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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天帝砍了吾的魔角」为题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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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04:0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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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砍了吾的魔角。他本欲吾神形俱灭,吾友舍命相助,得了金蝉脱壳之法,保住魂魄。
魔尊已死,魔族覆灭,吾……我。
我踢翻了孟婆汤,没走忘川那条路。
天下大乱,皇权式微。仙门当道,匍匐神族。疲于内斗,纷争四起。
飘荡人世间,我听见无数哀嚎。
古老的宫铃敲击砖瓦,荡着浑厚悲戚的回音,引来了我。
曾富丽堂皇的宫墙破碎,身着华服的女子满身血污,颓靡在地,笑得嘲讽,满是恨意的眼明亮如星。
她是宫铃的主人。
我听见她嘶哑的声音,“生逢乱世,神不渡我。”
于是我缓缓开口,“那我渡你,可愿?”
沾了灰尘流淌来的血液回溯至出血的伤口,脏污去除。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不留一丝疤痕。只有散乱的发髻和破损的衣物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我修复了她伤痕累累的躯体。
起死回生的她警惕地盯着我,透过凌乱的妆容依稀可见她张扬明艳的美貌,“你是个什么怪东西?”
我缓缓现了形——一团没有边界的奶白色气雾,弥漫着,聚散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半透明,如梦似幻。
“不重要。”我答道,“我修复了你的身体,为了向你展示我的能力。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
实际上,以我死里逃生、百年飘荡的现状来看,这差不多是我全部的魔力了。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可以得到恢复,虽然只是小幅度。
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她腰际的宫铃。其实我现在的形态也没有普世认知里的眼镜,明目张胆盯着看似乎也没什么。
“你要做什么?”她挺直了脊背,神色略有放松。
“我需要你的身体。”
还有你的宫铃。
见她慌乱后撤,我补充道:“放心,我很公平。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渡你。”
她松动了。
我更希望她权衡一下给我答案,免得日后反悔。但不多考虑,她就同意了我的要求。
在仇恨的驱使下。
“反正本宫已经走投无路。”她说。
“好的。不过,如果要活下去,首先舍弃你招摇的自称,不要让人们猜透你。”我提醒道。
这句话,曾是某个友人告诉我的。
在她让出控制权后,我不费吹灰之力入住了她的躯体。我可以强取豪夺,只是要多耗费些许魔力。
魔力就像钱,能省的还是要省。
重获新“身”的我站起来简单活了下。扭动脖子的时候我依稀听到骨骼响动的声音。
“你做什么!”她紧张急了。
“放心,我会好好爱惜这具身体。”
她的身体太孱弱,一看就是素来养尊处优没干过活儿的。但若说她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见得,这么繁复沉重的头饰和衣服她能天天穿戴着。
我拿起腰间的宫铃。
黄铜色,却不是黄铜制成。无法描述的材质,质地温润似玉,古朴且带着岁月的痕迹。
这是上古留下来的神物,也可以是魔物,全看使用者是谁。
生物的躯体强度有限,当修行者练到了一定程度,便无法继续有效地强化自身。自然,便催生了法器一类物品。
这个宫铃里贮存着魔力。我与它同源,吸纳、收容,轻而易举。
虽不能及我全盛时期,但目前这点魔力,也够我在人间“横行霸道”了。
我探索着她的灵魂,开口道:“那么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故事吧。”
要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自然少不了给个甜枣。
她的记忆被我抽出,如花卷一般缓缓展开。巨大的信息量被压缩成画面文字冲入我的脑海。
“你是皇后呀,先帝的皇后,琴瑟和谐。皇帝的亲弟弟摄政,对你图谋不轨。兄弟阋墙的故事。”看来狗血不管是天界还是人间,都一样,“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死的。摄政王谋反,你亲眼目睹心上人的死亡。”
红色的帷幔下,人影缭乱,颠鸾倒凤,血红色与白浊交织。她就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无法反抗。
“不堪受辱,自杀。”
不同的宫廷,一样的狗血。
灵识之中,她被恨意填满的脸浮现。
“我明白了。如果你想杀了摄政王……哦,现在该叫他新君,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轻轻一跃飞身至屋檐上,“你放眼看看,如今这世道,民意便会杀死他。”
“不够。”她说,“我要亲自动手。”
语毕,她低头思忖筹谋。
“你是不是在想,该如何笼络旧臣,招兵买马,一举谋……哦,你这个是不是算清君侧。虽然君也没了。”
她皱眉,“……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只下一瞬,我降临在新君的寝宫。他刚刚得知小皇后自杀的消息,怒斥众人,正欲奔赴现场。
见我披着小皇后的皮骤然出现,他从愤怒转为惊愕,最后成了惊喜。
是要给他个惊喜。
我右手发力,洞穿了他的胸膛。砰砰跳动的心脏此刻正在我手心,滚烫发热血喷洒,溅在我的脸上、衣服上。
地上也是。
两旁的侍卫宫女吓得瘫软,竟无一人阻拦我。
“你觉得这样如何?”
我听见她颤抖的喘息声,一阵接着一阵。她似乎冷笑了一下,咬着牙关开口:“……好。”
“知道为什么号称清心寡欲的仙门开始插手凡尘了吗?”
她愣了一下,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慑中回神。
巫医、巫师、道士、仙人……凡此种种,在凡间层出不穷,搅乱人世。最高的,似乎成了国师,看似一人之下,其实已凌驾于朝。
你不问,我也会解答,这叫设问。
“因为随便一个什么修道士,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碾压权势滔天的凡人。”
或许夸张了,但是这么个理。最初修道之人清规戒严,也是担忧弟子扰乱俗世。
“在绝对力量面前,权谋诡计都将失去意义。”
滚烫的心脏在我手里做着最后的律动,红的,肉长的。
“可惜干的不是人事。”
殿里的宫女早就跑了。侍卫僵持着,我每走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没跑,也不敢上前,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走出大殿。
宫殿宏大,装点却陈旧,完全没有权利顶峰应有的奢华侈靡。
甚至连人手都匮乏。
“怪东西,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还想杀谁?”
我和小皇后异口同声。
寄居她的躯体,我也能体察她的情绪。在恨意达到巅峰之时死亡,骤然复活,大仇得报,她的内心是一片空洞。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我本是善意的询问,可她不肯落半点儿下风,“你急什么?”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措辞不准,“诶,也是,你是自杀而亡。真要说还是我截胡了。”
皇宫空旷,我才懒得慢慢走,也怕走着走着遇上禁军,徒惹麻烦。
白雾包裹着我升至高空,脚踏白云,我来到城外。
天高云阔,山清水秀。我在这儿歇了会,慢慢消化宫铃里的魔力。
被唤醒前,它就和普通铃铛没什么区别。
这件遗失的魔物我找了许久,深海裂隙、密林深处、藏宝阁、密窖……没想到就在挂在一个女子的腰间。
思及此处,我想起了灵魂仍在的小皇后。为了达成我的目标,还是要妥善处置她。
“不是有意窥探你的记忆,是我入驻的那一瞬你的灵魂便与我连接了。”我解释道,“你是高门贵女,从小养在深闺,之后又进了宫廷。我是说,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其实是我需要出去。
我不介意带着她,反正一个失去操控权的灵魂也干扰不了我。
而且,千百年来游荡人间,我……
她没说话。
“算了,我估计你暂时也消化不了这么多变故。你可以睡一会儿,身体我管着。”
“怪东西。”
“嗯?”
“你拿我的身体做什么?”
“我都拿完了你才问,会不会太迟了?反悔也没用。”我戏几句,转而还是好言解释,“其实我也死了,早死了,但一直没走忘川那条路。”
“真的有奈何桥吗?,还有孟婆汤。”她插嘴道。
“有的,我还一脚踢翻了。你若是想转世轮回那我就送你去。我很公平的,不白拿你的身体。”
“你也有恨?”
我一口承认,“有。”
她立即追问,“你想杀谁?”
“你还真是好奇心旺盛。小皇后,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不要问那么多,惹祸上身。”
“反正我已经死了。”
我:……
行吧,您毕竟厉害,我说不过。
“你要转世吗?孟婆和阎王我都认识,他们也看天庭不爽……扯远了,我可以让他们把你和你早死的爱人安排在一个家里。”
她怔了怔,恍惚间我仿佛能看见她红了眼眶。可她嘴上依旧不认输,“那不就乱伦了。”
“……反正是这么个意思,安排一下让你们下辈子厮守。”
忖度片刻,她拒绝了,没交代原因。
“不了,我想……休息。”
她现在接收的信息量已经超出了她一贯的认知。
我叹了口气,“行吧,那你睡会儿。”
我回头望了眼遥远的皇宫。
皇帝驾崩的消息估计传开了。根据小皇后的记忆可知,这位昏君有一个极其溺爱他的母妃和一位稚子。后续的发展顺理成章:新君继位,太后摄政。
就是不知道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还能坚持多久,建议早点倾覆。毕竟,这位悲痛的母亲肯定会找我的麻烦。
她本人和禁军其实倒没什么,凡人和修士还是有壁的。就怕她举国之力招募能人异士来围剿我,更坏的情况,她或许还会和仙门勾结。
有点头疼。
“我刚刚突然想起一句很俗的话。”
小皇后正欲沉睡,被我这一句话又勾起了好奇心,“……什么?”
“当别人说你是怪物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怪物。”
“……所以?”
“所以,我现在需要更多的魔物。”
让我变成真正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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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05:24:3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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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已死,魔族覆灭,吾……我。
我踢翻了孟婆汤,没走忘川那条路。
天下大乱,皇权式微。仙门当道,匍匐神族。疲于内斗,纷争四起。
飘荡人世间,我听见无数哀嚎。
古老的宫铃敲击砖瓦,荡着浑厚悲戚的回音,引来了我。
曾富丽堂皇的宫墙破碎,身着华服的女子满身血污,颓靡在地,笑得嘲讽,满是恨意的眼明亮如星。
她是宫铃的主人。
我听见她嘶哑的声音,“生逢乱世,神不渡我。”
于是我缓缓开口,“那我渡你,可愿?”
沾了灰尘流淌来的血液回溯至出血的伤口,脏污去除。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不留一丝疤痕。只有散乱的发髻和破损的衣物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我修复了她伤痕累累的躯体。
起死回生的她警惕地盯着我,透过凌乱的妆容依稀可见她张扬明艳的美貌,“你是个什么怪东西?”
我缓缓现了形——一团没有边界的奶白色气雾,弥漫着,聚散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半透明,如梦似幻。
“不重要。”我答道,“我修复了你的身体,为了向你展示我的能力。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
实际上,以我死里逃生、百年飘荡的现状来看,这差不多是我全部的魔力了。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可以得到恢复,虽然只是小幅度。
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她腰际的宫铃。其实我现在的形态也没有普世认知里的眼镜,明目张胆盯着看似乎也没什么。
“你要做什么?”她挺直了脊背,神色略有放松。
“我需要你的身体。”
还有你的宫铃。
见她慌乱后撤,我补充道:“放心,我很公平。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渡你。”
她松动了。
我更希望她权衡一下给我答案,免得日后反悔。但不多考虑,她就同意了我的要求。
在仇恨的驱使下。
“反正本宫已经走投无路。”她说。
“好的。不过,如果要活下去,首先舍弃你招摇的自称,不要让人们猜透你。”我提醒道。
这句话,曾是某个友人告诉我的。
在她让出控制权后,我不费吹灰之力入住了她的躯体。我可以强取豪夺,只是要多耗费些许魔力。
魔力就像钱,能省的还是要省。
重获新“身”的我站起来简单活了下。扭动脖子的时候我依稀听到骨骼响动的声音。
“你做什么!”她紧张急了。
“放心,我会好好爱惜这具身体。”
她的身体太孱弱,一看就是素来养尊处优没干过活儿的。但若说她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见得,这么繁复沉重的头饰和衣服她能天天穿戴着。
我拿起腰间的宫铃。
黄铜色,却不是黄铜制成。无法描述的材质,质地温润似玉,古朴且带着岁月的痕迹。
这是上古留下来的神物,也可以是魔物,全看使用者是谁。
生物的躯体强度有限,当修行者练到了一定程度,便无法继续有效地强化自身。自然,便催生了法器一类物品。
这个宫铃里贮存着魔力。我与它同源,吸纳、收容,轻而易举。
虽不能及我全盛时期,但目前这点魔力,也够我在人间“横行霸道”了。
我探索着她的灵魂,开口道:“那么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故事吧。”
要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自然少不了给个甜枣。
她的记忆被我抽出,如花卷一般缓缓展开。巨大的信息量被压缩成画面文字冲入我的脑海。
“你是皇后呀,先帝的皇后,琴瑟和谐。皇帝的亲弟弟摄政,对你图谋不轨。兄弟阋墙的故事。”看来狗血不管是天界还是人间,都一样,“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死的。摄政王谋反,你亲眼目睹心上人的死亡。”
红色的帷幔下,人影缭乱,颠鸾倒凤,血红色与白浊交织。她就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无法反抗。
“不堪受辱,自杀。”
不同的宫廷,一样的狗血。
灵识之中,她被恨意填满的脸浮现。
“我明白了。如果你想杀了摄政王……哦,现在该叫他新君,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轻轻一跃飞身至屋檐上,“你放眼看看,如今这世道,民意便会杀死他。”
“不够。”她说,“我要亲自动手。”
语毕,她低头思忖筹谋。
“你是不是在想,该如何笼络旧臣,招兵买马,一举谋……哦,你这个是不是算清君侧。虽然君也没了。”
她皱眉,“……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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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下一瞬,我降临在新君的寝宫。他刚刚得知小皇后自杀的消息,怒斥众人,正欲奔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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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也是。
两旁的侍卫宫女吓得瘫软,竟无一人阻拦我。
“你觉得这样如何?”
我听见她颤抖的喘息声,一阵接着一阵。她似乎冷笑了一下,咬着牙关开口:“……好。”
“知道为什么号称清心寡欲的仙门开始插手凡尘了吗?”
她愣了一下,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慑中回神。
巫医、巫师、道士、仙人……凡此种种,在凡间层出不穷,搅乱人世。最高的,似乎成了国师,看似一人之下,其实已凌驾于朝。
你不问,我也会解答,这叫设问。
“因为随便一个什么修道士,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碾压权势滔天的凡人。”
或许夸张了,但是这么个理。最初修道之人清规戒严,也是担忧弟子扰乱俗世。
“在绝对力量面前,权谋诡计都将失去意义。”
滚烫的心脏在我手里做着最后的律动,红的,肉长的。
“可惜干的不是人事。”
殿里的宫女早就跑了。侍卫僵持着,我每走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没跑,也不敢上前,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走出大殿。
宫殿宏大,装点却陈旧,完全没有权利顶峰应有的奢华侈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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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东西,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还想杀谁?”
我和小皇后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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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我本是善意的询问,可她不肯落半点儿下风,“你急什么?”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措辞不准,“诶,也是,你是自杀而亡。真要说还是我截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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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估计你暂时也消化不了这么多变故。你可以睡一会儿,身体我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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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拿我的身体做什么?”
“我都拿完了你才问,会不会太迟了?反悔也没用。”我戏几句,转而还是好言解释,“其实我也死了,早死了,但一直没走忘川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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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我还一脚踢翻了。你若是想转世轮回那我就送你去。我很公平的,不白拿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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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承认,“有。”
她立即追问,“你想杀谁?”
“你还真是好奇心旺盛。小皇后,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不要问那么多,惹祸上身。”
“反正我已经死了。”
我:……
行吧,您毕竟厉害,我说不过。
“你要转世吗?孟婆和阎王我都认识,他们也看天庭不爽……扯远了,我可以让他们把你和你早死的爱人安排在一个家里。”
她怔了怔,恍惚间我仿佛能看见她红了眼眶。可她嘴上依旧不认输,“那不就乱伦了。”
“……反正是这么个意思,安排一下让你们下辈子厮守。”
忖度片刻,她拒绝了,没交代原因。
“不了,我想……休息。”
她现在接收的信息量已经超出了她一贯的认知。
我叹了口气,“行吧,那你睡会儿。”
我回头望了眼遥远的皇宫。
皇帝驾崩的消息估计传开了。根据小皇后的记忆可知,这位昏君有一个极其溺爱他的母妃和一位稚子。后续的发展顺理成章:新君继位,太后摄政。
就是不知道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还能坚持多久,建议早点倾覆。毕竟,这位悲痛的母亲肯定会找我的麻烦。
她本人和禁军其实倒没什么,凡人和修士还是有壁的。就怕她举国之力招募能人异士来围剿我,更坏的情况,她或许还会和仙门勾结。
有点头疼。
“我刚刚突然想起一句很俗的话。”
小皇后正欲沉睡,被我这一句话又勾起了好奇心,“……什么?”
“当别人说你是怪物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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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06: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诛心之谋》

本书已完结,谢谢大家的点赞、喜欢、留言评论,鞠躬。
【1】

天帝砍了吾的魔角,他要拿吾的魔角去送丈母娘。

我的魔角被整根砍掉,额头留下一道圆圆的疤,摸着这道难看的疤,我委屈得嗷嗷哭。

天帝长袖一拂,甚为无奈:“哭什么?这角过两年自己不也要掉的么?”

我心想, 那能一样吗?换角和拔角是两回事!你见过谁家小娃还没换牙就被拔光牙齿的?

天帝见我哭个不停,自知理亏,只好拿话安慰我:“行了,别哭了,大不了等战神归来,我不让他攻打你们魔族不就行了?”

我打着哭嗝儿,半信半疑:“真的?”

天帝一口咬定:“真!比金子还真!”

那……行吧。

只要不攻打魔族,怎样都好。

想我年纪轻轻被送上天庭为质,身上背负的使命不就是让天族高抬贵手给予我魔族夹缝生存的机会么?

天帝既已许下诺言,我的魔角也算牺牲得值了。

我抽抽噎噎止住哭声,天帝见哄好了我,立刻便要拿魔角给他丈母娘送去。

天帝的丈母娘乃青丘九太奶奶,这位九太奶奶酷爱收集四海凶兽的身体器官,据说,她那青丘洞府里摆满了莽牛的蹄,双头蛇的头,鲛人的眼睛,千雀的羽毛……如今又将摆上琉兽的角。

我们琉兽也曾威震天下,魔角被人作为藏品拿来炫耀,当然是极端耻辱的一件事。

可有什么办法呢?

