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城往事

第一章，宋泽掉牙
2008年，中考成绩宣布的那天烈阳高照，王羽和宋泽美滋滋的从网吧
走出。

　　两个追风少年骑着战痕累累的自行车飞驰在马路上，年少的朝气仿佛要把脚蹬子踏穿一般。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尖叫着，大笑着从城里回村去。

　　突然，骑在前面的宋泽被一块来不及躲避的砖头垫飞，前车轮与残破的车身分道扬镳，滚向排水沟。宋泽面目瞬间狰狞，随着一声“卧槽”，脸狠狠地拍在地面。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一声“卧槽”，王羽撞上前者，眼看着自己从车把上飞过，拍在了宋泽身上。

　　过了好半晌，两人龇牙咧嘴，相互搀扶起身，四目相对之时，前脚还因为疼痛打着泪花的王羽竟哈哈大笑起来，伴随着脸上的血痕显的格外变态。

　　“你笑个...”刚想开口骂人的宋泽突然发现嘴里有些不适，舌头下意识一舔，才发现门牙少了一颗，吓得他顿时哭出了声。看到宋泽如此这般，王羽也不敢再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立刻开始俯身找牙。

　　可掉了终归是掉了，就算找到也只能作罢。就这样，两人将宋泽的破车与轱辘架在王羽的车上，一瘸一拐哭丧着脸往家走。

　　“本来考的就不好，啐，现在又出这档子事，我妈非给我开皮。”宋泽嘴唇肿大，边吐着血吐沫，边担心着父母的责罚。

　　王羽没有说话，而是推着车边走边发呆，他何尝不怕，自己的成绩肯定没有宋泽好不说，就连父母的脾气也比不过，虽说车坏的不是自己，掉牙的不是自己，但一顿打是跑不了的。想到这里，王羽懦弱的性格便暴露出来，“老泽，你回家别说跟我玩摔的，就说自己摔的，要不家里肯定知道咱俩又去游戏厅。”

　　宋泽撇了一眼，没好气的说“我说啥都行，你爸要是问你那脸怎么说？”是啊，王羽心里也明白，撒谎这么多年，就没有不败露的时候。只不过懦弱的性格使他每每遇到事情第一想到的就是如何欺骗家长。

　　宋泽回家以后，在邻居的帮助下去了诊所，王羽胆怯，默默的看着他们离去，然后独自推车向家走去，家是前后房，前房作为仓库，后房居住。王羽还没想好怎么欺骗，只能先躲躲再说，便推着车偷偷的躲进了仓库。

　　仓库里什么都有，杂乱无章，到处都是灰尘，把车放在门后，王羽又过了一道门，小心翼翼的挪到最里侧的角落，那里有一块破的毡布盖着什么东西，王羽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扯开毡布，露出来的是一只废旧的汽车轮胎，轮胎里有着一块泡沫板。王羽一屁股坐上去，看见一丝阳光在被木板封起来的窗子中渗透进来照在腿上，他才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紧张的神经略微放松，王羽手在轮胎的内槽里熟练的抠出一盒中南海香烟，拿出烟盒里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然后软趴趴的瘫在了轮胎上。仿佛等待审判降临。

　　觉得时间差不多，父亲快下工回家时，王羽才悻悻的起身，重新盖好毡布，并把地面的脚印踩乱才悄声的打开门，回到后房。

　　“你这脸怎么回事”便被奶奶看个正着，“没事，骑车摔了一下。别跟我爸说。”奶奶见他也没啥大事，便也不问了，在她看来，农村小孩磕磕碰碰都无关紧要。

　　半小时后，王羽母亲从学校归来，透过窗子，王羽看到母亲略有笑容，王羽推开门，一脸愁容面对母亲“妈，咋样？多少分？”，而母亲看见王羽脸上的已经结痂的擦痕心疼的问到“呀！你这咋整的？”

　　“我没事，摔了一下，不疼，快说考多少？”

　　见王羽确实没什么大事，母亲又恢复笑容“考的不错，还挺幸运，我真没想到我儿子也能考上四中！”

　　“考上啦？啊？考上啦？”王羽不可思议的大声喊叫，因为面部疼痛导致表情极其滑稽。

　　“你考了576.5，分数线576，正好超了0.5分！”母亲欣慰的看着王羽，要知道，王羽在班里极其不被老师待见，胆子小，还总有骚主意，所以他的座位也只能守着宋泽和垃圾桶。全班55人，每次考试成绩的排名如果正着数的话，他的名次肯定比他考的分数高。

　　四中是红城里口碑很好的高中，在红城人民的印象里仅次于二中，是历届中等考生的向往之地。

　　“大尾巴鹰怎么说？”知道自己考上了四中，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王羽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王羽嘴中的大尾巴鹰是他的班主任，也曾教过王羽姐姐，这个外号是他俩费劲脑汁给取的，并且觉得非常得体。

　　“你们班主任说你就是幸运而已。”母亲见王羽口无遮拦，便没了好气。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女因为不给老师送礼，在班里从来没得到过老师的该有的照顾，而且王羽还总被老师掌嘴的那些事，本想教育王羽的话也就咽了回去。心里想着“大尾巴鹰就大尾巴鹰吧。我儿子考上了！”

　　“你们老师给你改了中考志愿，让你去英才高中，说英才高中分数线与四中一样，你们班大部分人都去了，我想你去了新学校也得有个伴，我就同意了。”王羽母亲口吻小心，即肯定又试探。

　　“啥？这大尾巴鹰凭什么改我的中考志愿！”王羽生气的大喊，但好像又不太反抗。因为在报志愿的时候，大尾巴鹰就找过王羽，并恶狠狠的告诉过他，志愿填的不对，被她改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么多届学生以来，每一个考过分数线的孩子，对老师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商品。但“老师”这个神圣的字眼容不得学生和家长的质疑与否定。像王羽这样没经过什么雕琢的朽木卖起来就更没什么舍不得了。

　　母亲本就没上过几天学，即使知道其中要害，也被老师忽悠的失魂，总是觉得王羽能有个学上，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刚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王羽，便被推门声吓的闭上了嘴。王羽瞬间一个机灵从沙发跳了起来。

　　“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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