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槛外梅,我是笼中人。」
在一部古言里看到这句话,再看到大结局,被虐到不行。
《月下城》(已完结,BE,慎入哦)
1. 非梦
做梦的人总是不知道自己何时入的梦。
但那不重要。
反正我一向会做些稀奇古怪的梦,所以我对我的服饰妆容,还有所处的古典楼阁,都不觉得奇怪,毕竟看了什么书,就会做什么梦,也很正常。
迷迷糊糊地感受了一天闺阁小姐的生活,到了晚间小丫鬟服侍我歇息。
随后闹钟响了,梦也醒了,我睁开眼,还是在我自己的床上,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着——生活本就平平无奇啊,我喟叹。
「小姐!小姐!该起来梳洗了!」不知道是谁在叫我,场景突然变换,我又睁开了眼,居然又回到了梦里的闺阁——莫非是梦中梦?
小丫鬟进来服侍我梳洗,怪哉,好像比上一个梦真实,手指浸在水里,真的可以感觉到凉意,她帮我梳头发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梳子碰到头皮的感觉。
「小姐还没睡醒吗?」小丫鬟问我。
「我确实还没醒。」我嘟囔道,看着镜子里我的样子,并不是我自己的样子——不过是梦罢了,无妨。
小丫鬟帮我梳好头,便带我出门去,一个没注意,我被门槛绊了一跤,额头传来一阵剧痛。
「哎哟!」我连忙爬起来,揉揉我的额头,居然肿起了一个包,旁边的小丫头赶紧查看我的额头,诚惶诚恐的,我看着不忍,便安慰她:「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顺手揉了一下我的包,居然会痛!
「小姐咱们还是请个大夫来上药吧,破了相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说什么我没有听进去,只是一直揉我的额头,痛觉清晰——这不是梦!我呆呆地看着小丫鬟,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眼神呆滞,小丫鬟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带着哭腔:「小姐啊……你怎么了?」
兴许是觉得我摔傻了。
「我难道是明玥筝吗?」我问她。我可能是穿越到了书里,而「明玥筝」则是我最近看的书的女主。
小丫鬟摇摇头。
「那我是谁?」我仔细地想小说里还有哪个女孩子。
小丫鬟急出了眼泪,口里念着:「小姐摔糊涂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我忍俊不禁地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转念一想又问她:「你才糊涂了,怎么连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了呢?」
小丫鬟看着我,擦了擦眼泪,噘着嘴,委屈巴巴地说:「我当然知道,小姐的闺名是『芷』,就是《楚辞》中的香草。」
芷?我在脑中写下这个字,却想不起有这个人,猛一抬头,看见房门外的灯笼上写着「路」字,那么我也许是叫「路芷」。
路芷,路芷……
我想着想着,脑中出现三个字——白月光。
她是男主的白月光,在小说中没写几页就死了!
按照小说情节,路芷是某个官员的女儿,初见男主时不慎落水,被男主所救。因路芷面容姣好,所以他对路芷一见钟情了。
他那叫喜欢她吗?他那是……
不出所料,男主是位皇子,名叫李砚,之后打听清楚路芷的身份,便向她父亲求亲了,几经周转也成亲了,虽然她只是个侧妃,但是前期男主最爱的还是她。
跟其他小说的皇子男主一样,他立志要做太子,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后又勾结了很多大臣,包括丞相,女主就是丞相之女。后来路芷生下了李砚的长子,却被人下毒,吐血而亡,包括她刚出生的孩子,也一起死了。她的故事只有这么多,生命终结,故事也终了。
男主把路芷的死归结于女主一家,一方面利用明家的势力登上太子之位,一方面伤害女主明玥筝。渐渐地他终于发现了女主真的很爱他,可女主到最后却死心了,离开了他。
最后他们还都活着。
可是!我死了啊!
看完这个女子短暂的一生,觉得若是不嫁给李砚,只是嫁得一个寻常夫婿,或许不会抱恨而终。
从前就想着,穿越应该是件顶好玩的事,反正现代人在已知中总能混得风生水起——可好不容易穿越一次,我竟然是个这么容易领盒饭的角色!在这里摔一跤尚且会痛,何况是吐血而亡!
我碰了一下我额头上的包,又诚惶诚恐地按住胸口,仿佛下一刻我就会吐血,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身边太多明枪暗箭,一不小心就会遍体鳞伤。而且他太厉害,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几乎整个京城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我欣赏这样的人,但如果以后是我的夫婿,这样的人只让我害怕——万事能舍,倘我有幸不死,岂不能舍我?他又焉能只心悦我一人?
好在我穿越来的时候,路芷还没遇见李砚。
首先要思考的是,李砚为什么会喜欢路芷。首先是,见色……不,一见钟情,要避免这一点,就要避开落水——我是同家人去城外的宅子避暑时,因为贪凉想踩踩水,没想到突然抽筋了,然后差点溺死,我的小丫鬟吓得要死,却不知怎么救我,只是一个劲地哭,如此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男主。
现如今是春天,离夏天也还远着,不由有些松懈下来,不去想这大祸临头的事情,每日只管带着我的小丫鬟言言出门和各府小姐一处玩耍,虽然我许多东西不会,但是好在我之前学过笛子。
「阿芷,我可不晓得你原来会吹笛子的,而且,这曲子,我也似乎没有听过,」说话的是东道主黎宛宛,「不似我先前听过的柔美,倒有一种潇洒恣意之感。」
我吹的是《沧海一声笑》,因为除了这首,我还会《贝加尔湖畔》以及《恋爱循环》……想来这「异域风情」,会费我一番解释,便挑了这一首。
「此曲名为《沧海一声笑》,就是恣意江湖的感觉,真乃豪情万丈也!」我笑道,便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一抬头却发现小姐妹们都看着我。
「阿芷似乎有些……奇怪……」姜嘉儿小声说道。
「你最近是看了什么武侠话本吗?转性如此之快?我只道我们几个之中,唯有你还有点温柔的样子。」贺梅洲指如削葱根,堪堪捻起茶杯,慢悠悠地浅呷一口。
我看她捻起茶杯的动作看呆了,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吧。随后我又进行了思考。
听言言说过,路芷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但是我脑中灵光一现——我要是改了人设,这下李砚就算救了我,想必也不会对我感兴趣了。可行!