六百年前,神魔大战,魔族惨败,魔王及百万魔兵葬身于浑噩海,魔族经此一战,元气大伤,伤到连修仙的人族都能将魔族欺一欺的地步。

还谈什么尊严?连底裤都输掉的人没有尊严。

*

天帝靠我的魔角在九太奶奶的一众女婿中脱颖而出赢得丈母娘的夸赞,天妃娘娘深觉脸上有光,一连几天都给天帝好脸色。

天帝夜夜留宿天妃宫中,美人在怀,大享艳福,我就惨了,整个天族都在看我的笑话,就连端茶送水的宫娥都明目张胆地当着我的面指指点点。

“你们看,她就是魔族琉兽霸溪,咱们天族的阶下囚。”

“为了讨好天帝,她连自己最珍贵的角都奉献给了我们天族。”

“听说九太奶奶拿她的角做成酒樽,称赞这琉兽角乃是世间最好用的盛酒器具。”

“这霸溪呀,怕是千古以来唯一一个被砍了角的琉兽吧!”

在宫娥们的奚落声中,我捂着脸,羞愤跑走。

没错,我,霸溪,乃千古唯一一个被砍了角的琉兽。

我们琉兽的角乃大补之物,成年后脱落,一般会被自己吃掉,琉兽角相当于琉兽的另一条命,异常珍贵,从来没有琉兽会让自己的角被人抢走,而我,可能是唯一一个任由自己的角被抢走却一点也没有反抗的琉兽……

好生窝囊!

可,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办法呢?

要是我族中长辈还有活着的,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打琉兽角的主意,可他们全死了,如今存活在世间的琉兽仅剩两头——我和阿弟霸煞。

阿弟比我还年幼,尚且需要仰仗我。

为了阿弟,为了魔族,别说角了,天帝就是要剐我的皮,我也只能乖乖躺平……

*

啊呸!我就不该这么想!但凡不好的事往往想什么来什么!

琉兽角才刚砍走没两天,天帝又来找我,九太奶奶过生辰,他想要我献上一件琉兽衣,简单说就是既吾的角之后,九太奶奶又看上了吾的毛。

九太奶奶的女婿之多,个个儿都是天庭得力的神仙,这些神仙为了讨丈母娘欢心,那叫一个绞尽脑汁,花样百出……卷出天际。

天帝为了拔得头筹,主意老是打到我头上。

我们琉兽体型不算庞大,加之我尚未成年,体型只如一头幼年花豹,身上的毛哪里够织一件琉兽衣?但,天帝向我承诺,只要我献上琉兽衣,将来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魔族!

我思来想去:“天帝,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千万别忘了呀!”

天帝信誓旦旦:“决不食言!”

既然如此,一件琉兽衣而已,又有何不可呢?拔了的毛总是要长的,唯一只有化为原身时不太好看罢了,大不了就暂时不化原身吧!

我剃光了一身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做成一件琉兽衣呈给天帝。

我们琉兽的毛灿若夜空流霞,是出了名的美,当初家族中的长辈化为原身奔行于夜空中时,无数仙人都曾为之驻足,惊叹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得了我的琉兽衣,不出意外的,天帝再次力压群婿,在九太奶奶跟前得了脸。

听说九太奶奶披上我的琉兽衣,整个人艳光四射,明明已是快要作古的老人家了,美艳之姿竟完全不输自家女儿们的风采。

九太奶奶对琉兽衣爱不释手,穿上便不想再脱。

这样的结果很不妙,因为继九太奶奶之后,天妃娘娘也想要一件琉兽衣。

天帝再来找我,我噗通给他跪下了。

“不是我不舍得,”我抹着眼泪儿,期期艾艾的说:“天帝啊,我的毛确实都剃光了!”

天帝捋须沉吟片刻,把问题抛回给我:“那不行,你想想办法。”

这种事哪里有办法可想?

我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让天妃娘娘等等行吗?我们琉兽的毛长得快,至多一百年就能再做一件衣裳。”

“那不行!”天帝一口拒绝:“我家天妃宝贝性子急,等不了那么久。”

“那怎么办?”我紧蹙眉头,瞅得眼睛都睁不开:“我没毛了呀!”

天帝思忖,眼珠子两转:“你阿弟……”

不待他说完,我昂起头来,斩钉截铁:“不可以!”

我双目灼灼与天帝对视,连趴跪的姿态都忘记了:“我怎样都行,我阿弟不可以。”

天帝拂袖而笑,仿佛自讨没趣:“行吧,行吧,一百年就一百年,不过也只是弹指一瞬罢!”

*

对于妖魔神仙来说,一百年确实弹指一瞬。

六百年也差不多。

六百年前,神族之所以能够取得神魔大战的最终胜利,原因只一个——不败战神,御长潇。

大战过后,御长潇沉睡于虚清山,留下六百年后归来的预言。

这六百年里,我战战兢兢在天族做人质,恨不得世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慢得永远到不了六百年,这样战神便能永不归来,而我阿弟在魔族励精图治,振兴魔族,和我一样,他恨不得魔族一夜之间恢复元气。

我俩都害怕战神归来这一天,可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

战神归来那日,天地震动,虚清山浩荡清气冲天而起,方圆万里之内,妖魔神仙无一不觉异样。望向虚清山的方向,众仙敛首,恭迎战神回归。天庭七十二道神门大开,仙家齐聚,鸾鸟飞鸣,白鹤绕彩云起舞。然,从日出等到日暮,战神一直未曾现身。

众仙家窃窃私语:“战神莫不是向魔族寻屠门之仇去了?”

我藏于人海中,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心神不宁,直怕众仙家所猜不错,战神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仇,毕竟御长潇此人,乃杀戮之神,没什么菩萨心肠,他若有心寻仇,魔族如何抵挡得住?

惶惶难安之下,我想起天帝曾几次给予我的承诺。

自从上次剃毛以后,我身上兽毛所剩不多,跟被割草机推过的草坪似的,短戳戳,摸着都扎手。我自知有求于人,哪怕身上已无毛,也不得不挤出些毛来,兽毛长得深,我将它们一根根拔起,每拔一根必连皮带肉,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拔光了所有仅剩的毛,清理干净毛上血渍,连夜做成一件衣裳,前往天宫拜见天帝。

我趴跪地上,呈上新做好的琉兽衣,恳求天帝信守当初给予我的承诺。

天帝得了琉兽衣,喜笑颜开,满口答应:“好好好。”

然而,不过两日,寰渊剑挑着我阿弟的头,战神之剑,刺破苍穹,我阿弟的头颅,叫那剑钉死在天族的烈士碑上,战神御长潇以吾弟之头颅告慰天族天兵天降之亡魂。

吾弟的头,尚是幼兽模样,小小一只,如同花猫一般。

天族众仙振臂高呼战神名讳,我脱力跪俯于地,泪如泉涌,一滴滴浇灌天界这片无情领地。

*

我质问天帝,为何不信守承诺?

天帝好像逗弄一只小猫,拍拍我的脑袋:“战神并未屠尽魔族,只是斩杀魔王罢了,他到底为你魔族留了一条后路。”

我闻言,血气翻涌,心如刀绞,抬头看去,天帝笑容宽和,却和往常一般模样。
【2】

吾弟之头颅悬挂于天族墓碑上,遭风吹雨打,日晒雷劈,我常去碑前祭拜,为他带他喜欢的花蜜和山鸡肉。

头颅日渐腐烂,空气中弥漫腐尸味,那是生命逝去的味道,原不该是我阿弟的气息,我阿弟打小就是个爱蹦爱跳充满活力的少年,他身上满载阳光,和腐烂恶臭原本毫不相关。

我伤心落泪,哭泣不止,没曾想前去祭拜阿弟的次数太频繁,一日竟大意与战神碰见。

御长潇嗅到了我身上的气息,寰渊剑发出威慑四方的唳鸣,剑气直向我劈斩而来,我被一剑迫出原型,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长剑顿了顿,没有立时痛下杀手,大概因为他的主人从没见过如我这般形状凄惨的琉兽吧,皮上无毛,血渍呼啦,连角也没了,整只兽瘦骨嶙峋俯在地上。

御长潇惊讶之下,问四周:“此乃何物?”

旁边仙者为他解惑:“战神有所不知,自你沉睡以后,魔族将琉兽送与我天族为质,此乃琉兽霸溪。”

御长潇眉眼一厉:“养虎为患,既是琉兽,合该斩草除根!”

话音落,寰渊剑杀气腾腾直取我头颅,我毛骨悚然,已然晓得这剑必将取我性命,大骇之下,我连连叩头求饶:“战神饶命,玉莲仙子乃我所救,望战神饶我一命!”

寰渊剑割破我的脖颈,终是停了下来。

我深知哪句话起了作用,于是不断重复:“玉莲仙子乃我所救!她真是我救的!”

战神御长潇师承虚清山,同门共有十三人,其中十一人死于魔族之手,剩下两人一个是战神本尊,另一个便是玉莲仙子。

玉莲仙子本也被魔族所擒,关押于魔牢之中,囚为人质,我见她可怜,不忍将她伤害,私自放了她离开,她这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我救了玉莲仙子,我拿此事向御长潇讨要一个同样活命的机会,然而御长潇却并未放弃杀我的念头,他的威压狠狠碾压我的脊背,我承受不住,兽身匍匐进尘埃里,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御长潇面无表情地问我:“既为人质,你在此处作甚?”

我道:“我常来打扫墓地……”

陪同御长潇身侧的乃是此地守墓仙,守墓是枯燥活儿,这六百年来,唯有我常来打扫墓地,时不时陪他唠两句嗑。

守墓仙为我说话:“战神,霸溪所言不假,这片墓地一向由她打扫祭拜,她常来。”

“呵!”御长潇一声冷笑:“这么说,你一个魔族倒是热衷于祭拜斩杀你魔族千万人的神族天兵?你倒是大度!”

我怯然望向御长潇。

我们琉兽除了皮毛美,眼睛也是极美的,人人都说鹿眼无辜,那是他们没见过琉兽,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无辜得过琉兽的眼睛。

尤其当她望着你的时候。

泪水洗涤过的眼眸,越发纯澈动人,我露出害怕模样,小声,又带着些少女不醒事的倔强。

“不是的,这里不止埋着天族天兵……”我细声同威风凛凛的战神争辩:“战场之上血肉模糊,尸体早分不清谁是谁,我祭拜的是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人……不管他是天兵,还是魔兵。”

“放肆!”

伴随御长潇的震怒,寰渊剑仿佛施予惩罚般,重重刺穿我的肩胛骨,痛感袭来,我一声闷哼,在惊惧与剧痛的双重袭击下,眼前骤然一黑,晕了过去。

*

等我再次醒来,已身处虚清山。

肩胛处的剑伤被悉心包扎,我虚弱无力,维持不了人形,无奈只得以兽形模样趴在玉莲仙子的腿上。

玉莲仙子抚摸我的兽头,指间轻轻碰触我本该长角的地方,那里如今只剩一道丑陋的圆疤,她凝视着疤痕,轻轻吁出一口气,清冷对我道:“抱歉,我不知你在天族的日子这般艰难。”

我发出细细一声呜咽,委屈极了,用圆脑袋蹭她的手,没有人能够拒绝索要呵护的幼兽,玉莲仙子也不例外,她怜爱地将我撸了又撸。

我是世间唯一仅剩的琉兽,呆在任何地方,御长潇都不放心,只除了在他眼皮子底下。

于是,我从天宫搬来虚清山住。

琉兽毕竟是兽,相比规矩深严的天宫,远古神山显然更合我心意,我甚至都不爱化人形,成天一副小兽模样,满虚清山上蹿下跳,今日下水逮鱼,明日上岸扑蝶,后日泥里打滚,再后日树上掏鸟……

我过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这叫御长潇瞧去,不知又哪儿没对他的眼,他不止一次声色俱厉地警告我:“霸溪,你要胆敢生出不轨之心,我当初怎么砍下的你弟弟的头将来就怎么砍下你的头。”

战神高高在上,提及我阿弟,神态冷漠,仿佛我阿弟是巨人手中的蚂蚁,挥手可拂的尘埃,不值一提。

我亦如此。

我们在他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一剑斩杀的蝼蚁,不入战神法眼。

我睁着无辜兽眼生气瞪他。

他不为所动,威风赫赫。

每每此时,玉莲仙子就以练功名义将御长潇带走。

等得了空,玉莲仙子会特意来寻我,她劝我,是劝,也是告诫,她道:“霸溪,别恨师兄。”

我便趴在玉莲仙子膝盖上,红着眼睛摇脑袋。

“我不恨,”我说:“你知道的,我不喜仇恨,讨厌争斗。”

我的话,别人兴许不信,但玉莲仙子至少信我三分,因为即便是在神魔大战打得如火如荼,神魔两族不死不休,所有人都杀红眼时,我最大的心愿仍是希望大家忘记仇恨,抛开偏见,握手言和。

我曾无比天真的向玉莲仙子陈情,我说:“仙子,你回去后千万记得告诉你们家战神,不要再打了,休战吧,只要天族愿意休战,我们琉兽也愿劝魔族退兵。”

我一心一意等着玉莲仙子把我的话带回去,我满心以为只要她把我的话带回去就能换回多年未有的和平,然而,事实却是我放走了玉莲仙子,神族再无所顾忌,战神率领天兵天将大杀四方,魔族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

我千岁时,迎来成年日。

头上那道伴随我多年的丑陋圆疤终于脱落,我浸泡瑶池里,沐浴着月光,日月交替时,身躯一夕蜕变。

我不再只是小兽模样,原身较以前大了两倍不止,晃眼一看,隐约有了凶兽本该有的样子,然而,我的人形化身却不尽如人意。

我们琉兽化为的人形一向很高,男子最矮能达九尺,女子少说也得有八尺,我却不过才七尺半,同仙宫里的那些宫娥比,差不了多少。

我很沮丧,想来应是我未食琉兽角的缘故,营养没跟上。

我这个身高,对于琉兽而言,形同残废。

我已是世间唯一仅剩的一头琉兽,奈何却是残废,天道待琉兽何其不公?

我灰心丧气,拿池水照镜子,水影里的姑娘双眼圆润,湿湿漉漉,披散着黑夜般的的乌发,与之相应的却是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和鲜红的唇,唇瓣丰润娇艳宛如迎风绽放的红色玫瑰。

我披上云霞衣,再随手为自己编个花环戴在头上去见玉莲仙子。

玉莲仙子惊讶于我的长相,说不输青丘九尾。

我询问她有没有办法长高?

她说可靠幻化术实现长高的愿望,劝我好生修行。

我颓然叹气:“算了吧,我什么都不干,战神尚且看我不顺眼,我要再努力修行,犯了他的忌讳,寰渊剑还不得砍了我的头给他助兴。”

玉莲仙子大抵也知我的顾虑不假,面含愧色。

我见她如此,主动转移了话题:“仙子,我们琉兽成年后,家中长辈会传她一样本领作为祝贺,我如今没了长辈,成年礼过得萧索寂寞,仙子可否如长辈般传我一样本领?不拘怎样的本领,便是末流本事也行,就当全了霸溪的成年礼,如何?”

玉莲仙子犹豫半晌:“你乃魔族,我为天族,诚然没什么本事可以教你,唯独只一样,算不得是我的本事,却可传你,你若不嫌弃的话……”

我笑靥如花:“不嫌弃!”

她一顿,像是拿我无奈:“早年我游历西海时,偶然间救下一名仙翁,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那仙翁给了我一本他平身所著的食谱,食谱上记载的皆是对仙魔有益的各样美食以及制作方法,想来是那仙翁一生专研的成果,我不喜厨艺,食谱放在我这里实属浪费,你若喜欢的话,我便将食谱赠送给你,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极好!

我拉着玉莲仙子的手,一个劲儿吹彩虹皮:“谢谢仙子,仙子人美心善,好仙有好报!”

玉莲仙子被我哄得一笑,像往常那般撸我脑袋,手伸到一半儿,见我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小猫似的瞅着她,虽说长大了,可依旧一副小姑娘神态,玉莲仙子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

西海仙翁的食谱真是了不得!

这四海的神仙讲究不贪食欲,潜心修行,他倒好,把天上地下,能跑能跳的几乎全吃了个遍!人界的厨子做饭用瓜果蔬菜,西海仙翁用仙芝灵草,他那本食谱基本算得上天界版《蔬菜瓜果百科全书》。

虚清山纵横一域,山中奇珍异宝之多,找些烧饭食材不是难事,我得了食谱,一改幼时上蹿下跳的习性,开始干正经事——做美食。

玉莲仙子和御长潇闭关修炼,我闭关学厨。

仙芝灵草做出来的食物,不仅味道一绝,还额外附带其他好处,美容养颜,生肌活肤,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我仿佛打开一扇新世界大门,时时惊叹西海仙翁好大一个脑洞,也不知这些食谱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厨子么,都有一个通病,喜欢把自己做的食物跟旁人分享,享受两句夸赞。

我亦如此。

但凡做出好吃的东西,总要给玉莲仙子送一些去。

有一回,我做了秋蓉仙灵糕,给玉莲仙子提去一盒子,她只尝一口便眼睛骤亮:“这糕点里有秋荣花?”

我夸她灵舌头,这都能尝出来!

她轻轻一笑,神色间染上几分回忆:“我们师兄妹几个年少时也曾拿秋荣花当零嘴,那会儿我们常在一起修行,什么事都一起做,谁要养成个习惯,不多久就会成为大家的习惯。忘了是谁起的头,有一阵子忽然爱上吃秋蓉花,那段日子我们几乎每天都叼着秋荣花吃。这味道,哪怕过去多年,依然记得清楚。”

可能有回忆加成的缘故,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玉莲仙子连吃三个糕,末了,她委婉向我表达:“这糕想来师兄也会喜欢。”

见我面带难色,玉莲仙子开口劝慰:“虚清山上如今只有我们三个,想来往后千万年亦如此,霸溪,你与师兄都别再介怀了吧。”

我默默一思索,是啊,能够向战神示好,何乐而不为呢?

我听玉莲仙子的劝,做了满满一盒子糕点给御长潇送去。

为显诚意,我甚至特意换下做饭时穿的脏衣裳,穿上漂亮的云霞流帔,悉心将自己拾掇了一番,才饱含热情地给他送糕点去。

奈何我前脚刚进战神府,后脚就叫寰渊剑给逼了出来。

御长潇负手屹立于数重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我。

我睁着一双圆滚滚,湿漉漉的眼睛与他对视,一副受惊小鹿模样。

他面色不虞,问我:“何事?”

