我也来到了这里,因为私心,我大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婉拒上司,但,看到这条救急信息的下一秒,我就被卷入了一种汹涌又奇特的宿命观里,如同高速转动的黑色旋涡,灵魂已经在代替我利落地打字同意:“可以啊,把这次的ppt跟brief发给我。”  
我渴望再次遇见陆成则。  
结果并不顺利,忙碌的第五天,我连跟他身形相像、会产生错觉的男生都没见到过。我拐弯抹角地探问技术部在哪几层,但得到答案也无从下手,我们的工作内容重合度很低,我没有任何借口去到那里。每一天下楼吃饭,我都会抬高下巴,直勾勾地望向每一个走进电梯的人,最后让心脏缓慢下落。  
我渐渐索然,渐渐放弃。  
上天怎么会给一个自私的女人第二次好运气。  
走出大楼,同事说想去吃炸鸡,而我刚好在经期,腹痛,胃口不佳,就想去买杯热咖啡,我们俩便分头行动。  
附近一楼刚好有间costa。排队点单时,我随意扫了一圈,然后顿住了。  
我看到了陆成则。  
那一瞬间,有渡轮汽笛一样的鸣音在我耳朵里平白出现,漫长,盛大,轰然作响,时空和路人都成了慢放,喧嚣退隐,我听到自己的鼻息在加重,像在海面沉浮,透不过气。  
明明才过去几天。  
这几天我像无事人一般保持着平淡而固定的生活,把他看作一场梦,直至看到他——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把煎熬的情绪都缓存积压在了重遇他的这一刻。  
大概也跟激素有关,我的心脏抽痛起来,剧烈而密集。  陆成则没有发现我,因为他的坐姿几乎是背对着我,能第一时间发现他,自然是因为他本身出众,加之微侧着头,在跟同行谈笑。 
他穿着挺括的黑色外套,脑后头发也乌亮得跟染出来的似的,一只手搭在桌边,另一只手随意握着纸杯,食指在杯身敲打。  
他看起来状态很好,也是个无事人。  
我收回目光。  
端着咖啡回来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走还是不走,我没有给自己太多选择的间隙,因为陆成则右后方的一个座位刚好有女生离席。  
我走过去,坐下,他依旧没发现我。  
然后,我抿了口咖啡,为自己开启了一场极有可能以失利告终的赌博游戏。我从挎包中取出了蓝牙耳机盒。  
在他闲聊途中随手掂起手机去看的同一刻,我把一只耳机取出来,塞到耳朵里。  
嘟,瞬间连上。  
陆成则的身体明显一僵,继而静止在那里。 
他会回头吗?他会找我吗?还是会立刻断开连接?  他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心跳如雷,目不转睛。  
坐他对面的人应该是发觉不对劲,凑近询问,陆成则摇摇头,把手机放置回原处。他没有转头,没有寻觅,没有删掉我耳机。  
不咸不淡,置若罔闻。好像已经将我排除到爱恨之外,变得没有意义。  
我深吸一口气,捋了下头发,鼻头和眼眶莫名发胀,浑身冰凉,我又喝了口温热的咖啡,刚想摘掉耳机,一道熟悉的声线杀入我耳膜:  
“早上好,Sugar。” 
“听歌吗?”  
一片磨得薄而利的剑,猝不及防地刺进来,不见血,我的每一粒鸡皮疙瘩都因此悚立。
我惶惑抬眸,看见陆成则已经重新拿起手机,但坐姿未变。  
前奏响起,弦乐放大,接着是电吉他。我当即听出是哪首歌,《爱人错过》,非常热门。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歌词出来的那一刻,隐痛就像一种血红色的,带小刺的植物,在我体内无法阻止地蔓生着。  
我猜他可能把音量调到了最大,室内人声全被阻隔,歌手唱腔如发泄,一股脑地怼过来,全无顾忌:  
“走过,路过,没遇过  
回头,转头,还是错  
你我不曾感受过,相撞在街口  
相撞在街口”  
听到“你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这句时,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苦涩,或者被他的不体面情绪化触动,我也无法辨认明晰。  
我抵着唇,听完了一整首。  
耳边重回寂静后,我取下耳机,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没有收到陆成则的回复,中午放完歌没一会,他就跟同事一道离开了。途经路线也不在我身侧,他可能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我。  
回到工位后我有点心不在焉,咖啡放凉了也没喝完,偶尔也会对着显示器发怔。  
傍晚的时候,我去吧台接了杯水,顺路瞥了瞥窗外的黄昏,云像是被橘子水浸透。  
天色已暗,但不算晚,不是吗?  
回到电脑前,我迅速抄起手机,点开陆成则微信,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停滞一秒,然后轻击了两下他头像。  
【你拍了拍“小熊猫”】  
我紧张地攥住手指,舒展,继续打字:它还动吗?  
那边安静了很久,久到我要绝望了,绝望得像是来到光纽后,每一个心浮气躁又以落寞告终的时刻。  
几分钟后,还用着熊猫头像的陆成则回来消息:开关怀了。  
他赌气的样子令我唇角上扬:奇妙开关也会坏吗?  
陆成则不回答,态度不明。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会,只问:小鸟呢,怎么样了?  我回:再在盒子里闷着恐怕也要不行了。  
我又说:我明天还给你吧。  
本意是想明天带来公司,顺道可以见他一面,但他没有给我机会,只给了我一个并不具体的地址:你下班叫个达达送到这里,放门卫就行。  
这么怕我找上门吗?我有点生气,没有再回消息。  下班后我直接打车回了家,取出抽屉里的纸盒,又打车赶往陆成则给我的地址,穿梭在黑夜和霓虹里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再不甘心也是最后一次,我的尊严额度就这么多,过时不候。  
老天不会给一个自私的女人第二次好运气,但她能赋予自己勇气,放手一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到目的地后我没有仔细勘察和审视环境,无暇关心这是个什么样的小区,他生活在什么样的水平条件里,我只想马上见到陆成则。  
电话接通的第一秒,我很干脆地说:“你住几楼?我把东西给你。”  
他沉默两秒,报了门号,给我打开楼道锁。  
进入电梯后,我开始预测属于我们的大结局,ABCD,可心碎,可复原,可遗憾,可洒脱,每个选项我都接受,也能承受。  
我的心率随着楼层数翻倍上涨,快到窒息。  
终于,十六楼。  
电梯门往两边打开的一瞬,我瞪大了双眼。  
陆成则就站在外面,戴着那顶滑稽又可爱的熊猫帽子,在迎接我,没有表情。  
四目相对,他笑了,我也笑了,我们好像同时活过来了。  酸楚,甜蜜,泄洪般淹没了我,我的第一反应是在心里爆了句粗:妈的。第一反应是骂脏话,第二反应当然是抱他。  可惜我手里还抱着体积不小的纸盒,行动不便,会抵在我们之间。  
二十五岁之后我很少有泫然欲泣的时刻,但陆成则打开了那个情绪丰沛的按钮,他看起来越发毛茸茸的。  
我哭笑不得地从电梯里走出去,说:“你看起来好傻。”  
他目不转睛:“你也是。”  
我抬头:“我可没戴熊猫帽子。”  
他伸手别了别我额角的发丝:“可你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也是这个自然而温柔的动作,让我更加想要拥抱他。  
我把手里纸盒交给去:“可以拿一下吗?”  
他单手接过去。  
我说:“因为我拿着不方便抱你。”  
陆成则心领神会,冲我的方向伸开双臂。  
我放心地让自己一头扎向他胸膛,他也用没有拿东西的那边手臂揽住了我后背,很紧,像要把我锁在他怀里。  
他温暖得不可思议,真实又梦幻。  
我低声唤:“小熊猫。”  
他的热息落来我耳朵尖:“嗯。”  
我继续:“小熊猫。”  
他:“嗯。”  
我难得这样娇声细气,变回小女孩:“小——熊——猫——”  
他的鼻音里明显有了笑意:“嗯。”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重要的人也要叫三遍。  
我想说想他,又想问他想不想我,最后从他怀里脱出来,揪起他胸口那两个帽子开关,检查。  
我盯住他,按压,吱一声,耳朵跳了一下。  
陆成则笑出声来,眼睛像清亮的月牙。  
我逞心如意:“没坏。”  
陆成则故意装傻:“啊?又好了吗?” 
我挤出两个字:“骗子。”  
他笑着看我,不说话。  
我:“我就说,奇妙牌开关质量很好,哪有那么容易坏?”  