但是我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温婉了十七年的女子,怎么能说变就变啊,不然路家二老怕是会请人帮我驱邪……
于是我又好好地跟着我的小姐妹多学了几样技能,好歹能装装样子。
渐渐地,我对这些小姐妹大致有了了解。贺梅洲是我最欣赏的一个女子,她长得好看,对事对人总有很独到的见解,也擅长许多的才艺,却不会以此自夸,若是你叫她教你,她必定倾囊相授。她同我是最要好的,我很喜欢和她说话。姜嘉儿嘛,太过没有性格,看起来谁都可以欺负一下。黎宛宛是个理想主义者,惯会胡思乱想的,我却很喜欢和她做朋友,因为她家是土豪。
但是事情的转折点似乎提前了,就在这个繁花落去的季春,我落水了。
我们的小姐妹群里,有个讨厌货色宋琳琅,一面说不想与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一起玩耍,却总是企图成为我们的群主,本来她针对的是美貌与才华并重的贺梅洲,但是我和梅洲要好,便怼了宋琳琅几句,让她失了颜面,惹怒了她。按照小说人设,路芷是不会像我这般鲁莽且尖酸的,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是谁,就算说不上喜欢她,也绝不会讨厌她的原因。
那日我们起了个诗社,约在相思湖畔,本来想等晚上放几盏花灯,作别春天。
虽然还没到晚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湖边放起了花灯,宋琳琅在我身旁,一直瞪着我,我也回瞪她,她便掬了一捧水,把我的花灯灭了,得意扬扬地看着我。
学会刁蛮任性并不难,我也掬了一捧水,浇在她身上,谁怕谁啊!
「你故意的!」宋琳琅指着我,果然是被骄纵惯了,我昂着头笑道:「宋小姐好聪明。」
她虽气恼,却不知该怎么对付我,反正大不了她也掬水泼我呗。刚蹲下想另放一盏灯,背后被人使力推了一掌,加上那石桥并没有护栏,我便掉下水去,顿觉身上一凉,鼻子灌了水。
那湖看起来不深,实际上已经高至我胸前,加上我是被推下去的,站不稳,也无处可扶,水渐渐把我淹没,根本挣扎不起。
一群小姐中,没有会游泳的,我的小丫鬟言言哭了起来——
老天啊!
我被淹得厉害,一时间看过的自救知识都忘了个精光,不会因为我强行改人设,提早领盒饭了吧?如果我失去了做白月光的资格,在小说里,我是不是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时间也死了心,不再挣扎,意识逐渐模糊,只希望一醒来,我就回到了现代……
无心挣扎之时,似乎有人揽住了我的腰,我的求生欲又回来了,连忙攀住了那人,那人一使力,把我从水里拉了起来。
「咳咳咳……」我趴着吐了几口水,然后又被人翻转了过来,悠悠醒转,入眼是一张男子的脸,我现在似乎被他抱着,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不会就是男主吧?倒是个很好看的人,只是和小说描写的不一样,他看起来并不凉薄,也不腹黑,他一双眸子清亮,反而给我一种温柔的感觉……
但是,这能比我的命重要吗?
「你……你……走开……」我想推开他,却发现手没有力气,动不了。
那男子一愣,微微笑道:「在下明律,冒犯姑娘玉体,实属无奈之举,望姑娘恕罪。」
「多谢明公子,不过此番怕是未遂居心叵测之人的心愿了。」黎宛宛狠狠地瞪了一眼宋琳琅,后者则是不敢看我。我此刻却想着另一些事情。
明律?姓明的?我慢慢思索着,姓明的,明玥筝……不会是……女主家的人吧?
「哥哥,把这个姐姐送回去吧,不然就要生病了。」说话的是个明眸皓齿的姑娘,笑意盈盈的,拿出一条手绢,轻轻柔柔地为我擦脸。
「阿筝,帮哥哥把马车上的披风取来。」明律对着那个姑娘吩咐了一声,那个姑娘将手绢放入我手中,温和地笑了笑,便跑去取披风了。
「公……公子,恕……恕我冒昧,令妹……」我断断续续地说不完话,纯粹是因为我被呛久了。
「舍妹明玥筝,总是冒冒失失的,冒犯姑娘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果然是女主。
「不……不必……我只是……从没有……见过明姑娘……好奇……咳咳咳……」
「哥哥,披风来了!」真是个明媚的女孩子,一笑起来,眼睛里都是阳光,就是这样美好的女孩,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爱而不得,继而死心,再也没有这般笑意。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毁给人们看。
明律小心翼翼地用披风将我包裹起来,此时他离我很近,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轮廓分明,书中的人大抵都是这样好看。
最动人的还是他的眼睛,似乎不苟言笑,却装着掩盖不住的温柔,也许是因为他声音温柔让我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吧。他的头发也是湿的,许是刚才救我的时候打湿的,一滴水从他发梢落了下来,滴在我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他抱我上了马车,换明玥筝上马车扶着我,他自去驾车,将我送回了路家。
回到家,刚好在衙门当差的二哥回了家,看见我半死不活的,连忙叫小丫鬟们带我下去洗浴,随后请了大夫。
「你们这些女孩子也真是的,哪里不好,非要去湖边,还没有一个能救人的!」二哥咬牙切齿地说,「这次可多亏了明律。」
「哥哥认识他吗?」我此刻说话顺畅了许多,虽然夹杂着些许咳嗽。
「从前一起读书的,他可是佼佼者,许多功课我都是抄他的。」
「怪不得哥哥没考上进士。」
「没办法,志不在此,」二哥轻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哥哥我,不适合诡谲多变的朝堂,当个小捕快才是自得其乐!」
「那明律是哥哥说的诡谲多变之徒吗?」我问。
「他嘛,他大概是不一样的,大家都说明公子是真正的君子——阿芷,你晕不晕?我去看看汤药好了没有,你先好好歇着。」
「哥哥——」我喊了他一声。
「什么?」二哥又转回来问我,我叹了口气,说:「哥哥不要告诉父亲母亲我落水了,还好这次回来母亲不在,要是他们知道了,我怕我会被禁足……」
「好,你好好休息,哥哥不会让你被禁足的,」二哥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去端药过来。」
「嗯。」我乖巧地对二哥笑笑。
二哥离开后,我躺在床上,甚是疑惑。
为何救我的是明律,我还提前遇见了明玥筝?难道人设的改变让我的命运轨迹改变了?可我还是遇见了女主——我到底是脱离了这条轨道,还是被置身于另一条轨道?我究竟,是主动,还是随着小说被动?
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反正我就躺在这床上,也不能怎么样了。我闭上眼睛,宽慰自己,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可是这次落水也让我收获了容易生病的体质,也许是古代的闺阁女子本就娇弱。每次一不小心就生病喝那些难喝的药时,我都会想,哪天遇见宋琳琅,我要把她也推到湖里去。
后来我才知道,明大人升迁为侍郎,举家搬来京城。明律之前在京城读书,他父亲上任后就带着妹妹从本来的任地过来,恰好经过。明玥筝到底是姑娘家,看见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自然也想一起玩,不料却遇上我落水。
这是明玥筝后来告诉我的,她后来来探望过我。至于明律,好像也是在朝廷做官了,我不太清楚,总之那天之后我也没再见过他。
2. 巧遇
夏天到了,京城天气也转热了,母亲想带我到城外的宅子避暑,本想拒绝,但是两个哥哥都有公事,没办法陪母亲,所以我不去的话,会显得我不孝顺,只好陪着母亲去了。
「你从前很喜欢这处宅子,小时候总想一直住在这里,一回去你就要哭好久,还要你哥哥们轮流来哄你呢。」母亲同我到了城外宅子,一路上她和我说一些我们兄妹小时候的事情,满是幸福的语气,但我被颠簸得难受,就伏在她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轻抚着我的头,「你一下就这么大了,想到你有天会嫁人,我真是舍不得……」
「阿芷就算嫁了,还是母亲的女儿啊。」我乖乖巧巧地说道。
安顿好后,母亲便休息去了。我想,只要我这几天好好宅在屋里,遇见李砚的概率便小一点吧。
次日,言言告诉我,我们宅子对面那间宅子被明大人买了下来,明玥筝也出来避暑了,还来找我出去玩。
李砚这时候极有可能遇见路芷,而此时明玥筝也在,如果让他们两个先相遇——俗话说,爱情里,先来后到,顺序很重要,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李砚不会对路芷有愧,可以坦然接受明玥筝——可是,我怎么让明玥筝先遇见李砚呢?