我慌里慌张将手里的食篮往地上一放:“无事,无事,就是玉莲仙子托我给你送糕点来,糕点已送到,我这就走。”

不待他说话,我一溜烟跑走,跑得比奔腾的多脚兽还快!

经此一次,我决计再不往御长潇跟前凑。

玉莲仙子再让我送糕点,我夸张给她比划:“你知道寰渊剑吧?那么长,那么锋利,向着我的眉心刺过来,要不是我退得快,仙子,你只怕得去战神府给我收尸!”

玉莲仙子霜眉成结:“师兄他行事固然强硬了些……”

我闻音识意,打滚哀嚎:“仙子,你饶了我吧~”

玉莲仙子只得呐呐无言。

我虽不再往御长潇跟前凑,但,凡是给玉莲仙子送去的食物都会多备一份,方便玉莲仙子给她师兄送去。

那些食物,御长潇吃没吃?我不知道。

他喜不喜欢吃?我更不知道。

我只是大方懂事而已。
【3】1130

西海仙翁的食谱里有一样名叫‘火焰大棒骨’的菜,我偶然间翻到,发现这菜有促进骨骼发育的作用。

促进骨骼发育不就意味着能让人长高吗?

发现这菜的那一刻,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只恨与它相见恨晚!

我干啥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想赶紧把这道菜学会!

事实证明,长高确实是痴心妄想,我做过那么多菜,唯独只这道菜光准备食材就让人头疼。

这道菜需要嗥猪腿。

嗥猪是一种会向着月亮嚎叫的猪,这种猪,虚清山里倒是不少,可…我从没逮过……

去抓嗥猪前,我像模像样给自己找了把斧头,还煞有介事给它磨锋利了,我手拿斧头,冲进山林,嗥猪没遇见,遇见了独角蛇!

独角蛇阴险,把自己伪装得跟盘着的那棵树一模一样,我没有防备,叫它咬了一口,蛇毒瞬间蹿进我体内,换作别的灵兽,遭这一咬差不多该死就得死了,可,我们琉兽体格强横,百毒不侵。

我一斧头往蛇身上砍,愣是将独角蛇砍得见了血。

独角蛇受伤,凶性大发,身子一卷,欲图将我活活勒死!它这点力道,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我正欲手撕歹蛇,却有一人从天而降,手持金色宝剑,一剑刺入独角蛇七寸之地,剧痛之下,独角蛇松开对我的钳制,我还在发懵,就见一只宽大手掌向我伸来,那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头戴金冠,脚踏金靴,浑身上下金光闪闪,就连笑容都如阳光般耀眼。

我鬼使神差把手递给他,他牵着我的手,自信道:“姑娘别怕,这里交给我。”

我晕乎乎傻笑,只顾得上说好。

男人与蛇大战,英姿矫健,气势如虹,几个回合下来,独角蛇叫他斩于剑下,男人踩着蛇头,神采飞扬,剖出蛇丹来送我,我不要。

他困惑不解:“姑娘想要什么?蛇皮?蛇骨?或者,我把整条蛇都给姑娘扛回去?”

我说:“我要嗥猪。”

他闻言,朗声大笑:“原来如此,姑娘等着,我这就替你捉一头来!”

*

我入山一趟,不仅得了一头嗥猪,还得了个男人。

男人名唤昊坤,乃天帝第十二子,从前在南方陀阳山修行,近日才回天宫。

因南方有异族叛乱,天帝特派昊坤前来虚清山请战神出面震慑,昊坤打天宫来,途径虚清山,偶然撞见我有难,出手相救。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就是天赐良缘的开端。

我与昊坤相识以后,昊坤时不时便来虚清山看我,他是个懂礼的人,从不空手来,总带着礼物,或者路边的一朵花儿,或者山林里捉的一只鸟儿,或者老树结的果子……我也是懂礼的人,定会给他回礼,有时给他装一盒子点心,有时请他在屋里吃饭。

他爱吃什么,我都给他做。

但,总这么吃吃吃的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于是,几次三番后,我扭扭捏捏向玉莲仙子打听:“你们天族的女子,若是遇见心仪的男子,都怎么向他表达爱意?”

玉莲仙子是高洁清冷的神,被我问得很不好意思。

她端方告知我道:“天宫女子重矜持,一向等男子先开口表明心意。”

我发愁:“那得等到啥时候?”

她见我如此迫不及待,沉吟片刻,为我解忧:“倒也不是没有主动表明心意的,我记得每回师兄去天宫赴宴,总有仙娥给他递香囊。”

递香囊?

香囊?

我好歹也在天宫混过几百年,怎么不晓得还有这种东西?

我手指头绞着乌泱泱的黑发:“香囊是什么?是专门用来表明心意的玩意儿么?”

“这我便不知道了,”玉莲仙子道:“你可以去找师兄问问。”

这不为难我吗?
我双手合十,软着嗓音哀求:“求求了,仙子,你去帮我问问吧。”

玉莲仙子不为所动,把长长的水袖一点点从我指缝中抽走:“自己去问。”

*

我第二次来到战神府,距离第一次有百年之久。

我在战神府外,抠抠脸,挠挠头,蹲一蹲,站一站,捶捶柱子,踢踢墙……什么姿势都用过一遍,一直从早上磨蹭到黄昏,眼见再不进去,天都要黑了,我才终于迫不得已鼓起勇气硬着头皮一脚踏进战神殿。

没曾想,御长潇就坐在战神王座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吓一大跳,背脊骨瞬间打笔直。

御长潇抱臂,问我:“何事?”

神色极为不耐,好像我打搅他很深。

我生怕他的寰渊剑一个不开心飞出来砍我脑袋,顶着巨大压力,开口问他道:“听玉莲仙子说,你这儿有老多香囊?”

战神狭长双目将我细细一打量,他那双眼睛浸染过血的风霜,盯着人的时候,如芒在背……

我揪着手指头,豁出命去:“玉莲仙子说,香囊是女子表明心意之物?”

御长潇微微沉了沉长眉,答我道:“是。”

我心下一喜:“战神可否借一枚香囊给我?”

御长潇倾身问我:“霸溪,你想做什么?”

他这样问,我不大好意思。

我咬着嘴唇,几多羞赧:“我、我想学做香囊,送予我心爱的男子表白心意。”

战神凝视我的目光一时高深莫测。

我倒没太在意他的注视,红着一张脸,向他恳求:“战神,你可否借我一个香囊,我用完便还你。”

“那种东西,”御长潇轻描淡写道:“早扔了。”

我:这厮好生无情!我可真替天宫那些瞎了眼的宫娥们感到惋惜!

正当我替天宫仙娥们打抱不平时,忽然间一个念头将我击中,我细细一想,开口询问:“你们男子莫非不喜欢香囊?”

御长潇毫不犹豫:“不喜欢。”

果然!

我就说嘛!

我就知道!

我赶忙又问:“那你们喜欢什么?”

御长潇抬手揉了揉眉心,要换成是平常,他露出这副模样,我早溜之大吉了,可为了昊坤,我生生坚持了下来,即便御长潇此时很不耐,我仍强装不晓得,硬要从他这儿讨得一个答案。

我俩相对无言片刻,御长潇往王座上一靠,神情松散,语带奚落:“霸溪,看来你果真很喜欢你心悦的那个男人。”

我伸出食指挠挠脸:“他、他待我极好……我……”

御长潇抬手将我打断。

我乖乖住嘴,拿眼看他,欲言又止。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来,朝我下逐客令:“我并非你那心爱之人,你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滚出去!以后休要再为此等无聊之事登门!”

*

御长潇最终也没告诉我,男人喜欢什么样的表白礼物,好在我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晓得了送香囊很可能被扔掉这件事。

御长潇不帮忙,我只好去找玉莲仙子商量对策。

玉莲仙子不愧是最了解她师兄的人,一下就听明白了御长潇的意思,并剖析给我听:“师兄说的不错,你既心悦昊坤,自是要准备他喜欢的礼物,师兄怎会知道昊坤喜欢什么?”

玉莲仙子问我:“你可知昊坤喜欢什么?”

我道:“他喜欢吃嗥猪肉,尤其是油炸的。”

玉莲仙子的表情僵了僵,向我建议:“你或许可旁敲侧击问一问。”

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昊坤又来找我的时候,我俩并排坐在板凳上吃油炸嗥猪条,我看天光很好,昊坤吃东西很投入,自以为便是那旁敲侧击的好时候。

我张口便问:“昊坤,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昊坤抹抹嘴角的油:“怎么啦?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当然是知无不言:“就是…那个…你听说过吧?你们天族的女子向男子表达爱意,要送香囊……但男子其实大多不喜欢香囊,他们可能喜欢些别的东西……”

我自认为表达得很委婉。

昊坤却哈哈大笑:“霸溪,你是不是想送我东西?”

我心想,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真聪明!

我连连点头:“嗯嗯嗯。”

昊坤问我:“那我想要什么你都愿意送给我?”

我唯恐点头慢了,显得心意不足,忙不迭承诺:“只要我有,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昊坤于是高兴起来,夸我说:“霸溪,你真可爱。”

我羞得脸红,忙又问他:“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昊坤说不着急:“改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我再告诉你。”

我恨不得明儿个就是‘改日’,追着他问:“改日是什么时候?”

昊坤略一思索:“下次我来找你的时候吧。”

我满口答应:“行!”

*

我告知玉莲仙子下次昊坤来找我的时候,我要同他出一趟门,我央求她替我向御长潇要一天假,毕竟我虽名义上住在虚清山,实质是被御长潇看押在虚清山,轻易不能随便离开,未免昊坤带我出去约会被战神阻拦,到时闹得不愉快,我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昊坤来接我那日是个大晴天,我盼了好久才将他盼来,他在我眼中真是别样帅气,那身金光闪闪的衣裳如威风凛凛的战神甲一般充满让人心动的男人气概!

我让昊坤在屋外等等。

为这次约会,我特意准备了一身新衣裳,我将乌泱泱的长发挽起,梳成漂亮的美人髻,戴上轻盈别致的发簪,穿上翩跹如蝶的彩衣……

我推门出去的那一瞬间,昊坤眼里写满惊艳。

他楞了好久才主动上前牵了我的手,口中喃喃道:“霸溪,你真美。”

我捂嘴窃笑,心想,这身行头真是准备值了!

*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昊坤带我去的地方竟是青丘。

青丘这地儿,我听得耳熟却是头一次来。

青丘和虚清山不同,虚清山清气浩荡,大气磅礴。青丘灵气环绕,跌宕迤逦。也不知今日是何盛会?前来青丘的仙人奇多,云头全是众仙的身影。

昊坤带着我落入青丘一座山头,我们刚到就有美人迎上来,青丘多美人,此言不假,就连引路美婢都较天宫仙娥多几分颜色。

美婢把我们往山里引,其间三不五时拿眼瞅我。

我叫她看得不自在,问她:“怎么了?我脸上沾了脏东西?”

美婢妩媚一笑:“仙子倒是比别的仙子多几分姿色。”

我:?

听得出来,在姿色二字上,青丘是多么的自信,他们这儿的婢女说起这两个字,神态间亦充满张扬的自信,我感觉我要是不表现得感激涕流都对不起她这番不知道算不算夸奖的夸奖……

我问昊坤:“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昊坤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行吧。

待会儿就待会儿,左右也就一时半会儿的事,我又不是等不起。

*

山林深处,渐觉偏僻,云头上的仙人们一个也看不着了,我环顾四周,这地儿怎么越走越没人?我觉古怪,想问昊坤,昊坤却朝我笑,安抚我道:“就在前面了。”

我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前方有个山洞,看见山洞的那一刻,我隐约明白了此行的目的地在哪里,果不其然,美婢在山洞口告退离开,留我和昊坤驻足在山洞外。

这山洞,即便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我也能感觉到它的危险,那是一种让我打心眼里感到恐惧的危险。

昊坤似乎料到我会害怕,他看向我,神色不似平常那么热情,反而有些冷淡。

“我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你愿意陪我去拿吗?”他问我。

我从未在昊坤脸上看见过冷淡神色,昊坤一向是爽朗性子,未开口说话,先大笑几声,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变冷淡了?莫不是觉得我会拒绝他?

诚然,我确实在犹豫,这个山洞一看就不是个好去处!

昊坤见我不答,忽然生起气来:“我就知道,你也是骗我的!说什么什么都愿意给我,其实连陪我去危险之地闯一闯的勇气都没有!”

我敏感注意到那个‘也’字,原来他以前带过别人来这里……想来人家察觉危险,弃他而去?难怪他方才脸色不对,定是想起了往事……别人已然抛弃了他,我若再做同样的事……岂不伤他的心?

几番犹豫之下,我终于痛下决心:“好!我陪你进去。”

昊坤大喜过望:“当真?”

我豪气云干:“当真!你想进里面拿什么?你说,我帮你取。”

昊坤道:“进去你就知道了。”

*

昊坤说得没错,一进山洞我就知道了,原来这山洞里布有‘伏魔阵’,这是一个能够绞杀魔族的强大法阵。

它只对魔族管用,对天族造不成伤害。

我一进山洞便踏入了法阵之中,强大的绞杀之力将我吸入山洞中央,我被重重镇压在法阵之上。

我没有立刻被绞杀成齑粉,我们琉兽乃是世间最难杀死的魔兽,除了战神的寰渊剑外,想要取琉兽的性命,便是天帝来了也不好使。

法阵幻化成无数利刃,一刀刀剐我身上的肉,血肉离我而去又飞速再生,我浸泡在血水中,痛不可抑。

山洞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宝物,唯独只有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美艳女子,我从未见过她,但,通过她的气息,我能认出,她应当是青丘的狐狸。

这头美艳狐狸掰起我的脸来,目光在我脸上打旋,啧啧赞道:“竟是个美人,难得昊坤哥哥竟然忍心。”

昊坤站在女子身旁,冷漠地看着我。

我痛得死去活来,强撑着一口气,问他:“为什么?”

昊坤朝我笑,笑容再讥讽不过,他道:“霸溪,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你的心。”

此刻的我再没了风花雪月的浪漫无知,我知道昊坤说的不是甜言蜜语,他要的不是做我的心上人,他的的确确是要我胸腔里那个名为‘心脏’的器官……

我犯了倔劲儿,仍固执讨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昊坤手一伸,那把金光闪闪的宝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曾用这把宝剑为我斩杀猛兽,护我周全,如今,他手握这柄宝剑,将它抵在我心口,薄薄的纱衣挡不住剑尖寒冷,我从头到脚升起阵阵寒意。

宝剑刺入我的胸膛,便是剐肉之痛与之相比也不过如此,剑在我体内肆虐,剑锋划碎我的血肉,剔肉绞骨,剜走我的心脏。

血水蜿蜒宛如小溪,我破布似的趴在泥泞里,身体止不住抽搐痉挛。

“真是可怜,”狐狸怕我的血脏了她的脚,往后小退两步,避开满地血污,我听到她咯咯的笑声,得意且畅快:“昊坤哥哥真有本事,果真将这琉兽骗了来,西海龙筋算什么?我给九太奶奶送去琉兽心脏,还有谁的礼物比得过我去?”

原来如此。

原来他骗我,是为了拿我的心脏给这狐狸送礼物……

我眼中溢出泪来,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无人瞧出我哭得伤心。

昊坤将我的心脏装在一个碧玉小盒里递给狐狸身后的侍女,狐狸拉着他的手,倚靠在他肩头,娇软冲他道:“多谢昊坤哥哥~”

昊坤摸了摸她的发,满脸温柔笑意。

曾几何时,他也曾冲我这样笑……我不信这样的笑容能是假的!

我抬手紧紧攥住昊坤的衣摆,喉咙里全是血,我一口一口往下咽,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我竭力唤他的名:“昊坤……”

若他待我有一分真心,不至于将我丢在这伏魔阵中,心脏既已拿去,何苦再取我性命?

我泪眼朦胧的哀求,想求得他片刻心软,但,昊坤只是俯下眼来,冷漠踢开我的手,绝然无情道:“区区魔兽也妄想得到我的青睐,真是可笑至极!”

*

昊坤走了。

他带走了我的心脏。

我在伏魔阵中独自承受无边无际的凌迟之苦,被一次又一次刀剐绞杀。为了减少痛楚,我不敢化为原身,原身太过庞大,只怕一旦化形,刀剐之痛更甚!

我尽量将自己蜷缩起来,蜷成小小一团,流失的血液在我身边干涸又被新的血液覆盖……我痛至昏迷又在新一轮剧痛中醒来,伏魔阵的力量逐渐增强,这伏魔阵大概是青丘的大法阵吧?如此轻易开启,就没人来管一管吗?

遭受折磨的时光像被施了法术变得极为漫长,仿佛过了千年之久,我在半昏半醒之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一步步向我走来,最终停在两米开外。

两米以内,血染洞窟,已无落脚之地。

我看不清来人的表情,过度流失的血液和轮番折磨让我无法保持绝对的清醒,我只不过虚虚吊着一口气,凭借琉兽自身强大的恢复力痛苦支撑。

我的模样大概惨极,那道肃冷的身影在短暂停顿几息后,一步步踏进血水里。

他向我走来,寰渊剑发出威慑四方的愤怒剑鸣,伏魔阵在横扫而来的剑气中一寸寸分崩离析,镇压我的力量消散了,凌迟结束了,我千疮百孔趴在血污中,只看得见战神脚上穿着的腾云靴。

御长潇将我拦腰提起,我宛如被乱刀剪碎的破布娃娃,晃荡在他腰间,他顿了顿,解下自己的披风,将我裹起来。

眼泪和血终于分开,大滴大滴掉落在地上。

我不必再将喉咙里的血往下咽,尽数喷吐出来,我终于能再度开口说话了,只是因为无力,嗓音极度嘶哑。

我嘶哑着嗓子对御长潇道:“多谢。”

御长潇埋头瞧了我一眼。
【4】1130

体格强大有时不见得是好事,我的身体明明从内而外全坏掉了,连心脏都被人强行剜走,偏我就是不死。

玉莲仙子拿柔软的巾子,一点一点为我擦去凝结在我身上的血团,血团清理干净,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身体,饶是一向平静如水的高冷仙子也禁不住动容。

我身上无一处完好,血肉模糊。

我蜷缩在石床上,玉莲仙子轻轻将我鬓边碎发拨到耳后,我曾有一头美丽的乌泱泱的黑发,如今,它们稻草似的长短不齐,凌乱糊在我头上,又脏又臭,散发着冰冷的血腥味。

玉莲仙子眼中结了一层霜。

我默默蜷缩着身体,如同死过去一般,任由她为我涂抹药膏,清理身体。

御长潇环臂靠在不远处的石柱上,无声无息,哪怕他不动声色,我也知道他在,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令我时时头皮发麻,越强大的凶兽越难以忽视他的存在,这是凶兽的本能,尤其在这般虚弱的时候,他的存在比任何人更能威胁我的生命。

玉莲仙子给我用的药极好,涂上不久,我就没那么疼了。

我小声同她道谢,她大约想安慰我,抚着我乱七八糟的头发,开口唤:“霸溪……”

仙子清冷惯了,并不擅长安慰人,她唤了我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背对着她,呆呆望着窗外起伏的山峦,西落的红日和寥然归家的孤鸟,慢慢出声道:“没人像他那样待我好……他会来虚清山看望我,送我小花,落叶,小鸟……我原以为他有几分喜爱我,原来,他是骗我的……他想剜走我的心,拿去送给他的心上人……”

“从前,我在天宫时,他爹为了给九太奶奶送礼物,砍了我的角,还哄走我的琉兽毛,他爹骗我说,只要我把角给他,把琉兽毛给他,他就会替我说好话,不让战神为难魔族……我信了他的话,他要角,我便给他角,他要兽毛,我也统统拔下来给他……可原来他爹和他一样,都只是在骗我……他们都骗我……他们怎么那么喜欢骗人呢?”