“哦,”他作恍悟状,颔首:“看起来是很在意口碑,都上门求证了。”  
我说:“谁让我干这行,必须重视客户评价。”  
陆成则刚要说话,电梯门又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奇怪地打量我们两眼,绕道而去。  
陆成则说:“去家里吧,站这好怪啊。”  
我扯一下帽子开关:“特别是你还戴着这顶蠢帽子。”  
陆成则顿时一脸“谁害的”,然后不容置喙地握起我手,拉上就走。  
我脸好酸,笑容过度导致的。  
走入过道,白色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来,我站住:“你家没别人吧。”  
我担心陆成则跟他父母住一块儿,这大晚上的,非常冒昧和打扰。  
陆成则回头:“就我一个。”  
他眉心微紧,严肃几分:“本来还有只小鸟陪我,也被某些人骗走了。”  
我乜他一眼:“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他忍不住笑:“还好她良心尚存。”  
我失语,不再搭话,想想气不过,在他停下解指纹锁时,锤了下他后肩。  
根本没用什么力,他却吃痛地嘶一声,揉着那,开始碰瓷:“故意伤害国宝判什么罪?”  
我扬手把他帽子摘下来,不准他再披着这张无害皮为非作歹。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要回去,顶着头乱毛,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我进门,他拆了双新拖鞋给我,他还穿着居家拖鞋。他没有换鞋就冲到电梯口等我,这些细节让我忍俊不禁。  我开心地站起来,与他对上目光。  
他忽然启唇:“你家……”欲言又止。 
我:“嗯?” 
他说:“你上次给我的……”继续欲言又止。  
我声调拔高一丢丢,微笑:“一次性说完ok?”  
陆成则不再故作玄虚:“你那里的男士拖鞋是用过的,你自己有避孕套。”  
我愣一下,反应过来:“如何?”  
他在控诉和坦诚,语气平静。我很高兴他能说出来。  陆成则注视我几秒,哼笑:“不如何。”  
我并不为此感到羞赧或抱歉:“独身女性家有这些又怎么了呢。”  
“不知道,后来想想是没什么,”陆成则睫羽微垂,说:“可能当时我有点吃醋了。”  
他立刻变更说辞:“不止是有点。”  
我心口疼了一下。  
“你跟我说让我去抽屉里拿的时候,我……”他顿了顿,神态仿佛在陈述一个冷笑话:“我去的路上还买了。”  
我跟着弯唇:“你为什么不说。”  
他还是“不知道,”又说:“当时很上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想扫兴。”  
我回忆,有点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巴:“是有些上头。”  
陆成则的目光立刻变深了,倾低头来吻我,只一下,只是吮了吮我的唇,就离开了。但我体内还是马上汹涌出渴望,强烈而温热,我扯住他衣领,想要继续,他立刻理解了我意图,掰起我下巴,配合地贴过来。  
他配合个屁。  
他在宣泄,单手按住我后颈,不给我一点退避的机会,陆成则应该已经洗漱过了,唇齿间有一股子薄荷味,清凉又滚烫,我的舌根都被吸得发痛,但我很享受这种焦切地惩罚和索取,痛苦而矛盾,所以很迷人。我情不自禁地呻/吟着。  停下时,我们俩都激烈地喘气。
动情时,陆成则不光脸红,眼睛也总是湿润的,刚接过吻的唇也是,我摩挲着他脸:“不要气了好吗?”  
陆成则看着我:“那天回来后就不气了。但我以为你不想再跟我有来往了。”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我那天中午真的要跟客户吃饭。”  所以就是那一条信息,一个被误解的信号,在一个微妙的节点,成年人的自尊可以无下限,但也能摆很高,台阶无人走,便不再回头。  
我后怕却也庆幸:“没想到吧,我去光纽上班了。”  
陆成则说:“是没想到。”  
我问:“今天在costa,什么感觉?有没有吓到你?”  
陆成则想了一会,沉声:“又通上电的感觉。”  
我为他的回答合不拢嘴,也开始无所顾忌地抒发:“知道我为什么去吗?本来不是我的项目,因为我好想陆成则啊,好想再见到他,想看看能不能误打误撞一下——”  
我崩溃地感叹:“结果,你们公司竟然那么大,我好气。”  面前的大男生失笑:“微信很小。”  
我反驳:“你也没来微信里找我。”  
陆成则回:“没有我你不也过得很好。”  
他果然在偷看我。  
但他一定是故意这样说的,在不爽我这段时间所表现出来的“无事发生”,他就不是一根筋的人。  
所以我无奈地仰了下头,呵气:“我以前跟你说过,朋友圈都是骗人的。”  
而且他的“人间消失术”就不是骗局了吗?就不是在制造受伤的气氛,牵扯我敏感的神经?  
陆成则仿佛能听心:“我连骗都不想骗。我编不出来,我想你,又不知道怎么找你。”  
说这些话时,他眼里弥漫着真诚的受挫感。  
猛一阵刺痛的心悸,让我连启唇都费劲,我说不出话来。  陆成则没辙地笑了下:“祁妙,你真的很奇妙,我从来没这么心动过。”  
他重复:“我好想你。”  
我感到鼻子在发酸:“我也好想你。”  
我们又抱在一起,抱了很久,很久,好像世界变得只剩下玄关地毯这样小,一叶小船,我们相依为命,再也不想分离。
我在陆成则这留宿了,可惜的是,我在经期,而且他还得大半夜的出门给我买卫生棉。  
他的客厅没有电视机,只一面简洁的白墙和投影仪。  端着热水杯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时,他弹视频问我都用哪个牌子?  
我笑吟吟的:“都行,”又吐槽:“你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用手机横扫卫生棉货架,收银员不会报警吗?”  
陆成则把镜头切回自己的俊脸,看眼侧面,又看我,笑得牙白白:“没有啊,我看她都快睡着了。”  
救命,他好帅。  
也好可爱。  
他又把画面瞄准其他货架:“要不要再买点零食?”  
“不用了,”我放下杯子:“你最好快点回来,不然我要把你家洗劫一空了,那个投影仪看着就挺值钱的。”  
他问:“我也包含在内吗?”  
我笑着弹了下镜头。  
挂视频后,我满脑子都是陆成则,才离开我的视野几分钟,我就开始思念他了。  
认真看电影的心思荡然无存,我低头刷手机,看看微博首页,再看看网易云。  
习惯性打开陆成则首页时,他多天没动的个人歌单,添加了一首新歌。  
《Overflowing》  
我点开,看着歌词,心花怒放得想当场尖叫几声,反正回头被邻居投诉的也不会是我本人。  
等不了他回家,我就截图去微信里:什么时候加的。  
他秒回:刚刚。  
我说:你找歌速度挺快啊。  
他说:时刻准备着。陆成则回来时,我主动去门口接他,毕竟他今天也主动接过我。  
他果然是个细心的人,带回来的东西里,除了卫生巾和小零食,还有卸妆水和盒装棉片。  
我取出这两样东西,一手一个举着:“怎么这些都能想到,你之前是不是谈过一百个?”  
他刚好换好拖鞋起来,一脸冤枉。  
然后从裤兜里取出一样东西,拍在门柜上:“两百个。”  我低头看,是盒布洛芬。  
笑大概已经在我脸上生根了,怎么也无法控制长势。  
“你还来劲了是吗?”我昂高下巴。  
他居然借机亲我一口,超重的一下,直接击垮了我好不容易绷出来的严肃脸。  
我咬咬唇:“你去了药房?”  
“就在旁边,顺便了,”他把药盒放回便利店包装袋,一手拎着,一手扯住我胳膊往沙发走:“你坐着好吗?”  
他看到墙面的电影没有暂停,回头问我:“不好看吗?”  
我说:“你一会一个视频,一会一首歌,我怎么入戏?”  
他笑得像太阳一样:“过会我们俩一起重看吧。”  
我看眼腕表,服了他的精神头:“快一点了,哥哥。”  
他顿了顿,表情有了些微变化,还结巴:“什、什么?”  
我笑:“什么什么?”  
他立在茶几另一边:“刚叫我什么?”  
我反应过来,装失忆:“啊?”  
他看准了我在演戏,用一张没人能拒绝的笑颜,请求:“再叫一次好吗?”  
我挤皱五官,别无他法:“哥哥。”  
陆成则定住一秒,旋即笑容扩大,被电到一般摇头:“Jesus.”  
英文都蹦出来了,我嗤一声:“要不要这么夸张?”  
“有啊,”他倾身,握起水壶,往我杯子添热水:“就……无法形容。”  
眼看陆成则绕过茶几,要把杯子拿给我,我说:“谢谢哥哥。”  
他驻足,莞尔,递过来。  我
喝一口,继续:“哥哥倒的水真好喝,我好喜欢。”  
他偏了下眼,又抿抿唇,俯视着我,语气深奥:“祁妙,想干什么?”  
我说:“帮你脱敏。”  
他:“?”  
我:“以后真有妹妹叫你哥哥,你就无感了。”  
他溢出一声笑,两手扳起我脸,看着我眼睛:“不是每声哥哥都有奇妙buff的。”  
我很大幅度地点头,却怎么也脱不开他的钳制,于是作罢:“哦,这样啊。”  
陆成则:“嗯。”  
我:“那我以后要省着点用,”用多了会失灵的,我换铿锵正声:“陆成则!”  