「小姐,咱们一起去小河里踩踩水吧!小姐不是最喜欢小河了吗?」言言提议道。
「不去,你忘了我上次落水了?多吓人啊!」我条件反射地回答。实不相瞒,我上次落水后便一直怕水。
「可小姐不是最喜欢去……」言言想了想,「那便不去了吧,也许今年小姐与水犯冲,不去了,不去了。」
「ちょっと!」我脑子里又是灵光一闪,落水——李砚是那时候遇见路芷的,所以,现在只要带明玥筝过去就好了。
「小姐,您说什么……秋豆?」言言莫名其妙,我对言言和善地笑了笑,「明小姐不是要出去玩吗?咱们一起去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言言突然醒悟:「没错,上次就是有明小姐在,小姐才能化险为夷,这次把明小姐也带上,算是……」言言苦苦思索措辞,「辟邪!」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拍拍言言的肩膀。
「明小姐,若是留在此间又不出去,真是空负好景,故而将乐且行,来邀小姐与我同游,此处有条小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不知小姐能否赏脸一游。」
明玥筝轻咬下唇笑了:「路小姐,你这话莫非从话本里学的?直接说你带我去玩不就好了!」说来也对,她是个单纯的孩子,我也不必如此废话了。
「好,我带你去玩。」我也笑了,我真的很喜欢她笑,她笑起来有弯弯的月牙眼,让人觉得温暖。
「路小姐,你以后可以唤我阿筝,我可以唤你阿芷吗?」明玥筝问我。
也许是我知道结局,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她是个单纯的孩子——但是话说回来,我才是死的那个,不由又觉得自己才最可怜。特别是看着孩子死掉,吐血而亡,这也太惨了些。这也不怪我,应该怪作者。
「好啊,阿筝。」我这样叫她,明玥筝又笑了。
「路小姐好。」出门便看见明律,向我打了个招呼,我也笑着回了一句:「明公子好。」
「两位姑娘是有什么好去处吗?」旁边的一位公子本来手中开着扇子,看见我们出来后便合了扇子,动作干脆潇洒,人也颇为俊朗,大概是明律的朋友,如果根据人以颜聚的原则。
「这位是?」明玥筝疑惑地看着明律。
「在下李砚。」
他吐字清晰,我脑中却似有一股气血上涌,差点没站稳,幸好明玥筝扶了我一把。
「阿芷,你怎么了?」明玥筝关切地看着我,「是不是中暑了?」
「无妨。」我的大脑高速运转,完了,我遇见死神了。此时明玥筝遇见了李砚,而且后来的剧情中,李砚明明喜欢明玥筝,却因为路芷的缘故刻意冷落,但是此刻——他们并不存在这种隔阂。想到此处不由释怀,脑子也渐渐清醒了。
「路小姐若是不舒服,律这便请个大夫来。」
「我没事,多谢关心。」我抬头看看明律,微微一笑,四目相接,似被灼烧一般,他忙忙错开了眼神。好吧,君子的守则是很多的,比如非礼勿视什么的。
「阿芷,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明玥筝说。
「无妨,言言带我回去就好了,改日一定带你去玩。」
「改日是哪天?」李砚问,「咱们几个可以一起去,人多也热闹些。」他倒是笑得人畜无害。
真是个可爱的少年,这么明显的潜台词都听不懂。
我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换上端庄有礼的样子。
「李公子请见谅,小女子家教甚严,不能和公子同去。」我福了个身,伸手让言言扶着我。
「那言言可要照顾好你家小姐啊。」明玥筝大概是觉得我说的家教甚严是真的,也猜到我是借口离开,也没再挽留我。我便一手假装轻揉额角,一手挽着言言走了。
如此,我算是错开他们的人生轨道了吧。
反正我也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瓜葛。李砚是长得很好看,按照剧情发展,和我也有感情线,但是这是要拿命换的。
许我浮生一命,他赔我一世深情——划不来,我想好好活在世上多过活在他心里。
白月光之所以为白月光,只是留有遗憾罢了。这种感觉常人都有,那其中的情意又有几分呢?
我只不过是作者设置的男女主不能相爱的绊脚石,如果路芷是知道结局的,她又会怎么选呢?