“若我父母兄弟还在……谁要这样欺负我,他们定会为我讨回公道……可他们不在了,他们全都死了……难道只有你们失去了至亲之人吗?我们琉兽亦是全族被灭,只剩我一个……那场大战,魔族挑衅在先,天族报复在后,我们琉兽何其无辜……”

“我有让你带过话的,仙子,你可还记得?我让你带话回天族,我一直等你带话回去,我盼着神魔双方可以休战,盼着爹娘能从战场上回来……生灵涂炭,灭门灭族,从来不是我愿意看见的……可为什么到头来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

“对不起,霸溪,”玉莲仙子痛色道:“我逃离魔族时,半路被人发现,九死一生才回到天族,彼时神志全失,一直养在生息池中,直到战乱平息后,师兄沉睡于虚清山,我才慢慢苏醒过来。”

“我…未能把你的话带给师兄。”

“原来如此……”我喃喃念道:“原来如此……”

我悲痛地双手捂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间滑落。

“一切皆有定数……不过阴差阳错罢了……”

我细声呜咽,肩脊难以克制地轻微抽动,哭至情难抑制处,我细声轻唤:“仙子,我想爹娘……”

玉莲仙子张手想抱一抱我,可我俯在石床上,蜷成一团,她无从下手。

我哭声不止,肝肠寸断。

她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男人的身影忽然将我笼罩,战神不知不觉来到石床前,我背脊一颤,攥着被角,费老鼻子力气从床上爬坐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我怕他,他也知道,我哭红了眼睛,哭红了鼻子,含着眼泪,胆大包天与他对视,既可怜又莽撞。

御长潇看着我,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除蔑视以外的另一种情绪——无奈。

我也看着他,咬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落泪。

他那双英气十足的长眉渐渐蹙紧。

我下意识想用手指绞头发,可手指头动了动,指间空落落,我埋头一瞧,哪儿还有什么头发?我的头发全叫伏魔阵给削掉完了……我抬手摸头,只摸到一脑袋短促杂毛,呆了一瞬,嘴一瘪,泪水哗啦啦落更凶。

御长潇揉揉眉心,无奈之色更甚。

他盯了我片刻,随后,不发一语,大踏步转身离去,随着他往外走,战神甲出现在他身上,寰渊剑寸步不离跟随他左右。

战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屋外,玉莲仙子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神色难得复杂。

她轻叹口气,回头看着我,道:“霸溪,师兄动怒了。”

*

虚清山下了一场大雨,雨停后,御长潇带回了我的心脏。

很久以后,我才听过路的鸟兽们说起,为了替我要回心脏,御长潇荡平青丘一座山头,抓来那只坑害我的七尾狐狸,生生断她一根尾巴,逼得九太奶奶别无他法只得乖乖交出我的心脏来谢罪。

多年来,九太奶奶被她的那些女婿们捧在高处,早忘了伏低做小的滋味,战神勃然这么一怒,她名下那几位平常耀武扬威的女婿没一个敢吱声,就连高高在上的天帝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愣是没敢跟战神对上。

九太奶奶狠狠跌个大跟头,青丘一时沦为笑柄,气得老人家大病一场。

此事发生时,我在虚清山养伤,玉莲仙子见我久病不愈,将我带去生息池泡着。

生息池乃虚清山灵眼所在,池水生机无限,便是死人也能聚上三分元气,我在池水里泡得是皮肤泛红,浑身冒汗。

御长潇把一方盒子抛进池水里,碧玉盒子落入池水中,砸得池水‘咕咚’一声响。

我仰起脸来看他。

生息池的池水清澈见底,我身上未着一缕。

御长潇冷淡背转身去。

我从水中拾起那盒子,取出里头的心脏,盒子是昊坤的,我嫌弃地将它丢老远。

赤手捧着自己的心脏,我好一番仔细打量,其实即便失去心脏也不影响什么,没了心脏,琉兽并不会死,只是修为停滞不前,我本就放弃了修行,停不停滞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心脏既已剜出,又何必再放回去?

我乖觉将心脏递给御长潇:“战神,给你,我的心。”

御长潇没回头,只留给我一个淡漠至极的背影。

我不死心,游到离他最近的池岸边,又将心脏递向他:“失去心脏的琉兽绝成不了气候,我把心脏给你,你拿着吧。”

御长潇终于开口,道:“不要。”

我怕他后悔:“真不要?”

他回我一声嗤笑:“霸溪,你未免太小瞧我,你便是成了气候又如何?有我在一日,你便掀不起风浪来。”

我不把他的话当真,他们天族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会骗人。

“行吧,这颗心就暂时放在我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再来找我取,我愿意把心给你换一世太平。”

我不知御长潇是否将我的话听进去?反正光看背影是看不出什么的。

我把心脏洗洗干净,重新往胸腔里放,忙活了好一阵儿才发现他竟一直未曾离去。

我不免狐疑:“战神?”

御长潇听我喊,身形微微一滞,随后颇为艰难地启声:“我不知天帝曾给予你承诺。”

我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虚虚握了握拳头:“噢……”

“我亦不知你曾带话给我。”

我:“嗯……”

御长潇缓缓转过身来,他依旧居高临下,威风凛凛:“霸溪,往事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若安分守己呆在虚清山,我予你承诺,定护你一世周全。”

我看着眼前高大强悍的男人,他浑身无一处着金却比喜爱以金装加身的昊坤光芒万丈岂止千百万倍?

战神一诺,亘古难寻。

我知其珍贵,缓缓从池水中站起身来,金色的阳光洒在我赤裸的身躯上,为我镀一层耀眼光辉。

我眨了眨圆润的眼睛,思考,犹豫,斟酌,徘徊,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当真?”

御长潇断然道:“当真。”

我再度思考,犹豫,斟酌,徘徊:“你在骗我吗?”

他摇头:“没有。”

我于是露出一个心无城府的傻笑:“那你与我勾勾手。”

御长潇面色一滞:“什么?”

“勾勾手!”我道:“就是勾一勾手指头,算是立誓。”

说着,我把小手指弯成勾勾,伸到他跟前。

他皱眉,显然对这样的举动接受无能,然而抵不过我坚持,他极为勉强地模仿我的动作,将小指头递了出来。

我便勾了他的手指头晃啊晃,仰着脑袋,笑眯眯叮嘱他:“不许忘了呀!我们勾过手指头的!”

“我既承诺,自不会食言。”御长潇应承我道:“把衣服穿上。”

*

有了心脏的琉兽,恢复力强到离谱,不出几日功夫,我身上的伤已然大好,就连乌泱泱的长发亦重新生长出来。

失而复得,越显珍贵。

我不再随手将长发扎起,而是任由它们云雾般披散在我身上。

天宫有贵客前来虚清山,是战神昔日的好友,震方神将。

天帝欲立其十二子昊坤为天宫太子,特遣震方神将前来虚清山请战神出席册封典礼,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天帝册封太子,诸尊神出席,以示对太子的认可,但,战神并未给好友这个面子,他拒绝了天帝的请求,不肯出席太子册封仪式。

震方神将无可奈何,郁郁而归。

玉莲仙子对此事表现得很不不上心,不过只是拒绝天帝的请求而已,像他们这样的尊神一向不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因我的缘故,虚清山对昊坤很没好感。

玉莲仙子评价昊坤为‘宵小之辈’,对天帝欲立昊坤为太子一事也只一句‘宵小之辈难堪大任’。她同我说了这么两句闲话便发现我今儿做的小食儿是秋蓉糕,什么昊坤不昊坤的,立马抛诸脑后。

“师兄爱吃秋蓉糕,霸溪,你给他送一盒去吧。”

我道:“行。”

*

我提上一盒子秋蓉糕送去战神府。

不巧,战神在神修,也就是俗称的打坐,神修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过就是随便一修行,或者闭目想想事情。

我没敢打扰,把糕点往桌上轻轻一放,撑着脑袋在旁边等,等人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我等着等着,头一歪一歪,后头没撑住,干脆趴桌上睡了。

等我伸着懒腰醒来,战神在我对面喝茶,秋蓉糕已吃完一半。

我揉揉眼睛,垮着肩膀,惺忪坐着。

他随手给我倒了杯醒神茶,我冲他笑了笑,他面无表情,拿起一块儿新的糕点来。

我胳膊肘撑着桌上,捧着脸蛋,问他:“好吃吗?”

战神道:“嗯。”

我粲然一笑:“你要是喜欢,我日日给你做。”

他道:“不必。”

我:“噢……”

他将秋蓉糕三两口吃下肚,慢条斯理开了口:“我不愿出席太子册封典礼并非为你,你不必如此讨好。”

我捧着脸蛋,摇头:“玉莲仙子让我给你送来的。”

战神一滞:“……”

他的表情似乎像是吃瘪,我忍不住吃吃笑,他恼然,目色越发威重,我识趣止笑,掩手盖住嘴巴。

*

天宫册封太子那日,四方仙神朝贺,天宫以外辐及四海之地,霞光万丈,彩云呈祥,一派得天独厚之盛景,然,盛景之下,实则几方尊神都未曾在册封典礼上现身。

宵小之辈难堪大任,诸尊神不尊,不服,不认。

浩大的一场盛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天宫诸仙心中作何感想,我不知,不过我猜肯定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天宫硬要炒福祚,各级下路神仙齐配合,大小神仙们一起上阵送福,愣是将福气炒得沸沸扬扬,受此影响,虚清山冒出许多平日里见不着的福果,这些果子可油炸,可煲汤,可做小甜饼,还能做成福果糖。

御长潇和玉莲仙子在观星台对弈。

我做了福果糖,牵着围兜兜给他俩送去。

玉莲仙子伸手从我的围兜兜里拿糖吃,她对甜食并不十分喜爱,只吃个稀奇罢了,战神却是嗜甜的,但他并不伸手从我这儿拿。

我努嘴向他示意:拿呀!

他拈子下棋,视我的招呼为无物。

我只好跪坐在他身旁,抓了一把糖给他放桌上,又抓一把,放玉莲仙子那边,最后还剩一把,我自个儿剥着剥着吃了。

一把糖吃完,他俩的棋局还在厮杀,棋盘形势错综复杂,我看得头晕便撑着脑袋在一旁打盹儿,迷迷糊糊之际,脑袋往下落,有一次刚好落到御长潇的肩膀上,我也是睡糊涂了,顺着他的肩膀往下唆,唆到底,枕着他的腿儿,舒舒服服就睡了。

两人的棋局什么时候结束的,我是半点不知道,我睡得香甜无梦,酣然之际却觉有双大掌揉弄我,我倏然睁眼,看见的是御长潇的手臂,他含威不露的眼睛在手臂之后与我对视,而手指却正拂弄着我的乌发。

我:“?”

御长潇淡定抬起手来,一枚刺果被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递到我面前。

“你头发上沾了东西。”他嗓音冷淡,一如既往。

我接过那枚刺果,瞧了瞧,问他道:“还有吗?”

他稍稍沉默,薄唇抿成一线,须臾后:“嗯。”

我说:“那你都给我捡了吧。”

他便伸手过来,五指拨弄我的头发,粗糙的指腹在如云的发丝间寸寸探索,我原本不觉有他,可当他的手掌一点一点撩起我的发丝,我探看到他深不见底的双目时,不知为何心跳渐速,耳朵滚烫起来。

我从未有过这般奇妙感受,情急之下,一把捉了他的手臂。

战神一楞,垂下眼来看我。

我瞧见他漆黑眼瞳之中的我,乌发如云如雾铺散在他怀中,满面羞红,娇艳纯真,仿佛一朵动情至极的初生玫瑰。

我捉着他的手臂,一时怔然,不料他反手擒了我手腕,提高到头顶,死死禁锢。

我有些害怕,挣扎起来,细声唤:“战神……”

他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随后,哑声仿若愤怒:“霸溪,你找死!”

他此时的模样极凶,我吓得眼珠儿染泪,噙着泪水,直摇脑袋:“不不不,我不找……你松手……”

御长潇闭了闭眼,眉峰蹙得死紧,一把将我的手丢开。

我得了自由,忙不迭从他腿上爬起,再顾不得手腕间的疼痛,提起裙摆就想跑,可脚步刚提起,手腕再次被握住。

我从不知一个人的握力能如此强悍,仿佛掌握乾坤也不是不能。

我惊惶回头去看他。

御长潇慢慢抬头向我看来,口中一字一句皆如雷霆万钧:“不要试图勾引我,霸溪。”

“我不是昊坤那样的货色,我若决心要,便是把你那颗心剖出来给我也是不够的。”

“不要玩火自焚。”

最后这句话,带着浓重的威慑。

说完话后,战神松开了我的手。
【5】1201


我再不敢往战神府去,玉莲仙子不知怎的看出了猫腻。

“霸溪,你和师兄怎么了?”

我啃果子的嘴一抖:“没、没怎么?”

她低眉瞧过来,像是不信:“那你把这盒糕点给师兄送去?”

我忙道:“以前不都是你送么?”

玉莲仙子眉目轻轻一挑:“那是很早以前了……”

我:“……”

那盒糕点我阳奉阴违自己给吃了,没敢告诉玉莲仙子,怕她问起缘由,然而瞒着的下场便是没隔几日,玉莲仙子又让我给战神府送仙果。我愁得无法,正琢磨着要不要奴役一只小兽来为我跑腿,御长潇却走了,去女兀山杀蛮兽去了。

“区区蛮兽何至于劳动师兄出马?”玉莲仙子百思不解。

我却长吁一口气,欣喜于御长潇走得好,走得妙,走得呱呱叫!

虚清山于是只剩我与玉莲仙子二人,玉莲仙子喜静恶动,酷爱清修。我呢?我自是一身轻松,甭提过得有多逍遥快活!

我巴不得御长潇在外头多呆几年,然而,感觉只疏忽一瞬,御长潇刚走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战神回山,数玉莲仙子最为高兴,她一有空就去战神府走动,给他师兄送茶送仙果,陪他师兄练功对弈。我则完全相反,想着法儿不出现在御长潇面前,生怕跟他撞见。

玉莲仙子是个超凡脱俗,性情寡淡,无欲无求的仙子,这样的仙子某天突然忧愁起来,向我倾诉说:“师兄近日心情仿佛不爽利。”

我心想:人么,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正常。

玉莲仙子却道:“这不大正常。”

我于是又想:那可能确实不正常。

“霸溪,你可否做些秋蓉糕?待会儿我给师兄送去。”

只要不是让我送,怎样都行!我着手开始做糕点,玉莲仙子寸步不离地守着,把秋蓉糕当成是治疗她师兄糟糕心情的解药。我俩一个做,一个守,忙得不亦乐乎时,忽见天边有红霞飞至,红霞足有三丈长,比之旁的来虚清山拜访的仙人座下那一小撮小白云可有派头多了!

有贵客驾临,我与玉莲仙子都好奇往那云头看。

来者不知是谁,隐隐绰绰端坐于鸾驾之上,随行婢女站成两行,皆彩衣飘带,仙姿玉容。

婢女撩起挡帘一角,一只玉白细手搭在她手臂上,那只手莹莹似夏日流光,灼灼如心尖白雪,娇软玉透,叫人观之而销魂,这才不过只是一只手而已,当女子真正露出真容来,赞一句天地为之失色亦毫不夸张!

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眼睛落在人家身上移不开。

玉莲仙子倒是一眼认出:“此乃青丘九尾。”

我心悦诚服,高赞一声:“美!”

玉莲仙子倒不见有动容之色,只是好奇:“青丘九尾来我虚清山做什么?”

这还用说吗?人家的鸾驾可就停在战神府外!

我大胆猜测:“战神心情不好该不会与这美人有关吧?”

玉莲仙子想了想,大抵不能确定,于是我俩双双看着那美人聘婷婀娜地走进战神府,留下两行婢女成串立在府外头。

我问玉莲仙子:“秋蓉糕还做不做?”

玉莲仙子把头一点:“做!”

我俩便又继续热火朝天做起糕点来。

一锅糕尚未出炉,战神府府门大开,九尾美人含泪从战神府出来,玉莲仙子见状,清冷冷一笑。

我丁点儿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九尾美人在战神府外呆立片刻,随后竟…不走了!

没错。

她似乎决定在虚清山住下。

虚清山上有许多空废的洞府,九尾美人挑了一座离战神府最近的就要住进去。

那两串婢女动起来,搬家的搬家,打扫的打扫,捣鼓的捣鼓。

我看傻了眼,心说,这九尾美人委实不拿自己当外人,即便想住也得先知会主人一声吧?更何况,她选的那个洞府还是昔尊神的洞府!

我扭头去看玉莲仙子,果不其然,仙子身上的冷意肉眼可见凝结成霜,她二话不说,踩着飞剑朝那边飞去。

我见情况不对,赶紧跟上。

九尾美人见我俩突然出现,不慌不惊,起身朝玉莲仙子盈盈一拜:“奴家青丘九儿拜见玉莲仙子。”

她这一拜,螓首微垂,露出一截莹白修长的美颈,顾盼间我见犹怜,我看得心都化了。玉莲仙子却毫无惜花之情,冷眼看着她。

九儿丝毫不怵,不卑不亢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明:“承蒙战神相救,九儿得以脱险于蛮兽之手,九儿无以为报,愿常留虚清山,侍奉战神左右,望仙子成全。”

原来如此,原来战神对她有救命之恩,人家是来报恩的!