他居然真的配合地喊“到。”  
我憋笑,但我知道我双眼已经弯到不能弯了。我命令他:“亲我。”  
他立刻送上自己红润润又软乎乎的小嘴巴。  
Jesus,告诉我,我们还要进行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和行为多久。 
陆成则家是很标准的房型,有三室一厅,除去主卧,还有间客房。但这个晚上,我们依旧睡在了一起。  
我所躺的位置上方应该就是先前挂小鸟的地方,因为天花板上还有残留的吊顶贴印记。  
陆成则还在洗澡,而我穿着他的T恤,上面有一些好闻的洗涤剂的香味。  
边等他边刷微博的时候,我能听到他去了阳台,在使用操作洗衣机。  
里面有我的衣服。  
我在这种难以自控的想象画面中傻乐,直到他趿着拖鞋的声音朝房间方向渐近,我才飞快地侧过身,拿被子蒙住半边脸,闭眼装睡。  
陆成则肯定以为我秒睡了。  
背后的脚步声明显变弱,然后是两下刻意放慢的熄灯动静,床褥下陷,这个携着一身清新气的男人来到同一张被子里。  
他从背后揽住了我。  
要怎么才能在这个很有荷尔蒙分量的胳膊下面不做深呼吸,我竭力控制住胸口的起伏,静悄悄地换气。  
他的唇触了触我耳后,气息痒而热,然后身体微微一动,贴紧我背脊。我们好像严丝合缝,而他的胸腔在迭动,以稳定的,均匀的节奏,挤压着我背后的肌肤和骨骼。  
我的尾椎处泛起麻意。  
……
有点扛不住了。  
然后,陆成则的手探进了我衣摆,霎时间,鸡皮疙瘩尽数漫出。  
像种若即若离的入侵,他的手在衣料与我皮肤间窸窣缓慢地移动,最终按在了我小腹的位置,掌心炙热。  
异常敏感的部位。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表演失败。
他也在我脑后低笑,笑声里分明写着“我就知道”。  
我背过一只手去敲他:“干嘛——”  
他抽出手,回到衣服外面,不追究我的装样,语气无辜又无害:“肚子还疼吗?”  
我说:“不疼了。”  
我挪了挪身,转回去,近在咫尺地看他,他的鼻梁好挺峭哦,睫毛的长度我只在混血或欧美人的脸上看到过,眼睛在无灯的环境都亮得像星星。我抽出手,用拇指摩挲着他右脸:“上次都没来得及这么近地好好看过你。”  
他也看着我:“嗯,还把我赶走了。”  
还记仇呢,我揪他鼻头:“是你自己走的好吗?”  
陆成则捉住我手,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凝视我,然后,他亲了亲我指尖。  
我听见自己在黑暗中漫长地吸气。  
我就猜到我们要吻在一起,非常热烈,忘我,像两头野兽在纠缠和搏斗,恨不得把对方挤进自己身体里。但什么都不能做,讨厌的大姨妈。
我们一起坐地铁上班,进园区后,我才想起来问他办公地点在立付大楼的第几层。  
陆成则没有直接回答:“你没打听过吗?”  我静音两秒:“问了,五楼和六楼。我总不能问,陆成则到底在几层吧。”  
他顶着那张很有说服力地脸蛋说:“可以问啊,这栋楼里也有不少人打听过这个。”  
我嘁一声,牙痒痒。  
他笑起来。  
我白他一眼。  
他终于不卖关子:“六楼。”  
6F,这个该死的数字,让我茫无头绪又魂牵梦萦了五天,进轿厢后我先不爽地替他摁了。  
陆成则问:“你呢,你在几层?”  
我接着按十二。  
陆成则微微一笑:“哦。”  
结果这家伙藏了一手,临近中午,他居然真的来到我们这一层,目及他出现在我们片区,一副找人模样时,我竟开始心跳加速,毕竟他那么高挑出众。  
有人跟他认识,被他拉住在过道问话。那人就回眸示意我这边,陆成则跟着望过来,又跟他笑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穿过走道。  
天,我搭头,不会来光纽的第一周就要被“办公室恋情”了吧。  
坐我隔壁工位,一起in-house的同事自然也发现了他,抻高脑袋。  
“hi,你好。”他停在我工位前,微微侧头,在很礼貌地打招呼。  
我抬头,也摆出官方亲和脸:“有什么事吗?”  
“我今早在电梯里见到过你,”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灵不灵的,话语单刀直入:“请问你还是单身吗?”  
同事露出兴奋吃瓜脸。  
这是什么剧情设置,又抛来了怎样的送命题。我一时语塞。  
感谢同事,自作主张地替我回答:“是的!是的!她还没男朋友!”  
陆成则弯唇,目不转睛:“方便的话,中午可以请你吃饭吗?”  
即使被他这样看过很多次,我的脸依旧会微微发热。我努力大方地淡笑着:“好啊,去哪里。”  
……  
等他走后,我去微信里讨伐他,给他发了个[拳头]。  
他回了张笑脸,看起来很雀跃得志的那种。  
我说:好了,现在的立付大楼,不会再有人打听陆成则了,大家都知道他要约十二楼的外驻人员吃午饭了。  
他回:嗯,还是一见钟情的那种。  
我真的竭尽全力在忍笑,生怕被同事看出端倪,尽管她刚才缠着我激动了很久。  
我说:幼稚。  
他不说话,分享来一首歌:《我想了太多关于你的形容》。  
我上班不方便用耳机,就静音看歌词:  
“我想了太多太多关于你的形容  
浮现了你的声音气味和轮廓  
都怪无意触碰的诱惑  
皆因为你的暗香还涟漪秋波”  
“我想了太多太多关于你的形容  
浮现了你的声音气味和轮廓  
都怪短暂失控的笨拙  
皆因为我的宠爱都不假思索”  
歌的最后,反反复复在唱着:  
我就是要你,不断想着我  
我就是要你,不断想着我  
不断想着我跟陆成则和好后,我们又以最快速度陷入“热恋”状态,一有空就会在微信里聊天,说些含糖量很高的废话。
中午约饭我懒得跑远,就跟他在KFC随便点了两份套餐,期间还有遇到他同事,三男一女。
端着托盘路过我们这桌时,均眼神揶揄,不忘调侃两句。  其中一个还叫他:“则则。”  
等他们走远,我吸了口热牛奶,也叫:“则则。”  
拆着汉堡纸的陆成则停下双手,看向我,笑了一下。  我说:“原来你同事都这样叫你。”  
陆成则说:“嗯。”  
他每次用清澈的眼睛直视我时,我都会忍不住恶作剧:“我以后也这样叫好不好,则则?”  
陆成则将汉堡递过来:“为什么?”  
我说:“因为叠字名一听就很讨人喜欢。”  
陆成则眉微微扬高,反击:“哦,妙妙。”  
我的苹果肌开始往下眼睑挤近:“没大没小,我爸妈都没这样叫过我。”  
他弯唇:“那就由我来开先河。”  
我笑一声,确定拿他没辙,好奇起称呼方面的细节:“我在你微信还是sugar吗?”  
陆成则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敲击片刻,放回桌面,掉了个头,推给我。  
我很高兴我们在彼此的微信列表里都变成了对方的置顶,这是happyending,也是至佳开头,我是糖分,他是熊猫,都是能给人类带来愉快的载物。  
我问:“什么时候设的?我是说置顶。”  
陆成则不马上说,关心起自己在我这儿的社交地位:“我是置顶吗?”  
我故意卖关子:“嗯?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吧。”  
接着取出手机装样子,确认:“好吧,确实是第一呢。”  陆成则看着我微笑。  
“好,我平衡了。”他说。  
但也没有要走我手机当面检查,看起来深信不疑。  然后,他回答了我刚开始那个问题:“第一天。”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重复:“第一天?”  
陆成则说:“加上你的第一天,就置顶了。”  
我非常惊讶:“我才不信。”  
他皱皱眉:“你觉得什么时候置顶才有可信度?”  
我想了想:“最起码见过面?”  
“对自己外表这么自信吗,kiki。”他开始拿我起初的名号打趣。  
我迅速否认:“不是……”好吧,主要是因为——我接着说下去:“我就是跟你见面之后才把你设成置顶的,因为具象了实在了,才能产生更多兴趣深交,我不喜欢虚无缥缈的网聊。”  
陆成则一脸了然地看我:“夸人也要这么拐弯抹角。”  
我承认:“好嘛,我的微信好友是按颜值等级排列的,陆成则第一,满意了吗?”  
陆成则露出舒心的笑容:“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嗯。”  
他说:“第二次连上你耳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你了。”  
我睁大双眼:“什么叫知道我是我?”  
“整节车厢里就你一个突然站起来还东张西望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但你好像不喜欢往后看。”  
他不紧不慢地陈述着:  
“其实我就在你身后,看到你下车,才跟着你下去的。如果那天你没提前下车,我应该会坐到你的站点,再打车去公司。”  
“不过可能不会给你发录音。”  
“因为我觉得你还没有想认识我。”  
“你还记得么,刚加上好友那会,我跟你说过,得确定你想认识我,我才敢发信号。”  
“那个语音我录了好几遍,你听到的是最终版。” 
他的话,仿佛在层层叠叠地剥一朵花,越往里去,香气越浓郁,美好甜蜜得令人晕眩。  
“还是管用的,特别是看到你跟中定身咒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陷入回忆:“……非常可爱。”  
尽管用了“非常”这个前缀加“可爱”这个形容,我依旧觉得丢脸,因为自己那副迷茫又惊喜的蠢样子。  
不堪回首。  
我按住额头:“所以你为什么不当面问我,搞得这么曲折。”  
“可能是……”陆成则顿了两秒,“怕吓到你?”  