这不重要,关键在于现在是我在活着。
我到家没多久,明家便遣了个小丫鬟来送东西。
「这是何物?」
「回小姐的话,这是香薷丸,消暑的药。」
「哦?」我拿起小丫鬟手里的东西,是个简单的盒子,雕着一枝竹枝,只上了层漆,打开是数十粒药丸。
「是谁送来的?」但想想,也是不必问,又说,「请替我谢谢明小姐。」
父亲过了几天也告假到了城外宅子,但连着几天都不展笑颜,屏退左右,一个人生闷气,谁也不见。
大哥难得也回来了一趟,也未敢打扰父亲。
说起我大哥嘛,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学霸,二十岁中了进士,二十二岁派到地方上任,如今也有一年有余了。
「母亲,父亲他怎么了?」我问母亲。
「朝堂上的事情啊,老爷也不会和我说的,我不懂,」母亲将莲子汤装好,「咱们只管做好家里的事,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就是了。」
「母亲说的是。」我敷衍道。
母亲叫我送汤给父亲,我轻轻敲了敲门,「父亲,母亲新做了莲子汤,叫我端给父亲。」
「进来吧。」我便推了门进去,父亲正伏案写些什么,我将汤放在桌上,父亲并未抬头,兀自奋笔疾书。
我正想着不要打扰他,得快些出去了,便告了退,父亲突然说:「且住,阿芷陪我一会儿。」
父亲移步到桌前,「你也坐。」
我便乖乖坐下了,父亲舒了舒腰,开始喝汤,每喝一口便说一句话。
「那明家老儿哪里来的乡佬?成日价撺掇圣上新政!」
「这种人,惯会成其之虚名,不顾天下之实事!」
「圣上听了他的话,还升了他的官,这下他便大肆妄为,排挤他所说的『冥顽之臣』,说我们食古不化,可是祖宗之法如何能废?」
我只默默地看着他,母亲说的,朝堂上的事情,是我们不该懂的,父亲和我说,大约是憋得难受。
「算了,阿芷你是个女孩子,不会懂的——你大哥回来了,这汤不错,也给他送一碗去吧。」
大哥正在书房,我送了一碗汤去,他正在看书,见我来了便放下了书。
「又是母亲做的好东西?」大哥笑意盈盈,「你吃了不曾?」
按照言言的说法,这两个哥哥对路芷都很好,我其实先前未见过大哥的,也不好怎么措辞。
「长者先,幼者后,自然是父兄尝过,阿芷才能尝啊。」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惯说母亲总给我做好吃的,每每到我书房都要抢一些的,今天这么听话?」大哥揶揄我说。
不对啊,路芷不是温婉可人型的吗?哦,是了,小说里展现的只是大部分人的视角,现在是我的视角,我自然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看大哥辛苦。」我笑道。
「好了,我尝过了,」大哥尝了一口后说,温言道,「不必再跑腿了,也去吃一碗吧,莫要中暑。」
「好!」我朝他笑道——有两个那么好的哥哥,其实当路芷也不错。
大哥留了几天,也和父亲谈过几次话,后来便走了。
因为父亲和明大人政见不和,明家兄妹也没再与我有所往来。
后来我们便都回京城了,上次落水后,父亲便不让我常和小姐妹一起玩了,每日只在家里学习女红,以及各种「贤妻良母」必修课,居然还给我请了老师,真是相看两厌……
我这一双手被刺得满是针孔,别说是我,言言都快无聊得长草了。
终于,二哥放假了,我立马做了点吃的去贿赂他。
「哥哥哥哥,你带我出去玩吧,我不会女红,我志不在此啊……」我摇着二哥的衣袖,「哥哥哥哥……」
二哥不说话,只是一直笑。
「哥哥你笑什么?」
「你咯咯咯咯的像只小鸡,有趣极了。」
我便不说话了,一个人坐着,背对着他,用手揉眼睛,肩膀也一耸一耸的。
「阿芷?」他叫我一声,我又增加了一点抽泣的声音,这下换他来哄我了。
「好了好了,阿芷别哭了……」
还没说到重点啊。
我继续抽抽搭搭地说:「我的手……你看……哥哥……这样下去……憋死了……」
「可是母亲那边……」
「我不管……我就想……想出去……」我继续装哭。
「好好好,你别哭,我带你去玩,带你去玩好不好?」二哥拍拍我的肩膀。
「好啊。」我转回头对二哥笑。
「又哭又笑,臊不臊?」二哥揪了揪我的耳朵,「一滴眼泪都没有,你哄我……」
「这是聪明,哥哥不许耍赖。」我故作严肃地说。
二哥无奈地摊手:「我答应你了,还能耍赖吗?」
于是二哥便把我打扮成他的随从,带我出门去了。
「你想去哪里?」二哥低头问我。
「不知道,随便走走我也是开心的。」我拉着二哥的衣袖,满眼的热闹景象,真是不知道先从哪里玩起。突然想起黎宛宛曾给我写过信,说梨花堂新出了个很好看的傀儡戏,「哥哥,我们去梨花堂好不好?」
「好啊。」二哥便带我去了梨花堂。
哥哥买了两个好座位,看得正热闹。木偶栩栩如生,加上手艺人十指灵巧,木偶便似活了一般。
席间总觉得有人盯着我,大概是这次偷偷出来了,有点心虚,怕被父亲抓回去吧。
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我微微转头,是一人正拿折扇敲手,又停了,我才细细看那人,那人还对我笑了一笑,我几乎又要气血上涌,猛地转过头去,心似乎要冲破胸腔,指尖也微微发冷。
「哥哥,我们回家吧。」我拉了拉二哥的衣袖。
「为什么,这傀儡戏不好看吗?」二哥正看得兴味盎然,都不曾看我。
「哥哥,我头疼。」二哥这才看我一眼,摸了摸我的额头,说:「脸色是不太好。」
但他又说了一句亲哥会说的话。
「你先疼一会儿,等看完了,我就带你回去。」
我叹了一口气,当真是兄妹情深。我还是拉着二哥的衣袖,二哥也就任由我拉着,心中觉得踏实了许多。
可又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何以一见了他就像见了猫的耗子?我松开二哥的衣袖,端坐好,却再无心傀儡戏了。
眼角的折扇却还在悠哉悠哉地敲着。
3. 处险
人群突然一阵骚乱,几个人拿着剑朝敲扇子那人刺去,我待在原处,二哥一把将我拉起来,迅速避开了人群,我远远看着李砚,好几人向他刺去,他狼狈躲闪,我不由吓一大跳。
「你先出去,小心着点。」二哥说完,不知从哪拿了一根棍子出来。
「哥哥!」我来不及拉住二哥,他便加入了混战。但是李砚他是男主啊,他能有什么事!
人群都向外面涌去,我也被推推挤挤出去了。
他们有那么多人,哥哥加上李砚不过就两个人。我并不担心李砚,就是怕我二哥成了炮灰。
有暴乱找警察,这时候有警察就好了,警察呢?我是灵光一现,哥哥不是在衙门任职吗,我也曾给他送过东西去,于是我连忙跑去衙门,好在相距不远,但我跑去已是气喘吁吁。
「我……我……我……」我拽住一个捕快打扮的男子,后来回想,好在此人脾气不错,没把我推开。
「你有什么事?」他问我。
「大哥你好,你认识路堇吗?他是我哥哥,他现在在梨花堂被人打,你快带人去救他啊!去救他啊!」我一口气连说这么长一段话,然后继续喘气,「你……你……快去啊!」
后来我拽住的那个男子宁岁初,带着几个人赶往梨花堂,到底是训练有素,不一会儿便将那几人擒住了,不一会儿,又来了一批人,似乎也是来抓这批刺客的。
「哥哥!」二哥没有拿刀剑,手上被划了一道。果然,哥哥不是主角,并非刀枪不入。
「阿芷,多亏你了。」二哥对我挤眉弄眼,随后摸了摸我的头,我看着他被划破的衣服,已然在流血,一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再看李砚,奇怪的是,李砚身上挂了更多道彩。按小说里的设定,他不是很能打的吗?