好一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故事!

又是老天安排好的缘分。

我对这样的缘分倒是乐见其成,但这等缘分显然不入玉莲仙子的眼,只听她言简意赅道:“限尔等一刻钟内滚下山去!”

想来如九儿这般钟林毓秀的美人,活了千百年,未曾被谁这般疾言厉色的对待过,她先是瞪圆了眼睛,仿佛玉莲仙子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歹毒妇人,随后,脸上露出受辱表情,质问玉莲仙子道:“仙子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玉莲仙子下巴微抬,不假辞色:“我虚清山岂容你一只青丘狐狸想留就留?”

九儿亦冷了脸色:“如此说来,仙子是不满我青丘狐族?”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旁的仙人恐怕吓都吓半死,但虚清山是何处?便是仙宫也需礼让三分的地方。

玉莲仙子虚虚抬眸,眉眼间已不再是常年避世的清冷模样,反而生出赫赫之威:“本神常年不下山,倒不知你青丘区区一个小辈居然敢如此与我说话!”

凡以尊神自称者,哪个不是唯我独尊?青丘的九太奶奶尚且在战神跟前不敢高高昂起脑袋,更何况只是她名下一名小辈。玉莲仙子虽不如战神威风霸道,但,人家好歹也是昔日神魔大战中战绩彪炳的女神将,虚清山堂堂十三门徒之一。她只是性子冷,不问世事罢了。若真要下山走一趟,诸仙遇见,哪个不得拱手揖礼恭恭敬敬唤一声‘尊神’?

平常以仙子称呼,也只是她不计较罢了!

青丘这些年风光无限,小辈们飘飘然忘乎所以,然,尊神之威不是区区一只小狐狸所能承受,九儿即便再不甘愿,也只得忍气吞声说上一句:“九儿不敢。”

她如此惺惺作态,越发惹得仙子生厌,玉莲仙子挥袖一荡,竟是一点儿脸面没给,直把这群人连同天边那三丈长的红霞一起挥远了去。

瞧着被轰飞的一群狐狸,我很为玉莲仙子发愁:“你就这样把人打跑……战神对她无意还好,若对她有意,你可怎么收场?”

玉莲仙子却是十分笃定:“放心,师兄对她无意。”

我委实不懂:“你怎知道?”

“她进出战神府统共不过一炷香时间,师兄若对她有意,岂会这么快?”

居然是这个标准??

难道不是没有被寰渊剑指着眉心怼出来就算得上受待见吗?

我一时很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凉。

玉莲仙子拍着我的肩膀安慰:“不必妄自菲薄,那是从前的事了。”

*

青丘九儿是一只执着的狐狸,执着得出人意料,被轰走后,她非但没有就此放弃,反而像是跟玉莲仙子杠上了,三不五时就大张旗鼓地前来虚清山拜见战神。

御长潇并不搭理她,她也不恼,抱着膝盖在战神府外坐着等,我远远偷看过几次,美人等人的画面,把战神府的美感都提升不下两个档次。

玉莲仙子对九儿的痴情守候并不看好,我私以为她与九儿之间存有嫌隙,判断难免失去准头,不像我,头脑清晰,我就觉得不一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她哪里算得上美人?若是她姑母的话,倒还称得上一句美人。她姑母当年亦稀罕师兄得紧,师兄照样不假辞色。”

居然还有此等秘辛?九儿的姑母是……?

玉莲仙子道:“天妃娘娘。”

我:“哇哦!!”

九儿在战神府外当‘望夫石’,我和玉莲仙子在家门口窥视,玉莲仙子笃定九儿没戏,勾引不了她家师兄,我却觉得这事儿说不准,他俩毕竟英雄救美过,想当初我也是因为英雄救美才上了昊坤那厮的当!

不过,说到勾引……九儿的手腕为什么还没被战神捏碎?好生不公平!

我在这边撅嘴生闷气,那边战神居然出现了,只听玉莲仙子一声“咦?”,就见望夫石九儿像一只快乐的鸟儿朝战神飞过去,也不知他俩说了什么,双双往观星台走。

我尚未反应过来,就听玉莲仙子道:“我们也去看看。”

我、我们?

以我的修为水平,根本没本事去偷看战神的壁脚,但,不慌,还有玉莲仙子在,她施了一个诀,隐去我俩的气息和身形,拉着我一块儿躲观星台旁边那颗枝繁叶茂的老树上。我俩去的稍晚,也就是身形一闪的功夫,结果刚在树枝上蹲下,就看见了下方万分精彩的一幕。

九儿这只狐狸不愧为九尾狐,胆子贼肥!

她居然对御长潇霸王硬上弓!

那红艳艳的嘴唇儿扑向御长潇时愣是擦着战神冰冷的面容亲过去!

这下好了!御长潇的脸色精彩极了!跟被人扔了大粪一样!

我恨不能给九儿鼓个巴巴掌,以示无以言表的钦佩,试问这天下能有几人敢这么对御长潇?试问御长潇的脸色何时如此难看过?

哈哈哈!今天这码事儿真TM刺激!

我这厢乐得嘎嘎的,九儿就惨了,被御长潇一掌拍飞出去,隔老远都能清楚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寰渊剑岂能容忍自家主人被轻薄?几乎于一瞬间飞射而出,九儿就跟当年的我一样,连一剑都挨不住,直接被打为原型,寰渊剑死死将她钉在地上!

饶是如此狼狈,狐狸的原身依旧可爱,九条毛绒绒的尾巴跟棉花糖似的,我光顾着看九儿了,完全没注意收拾完九儿后,御长潇第二眼便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玉莲仙子丢下一句:“糟糕,被发现了!”

身形一闪,人消失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御长潇破了玉莲仙子施的诀,被遗弃在大树枝上的我,于一片混乱之中,就以蹲在树上的姿势,与御长潇尴尬无比地对上眼睛。

我内心奔腾而过一万头草泥马!暗自发誓以后要再跟玉莲仙子一块儿狼狈为奸,我就是个棒槌!

*

观星台上,御长潇坐着,我站着,风吹起御长潇鬓边两簇长发,却吹不走我们之间的尴尬。

我想总得说点儿啥吧?

说啥呢?

说啥都可以,只万万不可提起今天观星台上发生的事!

我想不出该怎么开口打破尴尬,只好在兜里掏吧掏吧,掏出两颗糖来。我捧着这两颗糖,放到御长潇面前桌子上,特别无辜地冲他笑,希望他能有雅量。

我诚然是无辜的,是玉莲仙子带我来,又把我给卖了。

御长潇却只淡淡看了那两颗糖一眼,丝毫没有动手剥糖吃的意思。

我懂!我明白!

我拿起一颗糖来,殷勤剥开糖纸,亲自喂到他嘴边,只要他张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吃到他喜欢的甜食。讨好至此,御长潇却连嘴都不愿意张,只静静看着我,就好像……唔……怎么感觉像是我强吻了他一样!

这事儿可不能瞎赖!

说到强吻,我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御长潇的面颊上,那里有一条挺长的吻痕,是九儿嘴上的胭脂……擦了御长潇一脸。

我看得想笑,辛苦忍住。

御长潇察觉我的目光,大拇指在面皮上拭了拭,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看。

他一变脸,我立刻警觉,忙提了袖子上前,巴巴给他擦脸。

他坐如泰山,肩脊宽阔笔直,我弯腰给他擦得仔细,一点一点将那鲜红的胭脂擦得再没一点痕迹。

“好了。”擦完脸,我直起腰,笑得可乖可甜:“没留一点痕迹!”

御长潇道:“不够。”

怎么不够?我凑拢仔细瞅:很干净!

不过,这事儿犯不着较真儿,本着讨好一个人的原则,我非常狗腿地再度弯腰,假意特别认真地又擦一遍:“这次真好了!”

御长潇却肃着脸:“我不喜身上沾染别人的气息。”

我自动翻译了一下,是嫌我靠太近?我立马往后退,可,御长潇突然捉了我的手,我于是明白过来,他不喜欢身上沾染九尾狐狸的气息。

这便叫人为难了。

“那怎么办?要不你去洗个澡?”

我的提议显然不合战神心意,他眉眼不动,瞧这意思,像是想让我想办法,我挖空心思翻来覆去那么一想:“有了!你等我一下!”

我抽手想走,第一时间没有抽动,御长潇捉着我,直到我回头去看他,他才慢慢把手松开。

几个意思?怕我跑了不成?哪能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拍着胸膛跟御长潇保证:“你放心,我去去就来,你可千万别走,在这儿等我哈!”

我飞一般跑进虚清山的林子里,采了一大把秋蓉花,屁颠颠跑回观星台,御长潇果真还坐在那里,连动作都未曾改变,我将一大把秋蓉花递给他:“喏!给你!这花香得很,能盖掉别的气息!”

御长潇抬起头来看我,我发现他很有些喜欢盯着我看……我困惑地摸了摸脸,又把花往他怀里递,他伸手接过那一大捧秋蓉花。

被鲜花簇拥的战神,颇具滑稽感,他抱十八般兵器远比抱一大簇花儿更合适,不过,抱花而坐的战神终于不再那么高不可攀了,我自觉立了功,乐呵呵在他身旁坐下,又剥一颗糖,殷勤喂到他嘴边。

御长潇张口含了那颗糖,他的唇不经意间刷过我奉糖过去的指尖,不知为何,我的心因着那触觉轻微颤抖了一下。
【6】1202最新更新1


九尾狐狸被寰渊剑牢牢钉在虚清山上,挣脱不得,日日哀鸣。

虚清山没一个人管她。

不久后,青丘来了一位狐大仙作揖叩首请求将九儿讨回去。

战神连府门都没开,只给他留一句话:“拿琉兽角来换。”

我的琉兽角早叫九太奶奶做成了酒樽,日日宴饮时,都要拿出来在众仙跟前炫耀一番。琉兽角乃是九太奶奶的脸面,而九儿是青丘这一代唯一一头九尾狐,脸面和九儿孰轻孰重,这是战神留给青丘的问题。

小半月后,狐大仙带来琉兽角换走了九尾狐。

时隔数百年,我终于再次见到自己的角,那已然不再是一只角,而是一个精雕细琢的酒樽,是我曾被侮辱至尘埃里的证据。

战神将装着琉兽角的盒子递给我,我打开看了一眼便合上。

“我能将它送回魔族吗?”我问战神。

战神并未立刻拒绝我的请求,我隐约看到一丝希望,抱着他的腿期期艾艾往下跪:“求战神通融,我送一只无用角回去,对天族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是全了我琉兽一族与魔族的情分,换我良心安慰罢了!”

我言辞恳切,抱着御长潇的腿不撒手。

御长潇居高临下俯望我,良久,才略微无奈道:“也罢,我便替你跑这一趟。”

我把他的腿抱更紧了:“不用!不用!你是我们魔族人的心理阴影,你去得给他们吓死!我还是求玉莲仙子帮我跑这一趟吧!”

御长潇将我从他腿上捞起来:“你说我是什么?”

我道:“你是震古烁今第一战神,是我心中唯一伟大的神明。”

御长潇这才愿意放过我。

玉莲仙子已经很久没出虚清山,我磨破了嘴皮子,外加撒娇、卖萌、打滚、贿赂齐上阵才终于央得她愿意跑这一趟。

虚清山前往魔族,路途遥远,然而,玉莲仙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风言风语在天族流传,说战神偏私琉兽,辐及魔族。

我哪里有空搭理这些疯言疯语?我刚从御长潇那儿得到一批稀有食材,是他去女兀山打蛮兽时特意给我带回来的,食材之多,堆满院子,我头疼要不要风干一些,泡一瓶子泡菜,或者腌一罐子酸菜。

我打理着食材瞎琢磨,院子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定睛一看:呵!昊坤!

昊坤还是和以前一样,戴金冠,穿金甲,踏金靴,只是那金冠仿佛更高了些,闪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我不禁疑惑,这人是得多不自信,才非得一身金光闪闪?

我以前肯定是被他闪瞎了眼睛才觉得他英姿煞爽,气魄动人……哎,往事不堪回首!以前喜欢得不行的男人,如今我都不想承认认识他。

可,天族太子无比自信,朝我微笑,露出八颗牙齿,唤我道:“霸溪,好久不见。”

我一副吃屎表情:“是啊,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有何不敢?”昊坤毫不掩饰自己的嘴脸:“你莫不是以为能找我算账?少不自量力了!我乃天族太子,便是骗了你,伤了你,斩杀了你,你又能奈我何?”

“天族太子?”我毫不客气送他两声呵呵:“诸尊神不认的天族太子,千古以来,你是第一个。”

昊坤脸色剧变,他被我戳到痛处,气得直接动手打我。

我真不知老奸巨猾的天帝怎么会选这么个傻子来当太子?我可是琉兽!连战神御长潇都因忌惮琉兽而长年将我监视在他眼皮子底下,我们琉兽即便不修炼亦不是区区一个大仙能轻易战胜的。

昊坤还没打到我身上,我先一巴掌拍到他脸上,他被我打得愣是傻了一秒,我紧接着一脚将他踹飞,他飞了老远,撞断我院子里一棵树才堪堪停下。

我装模做样拍拍手上的灰,满口挑衅:“就这?昊坤,你穿得人模狗样,实际很不行啊!”

昊坤趴地上,久久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我从来表现得弱小无力……他叫我捧得完全找不着北!

我翘着二郎腿在他面前坐下,口中嗤笑不止。

昊坤不信邪,从地上爬起来,金光闪闪的宝剑疯了似的往我身上削,可他的剑跟御长潇比起来可差远了,在我眼里,他的动作又慢又蹩脚,处处是漏洞,我左闪右闪,他愣是伤不到我分毫。

我跟猫戏老鼠似的,逗着他左一下右一下,好不惬意。

他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声怪叫,拿剑指着我的鼻子:“霸溪!你休要猖狂!你不过是仗着御长潇护着你!等我娶了青丘九儿,联合众仙家之力,定将你大卸八块!”

我慢悠悠晃动脚丫子,丝毫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你们家好生奇怪,昔年青丘美艳九尾狐对战神穷追不舍,战神不要,叫你爹捡回去当宝。如今又一只九尾狐上赶着来虚清山伺候,战神不要,你又捡回去当宝。你跟你爹怎么那么喜欢捡别人不要的东西?难道别人不要的更香么?”

“你给我闭嘴!”

昊坤不受激,说他两句,他就急斥拜咧,动用一个好生厉害的法术来杀我。这法术携天雷轰隆隆向我砸来,我们琉兽皮糙肉厚,不怕雷砸,可这玩意儿砸着疼啊!

我忙不迭想逃,偏那雷对我紧追不舍,我逃无可逃,眼看粗壮的巨雷在我头顶凝聚成声势浩大,我暗叫一声糟糕,摆好姿势正欲硬刚,便此时,利剑劈斩向天,剑之所向,雷云俱散,化为云烟。

是寰渊剑。

御长潇来救我了!

我扭头冲昊坤得意一笑,笑意方歇,御长潇和天帝,还有天宫几位天官纷纷出现在我俩身侧。

我一见御长潇便朝他飞奔而去,恨不得一头扎进他怀里。

当然,我不敢。

我一脸惊吓奔到他身边,怯怯牵了他一角衣袖,仰头向他告状:“太子要掳我回天宫,我不肯,他想用强。”

昊坤脸一绿:“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要掳你?霸溪!你诬陷本宫!好大的胆子!”

他这么一吼,我更害怕了,捏着御长潇衣角的手都在发抖,眼泪更是不由自主浸透眼眶:“他有!他居心不良!”

昊坤气急败坏:“畜生!休要胡说!”

他没来得及骂更凶,寰渊剑径直飞刺而去,破风声猎猎,昊坤头皮一紧,叫骂声戛然而止,寰渊剑擦着他的脸皮飞过,骤停在半空中。

御长潇的声音冷冷淡淡,他问昊坤:“你为甚单独来找她?”

昊坤语塞。

身为天族太子,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来找我是为羞辱我吧?如此难等大雅之堂的事,他若坦白说出口,不是更叫人觉得诸尊神对他不服不是没有道理吗?

不过,昊坤这人素有几分急智,他只顿了一瞬便道:“我与霸溪之间尚有私事未言明……”

我如同遭受奇耻大辱:“谁与你有私事?你口口声声说要迎娶青丘九儿,联合众仙家之力,把我押回天宫,大卸八块,这难道是你所谓的私事?”

我揭了昊坤的老底,昊坤如同发怒的狮子狂瞪着我,恨不能将我撕肉啮骨,然,御长潇站在那里,他没说话,旁人不敢轻言,更无人敢轻举妄动。

我一骨碌说完了话,没给昊坤留一分脸面。

御长潇转头看向一旁的天帝:“天宫今日所为何意?天帝向我索要霸溪,太子直接动手抢人,难不成本尊的意见并不紧要,你们想带谁走就带谁走?”

天帝道:“误会,误会,太子断然不敢有此念头,想来是年轻人之间相互置气罢了,战神切莫当真。”

随后,天帝笑眯眯向我看来:“霸溪,在虚清山过得可好啊?”

我身子一颤,将御长潇攥得更紧了。

御长潇敛眉,回了个身,将天帝落在我身上的视线隔断。

“既是误会,天帝便率众回去吧,往后不必再为霸溪之事特意前来虚清山一趟,本尊心意已明,不再更改。”

众仙皆面色讪讪向天帝看去,天帝脸上则毫无愠色,反而笑意温和:“虚清山十三尊神几乎尽数死于魔族之手,想来战神比我等更知魔族的凶残狡诈,看管霸溪之事,托付给战神,我等自是放心!”

“魔族虽可恨,到底已受天罚,我天族并非睚眦必报之徒,”天帝又招呼我道:“霸溪,你得空时,也可回天宫转转,你阿弟的头颅至今挂在天碑上,自打你离开后,再没人去拜祭,瞧着亦有几分可怜。”

我闻言,面不改色:“我们琉兽死就死了,不在乎尸身流落至何处,我在虚清山同样可以祭拜我阿弟,天帝大可放心。”

天帝点头微笑:“如此便好。”

*

送走天帝等人,御长潇打算回战神府,我攥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御长潇走出两步,我跟上两步。

御长潇回身,令我:“放手。”

我乖乖松手,他转头继续走,我仍跟在他屁股后头,他走一步,我走一步。

御长潇揉揉眉心,不得不再度回头:“霸溪,你想作甚?”