“还有一点,”他说出一句凡到极点的话:“我前一晚在公司熬了大夜,睡得不好,本来那天休息的,结果上午有BUG要修复就喊我过来了,我感觉自己那天可能看起来不太……”  
“OK。”  
我:“?????”  
您这张脸就算黑眼圈掉到嘴角都不会有女生拒绝给你联系方式好吗?  
在我一万个不解的眼神里,他依旧真挚:“本来那天我有些烦躁,昏昏欲睡,但你耳机提醒弹出来的时候,我真有通上电的感觉,然后就看到了你——哇,原来这就是白蹭我歌单两次的女生,后来我就坐在那,不怎么敢再看你,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低头偷偷笑了很久,笑了一路。不管你信不信。”  
我信。  
怎么会不信。见他的第一面,我何尝不是如此。只是那一天,我装模作样,束手束脚,为了展现“最完美”的自己,但幸运的是,在涂上用于适应环境和对象的保护色之前,他就已经见过我相对真实的内核。 
但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所以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芳心暗许了?”  
陆成则没有犹疑,没有模棱两可:“嗯。”  
讲话时,他的视线总是聚焦在我脸上,显得很专注,但笑眼看起来全无压迫:“到公司后,我就很紧张地等着你加我,总之那天我笑了一整天,因为时不时地想到你。”  
原谅我用一句很俗套的话语来形容这一刻:陆成则,我命运般的陆成则。  
他是一枚直接穿入我心房的子弹,枪炮玫瑰,没有防备,无需防备,只在我眼里短暂地经过,审核都多余,春日本就不需要预言。  
他怎么这么会打动人,这么有感染力?让我想哭想笑,该死的,我眼眶一定在发红,因为陆成则表情有了抱歉,然后,他把自己面前的纸巾递过来。  
我接过去,按按双眼,摇头失笑:“干嘛啦,在外面说这些。”  
陆成则说:“就突然想说,但绝对不是想让你哭。”  
我哼一声:“那是为了什么?”  
他说:“为了让你再靠近一点。”  
我说:“我们昨晚还抱着睡在一张床上,近到不能更近了好吗?”  
他不吭声了,抿了抿唇,瞳仁里有期待的光,在闪着。  谁能扛住被这样盯着,在进攻,也是在恳求,我偏了下头,清嗓子,郑重唤:“陆成则。”  
他正襟危坐:“嗯。”  
我笑:“想不想当我男朋友?”  
他也笑,开始自己一掼擅长的文字游戏:“自信点,把前面四个字去掉。”  
陆成则。  
我男朋友。  
我扔了根薯条过去。他扬起大大的笑容。  
我们的脸,在这一刻,一定都很红,就像在蜜罐子里憋了太久。  
晚间地铁上,我们第一次一道下班回家,并共用了我的蓝牙耳机。  
返程歌单依旧由陆成则提供。  
以往一个人通勤时,我警惕性较高,从不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再怎么疲惫都撑着眼皮看手机。但今天,我放心地合上双眼,因为有了可以侧靠的肩膀,肩膀的主人还牢握着我左手,我顿时天不怕地不怕了,反正有人做我双眼,风来了也会顶在我面前,世界即使黑暗也都是他的体温和音乐。  前两首是英文歌,我懒得细听词意。第三首是中文,想听不懂都难。  
“不知道什么言语才能形容我的走心  
你来自北方说不习惯我的南方口音  
你干嘛离我那么远你快点快点走近  
我绝对不是渣男请你不要急着否定  
我要做一头能够保护你的小野兽  
但是在你的面前只给你展现温柔  
做你的圣斗士我燃烧我的小宇宙  
我给你依靠我的肩膀是你枕头  
……  
你是哪一路的神仙  
为什么降落到人间  
刚好停在我的门前  
秋风把你带到我身边”  
我的唇角不再懒散,愈勾愈精神。  
男声唱到“你叫我这种套路少来。但是我是认真的,我不是个小孩”这句时,我也跟着附和四个字:“就是,少来。”  
陆成则一言未发,只越发扣紧我的手,紧得我指节都有点发痛。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呢,会让所有恋爱中的女孩们觉得,嚯,我男朋友动真格了,他想牵着我一辈子不松开了。
这个晚上,我们没有各回各家,而是找了个中间站下车,一道闲逛看夜景,又去吃宵夜。  
临近十一点,路边大排档依旧挤挤攘攘。  
而且多半是情侣。  
恋爱到底是什么仙丹妙药,怎么会让人精力无限,我百思不解,一边将餐单递给陆成则。  
他瞄一眼说,差不多了,只跟老板娘要了两杯热水。  我搭腮:“天啊,今天要碳水爆炸了。”我得运动几天才能消解掉,我开始忧愁了。  
陆成则勾唇看着我,不作声。  
在摄糖过多这码子事上,他绝对是罪魁祸首。  
我说:“待会吃完我走回家,消化消化。”  
他说:“好,刚好我家离这不远。”  
我歪了下头:“今天不去你那了。”  
他面露疑惑。  
我说:“我月经还没走,去了也是白去。”  
他蹙眉:“我女朋友只想跟我睡觉,我该难过还是自豪?”  我:“……”  
“不是——”我着急地解释:“你家什么都没有,我总不能连续两天素颜上班吧。”  
陆成则不以为意:“先去你那边拿好了。”  
我抓了下头发:“女人出门一趟收拾起来有多麻烦你知道吗?”  
陆成则:“不知道。”  
我被他这个不假思索的回答取悦,又半信半疑:“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咬字加重了些:“真不知道。”  
我愉快地弯起嘴角:“哦。”  
他大概发现我在窃喜,微微眯起眼:“你都怎么想我的?”  
我贼喊捉贼:“我怎么想你的——来装个小鸟都要沿路买避孕套?”  
陆成则别了下头,又转回来看我,神色无奈又坦荡:“家里没有能怎么办?”  
喜悦在叠加,我说:“所以我觉得,我们小熊猫好纯情哦。”  
陆成则顶着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清纯脸,服软:“别说了。”  
那次回忆并不愉快,好在结局峰回路转。  
陆成则变换思路:“要不,我去你那边,小鸟到现在还蹲盒子里。”  
我玩着手边的筷子:“不如就让它待在愉快老家。”  
陆成则说:“可它现在已经是你的了。”  
我们又开始这种深意满满的对话:“我独居惯了,没养过小动物,担心自己照顾不好。”  
陆成则总能轻易领会到:“每天看看它拍拍它就可以。”  我笑道:“这么简单吗?”  
陆成则颔首:“嗯。”  
我开始凝视他,不再动,眼珠子也是,牢牢锁定他,要把他关在我心窗里。  
是这样看吗?  
陆成则也注视着我。  
风好像静止了,四周喧嚣远去,夜色变得浓稠。  
最后,人际交往方面的职业优势,让我在这场对视竞赛中赢得胜利。  
陆成则率先投降,笑着垂下眼皮,睫毛服帖,刘海服帖。他看起来好好摸。  
所以我等不及慢慢走回去了,吃完就一改前态打车回了他小区,进门后我就缠住他索吻,几乎没有停顿地,他反客为主,我很快被顶在门板上,很用力,他粗沉地喘着气,而我闭着眼乱揉他头发,仿佛在安抚一头失控的雄狮。我想被他吃下去,立刻,不要留余地。  
好想跟陆成则做/爱。  
我们都忍耐着,从他的领地迁移到我的领地,站在家里床边,仰头看他立在高处,扬起手臂,为我挂上那只本属于他的白色飞鸟时,那晚的空虚感萦绕而来。  
苏,女生们常用来形容一个男人的,至高至简词。  
一瞬间,我在陆成则身上感受到了。  
这个看起来修长,干净,牢靠的大男生,虏获了我,也被我虏获。  
贴近的渴望让我没有犹豫地爬上床,从他背后圈住了他。  我们两个成年人傻乎乎地站在床上,怪异滑稽,但也很自然,只要把自己当成随心所欲没有忧虑的小朋友。  
他笑了一声,可能还有点措手不及,先是垂下手,又搭住我胳膊,隔着衣服摩挲两下。  
“怎么,”他直率且得意:“被我帅到了?”  
无语。  
他怎么猜到的?  