李砚注意到我的目光,虽然甚是狼狈,还是满目光彩,笑得很好看,我连忙转头。
「多谢路公子出手相助。」李砚对我二哥抱了个拳。
「客气客气,」我二哥笑得腼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怎知我姓路?」
李砚看着我,偏了个头,目光狡黠得像是个恶作剧的孩童,「我认识你们家路小公子,他喊你哥哥,你应该也姓路吧。」
「哥哥,你难道不应该多谢一下这位大哥吗?」我连忙把哥哥拉到宁岁初面前,不理李砚。
「老宁救我是应该的嘛,咱们可是好兄弟呢!」二哥伸手去搭宁岁初的肩膀,被后者强行拿开,一脸嫌弃。
「将这几个闹事的押回去。」宁岁初冷冷地下了一声令,那几个刺客便被带走了。
「哥哥,我先带你去看大夫。」我拉着哥哥就要走,后面传来李砚的声音:「路小公子,在下也受伤了,可否带在下一起去医馆?何况,我也要确定路兄没有大碍,才能放心。」
我哥哥因你受伤,我作为家属不骂你就很不错了。可是我这句话委实说不出来,此番是哥哥见义勇为,我又怎么好再去骂李砚,我便压下怒气,刚想开口,二哥说话了:「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李砚。」李砚向哥哥抱拳道——真真是让我发怵的一句话。
「在下路堇。」
大夫给两人上了药,包扎好,我便要带着哥哥走。
「小公子似乎很讨厌在下?」李砚问我,又自答,「哦,从前小公子和我说,你家教甚严。」
我知道他是在讽刺我穿男装出来玩。
「李公子言重了,只是家兄受伤,在下关心则乱罢了。」我特地强调了「受伤」二字,拉着二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阿芷,他怎么老是叫你小公子?你上次见他也是穿成这样?」二哥悄悄问我。
「他当然知道我不是小公子。」我也悄悄地说。
「那他……」二哥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惹得李砚看着我们,我连忙拍了二哥一掌,那可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上,趁着我们对他有恩就收敛一点吧。
「他是给我留个面子,大庭广众之下,我穿的什么?你要他叫我路小姐吗?」我白了一眼二哥道。
「有道理,有道理,」二哥恍然大悟似的和我说,「李兄,我看你伤得不轻,不如我们送你回去?」
「多谢路兄,我的伤没有大碍,路兄也尽早回去吧。」
我如蒙大赦,刚想带哥哥走,李砚说:「小公子,下次什么时候出来一起玩?下次定然不扫你雅兴。」
「李兄慎言——」二哥闷闷地说了一声,警告他不要再说了。我只觉在二哥身边有所依靠,倒也不太怕他了。李砚也捂着嘴,有点自悔失言的样子,却还是笑得像只狐狸。
刚出医馆,竟然又遇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明律。
我们两家虽是不和,可是他从前救过我,遇见他,我不知道该不该打个招呼。
「路兄好。」在我思量之间,明律已经跟二哥打了个招呼,仍然是温和的语调,听起来就很舒服,他的目光扫过我的时候,只点了点头便匆匆错开,我也意识到了他为何没向我打招呼,毕竟对着我现在的样子叫「路小姐」,总感觉怪怪的。
「明兄好!上次你救了阿芷,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我二哥一向是没什么机心的,觉得上一辈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何况明律也曾经借过作业给他抄,我并非批评我二哥,我是想说明他们有点交情。
「举手之劳——路兄受伤了?」明律看了一眼哥哥手上的绷带,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知为何他又看了我一下,目光相接,我看着他不明所以,睁大眼睛看他。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转而看我二哥,他侧过脸去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
二哥回了一句:「小事,不打紧的伤口,已经上了药。」
「又与人打斗了吗?」明律问二哥。
我不由也问:「为什么是『又』?哥哥你从前也喜欢与人打架?」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有,难道哥哥这次见义勇为,做得不对吗?」二哥问我。
当然是错,我并没有这么高尚,若是让我来选,我宁愿受伤的只有李砚,我才不愿意用二哥的伤换一句「见义勇为」。
我便赌气不说话,二哥也不好说些什么,还是明律开口:「见义勇为固然没错,但也该护好身边之人,不让身边人担心才是。」
「明公子说得对,哥哥太莽撞了。」我瞥了二哥一眼,颇为无奈地叹气道。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下次哥哥一定不会这样了。」二哥又伸手来揉我的头发,被我避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应该没乱——他总喜欢揉乱我的头发。
「律还有事在身,」他突然开口,我看向他,又急忙向二哥靠近一点,想着我头发会不会乱了,「先告辞了。」
「我们也告辞了。」二哥抱拳道。
目光随明律而去,原来他也是去医馆。
「真巧。」我嘟囔了一句。
二哥突然笑得奇奇怪怪:「巧什么?又遇见你的救命恩人了?」
「哥哥不要取笑我。」我正色道,许是我严肃的样子让人害怕,二哥便不再笑了。
我并不是说我遇见他很巧,我说的是,李砚就在医馆里,在梨花堂打斗的时候,并没有人跟着李砚,谁给他报信?或许也说不上哪里奇怪,若是巧合也未必说不通,于是便不想了。
「我们还是快回家去吧,刚刚吓着了吧,你还知道找帮手,」二哥边走边说,又想来揉我头发,我便一下一下地拍开他的手,他就是欺负我够不着他。不过,他也难得细心了一次,「等下我先回去,你从后门回来,别让母亲发现了。」
「好。」
时隔多日,贺梅洲和黎宛宛来找我叙旧。
「姜嘉儿呢?」我问。
「她定亲了,不能再出来了。」贺梅洲告诉我,虽然语气似乎淡淡的,我又仿佛清楚地听到她的叹息。
「此后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就是一生了。」我不胜唏嘘。
倒是黎宛宛,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样子,「我才不会像姜嘉儿一样呢。我爹很疼我,我说不嫁,他是断然不会让我嫁人的。」
我觉得她甚是可爱。除我们之外的官宦小姐们,如宋琳琅,都不是很看得起黎宛宛,因为她爹爹只是位富商,后来是揽了皇商这个差事,才和我们一处玩耍的。
「我父亲本来是打算让我嫁给四皇子的,可是,听说四皇子他……被贬为庶人了。」贺梅洲悄悄地和我说。
「为何?」我在父亲兄长面前从来不说不问朝堂之事,但是说话的是贺梅洲,我才大着胆子问了。
「听我哥哥说是,四皇子派人刺杀六皇子与七皇子,六皇子至今昏迷不醒,七皇子也受伤,被明大人参了一本。」
「七皇子?明大人?」我想了想,李砚就是七皇子,莫非就是梨花堂那次?