我道:“我想跟你住一块儿。”

御长潇沉默两秒:“为何?”

我绞着手指头:“他们想带我回天宫,昊坤要来掳我……”

御长潇道:“他不敢。”

这我不管,我把脑袋一埋,倔了巴拉的样子,慢慢从嘴里蹦出一句:“我怕……”

复又伸手去逮御长潇的衣角:“我住战神府,天天给你做秋蓉糕吃。”

御长潇垂眼看了看我巴巴攥着他衣角的小拳头,终于没再拒绝,丢下一句:“随你。”

我如蒙大赦,当夜便包袱款款搬去战神府住下。

诚如御长潇所说,其实我并不害怕昊坤来抓人,昊坤那个窝囊废想抓我,也得抓得住才行,我只是想住战神府,想同御长潇住一起。

和御长潇同住的第一天,为了挣表现,我做的秋蓉糕又大又软。

御长潇在窗前雕刻着什么,我仔细一看,原来寰渊剑变小了,小得跟一把刻刀似的,他正拿着它雕刻一块方形混沌石。

混沌石乃炼制法器的极佳材料,想当初,天宫也曾出现过这么一块石头,只拳头大小,一经出世,立刻叫那群酷爱炼制法器的老神仙们抢红了眼,如今这么大一块混沌石被御长潇握在手中,我心下直呼好家伙,可千万别叫天宫那群老神仙发现了,不然,他们非得抢到虚清山来不可。

御长潇仿佛也打算拿混沌石炼制法器,他正在给法器塑胚形,是一朵盛开的秋蓉花,花瓣层层叠叠,千姿百态。

没想到那双为杀戮而生的双手居然能雕刻得出这么美丽的花朵!

瞧着,应是要做成一根发簪,乃女子所用之物。

我左右打量,歆羡不已:“真好看!秋蓉花发簪,玉莲仙子定然喜欢!”

御长潇头也不抬:“师妹足以自保,无需法器相助。”

这么说来,这玩意儿并非为玉莲仙子炼制?!我顿时奇了大怪:“这法器是送给谁的?”

御长潇不紧不慢道:“寰渊剑每雕刻一次,剑气便往里浸透一分,剑气积灌,自成威压,此法器重防守,不重进攻,不过,为防万一,我会往其中注入一缕杀意,霸溪,你记着,杀意只此一缕,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滥用,用了就没了。”

我:“啊?”

战神道:“听明白了吗?”

我:“噢!”

“原来这法器……是送给我的呀……”

战神沉默不语,只一心一意雕刻。

我骤然有些脸热,便也住了口,没再继续追问什么。

*

为炼制法器,御长潇要出门寻找材料,他打算自个儿去,我不答应,死活要跟。

我同他掰扯出一百种理由,什么怕他一走,天宫便派人来抓我,什么我一个人在虚清山会孤独寂寞冷,什么我想出去见见世面……

御长潇拗不过我,只好带上我同行。

我们一起去了许多凶险之地,终于找齐所需物什,御长潇给我炼制的法器一定差不了,因为寻来的每样材料几乎都有灵兽守护。

也就是他,要换一个人,想拿到这些材料,谈何容易?

我们在外浪了一圈,回虚清山后,御长潇着手开始炼制。

秋蓉簪出世那一日,簪身环旋五彩流光,天动异象昭示有异宝横空出世,这消息本应震动四方,奈何御长潇不喜张扬,抹灭了秋蓉簪的异彩,使其变为一眼看去平平无奇的簪子。

他拂着长袖,将簪子托送到我跟前:“给你。”

我接过簪子,拿在手中,细细打量,到底是精心炼制的异宝,即便不再光华四溢,依然锋锐难挡,我简直爱不释手,第二天就挽起乌泱泱的黑发,插上簪子屁颠颠儿去见御长潇。

我眯着眼睛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战神!簪子好看,我很喜欢!”

御长潇长眉微扬:“嗯。”

我控制不住伸手去摸头上的发簪,一摸到就笑成仓鼠,一会儿摸一下,一会儿摸一下,直把挽起的长发摸乱了,苦恼往桌上一趴:“玉莲仙子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给她看我的簪子。”

御长潇于是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不像一方尊神,只像一名风神俊朗的年轻男子。

*

不管是人还是仙都经不住念叨,我心心念念着玉莲仙子,果然没多久便梦想成真,玉莲仙子打魔族回来了,她回来的同时还带回来一则消息,天宫要与青丘结亲,太子昊坤将迎娶青丘九儿。

没想到啊,真叫昊坤打对了算盘,青丘居然真要把九尾狐狸嫁给他!我很为九儿打抱不平,昊坤那厮何德何能居然可以娶上那么漂亮的老婆!

我取下秋蓉簪给玉莲仙子看:“战神为我炼制的,好不好看?”

玉莲仙子一将簪子过手便晓得了这玩意儿的厉害,立时吃起醋来:“师兄好生偏心,为何只你有,我却没有?”

我道:“战神说你厉害,我太弱,给我个簪子护身。”

玉莲仙子展眉而笑:“确也如此,我无需法器护身。”

我见她不吃醋了,便又问她:“你此去魔族怎样?”

她道:“魔族如今与千年前相比很是凋零,我将你的角送去魔宫,新任魔王将它供奉在塔楼里,因你的魔角被做成了酒樽,他们很为你愤慨。”

我不禁感慨:“既觉受辱,就该奋进!他们要是懂得上进,魔族兴许还有未来。”

玉莲仙子不喜我如此牵挂魔族:“霸溪,你何苦如此放不开?只做虚清山的霸溪不好么?”

只做虚清山的霸溪?怎么可能呢?我是琉兽啊……我们琉兽世世代代受魔族供奉,与魔族密不可分,要魔族琉兽成为虚清山的琉兽,自古以来,只有一种方式可算得上顺理成章……

我撑着脑袋,歪头看对面的御长潇。

“战神,你想娶我吗?”

御长潇原本在喝茶,闻言,整个人狠狠顿了一下。

他抬眸凝向我。

我掰着手指头算给他听:“你看啊,你若娶了我,我便是你的妻子,天宫再没理由随便将我抓走……我也可以从魔族琉兽变为虚清山的琉兽,你的琉兽……一切顺理成章,是不是?”

御长潇放下茶盏,肃色道:“霸溪,有些话需想好再说。”

他似乎并不乐意娶我。

我摸摸鼻子:“噢……”

又厚起脸皮:“那我想好了再来问你,你抽空也想一想哈。”

为显庄重,我特意搬离战神府回到之前居住的屋子,在屋中冥思苦想两天,第三日,我拉开房门,兴冲冲跑去找御长潇。

“我想好了,咱俩成亲这事儿,真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巴拉巴拉将一大堆好处讲给御长潇听,御长潇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我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来,满怀信心地问他:“战神,你说呢?”

御长潇道:“霸溪,结为仙侣需两情相悦,并非只论好处。”

“两情相悦?”

我明白过来,大抵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与他成亲,需得相互喜欢,相互中意,就如曾经我很喜欢昊坤一样。

想明白这层以后,不知为何,我反而没那么放得开了,我抬眼偷偷盯了盯御长潇,他静静坐在我对面,手指摩挲着茶杯,目光凝视杯中茶水,长眉俊目,沉静如山。

我紧张地直绞头发,半晌,才磕磕巴巴道:“那、那也成!两情相悦的话,我、我也是可以的。”

摩挲茶杯的手指停了下来,御长潇的视线射向我。

我紧张地头发都快揪掉了,心里止不住犯嘀咕,两情相悦,单一句我可以是不够的,也得他可以才行,对面之人乃是威慑四方的尊神,两届九尾狐都未曾将他拿下……我又如何拿得下?

可,我们琉兽天生皮厚,不怕害臊,我既表明了心意,即便很是不好意思,依旧莽起胆子问:“战神,你呢?”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御长潇的声音。

他道:“我去女兀山,不为除蛮兽,是为躲你。”

“女兀山半年,我心中所念,是你。”

“我且问你,霸溪,你的招惹到底存有几分真心?”

他说此话时,目光悠长,我迎着他的目光,有些伤心地撇过头去:“我知道了,你不信我,不信便算了。”
【7】1202完结


我几乎仓惶从战神府逃走,仓惶的是内心,表面我只作伤心状。

御长潇凝视我离开的背影,我不能分辨,他到底看透了几分?

我变得怏怏不快,没精打采,垂头丧气。

玉莲仙子察觉我久未给她送好吃的去,特意跑来找我,见我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惊问:“怎么了?”

我不答,持续有气无力。

她陪我几日,焦头烂额。

我像被抽走了活力,笑也不笑了,闹也不闹了,连人形也不要了,变为本体,在林子里软绵绵趴着。

趴了小半月,御长潇出现在我面前。

我一见他便开始落泪,委屈巴巴把脑袋埋进前肢,不愿看他。

他立在我跟前,叹口气,伸手抚摸我毛茸茸的脑袋:“是我的错,莫要生气了。”

我发出一声哀伤细鸣,探出眼来,伤心望着他。

他温柔揉弄我的脑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忧伤:“霸溪,师傅曾说我有一场情劫,我原是不信的。”

我眨眨眼睛,仿佛似懂非懂。

他拍了拍我的头:“变回来,我带你回家。”

我乖乖变为人形,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他弯腰将我打横抱起,我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向他倾诉:“是你不好,让我伤心。”

他道:“嗯,是我不好。”

*

我开始频繁往战神府跑,比去玉莲仙子那儿还要勤,活脱脱一个热恋中的女人。

每次我去,御长潇都在窗前等我,我一进战神府就能瞧见他看我的视线,我的精神为之一振,鸟儿似的向他飞去。

我终日混在战神府,很有些乐不思蜀,回自个儿屋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晚,某日,我照常哼着小曲推开房门,屋内,一道曼妙身影转过来,月光洒在她脸上,依旧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我脚步一顿,愉悦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从前,九儿来虚清山,婢女两行,彩云三丈。

如今她来,用法器掩去气息,偷偷摸摸等在我屋里,做贼一般。

我掩上门,点燃屋内烛火,慢腾腾看向她,问:“你为何来这里?”

九儿道:“霸溪,你可想嫁入天宫,嫁给昊坤,做天宫太子妃?”

嫁给昊坤?我弯了嘴角。

九儿以为我因她的提议高兴疯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我知你与昊坤曾有一段情,他因你是琉兽而辜负于你,若你不是琉兽,他便不会再嫌弃,对不对?”

我歪了歪脑袋,应得很是乖巧:“是吧。”

九儿眼睛一亮:“那你可愿与我互换身体?”

我道:“什么?”

九儿迫不及待向我解释:“我有一秘法,可与人互换身体,互换以后,我成为你,你成为我,我以你琉兽的身份继续生活在虚清山,你以我九儿的身份去做昊坤的妻子,当天宫太子妃,未来的天妃,只要我俩不说,谁也不会发现,怎么样?你愿不愿意?”

我未曾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有人垂涎我的身份。

这实在是一件新鲜事。

我问九儿:“为什么?”

她不答,只一个劲儿诱惑我:“你不是喜爱我的长相吗?若我们换了身体,这个长相就是你的。我是青丘这一代唯一的九尾狐,狐族长辈重视我,同辈捧着我,众仙家亦给我几分薄面,你若与我互换身份,这些尊崇往后都属于你。”

她说得兴致勃勃,我听得津津有味,见我神往不已,九儿越发难耐:“怎么样?换不换?”

我装糊涂:“你说了这么多,为何只字不提你想得到什么?”

“你不必管我想得到什么,”一直得不到回答,九儿几欲失去耐心:“你只管回答,你是否愿意与我互换身体?”

我语气轻巧,笑容满面,道:“不愿。”

九儿一懵,脸色骤变。

我笑将她望着:“九儿,你不说,我亦明白,御长潇爱我,你看出来了,是那天他将你钉在观星台上时看出来的,对不对?”

九儿一双妙目狠狠瞪我。

我哂笑:“昊坤怎么比得过战神?他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呀!”

至此,九儿大抵终于明白我不可能愿意与她互换身份,她沉着脸,眼里蔓上几许恶毒:“霸溪,你最好想清楚,你今日拒绝我,他日我为太子妃,定将你魔族夷为平地!”

来了,又来了!

天族惯用的伎俩。

从天帝开始,仿佛每个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可以拿魔族来威胁我。

每个人都威胁得不遗余力。

我好生唏嘘:“九儿,其实你不该来。”

“你不该独自前来找我。”

“更不该用法器避人耳目。”

“天族是打败了魔族没错,但,打败魔族的不是你,甚至不是你们天族的天兵天将,打败魔族的是战神,是虚清山十三尊神,你怎么有胆量送上门来?难道这么快你们就忘了吗?琉兽当初是怎么将你们天族杀得血流成河!”

随着我的话音落地,九儿的眼眸逐渐爬上惊恐:“霸溪,你想干什么?我乃青丘九尾,我姑母是天妃,我青丘老祖宗九太奶奶曾拿你的角当酒樽!你敢动我!青丘不会放过你,天宫也不会放过你!”

我促狭不已:“真是个傻姑娘,你以为我怕吗?”

她终于胆怯地步步后退:“你疯了!战神不会允许你这么做!他若知道你……”

“他不会知道!”我矢口将她打断:“我原本不想这么快的,九儿,你不该…真的不该…自己送上门来!”

我朝九儿扑杀过去,兽爪直取她纤弱的脖颈。九儿哪敢不避?就地一个打滚。甫一躲开,她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颗碧绿珠子,召唤出一道法术向珠子打去,那是掩她气息的法器,她倒不笨,想破了法器,招来御长潇,可是,她依旧犯了不自量力的错,既是连御长潇都能瞒过去的法器,又岂是她能毁得掉的?

趁她分神间隙,我已杀至跟前,我要她死,心意已决。

九儿不得不与我厮杀。

她乃青丘九尾,早些年,她的祖先也曾与我们琉兽齐名,可随着一代又一代狐媚之术的兴起,如今的九尾狐族早成了绣花枕头。

九儿能与我激战的唯一资本便是满身法器,可见她的性命果真珍贵,旁人终其一生也难得到一件法器,她随便一掏就能掏出一样来。

法器的威力不容小觑,我几次三番奈何不了她,身上反而受了不轻的伤。

九儿见状,多少摸清了我的底细,脸色惊恐之色尽去,改为嗤笑不止:“只会烧菜做饭的琉兽和蛆虫有何区别?凭你也想杀我,痴人说梦!”

是啊。

琉兽诚然强大,可未曾修行过的琉兽又能真正强大到哪里去?

我乃世间最后一头琉兽。

我乃琉兽之耻。

我发狂般朝九儿杀去,九儿又掏出一样法器来,法器一出,我感觉到沉沉的压迫,九儿满面笑容瞧着我:“霸溪,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你死以后,我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汇秉战神,届时,战神定亲自斩下你的头颅!”

她愉快笑着,催动法器,一股强大的力量朝我杀来,千钧一发之际,秋蓉簪飞旋至我头顶,碎星似的光幕将我笼罩,庞大的力量被光幕尽数挡去,与此同时,我毫不犹豫催动簪子里唯一那缕杀气。

九儿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在我面前四分五裂。

*

御长潇出现在屋子里时,屋中一片狼藉。

九儿的尸体,不,应该说是尸块儿碎得满地都是。

我愣愣站在屋子中央,好像刚刚经历完一场噩梦,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好半天抖不出一个字来。

御长潇踩着血水朝我走来,我胆怯地想往后退,又战战兢兢克止住了逃跑的念头,他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

我害怕地握紧拳头,嘴唇翕合,努力想要说清楚状况。

“她、她说杀了我,就不会再有人、占有你的心……”

“她有很多法器……我、我想逃出来找你,可、可我走不了……那个法器很厉害……我没有办法、我不想死……”

“我若死了、我若死了……”

我咬紧嘴唇,眼泪滴滴往下落。

御长潇的脸始终很平静,直到我怔怔望着他开始落泪,他才轻轻皱了皱眉。

他收回秋蓉簪,重新将它插回我头上,随后,弯腰将我抱起,大踏步离开那间已然摇摇欲坠的屋子。

御长潇抱着我,往战神府去。

天上有月,微风很轻。

我俯靠在他肩头,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我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这条路很远,我们可以走很久……

要是天上有星星就好了,我这样想。

于是,那晚的夜,从此在记忆里,就只有一轮月亮。

*

天宫准太子妃之死,震惊四海。

天族和青丘哪肯善罢甘休,双双结伴前来虚清山讨要一个说法。

御长潇踏出战神府,放话说,九儿乃他所杀,那缕杀气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天族和青丘愤慨不已,昊坤质问战神,为何杀他未婚妻?

战神道,不敬尊神者,杀之。

昊坤肝肠寸断,泪洒当场,又问九儿为何死在我的屋子里?

玉莲仙子回呛回去:“你怎么不问问你未婚妻为何偷偷摸摸上我虚清山,她是何居心?”

一句话怼得青丘和天宫同时颜面扫地。

没错,一切因果皆起源于九儿的鬼鬼祟祟,是她先怀有不可告人的隐秘,而,隐秘之所以为隐秘,就因不可说。

为掩盖真相,很快诞生另一种说法,说九儿之所以来虚清山,是为见我,我嫉妒她将与昊坤成亲,故意将她哄骗至虚清山。

我闻得此消息,只觉再没比这个更侮辱人的了。

造谣全凭一张嘴!真相如何不重要。

天宫和青丘联手逼迫虚清山交出我,他们认定杀害太子妃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我,哪怕御长潇亲口承认人是他杀的也没用,所有人都捂住耳朵,口口声声喊着杀害太子妃的凶手就是琉兽霸溪!

天帝亲临虚清山,循循善诱:“战神莫要再受琉兽蛊惑,助纣为虐!”

青丘暗中斡旋,请来不少颇有地位的神仙前来虚清山请求与战神相谈,御长潇一个不见,寰渊剑镇守在虚清山外,寸步不让。战神的态度一目了然,于是,天兵天将将虚清山团团包围。

玉莲仙子踏剑现身于众人跟前,质问天兵是何意?

四方神将向她拱手:“仙子息怒,我等并无不敬之意。”

众天兵应声放下武器,在虚清山外下跪陈情:“吾等恳请战神交出琉兽霸溪!吾等恳请战神永存伏魔之心!”

玉莲仙子气至失语,半晌,才破口喊出一句:“荒谬!我虚清山岂容尔等逼迫?”

虚清山绝不容人逼迫。

战神现身于众人身前,手持寰渊剑,叱令四方:“退下!”