我承认:“对啊,吃什么长的。”  
我的手滑下去。  
陆成则的呼吸在我脑袋上方凝滞一下,然后他的身体也绷紧了。  
做这些时,我心跳得很快,仿佛是初次尝试,陆成则坐了下来,我目睹他变得难耐,焦躁,面红耳赤,落在我手里,任我宰割,也攀上极乐。  
我在这种掌控中收获了双重的餍足。
临睡前,我先洗澡,陆成则在后,等他回来的过程中,我百无聊赖地打开蓝牙音响,开着最小音量,边听边等他,还从柜子里翻出一只被我闲置的旧枕芯,套好,当做陆成则脑袋的安身之所。  
回来时,陆成则闻声止步,停在门框内,安静听歌,用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耳朵。  
他就像一帧电影截图,音乐只是迎合他出场的铺设。  关灭灯后,重见天日的新枕头并没有派上用场,陆成则一寸寸靠过来,挪来我枕头上,我不得不给他腾地方。  
我们又在软绵绵的黑暗里,静悄悄地看对方,好像在彼此的视线里进行光合作用。  
我笑他笑;我挤眉弄眼,他还是笑;我撅起嘴,他就亲一下。  
我小声道:“陆成则。”  
他“嗯”一声。  
我喜不自禁,我好幸运,我好喜欢他,我甚至开始羡慕和嫉妒自己。  
我依旧感到不可思议:“第一次我到底是怎么连上你手机的?”  
他说:“不知道,我刚好取出手机看时间,突然弹出来申请,我就通过了。”  
我说:“你就通过了?”  
陆成则说:“嗯,坐了这么多年地铁,第一次碰到,看你耳机名字,我估计是个妹子,来都来了,不如听听我的歌。”  “你居然没被吓走。”  
“是愣了一下,”回顾那天,不再只有新奇,还多了甜蜜:“但你的歌也是我的歌,很熟悉,所以我听下去了。第一首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陆成则答:“不记得了。”  
我遗憾地叹气:“唔,好吧。”  
因为我还记得。  
因为那一瞬间妙不可言,歌声奏响,神清气爽,眼前那些或倦怠或麻木的面孔挨个失踪了,人海消弭,拥挤不复,音乐像是蜜糖金的河流那般,汹涌灌入车厢,我的灵魂仿佛在跟播放它们的人翩翩共舞。  
陆成则在我的哑然和失望里憋不住了,哼笑一声,用手臂环住我:“好了好了,我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因为你的耳机名字看起来很甜,所以我选了一首歌。”  
他果然在耍我。  
我佯愠捏他脸,要挟他必须立即说出正确回答:“什么?”  
他不假思索:“《sweettalk》。”
陆成则。  
借用王小波一句话:一想起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当然,我脸不丑啦,只是泛起微笑这回事,仿佛从此刻在了我的表情肌里,都因为陆成则。  
来光纽的第二周,我的同事,他的同事已经默认我们光速结对,因为总是同进同出。  
他常“不辞辛劳”地跑来十二楼约我出去,或者买了饭送上来,每次远远现身,我没及时注意到,身边的同事就会提醒:“祁妙,你小男朋友来了!”  
小男朋友。还不是因为此人极具迷惑性的白嫩皮相,以及常年堪比男大学生的穿搭风格。  
再加点清爽笑容。  
他看起来总是朝气蓬勃。  
这个人只比我小一岁好吗?我在心里默默回嘴。  
之前那个叫他“则则”的戴眼镜的男同事也跟我们吃过一次午饭,调侃陆成则办事高效。  
我笑盈盈地抛出死亡问题:“他以前都这么高效么?”  眼镜小哥油滑但也实诚:“以前不知道,但他来立付后我可没见他追过女生,你是第一个。”  
追。  
他到底怎么对外营造我们的故事的?  
我有点想笑,问:“真的假的?”  
眼镜小哥瞥一眼陆成则。他正在气定神闲地切牛排:“你也看到了,他拿着刀。”  
陆成则立刻放开刀叉,用面前的扭结面包做了个丢他的姿势。  
同事作格挡状。  
我笑:“长成陆成则这样很难不高效吧。”  
眼镜小哥扶脸,痛苦道:“我为什么要来蹭饭啊……”  
陆成则表现得很像那种大学男舍里品学兼优但是腹黑的寝室长:“就是,过会你付自己那份。”  
“陆总,陆宝,陆哥,则则——”他的同事开始哀求:“给点活路,哪有人找虐还倒贴的。”  
……  
晚上八点多,下班后,陆成则的同事们约我们去K歌,我也叫上了相熟的朋友。  
大家都玩得很尽兴,眼镜小哥扫着我俩嘴角抽搐:“不是你俩,我都不知道世界上的对唱情歌有这么多,开眼了,谢谢啊。”  
众人笑仰在沙发里。  
陆成则虽然长了张洋气玩咖脸,但他不沾烟酒。倒是我,把鸡尾酒当润喉糖浆,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喝掉好几杯,好在酒量不错,回去路上只是微醺,不至于胡言乱语,路都走不直。  
好吧,我确实有点兴奋,沿着花圃里的路砖跳格子,乐此不疲。  
陆成则走在我后面,不紧不慢。  
第三次回头说他再也别想赶上我时,他追了过来,从背后夹抱起我。  
我“啊”一声,双腿悬空,懒得挣扎:“放我下来。”  
他听话地让我着地,又将我困回他怀里。  
我偎依着他,他的下巴搁在我肩头。  
好重啊这家伙,这样走路并不和谐方便,期间我还踩到了他白色的板鞋,我心虚地说:“放开啦。”  
陆成则一字否决:“不。”  
那只能……  
以防再误伤对方,我像玩三人两脚游戏那样数拍子:“左、右;左、右。”  
陆成则配合地迈步。  
我们就这样叠抱着,像两只被什么奇怪的魔咒粘接在一起的笨拙企鹅,他裹着我,我倚着他,慢慢吞吞挪到了电梯口。  
好在已是深夜,不容易遇到路人让我们当场社死。  进门就接吻已经是家常便饭,有时只甜丝丝地互啵一下,有时会擦枪走火地湿吻好久,今天的陆成则有些食髓知味,我被他抱回卧室,压在床上。  
陆成则的手有些凉,摸来我腿根时,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开始发笑。  
他也在上方笑:“笑什么?”  
我陷在自己的发丝里,摇头:“不知道。”单纯开心着,
因为他在我面前,触手可及。  
我喜欢被他触摸,一寸一寸,或轻或重的用手指鉴赏我,描绘我,让我变成一幅敏感的画作。  
唇也是。  
我们的喘息愈发急促,我手脚并用地缠紧他,不敢发出太过分的声音,隔壁住着一对老头老太,我不知道隔音效果到底如何。  
我就这样跟陆成则同居了,像呼吸一样自然,像是每天都要喝水吃饭,他抛弃了他户型极佳采光优越的三室居,非要挤进我的蚂蚁窝,用他的各种物品标记我的圈地,增强存在感,还举出充分理由:怕我养不好他的小鸟。  
他是靠坐在床尾的椅子上跟我讲这话的,很随意。  我没好气地蹬了他膝盖一脚。  
他明显不想白挨这一下,起身拉住我腿,把我拖拽过去,欺身而来。  
跟陆成则的性/爱体验很好,他看起来纯白,却充满黑色的,毁灭般的张力。我觉得自己被深切而暴烈地爱着。  就这一天,我们签订不正式同居契约,我窝在他身侧,用手指在他锁骨凹陷的位置画押:“好啦,收留你了,毕竟这么尽心尽力地交公粮。”  
这话让他气笑不得,像只坏狗狗似的对我猛一阵扑咬。  每晚一起刷牙洗脸时,我都会在镜子里端详他,直到他看向我。  
我龇牙咧嘴,他也龇牙咧嘴。  
顶着满嘴泡沫都愿意接个吻。  
谈恋爱的感觉怎么会这么棒,我无数次地感叹,陆成则就像一首歌,roses&sunflowers,玫瑰和向日葵,有他在总是春意盎然,花期无限,我的撒娇技能又回到身体里,我自私爱吃醋,我成了没手没脚的人,我怕被油溅到,拧不开瓶盖,打伞都会累,我骨质疏松肌肤饥渴症晚期要他一直一直抱着我,我想方设法地证明我极其需要陆成则,我想要他永永远远地陪伴我。  
inhouse结束的前一天中午,我抽空去了趟商场,买了套男士护肤用品,因为陆成则带来的同款旅行装即将告罄。  回家后,我将水乳霜洁面一字排开,生怕他看不到。  
我故意装出沉迷看剧的样子,没跟他一起洗漱,留心他动静,过了会,果不其然听见他在盥洗室呼唤我:“祁妙。”  我没有立即答应。  
“祁妙——”他声音高了些。  
我偷笑暂停屏幕:“什么事——”  
“过来。”  
我下床趿拖鞋,走得优哉游哉,为了让一切看起来自然且随意,绝非故意之举,好嘛,我就是很爱演,但我男朋友显然吃这套,早在门边等着我,一过去就握住我胳膊肘,把我拉到洗脸池前,双手架住我肩膀,让我看正前方。
“你买的?”他在镜子里问,唇勾着。  
我点点头:“对啊,我看你的快用完了。”  
陆成则将我转向他,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能让窄小的空间提亮三度。  
“我都没发现,”他说:“我也太幸福了。”  
我也好幸福,因为他说他幸福,我的幸福从此乘以二。  
我正色,变成不容置喙的绑匪:“明天我就要回公司了,白天看不到也看不住我漂亮的男朋友,容易胡思乱想,就买了这些,没用完这几样东西,你都不准离开我。”  
陆成则眉微挑:“哦,我省着点用。”  
我盯着他脸:“怎么说也得用满三个月量。”  
“就三个月?”陆成则似是不满,小臂忽而把我夹过去,以一个挟制的姿势,下巴抵着我额头:“以后都你买不行吗?”  目的达成,我得逞地笑了,停不了。  
我说:“这套很贵。”  
他说:“我报销。”  
我扬眸:“那我再考虑一下。”  
翌日,我们在地铁站分别,回归各自的公司和岗位,临近中午,刷朋友圈,我发现陆成则po了一张图。  
他居然偷偷把我买的新乳液带去了公司,放在办公桌显示器下面,配字:许愿瓶。  
整张画面很违和很怪异,但也很温馨——我是说在我眼里。你要知道,谈恋爱就是两个傻子的游戏,就是会有很多外人无法理解的言行。  
同有好友的眼镜哥在评论区迷惑不解:什么东西?  