或许是我对李砚一直都有偏见,才会觉得他有问题,但是想到宁岁初带人来之后,还有一批人来,似乎早料到会有此事,以及明律到医馆……真是细思极恐。
小说里的设定是,大皇子并非嫡子,生母身份低贱,现在的太子是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但是品行不端,常遭人诟病,许多大臣都暗戳戳地指出二皇子是德不配位,圣上也似有不满,太子的位子也坐得不太稳。
而三皇子幼年夭折,五皇子常年卧病,四皇子母亲位居四妃之列,地位尊贵,若东宫易主,最有可能的是他,但是六皇子母亲背后的朝臣也不容小觑,所以六皇子算是大敌。可是这样招摇的刺杀,四皇子委实是个草包。
不过如果遇见更高明的对手,这草包不做也得做了。
「为何刺杀七皇子?」我问。
「六皇子和七皇子感情甚笃。」贺梅洲向我解释,看见母亲送来一些亲自做的点心,我们忙住了口。
「你们小姐妹真是要好,聊些什么呢?」母亲问。
黎宛宛拈了块玫瑰糕,「她们说皇子……」我连忙将糕点塞入黎宛宛的嘴里。
「皇子也未必能吃到母亲做的糕点。」
母亲掩着嘴笑:「惯会取笑的,我做的算粗糙了。不过,几日后魏国夫人会办一场宴会,她可是行家,席间吃食都十分精巧,总之一切都会出人意料,各家的小姐公子也会去的。不日就会下帖子了,你们只管亲眼去看。」说完就走了。作为当家主母,她整日里都是很忙的。
我也晓得这种要少年男女一起参加的宴会是何意,觉得好玩之余又有点担心,若是我也像姜嘉儿一样呢?我自问也够随遇而安,但是如果像姜嘉儿一样,我又该如何自处?
「阿芷,你不开心吗?」黎宛宛问我。
贺梅洲浅浅地笑了一下,「兔死狐悲呢。」
贺梅洲真是朵解语花,真不知此后花落谁家。
「你是怎么想的呢?」我问。
「那就看父亲母亲怎么安排了,有什么好想的。」
「我有点看不透你,你很聪明,又好像很糊涂,但我总有种你是大智若愚的感觉。」我看着贺梅洲的眼睛,她温柔地笑了,用帕子掩了嘴。
我总认为我是冷眼看人间,是最清楚不过的,殊不知这世道,唯有一起糊涂,才算清楚。
过了几日,魏国夫人在府上设宴,女眷在内庭,互相说笑,喝茶吃糕点,母亲说的没错,这些糕点都十分精致。
「杨姐姐,我同你换个位子。」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抬头,果然是明玥筝,正在和我旁边的杨嬿说话,杨嬿起身和她换了个位子,她便坐到了我旁边。
「阿芷,好久不见!」明玥筝颇为欣喜,明媚得像朵蔷薇花上的阳光,「我就知道你也会来。」
「明小姐好。」我放下糕点,礼貌地回了一句。明玥筝却有点惊讶,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了些,低下头玩玉佩的流苏,有些难过的样子,倒叫人不忍心。
突然想起她让我叫她「阿筝」,我这样似乎疏远了。
「阿筝,抱歉,我一直客套惯了。」这孩子才抬起头,和我有的没的聊了起来。
「咱们去外面看看,那群公子们正投壶呢。」魏国夫人摇着团扇起了身,步履款款,带着我们出去了。
有一说一,二哥用心捯饬一下自己还是很好看的,长身玉立,正是翩翩少年郎。他旁边站着的是宁岁初,也是芝兰玉树一般,他们正比赛投壶。
「那是路二哥?」贺梅洲笑了,大概想不到我二哥还有这样的一面,「旁边的是谁?」
「那是宁家的四公子。」我向贺梅洲解释道。
宁岁初投壶的准头很好,每一支都很稳,只是每一支都要投很久,我二哥是个急性子,每每要快,虽然投进了好几支,却还有好几支只差一点就能投中。
「二哥要输了。」我扶额叹道,言言突然拍了我一下,我连忙把扶额的手放下来,太失礼了,太失礼了,连忙展出一个端庄的笑容,环顾四周,大概没人注意到我。
目光碰巧与宾客中的一人相接,不由停驻了下来。
明律。
他还是温润如玉的样子,像是官舍清雅的竹子,这奇怪的比喻。
但我很难想象,除了他,谁还有像竹子一样的气质。我说不清他那是什么目光,像是平静湖面上起了一点涟漪,似乎还有一点笑意。我知道除了他的眼睛,有个地方也同样微微泛起了涟漪。
目光只相交了一刹,我连忙低了头,看着绣花鞋上的燕子。再抬头悄悄看他,他也没再看往这边。
「又犯花痴了。」我暗道。
二哥输给了宁岁初,我看见他有些不甘的样子,不由好笑。
「这有什么,我让着老宁的嘛。」二哥悄悄对我说。
「你最好再小声一点,好让我知道你有多不敢让人听见。」我也故意悄悄对二哥说。
宁岁初倒是没有明显的欣喜,云淡风轻。
我对着二哥叹了一声,「哥哥你看,宁公子意料之中的事。」
二哥看着宁岁初,后者向我们微微颔首,前者恨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之一决高下,拿起一块点心,似是当成了某人的头,狠狠地咀嚼。
「我记得哥哥不喜欢杏仁酥。」我提醒他说。
「唔……啊?」二哥这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一脸愁苦,他曾说不喜欢杏仁的味道。
「咽下去,有好几家姑娘看着你呢,不要失礼。」我端庄地笑着说,顺手给他倒了一杯香片。
4. 月色
宴会持续到晚上,可巧月色正好,魏国夫人便叫人抬了几艘小船,放在荷塘里,请诸人赏月。母亲说的没错,魏国夫人很会玩。
夫人家的荷塘很大,几艘小船放下也没有搁浅。已是夏末,荷花大都结成了莲蓬,清冽的月色像是仙人对酒,觥筹交错间不小心洒落的琼浆。
从前落过水,不敢再在水上玩了,就没有上船去,自己一个人在岸边吃点心。
「阿芷,去泛舟。」二哥邀我。
我摇头说:「我就不去了,我今年与水犯冲。」
二哥点点头,继而邀宁岁初,「老宁,去划船。」
「我不想和你去。」
「我偏要。」
「不要。」
「走嘛……」
……
我无聊了就和小姑娘们玩藏钩,玉钩到了我手中,我就故意紧握住,一面说,就在我手里。那姑娘自然不信,又猜了别人,我们就赢了。不在我手中时,我还是紧握着,一面说,在我手里,她们上盘吃了亏,觉得我说的是假的,于是我们又赢了……
「哈哈……」听得笑声,循声而去,是个世家公子,我不认识的,很是无礼地看着我们,有点像店铺老板在查看货物。
「你还挺聪明的嘛,你是谁家的小姐?」他傲慢地问。
我讨厌他的眼神,也讨厌他说话的态度,所以我不想理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聋了还是哑了?」他慢慢走近,一阵酒气扑面而来,我拿手绢掩了鼻子,退后几步。
「张兄——」是明律的声音,他正走向我们这边,「胡兄在那边联句,张兄何不借此一展诗才?」
「不去——你是谁家的女儿,竟敢不理我,我告诉我父亲,让我父亲……」
我作出被吓到的样子,楚楚可怜地看着明律,我觉得他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麻烦,不然他也不会过来给我解围——那我就不惹麻烦了。
「这位小姐比较文静罢了,何况,她的父亲官位未必比令尊低。」明律淡淡地说。
那人一时语塞,「我……」却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正下不来台时,明律说:「胡兄还等着张兄呢。」
「我去联句,不与尔等计较!」那张公子指着我们,颇有点骂街的意味,随后赶紧走了。
「多谢明公子。」我对明律道了个谢,他顿了一下,问我:「路小姐为何不去泛舟?」
「我怕水——明公子为何不去?」我问他,他可不像是会和那张酒鬼一起联句的人。
明律又顿了一下,答道:「船只有限,我去迟了。」
「那真是可惜。」我叹道,月下泛舟的明律,一定比仙人要好看。