地上所跪天兵天将皆曾随他征战四方,如今众人引颈就戮,逼他做出选择,御长潇毫不手软,铿锵一剑斩下一方神将的头颅。

他面不改色,再度叱令:“退下!”

众人依旧岿然不动。

寰渊剑再度出鞘,第二颗头颅应声落地。

“退下!”

无人退去。

于是,第三颗头颅滚落地上。

百万天兵,鸦雀无声。

前方跪着的只剩一人,是御长潇的好友,曾领天帝之命前来虚清山劝说战神前往参加太子册封典礼的震方神将。

寰渊剑发出赫赫剑鸣,震方神将抬头看向英明神武的战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战神之心,刚硬如铁,战神的意志,绝不因任何人而瓦解,天帝企图以百万天兵之性命令战神不战而屈,此一计,可谓狠毒诛心,然,毫无胜算。

战神者,杀戮之神也,百万天兵引颈就戮,他定毫不手软,将众人一一斩杀。

天帝糊涂,自诩高明,然,伪善之人如何懂得纯杀之心?战神一旦决定开始杀戮,便再无善恶之念。

那声叱令再度传入耳中,连喊出的声调都一层不变:“退下!”

声音明明不大却振聋发聩,四方寂静,无人敢应,亦无人能退,震方神将含恨闭上双眼,寰渊剑如期而至,一剑斩下他的头颅。

叱令声再度响起:“退下!”

寂静渐成死寂,寰渊剑毫无停滞,将一排排头颅一一收割,饶是身经百战,英勇无畏的天兵亦渐渐滋生恐惧。战神面不改色,四方围观之神个个汗如雨下,那声‘退下’,每一声都令人胆战心惊!

终于在战神又一次喊‘退下’时,昊坤呼喝道:“战神!你未免太猖狂!”

话音落,劈天盖地的剑意将他压制,昊坤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寰渊剑对准昊坤的头颅,天帝再无法坐视不理,跳出来道:“战神息怒!”

天兵天将如潮水般退去。

御长潇凛然看着他们,庄肃之声传遍四海:“为战者,束手以毙,死于耻辱。”

众天兵莫敢回头,鱼贯逃离而去。

*

秋蓉簪里重新灌入杀意,这次,不再是一缕,而是数缕。

从御长潇给我灌入杀意时,我便知,接下来的日子,必将腥风血雨。

陈情计失败以后,天帝终于见识了战神的冷心冷肺,他不再执着于狡诈计谋,而是和青丘联手请出几位避世尊神。

那一战,石破天惊。

诸方尊神纷纷前来观战,玉莲仙子踏剑镇守山门外,我亦仰首望着风起云涌的天空。

寰渊剑的杀意那么浓,诸尊神与之相抗,不落下方,他们打了很久,诸尊神之血染红了御长潇威武的战甲,尊神一一陨落,然后,新的尊神参战,饶是御长潇铜皮铁骨,也经不住一个接一个轮番与他交战。

玉莲仙子悲愤欲绝,怒骂天宫卑鄙无耻,形容间哪里还有高冷仙子清心寡欲的模样。

日日月月年年,御长潇终于被打下云头,他精疲力尽,撑着寰渊,坐在台阶上大口喘气。

敌人虎视眈眈,伺机要取他性命。

御长潇放声而笑,睥睨之态,亘古未见,豪情万千。

我向他走去。

他最先察觉,第一时间朝我看过来,警示我道:“别过来!”

我偏不。

我提着裙摆,一步步像踩在云间,猎猎罡风吹起我的红衣,我如一朵红云,飘落到他身侧,与他并排坐下。

“战神啊,”我歪头朝御长潇笑:“若吾非魔族琉兽,愿与你共度余生。”

御长潇的眼神忽然战栗。

我伸手取下秋蓉簪,乌泱泱的头发没了束缚瞬间披满全身。

“我乃世间最后一头琉兽,何止你,天帝也忌惮我呀!我不死是不行的,何苦再拖累一个你?”

我催动秋蓉簪里的杀意,剧痛骤然袭来,御长潇看着我,战无不胜的战神脸上头一次出现崩溃之色,他嘴唇翕合,念道:“霸溪,不要。”

我始终向他笑着,直至强大的杀意将我撕成碎片。

*

这场诸神之战,自此,终于落幕。

*

世间没多少人有本事杀死琉兽,战神算一个,我用他亲手为我炼制的法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的尸身碎成一场血雨飘洒在虚清山上空,那一天,虚清山以内方圆万里,万兽无声。

只是无人知道,在我身陨那一刻,一团无形之气出现在魔族供奉着我魔角的高塔里。

世人皆知,琉兽难以杀死,世人皆以为,琉兽皮糙肉厚,所以难以杀死,实际上,琉兽拥有第二条命,那条命乃琉兽角所化。

琉兽角是琉兽的另一条命,这句话从来不是比喻,而是真相。

我于浑浑噩噩中苏醒,魔王恭敬立于我身前:“恭迎圣女回归。”

我虚弱喊:“胥翎。”

魔王单膝跪地:“属下在。”

“你不必跪我,”我道:“你如今已是魔族之王了。”

胥翎却把头一埋:“圣女,胥翎永远是你的仆人。”

我细细喘息两声,我的琉兽角经受太多磋磨,哪怕依旧能让我获得新生,到底不如完整的琉兽角。若是完整的琉兽角,琉兽死后又醒来,旁人根本看不出有何异样,只会以为濒死的琉兽靠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复原了。而我,我如今只聚出一团气,说两句话都费力。

胥翎察觉我的异常,忙为我点燃一把魂香:“圣女,你且好生休息,有什么话待养足了精神再说。”

我却不大放心,特意向他交代:“我回归之事,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高塔之上,再不准任何人进入。”

胥翎道:“圣女放心,高塔本就是禁地,除我之外,无人可进。”

我这才放下心来,陷入沉睡。

*

一睡三年,再醒来,外界已是天翻地覆。

胥翎笼着魂香,细细向我汇秉:“圣女回归那日,天族战神不知勘破了什么玄机,忽然间就要突破神阶,九天玄雷在虚清山劈了整整一年,一年后,战神在九天玄雷中活了下来,那位战神以前便战无不胜,如今战力更不知几何?”

言至此,胥翎面露忧愁:“战神一心想灭我魔族,为他师门复仇,也不知他是否会率领天兵前来攻打我魔族,圣女,我们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我道:“不用。”

胥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沉重地叹气:“若他真来,以我魔族如今的境况,只怕唯有束手就擒。”

我道:“不会。”

胥翎忽然又昂扬起来:“幸亏圣女你回来了,胥翎相信魔族在你的带领下,定能重塑往日辉煌!”

我不由得叹息:“胥翎,我机关算尽,大费周章回到魔族,不是为了重塑往日辉煌,只是为了能给魔族一个夹缝求生的机会,你可明白?”

胥翎说:“明白。”

“不,”我苦笑:“你不明白。”

我以一命换天族不睦,想来往后很长一段世间里,天族再腾不出手来为难魔族。

即便天帝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忌惮那人几分。

魔族只要够低调,便足以高枕无忧。

“胥翎啊~你可千万要把我藏好,若被他发现我还活着……”

只是一想,我便打了个寒颤,若被他知道我还活着……大抵他会亲手杀了我吧?我千方百计骗得他为我动心,想方设法挑拨虚清山与天宫不睦,我卖乖扮惨装可怜……丢尽琉兽一族的脸皮…

他杀我阿弟,我诛他的心。

从此以后,我与他,两不相欠。

嗅着魂香,我精神不济,半梦半醒之际,不觉胡言乱语:“胥翎啊,你知不知道虚清山的夜很美?有一天晚上,风很轻,夜空挂着一轮明月……”