陆成则回复:我女朋友送的护肤品。  
同事:????????有病?  
我压着嘴角,存图去私聊他:你想要笑死谁?  
陆成则却口吻认真: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陆成则:干脆不用,放公司,这样它永远不会空瓶。  
我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这个傻子还是很聪明。他说:跟你一样。  
我撑着脸笑出来,又想起那首甘饴一般的歌谣。  
“Yougivemethosebutterflies  
你送我的那些蝴蝶  
WishIcouldkeeptheminajar  
我有把它们养在罐子里  
SoIcouldtakeyouwithme  
这样我可以带上它  
Nomatterwhereyouare,oh  
不论你去哪  
Mylove,mylove,  
我的爱,我的爱  
Mylovewillnevergotowaste  
我的爱永远没有赏味期限”  
陆成则,玫瑰和向日葵,浪漫又明媚,铺满在我的世界里。同居的第二个月,我的工作也进入到年底火葬场模式。  大概七八月份,我们组就陆续收到各大品牌的双十一通知,要brief的东西多到我在心里连飚C语言,可又能怎么办,崩溃后只能微笑面对。  
加班时间明显增长,陪伴陆成则的时间也明显减少,每晚七点,我都叫他先回家,不用来公司接我或在地铁站碰头。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几点才能回去。  
但无论多晚到家,他都还没休息,在门口,沙发上,或电脑前。  
抱住他诉苦成了日经。  
白天在公司,我都脚踩高跟鞋,像个精美锐利大杀器,到了晚上就变成烧空柴油的小火车,只会垂着脑袋呜呜呜呜呜。  
这一阵子,都在重复。  
陆成则会倾听,会安慰,但今天,他提出建议:“总这么累要不要考虑换个工作?”  
我下意识地直起上身反驳:“累就换工作,那感觉不对了是不是就要换个人?”  
陆成则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沉默了。  
我看看他安静的面孔,从他腿上退下来,去洗漱。  
我知道我的话有点过分了,转头的瞬间鼻头就开始发酸,因为白天疲累而繁琐的工作……种种,我将这种焦头烂额的情绪带给了我的充电宝,我的小熊猫。他是无辜的。  
他会怎么想我。  
我把门关好,在卫生间马桶上坐了很久。  
反思过后,我取出手机,找到微信置顶,打开聊天框的第一秒我就心悸起来,因为最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他想发消息给我。  
可能是我同时点进了输入框,陆成则发现我的存在,在同一个界面。  
他停下来,变回“小熊猫”。  
然后弹来视频。  
我没有迟疑地接通。  
我们看着彼此。  
镜头里的他是俯视的,死亡角度都这么好看。  
他似乎在琢磨我位置,眼神钻研:“你便秘了?”  
我看到小窗里的自己,唇角起了弧:“没有。”  
我知道我在卫生间待得太久了,逃避加反省。  
“再不出来我要破门而入了。”他威胁口气。  
我从鼻子里溢出笑声,也观察他身在何处,白墙,猜不出来。  
我说:“我在闭门思过。”  
他眉心微紧,像是不解:“思什么过?”  
我说:“刚才我讲话不太好听,还甩头就走。”  
我轻吸一口气:“其实就那一下,刺到了我,我忽然觉得这阵子的自己就像手头上的工作,喜欢,平时也能和谐共处,但到了某些时刻,就会变得棘手和讨厌,我担心你也会这样看待我。”  
陆成则不语两秒:“你怎么会这么想?”  
袒腹的人总是容易脆弱,我迷惘又郁闷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不是那种会轻易换工作的人,即使辛苦也是暂时的,熬过去就好了。这种时刻我已经面对三年了,前两年没有你,但今年有你,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情绪稳定,但我不得不切换到另一种模式,忙碌焦躁,没办法时刻时刻保持愉快,还怕你觉得被冷落。你今天这样说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就代入了,情绪一下子上来,我不该这样的。”  
陆成则说:“你才是把我当工作。”  
我很冤:“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工作了。”  
“我不是你的同事跟上级,对我有情绪又怎么了。”  
我抿抿唇,感觉心脏的位置变得柔软:“可我们同居到现在,你都没有对我甩过脸。”  
陆成则说:“谈恋爱是交易吗?哭脸换哭脸,笑脸换笑脸,斤斤计较,不累吗?”  
“我是怕你觉得累,每天这样等着,听我倒苦水,双十一结束了还有双十二,没完了都。”  
无法想象,我们热恋期都还没过,我的多巴胺就要被现实磋磨。  
“你这样我才累,”他呵一口气,声音无奈加耍赖:“还不出来,马桶比我还香是吧。”  
我笑:“好。”  
挂断通话,我走出卫生间,陆成则就在门口,单手握着手机,垂眼看我,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瞪他一眼,他直接把我拽去他怀里。  
我圈住他腰,抱紧,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是一种似乎只有我这么近才能嗅到的香气,暖洋洋的,橘子色,海岸边,夏日斜阳。  
我陷在里面,完全不想抽离,小声说:“你也找点事做。”  
他说:“我每天都上班。”  
我说:“我是说下班,我不想你每晚都像小狗狗一样等着我。”  
他还跟着我用叠字:“什么牛逼品种的小狗狗能边打游戏边等老婆?”  
突然又自然的一个陌生称谓让我愣了愣,但我没有纠正,也没有指出,相反在暗喜:“只此一家的陆成则小狗狗。”  他“哦”一声,听起来不咸不淡的,但我知道他一定在我看不到的角度微笑了。  
我接着哄:“你再怎么说没关系我都会有负罪感。我会想,怎么办,今天忙到没空让男朋友开心了。”  
陆成则笑了下,像一粒小而明亮的焰火在我脑袋上方迸裂:“我现在很开心,谢谢。”  
我扬唇,同样开心。  
我们又变回两只大开心,心心相印。  
陆成则的心脏仿佛有视觉功能,双手捧高我脸,不许我在暗处偷乐,强行戳穿我:“还是这个感觉吗?”  
我望着他:“什么感觉?”  
他也望着我:“对的感觉。”  
我说:“一直都是。”  
他说:“OK,放心了。”  
洗完澡回到床上,我倚在陆成则胸口玩手机,查看和回复完工作微信,我把手机倒扣到胸口,想起刚刚在卫生间,他没有发送出来的文字消息。  
我好奇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在微信里打了半天。”  他不假思索:“想问你还要在卫生间待多久,本来每天能看到你的时间就不多。”  
我不信:“真的假的?”  
陆成则说:“不然我为什么发视频。”  
我撇开手机,坐起来,面朝他:“那你多看看,我什么都不干了,专门给你看。”  
他挨着抱枕,姿态懒散,眉眼却专注起来,聚精会神。  谁顶得住被这么看,我别开眼。  
他忍俊不禁,回归正常状态。  
我说:“当时我也刚好点开你微信。”  
他说:“我看到了,”又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只是抱着歉疚与求和的心情点开微信,具体怎么下笔尚还未知。  
只是打开窗,看到对方已经站在窗后,也在关切,也在担忧,那种时候,无言胜千言。  
但此刻,我想到要说什么了,我说:“等忙完年底这波,我们出去玩吧,远离工作,就当补偿你。”  
“你想去哪?”  
“你想去哪?”  
我们同时抛出一样的问题,默契如歌曲里的合音。  
陆成则拿起自己手机,看了看:“这样吧,马上一点了,我们各自考虑几分钟,一点整的时候,分享一首歌给对方,看看到底去哪。”  
怕被瞥到答案,我挪远半米,开始翻找歌单,有关于地名的,也有关于风景的,最后,我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首上面。  我看向陆成则,提前宣布:“我找好了。”  
他的睫毛略略挑高:“我也找好了。”  
我们很有仪式感地,一起倒数3——2——1——,分享出去。  
同一首歌,同一时刻,出现在同一个聊天框里,却来自两个人:
《想去海边》  
救命,怎么会一模一样。  
他是魔法师吗,我又惊又喜,不可思议:“你怎么想不到别的?”  