「不算可惜,」他的声音很温柔,总让我想多和他说说话,「去得迟了,就会没有的。」
「明公子若是想去——」我环顾了周围,还好身旁的姑娘们也不看着我们了,被张酒鬼一闹,都在说他的坏话呢。我压低了声音道,「我可以把我哥哥赶下来,把船让给你。」
明律又笑了,我本来说的话只是为了逗他笑,我就是喜欢看他笑。
「倒也不必,这样也很好。」明律抬头看看月亮,我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孤月一轮,皎洁明亮。
「月色正好——」我对他说,却发现他早已没再看月亮。月光之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眉眼,他的眼里盛满了月光。
我忘记了,作为闺阁小姐应该回避他的目光,或者他也忘记了,作为一个君子是不该这么看着一个女子的。
他对我笑道:「月色正好。」
「明公子!到你了!」联句那桌的人唤他回去。
明律略微皱眉,作了个揖道:「我先过去。」
我也福了个身,心中所想二字为「再会」。
「这个张公子也太讨厌了些,」一个小姐妹说道,「我父亲如果让我嫁他,我还是悬梁吧。」
我不由大笑,急忙拿手帕掩口,却还是想笑——真是嫁他不如去死。
「糟了,我的玉佩呢?」一个小姐妹惊问。
「你仔细找找。」
「不在……这可怎么好……」那小姐妹着急了,「不见了的话,我父亲会责骂我的……」
「你日间去了何处?」我问。
「内庭……」
于是我便和她到内庭找了好一会儿,却无所获。
「不会被人捡了去吧?」
也不是不可能,「没事,再找找,言言,提灯——对了,你还去过哪里吗?」
「我……我……」她有些忸怩,「我还去了,后山……」
「你去后山干吗?」我问,「那去后山找找吗?」
「不……那里隐蔽……」她还是结结巴巴的,听得我好生奇怪。
「那为何要去隐——啊,哦……」我茅塞顿开,老脸一红。
「那等明日来寻?」我小心翼翼地问。
「寻不到我父亲会责罚我的,」那姑娘局促不安地绞着手帕,「明日……又怎么好来别人家后山……」
我是听到是内庭才随她来的,后山比内庭危险,没有护卫,黑麻麻一片的,我才不想冒险。
「那你找别人来寻吧,我这个人最是胆小。」我也作出不安的样子。
「我……我……」她说不出话,突然哭了起来,「我一个人也不敢去……」
她的丫鬟连忙扇风:「路小姐,您既然都陪我家小姐到这里了,不如就陪我们小姐去找找吧,我家老爷知道了,会责骂我们小姐的,您于心何忍……」
「住口!你不会自己陪你们家小姐去吗?你家小姐怕被责骂,我家小姐就不怕吗?大晚上去后山,遇上危险怎么办?我们家小姐好心陪你来找东西,你可倒好,要逼我们小姐了吗?我们小姐要是出了事,你能拿什么赔?——沈小姐,我们小姐只说陪你来内庭,并没有说同你到后山吧?」
言言在我面前是个呆萌小可爱,我都不知道她原来有这么大的战斗力,但我此刻不能鼓掌,只能作出很歉疚的样子。
「言言别说了。」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什么都说完了,才叫人别说,还要作出个委屈的样子。
「路姐姐,你不会如此无情……你就陪我去吧……」沈小姐一边说,还一边拉住我。
不,我就是如此无情——但我着实没想到你这么擅长道德绑架。我想抽出我的手,奈何她拉得太紧,也抽身不得。只可惜我不能揍她一顿。
我便不情不愿地去了,「我只能陪你一刻钟,一刻钟后我就要回去了。」
言言提着灯笼给我们照路。
「我原来以为,小姐总要比我们丫鬟要脸。」言言「小声」地自言自语。
「你……」沈小姐的丫鬟要还口,却被沈小姐制止。
后山没有灯,也没有护卫。我捡了块石头,以备不时之需——小时候走有狗的路,我总是会捡块石头的。想想要是比狗还大,譬如说人,我得找块更大的石头。
对于沈小姐的玉佩,我只想随便找几下,过一刻钟就走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我刚想问沈小姐是不是她的,却被人一把抱住,传来一阵酒气。
「我管你父亲是谁……成了我的人……再高的官位……能奈我何……」那醉鬼的声音听起来像先前那位张公子,他正扯我的衣服,解我的腰带,我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手上的石头也几乎掉了下来,连忙抓稳,指甲也因为用力微微翻起。我胡乱挣扎,拼力喊起了「救命」。
沈家主仆尖叫起来,却连忙跑了。
「放开小姐!」言言上前想救我,被醉鬼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我趁机拿起手上的石头,朝他砸去,也不知道砸到他哪里,只是他手上一松,我才得以挣脱他的手臂。他似乎发了狠又朝我扑来。
「小姐……」言言已经带着哭腔了。
一个身影已挡到我身前,给了那醉鬼一拳,那醉鬼便打了个趔趄,那人还未罢休,又狠狠地踹上几脚,那醉鬼不由痛呼,终于倒下了。
我吓了一大跳,身体也有点颤抖,那醉鬼似乎还要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我又举起那块石头,其实我的手也有点抖了。
那人抓住了我的手,将石头扔掉。
「别打,再打就打死了。」是明律的声音,我腿一软,险些摔倒,他便抱住了我。本来我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可是此刻我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地环抱住他,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只觉得他也抱得更紧,一只手轻轻地拍我的背,仿佛告诉我,别怕。
「张公子喝醉了,到了后山摔了一跤,」明律是对着那个醉鬼说,我没听过他这么冰冷的声音,「不然,张家公子对官宦小姐意图不轨,阁下大可以猜猜,张大人是更爱惜名声,还是更爱惜阁下。」
「小姐……」言言摔得不轻,只能慢慢站起来,我觉察到我的失态,连忙松了手,他也松了手。
「路小姐,你有哪里受伤吗?」明律又恢复了他往日的温和,将他的外衣披在我身上。
「没有……」我才发现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走了两步,脚一软又要摔了,被明律扶住。
「路小姐,我背你吧。」
「好……」
明律背着我,我想起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救了我,给我披好披风,把我抱进马车。
他救我两次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场景着实有些尴尬。
「路小姐,你很聪明,也很厉害,」明律打破了沉默,「我知道,在湖畔,你或许不必我为你解围的,我被你利用了。」他的话里带着笑音。
「对不起。」我乖乖地道了个歉。
「无妨,我不怪你,你今日受委屈了。」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适才在荷塘上的月色,但是月色再温柔,也是冷的,而他的声音却是暖的。
我刚刚忍了很久,就像故意给自己结了一层冰霜,让自己刀枪不入,可是遇见他的暖意就融化了。
我哭了,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怎么会不怕呢?我当然怕啊!我是个女孩子啊!