陆成则把手机偏向我,微微得意:“因为我也在你的歌单里。”大冬天来海边,恐怕也只有我们想得出来,但也无可指摘,来自钢筋森林的出逃不会是随心的任性,而是浪漫的远行。  
提前预定的海景公寓在渔村里,因淡季缘故,比平常价格便宜了近一半。  
老板长相很和善,笑呵呵地接待了我们,住下的房间很大,一应俱全,拉开窗帘就是一望无垠的海面。  
扬极岛的海在冬季里有着高级的色调,是修图软件都比较难调出来的雾霾蓝,沙滩砂白,远方有黑峦。  
陆成则在我身后调地暖和空调,我回头,不厚道地问:“不介意我吹个风吧?”  
他停手,侧过脸来:“你随意。”  
他还没摘下他的毛线帽,刘海压在额头上,他看起来看起来稚气又乖巧。  
我打开窗,让海风灌进来,扑在脸上。这里的风仿佛都是冷蓝色的,看不到,但能嗅出来。  
陆成则走来了我身侧,从背后拥住我,问我:“是你想去的那种海边吗?”  
“是啊。”我边答,边将身体的力量都靠到他胸膛。  
陆成则说:“可惜不能去海里。”  
我说:“远远看也很美丽。”  
陆成则说:“下午去海岸上走走吧。”  
我点点头,关上窗。  
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一点半,我跟陆成则就在公寓里吃了顿简午餐,老板娘手艺很好,陆成则一边赞赏一边将饭扫光,他总是轻易使得气氛融洽,本还害羞的老板娘都开始自夸:“我就说选我家准没错吧”。  
早上六点就自驾往这边赶,所以填饱肚子我们也没有立刻出游,先睡了个午觉,养精蓄锐。  
我们辛勤的小陆司机可真是累惨了,躺下就秒睡了。  
早上胡子也没来得及剔,我抱住他,亲了亲他下巴,一下似乎不够,又亲一下。  
明明很轻,他还是被我闹醒,闭着眼,唇上挑,发出小牛一样的哞声,还惩罚地凑过来,使劲吻我。  
可能也是新环境的刺激,我们吻得很投入,像要吞噬对方,感官里全是他湿热的唇舌和鼻息。无缘无故地,就赤条条地缠抱在被子里。  
我在他的动作里微微喘气:“还是睡觉吧。”  
但我觉得这话有点多余且马后炮。  
一觉醒来已经是四点多,我们只能看到傍晚的海了,出门前,陆成则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自己的大围巾给我,将我从头到颈地包好,缠得像个老奶奶。  
我说:“我可是要去拍游客照的。”  
他微笑:“美丽的脸还在外面啊。”  
近处看海,更让人觉得静谧沉稳,仿佛大片柔软的丝缎。落日将海平线映成淡淡的橙色,有渔船,有草荡,人间如画。  风很大,陆成则黑色的头发涌动着。  
海滩的沙子看起来极为细腻,让人想脱掉鞋袜踩一下。  
还有些黑色的卵石,陆成则躬身捡起一快,利落地打了个水漂,又冲大海“wow”一声。  
我被他的孩子气逗笑。  
附近有三俩游客看他,他浑然未觉,只转头冲我笑。  
真的太冷了,陆成则攥着我的手往哨塔走,越往高处,人烟越少,他不时偏过头来看我,又说:“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裹成这样了吧。”  
他鼻头冻得粉粉的,我隔着手套戳一下:“你也好不到哪去。”  
“是啊,我要冻死了。”他揽住我。  
我也跟他抱成团取暖,嘀咕:“是不是还是应该去海南,起码没这么冷。”  
陆成则说:“但大海不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我们在哨塔顶端拍了些照,有风景,有合影,这个时段的光线刚刚好,不过分强烈但也不会太黯淡,太阳半陷入海面时,我们往回走,一路我都在低头选照片,陆成则让我意识到苹果前置对他根本没威胁,做鬼脸都很好看。  
你说气不气人。  
吃完晚餐,我们就在渔村里漫无目的地漫步,路上人要比白天多一点,多是年轻男女,有游客,也有当地人。  
我和陆成则在一家人气较旺的小酒吧前停下身。  
因为音乐从里面漫了出来,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我们同时拽住。  
是间啤酒酒吧,内部环境普通,但几乎座无虚席,大概是因为驻唱的声音很不错,微微嘶哑,有几分王若琳的味道,她在弹吉他,几个男生站在台边跟唱。  
一曲结束,我们都为她鼓掌,那几个男生更是捧场。  
接着,女生跳下台,换另一个年轻男人上去。  
调好立麦和吉他,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可没刚才那位美女唱得好听啊。”说完冲他朋友的卡座使了个眼色。  
全场哄笑。  
他的朋友更是捧场,嗥叫不绝,口哨不断。  
酒保刚好把酒推过来,陆成则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酒保问:“第一次来这?”  
陆成则颔首。  
酒保下巴一抬,示意台上:“我们这没固定驻唱,专门给客人唱歌,你刚才看到的都是自愿上去表演的客人。”  我抿一口酒:“你们老板很会做生意。”  
酒保说:“那是。”  
陆成则回头看几眼,又看我,双目亮晶晶,跃跃欲试:“我可以吗?” 
 我为他的大胆瞪了下眼:“你也想上去吗?”  
陆成则:“嗯。”  
我笑:“那就去吧。”为什么要阻止,音乐就像日光,是多么美妙而公平的布道,每个人都可以是牧师,也可以是信徒。  
酒保催促:“赶紧吧,我看这会好像没人在等。”  
陆成则将白色冲锋衣外套交给我看管,快步离开。  
立在台边时,他频繁地回头看我,我双手握拳,给他打气加油。  
台上的男生很沉浸地唱了两首,技巧方面虽不如先前的女孩,但他台风很好,选歌也很能调动气氛。  
热烈的气氛延绵到陆成则登台。  
他低头研究了会吉他,然后拨动几下,清灵轻快的曲调顿时传出来,几乎想让人跟着抖腿。  
他还会这个?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惊喜。我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合不拢嘴。  
陆成则也望着我,抿着笑,他看起来有些腼腆,但也不缺自信。  
他重复刚刚的吉他旋律,然后启唇:  
“Alltheoceansandtheseasknowthesound  
(所有的海洋和大海认识你的声音)  
OfYourbeautifulvoice  
(你的美丽的声音)
AndifYoutellthemtobecalmandbestill  
(如果你告诉他们保持冷静并且保持淡定)  
Theyhavenootherchoice  
(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可能是他的音色的确清澈,脸蛋的确吸睛,一笑便人畜无害,男人们嗷嗷叫得比女生还响亮,更多人竖起脑袋,扬手为他打拍。  
而他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短暂巡游,很快又锁定我:  
“Ican\'timaginelifewithoutYou  
(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BeautifulYou  
(美丽的你)  
Ican\'timaginebeingalone  
(我不能想象孤独的感觉)  
BeautifulYou  
(美丽的你)  
TheonlythingIeverwannado  
(我曾经唯一想做的事情)  
BeautifulYou  
(美丽的你)  
IshaveYouholdmeinYourarms  
(就是让你把我拥入怀中)”  
beautifulvoice,beautifulyou,
确定这首歌不是在唱给他自己?  
我打开手机闪光灯,挥舞着,为他应援,誓要成为气氛组中最突出的那一位:  
“Everyocean,everysea  
(每只大洋,每条大海)  
Everymorning\'sasymphony  
(每个早晨都是一首交响曲)  
Everydropofrain,everywaterfall  
(每一滴雨,每片瀑布)  
Allthestarsintheskyaresobeautiful  
(天空中所有的星星都是那么的美丽)  
EverybreathIbreathe,everybeatofmyheart  
(我呼吸的每一口气,每一声心跳)  
Ifeelsoalive\'causeofwhoYouare  
(因为你我感觉如此的有生气...)”  
酒保撑着台面,打趣:“你们像来度蜜月的一样。”  
没来由地,我想到了《爱在破晓黎明前》中的某一幕,路人问celine和杰西来维亚纳做什么,于是回道:“对啊,我们就是来度蜜月的。”  
酒保有些意外。  
我莞尔:“不可以吗?”  
下台后,陆成则快跑回我面前,我想跳下高脚椅抱他,他却将我按回来,倾身抱住我。  
我们旁若无人地拥抱了很久。  
他在我耳边呼吸,节奏微快,明显有笑意。  
松开后,他一坐定,酒保就送上一杯酒:“新婚愉快。”  陆成则惊讶地顿住,又疑惑不解看我。  
我凑近同他耳语:“骗一杯酒不要紧吧?”  