从前看过一句话,大多母亲教过女儿怎么保护自己,可也有大多母亲忘记告诉儿子不要伤害别人家的女孩。更何况是在这个时代。
正如那个小姐所说,我要是真被那醉鬼怎么样了,要么嫁给他,要么就只剩下死了。
「没事了,没事了。」他任由我伏在他肩头哭泣,一边轻声安慰,可是他越是安慰,我哭得越是厉害。
他没有直接送我到湖畔,而是找了一个亭子,将我放下。
「你们这样子回去,他们会起疑的,你们先稍作休息。」
明律自袖中拿出一条手绢,刚要碰到我的脸,却转而放在我手上,我接过手帕,擦掉了眼泪。
「言言,你伤着哪里了?对不起,我刚刚只管哭,你过来我看看。」
「小姐,我没事儿,」言言走过来,虽然尽力走得正常,却还是有点一瘸一拐的,还勉力笑着说,「没事。」
「骗人,我都看见你怎么走路的了,我刚刚就应该砸死他……」我擦完眼泪,又有一汪眼泪涌上来,被我生生憋了回去。
「你真打死他了,会有麻烦的。」明律柔声道。
「难道我们女子就该让男子欺负的吗?」这句话脱口而出,我才意识到不妥,奈何已然出口,覆水难收。
「不该,但那是个别,不是每个男子都似那般禽兽。」明律说着,背过身子,应该是让我整理一下。
「我知道,明公子你就很好。」我将散了的头发拢好,言言也帮我整理头发衣服。明律似乎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开口问道:「明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刚刚联句时,他一直看向你那边,后来看你走了,也寻了个借口离开,我跟着他的。」明律告诉我说。
顿时心头一暖,看着明律的背影,想着,这个人救过我两次,都是极为要命的时候。我只觉得心头的涟漪晕了开来,在映着月亮的湖面上,一圈一圈扩开。
「谢谢你,明公子。」
明律并未随我同行,而是让我先走,怕人起疑。
回到湖畔,沈小姐正坐着喝茶,但是明显心不在焉,旁人也不和她说话,她也不和旁人说话。
我手上拿着她的玉佩,本来想一把掷进湖里的,但是还是心软了。
我将玉佩放到她面前,「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她这才抬起头,满是惊恐与惊讶。她不敢去拿玉佩,只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刚刚……」
我为她找东西惹上危险,危险当头,她跑了。我再不想搭理她。
「阿芷,你去哪里了?沈小姐说突然就找不到你了。」贺梅洲泛舟回来,连忙拉着我问。
「找不到我了?」我冷冷地嘲讽,倒不想再回答,「无妨,我现在回来了。」
「谢谢……」沈小姐的声音细若蚊呐。
我不理她,明律还在联句那桌,我看了他一眼,他正在对句,对完那桌齐声喝彩,他此刻也看着我,这样远远相望,又像近在咫尺。
今晚的月色真美。
「阿芷,你看!」二哥下了船,悄悄地拿出一个荷花给我看,「你不知道现在找朵荷花多难,全是莲蓬!」
「哎呀,哥哥——」我颇为无奈,被人发现了多不好啊,二哥却把荷花塞给我,恰巧明玥筝也下了船来找我。
「真好看的荷花,我最喜欢荷花了,是路二公子摘的吗?」明玥筝问,我点点头。
说起来我二哥真的很好,虽然我常常腹诽他幼稚,可是不得不说,他对一个人好是很纯粹的。
「我刚刚都没找到,我邀我哥哥,他也不和我一起去。」明玥筝感叹一声。
他不是因为船只有限才没去的吗?我不由又看向联句那边的明律。
「我倒是庆幸明兄没有同去泛舟。」一句话将我的目光收了回来。那人信步走来,我记得是谁的声音。
「为何庆幸?」二哥问道。
「我怕他知晓我与谁同舟后不悦。」李砚故作神秘。
「与谁啊?」二哥果然上钩,真是一个逗哏一个捧哏。
李砚笑道:「月宫仙子。」
明玥筝不说话了,低着头娇羞默默,李砚真是会撩的一批。
「胡说八道,」二哥颇感无趣,「阿芷我们回家了。」
「小公子。」李砚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我装作没听见,福了个身说:「告辞了。」
明律也过来接明玥筝了,向我们打了个招呼。
我听得李砚问:「你从前不是喜欢清静吗?怎么跑去联句了?」
「应酬一番,熟络关系。」
「因为那个小公子——联句比你还厉害?」
小公子?是我吗?不由放慢了步伐,二哥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应道,跟着二哥走了。
走远了些便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了,只看见宁岁初站在一处看月亮。
「老宁!」二哥开心地喊了他一声。
宁岁初看向我们,月光像是高光,勾勒出少年最好看的样子,有几分仙气。
「要回家了吗?」宁岁初问。
「是啊,有空过来坐坐。」二哥拍了拍宁岁初的肩膀,后者还是很嫌弃地拿开了,我忍不住笑了笑。
「你总是让我在妹妹面前丢脸……」二哥扶额叹气,「阿芷我们走。」
「告辞了。」我福了个身,宁岁初也作了个揖。再与东道主魏国夫人告辞后,我们便回府了。
5. 有朋
今年中秋前发生了一件喜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算喜事,大哥成亲了。
是母亲帮大哥物色的姑娘,此后就成了我的大嫂。在那之前,大哥是没有见过她的,却还是依照母亲的意思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好在我这嫂嫂温婉贤淑,与大哥也是琴瑟和鸣。只是他们成亲后不久,中秋假期一过,大哥带着她回了任地。还有一年,大哥的任期就满了。
「此后有个人在你大哥身边嘘寒问暖了。」母亲看着大哥的马车离去,有些不舍,却又有些欣慰。
「母亲今后也可以放心了。」我安慰道。
母亲笑了笑,说:「哪能啊,还有你二哥和你,我还没操心完哪——」
「嗯,母亲说的极是。」
后来母亲就帮二哥物色姑娘了,但是二哥要求太高了,看了好几个都不喜欢。
「路堇!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当母亲喊你的全名,就要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我要月宫仙子,姑射仙人也不是不可以。」二哥故意做出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我觉得我没必要说「故意」,他本来就有种吊儿郎当的气质。
「我看你是想上天!」母亲气得不行,坐下来顺顺气,我乖乖巧巧地给母亲倒了一杯茶。
「你不能像你大哥一样听点话吗?阿芷,你劝劝你哥哥。」母亲颤巍巍地指着二哥。
「哥哥,你就别再气母亲了——」我给二哥使了个眼色,叫他安静下来。
二哥撇撇嘴,语气还是好了几分:「母亲,我现在还不想娶亲。」
「为何?」母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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