他立刻心领神会,笑得肩微耸动:“不要紧,反正也是在提前演习。”
翌日,天还蒙蒙亮,我们就跑步去哨塔顶端,气喘吁吁地等日出。  
扬极岛的日出是玫瑰色的,远远看像是世界尽头的仙境花园,我哼着玫瑰人生的旋律,扶住栏杆,让上身最大程度地探出去,融入海风与晨光。  
我能感觉到陆成则在看我。  
他常常这样看我,好像我才是他的风景。  
我回眼:“拜托,给大自然一点尊重。”  
陆成则替我勾了下耳畔乱飘的碎发,随意说道:“你就是比日出还好看啊。”  
我说:“可这一刻的日出一生中就只有一次。”  
他说:“可这一刻的你一生中也只有一次。”  
陆成则的双目真挚而明亮,堪比魔法镜,在那里面,我可以是白雪公主,可以是坏心皇后,但总是世界第一美。在这样的眼睛里待过,谁还想做回凡人。  
所以很突然的,我问出一个低端问题:“陆成则。”  
他:“嗯。”  
我说:“你爱我吗?”  
陆成则眼神微微吃惊,好像不太敢相信我竟会问这个,
他说:“当然。”  
我开始加砝码:“你会一直爱我吗?”  
他问:“你对一直的定义是什么?”  
我摇摇头,自己也不明晰:“不知道。”  
一直是什么呢,是爱消失前的每一天的总和,还是真正的永远?死亡才会将我们分开。  
我一边笑着,一边还有点儿想哭,因为这一刻的环境,因为人,因为无法想象我终将离开他。特别是,世间每一种感情的大结局无外乎道别。  
我确定陆成则看到我眼眶红了,他跟着紧张了,飞快地解释:“我不该这么问的。”  
他立刻更改回答:“我会一直爱你。”  
从脸色到语气,认真到无与伦比。  
我喜欢他情绪被我牵动的样子,这种时候我总深信自己被爱着。  
我凝视着他:“我看到过一个说法,说爱不是持续不断的,而是一个个发生积极共鸣的微小瞬间。”  
陆成则问:“这是你对爱的看法?”  
我想了想,点头。  
陆成则笑了一下,呼出的白气随风而逝:“那我可能更理想化。”  
我“嗯”一声:“你怎么看的?”  
陆成则说:“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我也笑了:“这是一句歌词吧?”  
陆成则:“对。”  
我评价:“你对爱的理解比我还抽象。”  
“在遇到具象的人之前,爱都是抽象的,”陆成则安静了一秒,叫我名字:“祁妙,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我迎着他目光:“什么感觉?”  
他说:“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不爱你,就是违背老天的旨意。”  
我们的关系被他形容得像什么毒誓似的,又像是要用一生破解的咒语。我弯唇:“老天没有规定你要一直爱我。一个人的信仰是可以改变的,有人前半生无神论,后半生恨不得把经书刻在墓碑上。”  
陆成则双唇微抿,没有再讲话,像在思考。  
我重新转头看海。海平线上,太阳像是一粒蛋黄,终于被浅白的水面挤压出来。  
天色渐亮。  
下方海岸上的人多了起来,有两个孩子在奔跑打闹,把沙子扬得像雪粒。  挽着陆成则胳膊往塔下走时,他终于跟我说话:“你想过一件事吗?”  我问:“什么事?”  陆成则说:“跟陆成则结婚。”  我讶然地怔住,作戒备脸:“你不会下一秒要掏出戒指吧?”  陆成则淡笑:“不会,单纯好奇。”  我实话实说:“暂时没有想过这个。虽然昨晚那样开玩笑,但婚姻为时尚早,我不想这么早把我们的关系绑架和定型,好像为了什么在爱着。”  回答的时候,我紧盯着他,顺势将他的问题转换为我的刺探。  我对婚姻一向兴趣寥寥,但这不代表,我不期待陆成则将我看作他心目中的唯一选项。  陆成则的答案虽不一致,但让我窃喜。他说:“我想过。在见你第二面回来的路上。”  “第二面……”我确定时间点:“你是指我单方面认为的第一次见面?喝咖啡那次?”  陆成则点了点头。  “不是吧。”我很吃惊。  他的刘海在风里碎碎地动着,笑得一如既往好看:“我想象了很多有关我们的画面,VCR一样,就像《爱乐之城》结尾那段蒙太奇。”  我概括总结:“是那种……在脑子里跟对方过完一生吗?”  “大概?”他似乎也不确定:“我一直看着窗外,大脑特别兴奋,然后我看到书店,就中途下车了。”  我往下补充:“接着你买了那本书。”  他说:“嗯,我心想,又要跟你有话聊了,我太牛了。”  他怎么会这么可爱?我为什么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渴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不断地口头求证他爱不爱我,能爱我多久,他明明这样地爱我,在最美好的进行时。  我止不住笑:“所以看了吗?”  
陆成则转过脸来:“看了。”  
“看完了?”  
“嗯。”  
“天啊你真的看了,”我搭住额头,对自己生气:“我却没有玩Grouded。”  
他耷着眼皮看我,完全不以为意:“不玩是对的,那里面很多蜘蛛,玩了容易做噩梦。”  
我很愧疚:“你会失望吗?我没有想结婚的事,就像那个晚上,我觉得我们并没有恋爱一样。”  
陆成则视频:“不会。”  
我说:“说真话。”
陆成则说:“是真话。”  
我立刻相信,不再猜疑。  
……  
回宜市的路上,两旁海天一色,还有堆叠的彩色屋顶,仿佛行驶在电影场景里。  
陆成则在车里循环播放了一首歌,《WithLove》,他说,这是他的回答,以及他对爱的定义。  
我瞄着显示屏里滚过的歌词发笑:“你找了一夜歌吧。”  他故意惊讶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明明等你睡着了才开始找的。”  
我说:“我入睡后也能跟你心电感应。”  
等红灯时,他眼睛偏向我,清嗓子:“咳,Question。”  我正色,双手撑腿,如临面试官:“问。”  
陆成则问:“看过爱在三部曲吗?”  
我说:“看过。不过只看过第一部。”  
他又问:“你猜他们六个月后见面了吗?”  
我搜过剧透和影评,自然清楚,但我假装不知情:“应该没有吧,爱情电影总会制造一些失约与错过,增加戏剧性。”  陆成则说:“是啊,他们九年后才重遇,才有了第二部内容。”  “啊……”我摆出惊讶和惋惜的反应:“分开了这么久吗?后来呢。”  
陆成则说:“第三部又是九年后,他们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我笑了:“是吗,完全想不到,我一直觉得第一部是最美的,结尾的分别和约定都很romantic。”  
陆成则看着我,眸色很深:“可吃过分开苦头的人,会更懂得珍惜。”  
我不再吭声,知道他暗指什么。  
“祁妙,”绿灯倒秒时,他忽然叫我,眼也亮起,这一秒的他看起来就像个小男孩儿,明知故问,满怀期待,满怀真诚:“回去之后,我们一起看看第三部?”  
“好啊。”满车厢的音乐声里,我没有犹疑,欣然答应。 
 —  
“DoIeverdaretoloveagainmonogamy  
我还能勇敢地唯爱一人么?  
Cuttingdeepinmymindstressonmychest  
这个问题深深扎进我脑海,压在我心上  
Ourcheckmatesareslowlyslyto\'emconfideto\'em  
偷偷地进攻我内心,将我攻克  
GirlI\'mtalking\'boutyouputtwoandtwotogetherthat\'sforeverwithyou  
根据现在的情况推断,我会和你永远在一起  
Dothemathdon\'tlaughandcountit  
不是开玩笑,回答爱情这道题  
Thesolutionisourfuturewearenothingwithoutit  
答案是关于我们未来的唯一解  
Isaiddothemathholdmyhandandcountit  
牵着我的手,一起解答爱情这道题  
Thesolutionisourfuturewearenothingwithoutbeaboutit  
牵手直到最后,是关于我们未来的唯一解  
Lovelove  
爱情  
Soeasybutsohard  
简单也困难  
ButI\'lltakemytimeandshowyou  
但我会用时间告诉你  
You\'rethatgirlformebabe  
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Truelovecan\'teverbeexplained  
没有办法与你解释真爱是什么
ButI\'dliketoshowyouwithmyheartandsoulforyoubabe  
我只能把我的心,我的灵魂,剖开来给你看
Thesedayssomepeoplejustcan\'tlast
有些人的爱情无法走到最后
ButIpromisethatI\'lltrymybesttomakeitforever
但是我保证我会竭尽所能让爱变成永远
Othersdon\'treallyunderstand
其他人无法明白
CausetheirdoubtiswhatIknowthatmeandyouwillstaytogether
于是他们怀疑我们能否永远在一起
Withlovewithlove
与爱同行
That\'sallwereallyneed
既是我们所要的全部
Relationshipscan\'tworkatallwithoutit
没有爱的爱情寸步难行
Withlovewithlove
与爱同行
Wecandoanythingbelievemegirlthere\'snothingelsewithoutit  
我的女孩,相信我,有了爱我们能够完成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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