那轮月亮好圆,有个人抱着我,好像走了很远很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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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07: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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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帝砍了吾的魔角,那一瞬间我就想跟他同归于尽,我爹按住了我的手。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砸了所有镜子,拿一把锯子恨恨地锯桌角。
  想哭,天帝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就不能有点毛病吗?人人都有毛病,我不能有吗?
  他在屋外面喊:“茵茵,我错了,你出来。”
  我爹说:“别喊了,她不会原谅你的。”
  2
  天帝的爹开创了最好的时代,人神妖魔和谐共处,共同制定了律法,不论是谁都要遵守。于是,被老天帝杀的几乎寥寥无几的妖与魔,就这样臣服在天界之下。
  报仇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我们妖魔都很单纯,他拳头大他就是老大。
  老天帝说,妖与魔都不能害人。
  妖魔的长老拿笔记下了,然后魔族长老问:“那要是人杀了妖魔怎么办呢?”
  老天帝说:“能被凡人杀死的妖魔,那只能怪自己没用。”
  妖魔长老频频点头,觉得有道理。所以我们小时候,除非大妖魔带着,不然不让踏入凡界的。
  老天帝说:“开天府学院,让人妖神魔四界择优与贵入学,从娃娃开始培养四界感情。”
  这么着我就被送到了天府学院。
  我是抗拒的,我爹更加担心,魔界众所周知,魔界少主芈茵是个强迫症。
  凡我用的东西,两边必须对称,我的婢女也是,长相在其次,对称最重要,大小眼什么的我是绝不能接受的。
  吃的水果什么的,那也得左右一致。
  一般我不吃桃,桃屁股尖总歪一边,除非双双提前切好成标准的块。
  衣裳都是对开襟的。
  法器是双手绫。
  据说我娘小时候也是这样,后来年纪大了才好些。
  我也是,现在比小时候好些了,能接受别人不对称,但我自个儿的东西,自个儿的人,还是得对称。
  爹把情况跟老天帝说了,像我这么难伺候的,还是别去祸害学院了,天帝不允,单独给我批了间院子,让我一定得去念书。
3
  学院开学那天,爹把我送到流云山下,嘱咐我自己上山,那臭毛病若犯了,能忍则忍,忍不了就躲回院子里。
  山下挺多人,都是来送入学的,好多女子的发髻歪一边,我看得眼疼心堵,手痒,特别想一一扶到正中间。
  双双知道我快犯病了,赶紧拉着我上山。
  一路见了不少歪脖子树,心情不大美,我就瞅着梯子赶紧走,好在青石板每块方正。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主仆两人,那公子板板正正,腰背挺得笔直,两肩一模一样高,左右步伐一致,别提多赏心悦目了。
  我一下子心里就畅快了,跟着他走,他快我就快,他慢我就慢。
  走了一大段路他突然停住,回头问我:“这位同窗,你干什么?”
  五官恰恰好,落在各自最合适的位置,大小也正合适,所以显得格外舒适,天庭饱满,脸上没有一粒痣。
  但是……左眼的眼角略微高一些,是的,就高一丢丢,一眼看不出来的那种,可是盯着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总体而言,基本对称,挺不错了。
  而且,清风朗月,飘然出尘。
  我很高兴跟他认识,扯谎道:“流云山道路复杂,我不认得去学院的路。”
  他盯着我额上的两只小羊角角:“哦。”
  害羞地摸角角:“我是魔族,你呢?”
  “神族。”
  “我叫芈茵,你呢?”
  “墨黎。”
  我们并排上山,双双和他的仆从在后面跟着,他话不多,但有问必答,十分有礼。
  这样的男子在我们魔族可是见不着的,魔么,一般而言拳头大就是老大,道理是不用讲的,打赢了就是对的。
  走了两三个时辰终于快到了,我叹道:“怎么不让飞呢,飞上来不挺方便的吗?”
  墨黎说:“诚心求学,自是亲力亲为的好。”
  谁诚心的呀,反正我不诚心,求什么学呀,有什么好学的呀,多浪费时间呀,学什么道道道道道道理,我爹都跟我说了,混过这六百年不闯祸就行了。
  我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要不是爹逼我我才不来,同学,我老实跟你说,我就是来混的,哈哈!”
  他蹙了蹙眉,道:“这样不好。”
  得,不是一路人,可惜了。
4
  咱们到书院门口就分开了,他说了声“再会”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来他也晓得我们不是一路人,懒得搭理我了。
  我被领到独门独户的小院,整一个缩小版的少魔主居所,几乎照搬了我在魔界的摆设,看起来格外亲切舒适。
  呼呼睡一大觉,醒来已是傍晚。
  流云山顶踩在云上,学院朦胧罩在一层昏黄的薄雾中,西边的天被晚霞余光照耀,连同软绵的白云裙边一起披上彩衣。
  顿时看呆了。
  我甚少离开魔界,因四界和平之后,凡间修仙之人剧增,爹生怕我被凡人杀了,到时候报仇都不能报,其实我哪有那么弱,但他说就怕个万一。
  魔界最好看的风景就是古戎山喷发,千年一次。暗黑的古戎山山顶被烧得通红,接着一阵剧烈的地洞,向天喷射出炙热的红岩,随后像雨滴一样洒落,非常壮观。
  似这般温柔的景致,魔界没有的。
  我大约知道祖辈们为啥要攻打天界了,人家那清秀的地盘,着实看着眼馋。
  双双不识时务地蒙上我的眼:“少主,不对称,别看。”
  她不提醒我根本就没想起来这茬!真是,我拨开她的手再看,心里就不大得劲了。
  “我这毛病,好像也不是肯定要发病的,兴许能治好也不一定。双双,往后我看呆了你就别拦着我。”
  “哦,哦。”
  我们出了院子到处逛,今晚无拘束,除了不能私斗,别的干什么都行,我准备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值得深交的狐朋狗友。
5
  学院中央有一处开阔的云台,此时正有几十人仰头望,云台正前方一一浮现学生名字与分派的寝舍,男子分在七星宫与逍遥宫,我找着墨黎的名字了,他在七星宫。
  女子分在醉花宫与妙音宫,还有——皎月宫:芈茵。
  有个男子指着我的名字问:“芈茵是谁?她为何独一宫?”
  有人道:“莫不是两宫住不下,多出来的女子?”
  此次入学总共六十四人,男子四十,女子二十四,若住不下,那也该是男子。
  “那是我们魔界少主,尊贵无比,独占一宫又如何?”
  爹说,入学的都是四界贵子,千万低调些,别惹事,安安分分过完六百年,回魔界随我作威作福。这位同族忠心可嘉,只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呀。
  我看了看他,好像是爹手下哪个魔将的儿子。
  他说完之后,四下窃窃私语,便有人不屑说:“魔界少主又怎样,入学的都是同窗,分什么高低贵贱,这个芈茵好大的排场。”
  我刚要解释一番,一个魔界少女道:“我们少主才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有些隐疾罢了。”
  那魔女梳着灵巧的双蛇髻,鼻梁高挺,左耳略大些,我默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挪开视线,注视完美对称的粉唇。
  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姐妹了。
  众人好奇,有人隐晦地问是什么隐疾,她大大方方地说:“少主只喜欢对称的人与物,譬如屋子,若顶上缺了一片瓦,要么补上,要么相对的另一片也要拿掉。又譬如,屋内摆设要么是双数要么居中摆放。若非这样,她忍得住还好,忍不住了,严重时要起红疹的。”
  哎呀,居然这么了解我,虽然……现在我都能忍住不起疹子了,小时候倒确实是常有的事。
  我悄悄问双双:“你见过她么?”
  双双说:“少主你忘啦,那时选婢女,最后剩我与她两人,因她耳朵的关系,你就留下了我。”
  “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记得记得,叫巫圆。”
  记住了记住了,圆圆。
  圆圆解释过后,诸位同学平复多了。
6
  次日我起晚了。
  真不怪我,咱们魔界的时间跟这儿不一样,魔界没有太阳,时辰全靠更夫卫在城墙上嚎一嗓子。我独住一院也没人喊我,能咋办呢?
  匆匆赶到云台,六十四名同窗跪坐在蒲团上听仙师训诫,八八方阵堪堪缺最后一角,我打了个寒颤起一身鸡皮疙瘩,这方阵缺了角就不规整了。
  仙师与同窗齐齐看我,我却只想赶快补上那一角,不然心里挠得难受,仙师弹出一道光亮,把我定在原地动不了了。
  “站着听吧。”仙师很不高兴。
  跪坐得端端正正的墨黎微蹙眉头,漠然扭过头不看我了。同族颇为同情地望着我,圆圆瞟了一眼方阵缺角,更担忧了,哎,她懂我。
  我挪开目光盯着地面对称的纹饰,心里方才好受些。
  站了两个时辰,同窗背完戒律,仙师宣布散学的同时解了我的禁,我趁着众人还未起身,飞扑向缺角,心里终于圆满了。
  我听到许多嗤笑声,今日丢脸丢大发了,就不该来上什么学的!
  圆圆蹲我身边说:“明日我叫你,今早我原本也不知道时辰,她们闹起来,我才知道的。”
  “哎,无妨,明日我就知道了。”
  一道影子遮住我,冰冷的声音说:“仙师命我教你戒律,跟我来吧。”
  “哦。”
  墨黎把我带到戒律堂,他拿了一把戒尺叫我跪下,他念一句我跟着念一句。
  他教了一遍,问:“能背了吗?”
  “能。”
  我一字不错噼里啪啦大声背完。
  他顿了顿,说:“好,去吧。”
  我跳起来一溜烟跑了。
7
  因为我,魔族整个不太有面子,况且我还是少主。同族倒不大有所谓的样子,毕竟咱们魔大部分脑子都很简单,不看面子看拳头。
  妖族也不大在意礼义廉耻,路上碰见还跟我打招呼来着,他们觉得这么着能一下子让所有人记住办法挺好,纷纷夸我。
  神族人族就不大待见我了,背后叽里咕噜小声议论,但是当着我的面又不说,可讨厌了。
  连着一个月,仙师每日教礼法。
  圆圆每日老早来叫我,我老不好意思,推拒了几次说能起能起,她仍坚持,我们便一同上课散学,好得如胶似漆。
  她干脆跟我旁边的同窗换了位置,仙师授课无聊时,我们就偷偷在相互的手心写写画画交流。
  有次被仙师发现我扯圆圆衣袖,课后被墨黎带去戒律堂打板子。
  墨黎抽了一板子,我的手心通红。
  他问:“还敢吗?”
  “不敢了。”
  ——敢!又不痛,嘻嘻!
  心里过于得瑟,以至于不小心笑了。
  墨黎蹙了蹙眉,狠狠抽了一板子,我痛得惊呼,掌心沁出血珠。我疼得掉豆子,爹都不打我呢,他凭什么打我呀?凭什么呀!
  “还敢吗?”
  “敢!”
  我抹掉眼泪瞪他,一双手摊在他面前让他打个够,打断了我就回魔界!爹心疼我,肯定不让我来了。
  “学礼不好吗?”他无奈叹了口气。
  我不说话,把手心往他面前推,他又叹气,放下戒尺,拿出一瓶药洒在伤口上。
  我好奇问:“你怎么不打了?”
  他淡淡地说:“打也没用,慢慢来吧。”
8
  仙师讲礼大半年。
  墨黎每日雷打不动地课后要我背给他听,这有什么难的,我路上就给他背完了,背完就跑,后来干脆戒律堂都不去了,站在云台上背。
  有次背完,一个姑娘红着脸过来,小声说:“墨黎,我有些问题不懂,能不能问你呀?”
  这姑娘我知道,人间最大修仙门派门主的女儿司徒映蓉,仙师尤为满意的弟子。
  墨黎淡淡地点点头,我恰好背完脚下生风要溜,他一手拽住我的后领拎回来说:“芈茵来答。”
  “可是——”
  “凭什么呀?”
  我俩同时开口。
  墨黎蹙眉,直直地看着我,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你休想!”我喊道,“她来找你的,你想偷懒!”
  圆圆站在不远处,见我被拎着后领走不得,担心得不得了。
  “问吧,芈茵答。”
  我问他:“天帝是不是你爹?”
  他眉头越蹙越深,不作声。
  那就是默认了咯?我只知道天帝的儿子叫归元君,原来本名“墨黎”。
  “我算是看出来了,神魔的梁子在我这辈儿化不了,你就是故意每天刁难我,天帝生的好儿子呀,他打赢了我爹,他儿子还要压我一头。”
  司徒映蓉睁大眼睛,小小的一张脸红透了。
  墨黎显然生气了,一甩袖子道:“禀性难移。”
  “哈!是吧!我们魔秉性怎么了,你就是看不起嘛!再见,以后不奉陪了!”
  我溜走,挽住等在不远处的圆圆赶紧跑。
  那之后墨黎再没找过我麻烦,司徒映蓉总是跟在他身边轻言细语地问东问西,他耐心讲解,不知何故心里有些失落,他对别人可以这般温柔的。
  手上的血痕早已淡去,早不疼了。
9
  墨黎是天帝之子这事悄悄传遍了,妖族魔族非常自觉地跟他保持距离,主要是父辈们被他爹打的,咱们自小就被吓唬要被天帝抓去杀了。
  一日我与圆圆手挽手去上课,途中被几只妖拦住了,妖魔两族素来亲厚,我问他们有什么事。
  一只长得颇为规整的男妖越走越近,他脸上倒还好,没啥大毛病,就是一头红发披肩,刘海歪左边,怎么看心里怎么堵。
  偏偏他刘海基本上遮了半张脸,整张脸我看哪儿都避不开刘海,我就盯着他的脚,他上前一步,我就退一步,退开老远,“咚”,后背撞上一堵墙。
  我不得已抬头看他,瞄到红发首先浑身一个寒颤起一身鸡皮疙瘩,本来是薄怒质问的意思,出口娇弱地打着颤儿:“你……干什么……”
   他一手撑在墙上,靠得极近,说:“听说墨黎欺负你,我爹是妖王,你爹是魔主,咱们天生一对,以后我罩着你。”
  我心想,你罩个鬼啊,爹说妖王浑身骨头都被天帝打断了,咱们俩加起来恐怕也不行啊。
  妖王的傻儿子。
  “勇……勇气可嘉……”
  他越凑越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要干啥,拳头已经捏好,他再近一寸我闭着眼睛都要揍他了。反正妖王听我爹的,揍了他儿子,让他爹再揍一顿。
  圆圆一把推开他,气呼呼地说:“赤霄,你做什么!要迟了!”
  赤霄脸已经通红,摸着一头乱毛说:“啊,那个,没什么,那我走了。”
  他火速带着一堆妖离开,我呼了口气,重新挽上圆圆。
  我耳力极佳,远远听见赤霄问身边同伴:“是这样吧?”
  “是的是的,刚才帅呆了。”
  “算得手了吗?”
  “少主,没亲到,不算。”
  …………
  赶到云台果然迟了,赤霄一伙被仙师定住,站在最前面示众,我暗叹一口气,拉着圆圆一块儿主动罚站去。
  仙师虽不满,但看我主动受罚,却也没说什么。
  赤霄定在原地不能动,但见我来了高兴地龇牙,这傻子该不会以为我是来陪他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瞄了一眼墨黎,他正看着我,皱眉、抿唇、威压。
  又得盯地板,哎。
10
  今日戒律堂跪了一串,先一齐背戒律,然后墨黎让我们伸出手挨打。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今日仙师教的若有能背诵的,可以免罚。”
  赤霄说:“喂,这怎么能背嘛,快打快打,不要啰嗦。”
  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了,他拿起戒尺“啪”、“啪”、“啪”挨个打过来,最后轮到我,高高提起戒尺落下,顿在手掌上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芈茵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傻子嚷道:“我要跟她一起留下!”
  墨黎蹙眉十分不悦地看他,他马上像鹌鹑一样缩了脖子:“茵……茵茵……我在外面等你……”
  谁早上说罩着我的呢!!!
  其余人退出去了,墨黎让我背今日教的,我说:“你还是打吧,打一板子我就能走了,不用耽误时间。”
  墨黎拿了一块蒲团放在对面,跪坐下来平视着我:“我不打你,背吧,我耗得起。”
  行吧行吧,噼里啪啦背完。
  他点点头,问:“为什么迟了,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不是我自夸,凡人修仙最高境界是成仙,妖族修炼最厉害的状态是入魔,就一傻妖,我能打十个,今早被他一头乱毛扰得心神不宁,否则他能挡住我?
  “没什么,小事,下回不会了。”
  “茵茵?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他就爱这么叫呗。”
  他不甚满意,又抽背了前几天教的。
  倒背如流。
  他说:“背得很好,明日早些来,坐我旁边一同听课。”
  “不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他顿了顿:“芈茵,为什么讨厌我?”
  他居然贼喊捉贼,我反问:“你不是先讨厌我的吗?”
  “没有。”
  不讨厌我能一天到晚盯着我的错处,能放课后拎着我在云台上罚背,那么多人看着呢!
  我才懒得跟他废话,虚伪,讨厌我还不承认。跳起来拍拍裙摆:“背完了,走了。”
  赤霄那傻子带着一群小弟在戒律堂外面等我,见我出来了十分殷勤地凑上来:“茵茵。”
  我别开脸看向碧蓝的天,轻声说:“今晚子时,学院后山不见不散,一个人来。”
  补了句:“头发扎起来,刘海中分。”
11
  快到子时,我支开双双和圆圆一个人上了后山,进山之后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走了没多久,听见压低的声音喊:“茵茵,我在这儿。”
  一个黑影从林间走出来,月光斑驳,依稀看到梳得工工整整的红发,看起来顺眼多了。
  我说:“赤霄,我叫你来说清楚,妖和魔并非天生一对,我不是嫌弃你,是对你没感觉。”
  赤霄说:“那不成,处着处着就有感情了,我爹和你爹现在感情就很好。”
  “你是个傻子吗,两个男人的兄弟情能类比男女之间的感情吗?”
  “我觉得行,只要你肯,我什么都听你的,自然你就对我有感情了。”
  我默默扶额:“咱们这才认识多久,怎么就看上我了。”
  “看你可怜,天天被墨黎欺负,来之前爹说让我帮着你点。”
  “今早迟到不是你害的我吗?”
  他卡了一下,说:“那我原来没害你的时候,他不也老让你难堪吗?”
  “是是是,他为难我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没关系呀,他成天盯着我,你还要害我迟到,你这是在帮我吗?”
  傻子卡住了,转不过弯了。
  我语重心长地说:“你别担心,我半点事没有,只要躲着点不犯错,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他说:“我今天差点亲到你的时候心跳得很快,我娘说这就是喜欢,你要是不肯,我们就按规矩来。”
  随便换个姑娘他也会心跳加速信不信!!!明明是紧张的!!!
  诚然,我叫他一个人来确实打算说不通揍他一顿的,但没想到他居然敢跟我打。
  咱们妖族和魔族有许多头脑简单的,看中的姑娘直接抢,谁抢着就是谁的,谁抢着说明谁有本事,姑娘也愿意。
  他往地上一缩变成一头赤红的狼,像盯猎物一样紧紧盯着我,眼睛发出幽幽绿光,两只爪子越趴越低,纵身一跃扑过来。
  我轻巧地跳开,双袖一摆甩出柔韧的双手绫,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他左右横跳,近不了我身。手腕一翻,一道暗光闪过,魔绫直击向他,他堪堪跳过,被另一道缚住双腿,“嗷”一声摔在地上。
  我刚要问他服不服,一只狼爪破空而来拍在我胸口,把我击退十几米撞到树干才停,我哇地吐了一口血,站都站不稳。
  他居然敢在学院使妖法!!!我的魔功都没敢使!
12
  这傻子,起码使了八成的功力,也不怕一掌把我拍死从此两族交恶。我感觉背后的树干把我捞起来了,轻飘飘的,模模糊糊看见变回人形奔过来的赤霄不知怎么趴地上去了。
  我昏迷的时候,一个声音总在我脑子里说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魔最擅长蛊惑人心,居然有同族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呜呜呜……我好痛呀……痛死我了……为什么不要我呀……”
  “咱们一人一半,你的就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还给我呀,还给我呀,这么多年了,该我了……”
  哭笑声反反复复交替,让我还给她什么东西,我问她欠了什么,她说,心呀,你的心是我的呀,还给我吧。
  我不给,她就哭就叫,脑子里满是她怪异尖细的声音。
  我说,给你我就死了。她说,我替你活下去呀,该我了,该我了。
  我是少魔主,怎么会别的魔蛊惑,我说,做梦,我才不会给你。
  额间滚烫,被注入一缕灵光,那声音尖叫:“烧死我了,好痛呀,呜呜呜……好痛呀……”
  慢慢,再无声响。
  昏了多久呢?一个月,赤霄那一掌差点把我打入轮回,不是我弱,咱们魔打架的时候都要魔气护体,肉身便如铜墙铁壁,我哪有这个胆子未经许可释放魔气。
  但我要是知道赤霄的狗胆这么肥,我怎么也不能让自己伤着。
  醒来时双双守在边上,她喜极而泣,接着圆圆来了,拉着我的手笑哭了,墨黎来了,问我觉得如何,仙师也来了,给我诊脉说,无碍了。
  赤霄被罚禁闭十年,我作为斗殴同犯,好在没有使用术法,罚禁闭五年,体谅有伤在身,就在皎月宫关着,每日课后墨黎来给我授课,现在学的是四界古史。
  我问双双,我都快死了,爹怎么没来接我回家。
  双双说,魔主来过的,闹着要把女儿带走,天帝亲自来了,把他请到一边叽里咕噜说了好多,又把墨黎叫过去呜哩哇啦说了一堆,然后天帝生拉硬拽把不情不愿的爹带走了。
  我估摸着妖王要挨揍了。
13
  墨黎天天来给我补课,我问他有没有书,拿书给我自己看吧,偶尔来抽背一下就行,保证一字不错,墨黎不肯,说亲自授业效果好。
  有一次带来了凡间的桂花糕,说是仙师带同窗去凡间游历带回来的,我问他怎么没去。
  他要是去了我就开心了,一天天对着他这张冷脸颇为难受。
  他说,去过多次,这次不去了。
  于是春去秋来一年一年,他从无间断,我问他累不累,休息几天也没事,他拒绝。
  神族都是这样的吗,活得这么累的吗!
  我解除禁闭那日,他略带遗憾,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对,是遗憾。
  他略带遗憾地说:“明日,记得去上课。”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我终于!终于!可以放风了!!!
  打听到赤霄关在思过崖,我准备去跟他把两个人的事情谈清楚,就我们俩谈,万一谈崩了还可以不认账。
  神族有神族的规矩,凡人有凡人的规矩,妖族魔族也有规矩,他虽然赢了,但是我不打算遵守,我要以他差点打死我为说辞,逼他退步。
  本来这么久了也没啥了,但我如今真怕了赤霄那傻子了,万一他禁闭结束给他爹一说,他打赢了我结果我不嫁,在妖族魔族两界我会被戳着脊梁骨骂。
  我揣上俩果子准备出门,墨黎折回来了,我问:“你是不是有东西忘拿了?”
  他摇摇头说:“没有,带你四处逛逛。”
  “改天,今天有事。”
  踏上思过崖,风呼呼地吹,满地是雪,想来赤霄的日子不大好过,但他那一身皮毛,总归不怕冷的吧。
  到了崖顶,我在洞门口喊:“赤霄!”
  “咻”地窜出一头红狼把我扑倒,使劲摇尾巴,他高兴地“嗷呜”两声,说:“茵茵,你好了吧?不疼了吧?我怕打不过你。”
  我撸撸一头红毛把他推到一边,说:“已经好了,不过差点死了。”
  他把脑袋往我手里送,使劲蹭,非要挤我怀里蹲着,尾巴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一道闪光墨黎出现在眼前,把红狼提溜到一边,红狼委屈地“呜呜”,小心翼翼地瞟他,往我身后躲。
  我皱眉看着墨黎,说:“你怎么来了,我有事跟赤霄说,我们不打架了,你放心。”
  墨黎不太高兴,“嗯”了一声,跟我一样盘腿而坐。
  我叹息:“赤霄,我改日再来看你吧。”
  墨黎拽住我手腕,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波澜连连,他冷冷道:“说清楚,我做见证。”
  赤霄“嗷呜”一声抗议,墨黎瞟他一眼,他吓得“呜呜”叫,拱开我的手掌把脑袋躲起来。
  我犯了嘀咕,我和赤霄的事他怎么知道,要他管这么多,跟他爹一样,爱管闲事。
  我清清嗓子,好声好气地撸红毛:“赤霄呀,五年前那次打架不能作数的,我跟你闹着玩的。”
  赤霄把脑袋钻出来说:“怎么不算,你输了就是输了,你想赖账不成?”
  我说:“学院不让用术法,你用了本就不合规矩,我们只当是切磋了一回,你若要打,等学成之后随你挑个地方再打一次,行吧?”
  “不!行!咱们的规矩没有规定不能用术法,坏了学院的规矩,禁闭就禁闭,我愿意!”
  “你怎么蛮不讲理呢?”
  “你别想赖皮!”
  我们吵得不可开交,龇牙咧嘴,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那日,我赢了。”
  我和赤霄一起看着他,噢,原来我那天撞到的不是树干,是大活人。
  他瞟我一眼,耳朵尖有点泛红,冷声道:“赢的是我,我就……就……当不作数了吧。”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幸好幸好。我满意地点头撸赤霄:“我输给你,你输给墨黎,你出局了。墨黎,这次多谢你帮忙,不过还好你不中意我,不然我宁愿跟赤霄搭伙过日子。”
  墨黎的脸色突然一下黑了。
14
  墨黎不晓得发哪门子脾气,把我从崖顶拽下来,然后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间一晃而过,匆匆五万年,赤霄放出来了,他说要好好练术法,这次若不算,待我们回家之后,他再找我打过。
  我与墨黎自那之后甚少说话,每次见到至多打个招呼,他眼里冰冰凉凉,理都不想理我。修仙那一群莺莺燕尔围在他身边,司徒映蓉每天脸红得像苹果。
  我跟赤霄现在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打过架的那种,咱们俩讨论过这事,我问赤霄,墨黎是不是觉得我在嫌弃他不如你。
  赤霄说:“不然你是怎么想的?”
  我啧啧:“墨黎别的都还成,就是待一块儿就得背书,你说,这日子能过吗?”
  赤霄深表赞同:“不能。”
  我们的仙师换成四位,开始练习术法了,只是四界终究修炼方法不同,所以分在四个峰顶修炼,更久更久没见墨黎了。
  人神一家亲,妖魔一家亲,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很和谐。
  修习了百来年,学院宣布来一场比试,四界各挑五人,积分擂台赛,咱们魔族我是必上的,为魔族争光义不容辞,另外还有圆圆和三名男魔。
  我年幼时,圆圆曾参选我的婢女,她并非魔界贵子,但她天赋异禀,术法学得极好。
  妖族么,赤霄就不用说了。
  那日碧空如洗,六十四名同窗重聚云台,各族中有关系好的互相打招呼,赤霄变成一头红狼向我跑来,我撸他红毛非常欣慰,感觉养熟了一头狼。
  许久没见墨黎多少有点激动,我朝他挥手打招呼,他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就算回应了。
  司徒映蓉跑到他跟前,开心得像只百灵鸟,他耐心跟她说话。
  比试的规矩简单,不拘用什么术法,跌到台子外边的算输,点到即止,不可伤人。
  抽签,比试。
  咱们魔抽到了头签,圆圆自告奋勇,上去跟修仙的凡人打起来了,圆圆不愧是自强不息努力上进魔界一枝花,没过几招,那凡人对上圆圆的眼睛,登时迷糊了,嘴里念着什么,一步步自己走下台阶。
  妖魔两族大声呼好,圆圆娇笑一声,跳下来跟我抱个满怀。
  人神两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司徒映蓉远远瞪我,嘴型明显说的是——邪魔外道。
  哈哈,我朝她抛了个媚眼,愿赌服输吧。
14
  妖族魔族表现非常不错,第一日结束,我被众男魔抬着走,大家都很开心,咱们魔族比了三场,全都胜了,修仙凡人只剩两人,妖族剩三人,神族输一场。
  司徒映蓉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路过,剜我一眼道:“不知廉耻。”
  不知凡人哪来这么多规矩,咱们魔简单得很,怎么高兴怎么来。
  第二天比了没几场,修仙凡人只剩司徒映蓉一人,她打败一名魔族,一名妖族,接着再跟妖族打时,赤霄吼了一声,变成一只红狼跳上去了。
  照理妖族还有一名小将,轮不到赤霄上,他回头望我一眼,我很莫名。
  司徒映蓉已战两场,本已气力不支,她祭出法器默念咒语,赤霄不跟她客气,直接一只大狼爪压下来,把法器踩断。
  全场皆惊。
  凡间的法器虽不是什么难得至宝,到底也是几千年几万年炼制的,赤霄这些年到底吃了什么,居然一脚就踩断了!
  司徒映蓉还在发怔,赤霄飞身扑上去,爪子乱挠。
  我急得飞上台,这傻子,比试的规矩不能伤人不知道吗?难道又要关十年禁闭?
  司徒映蓉浑身上下的衣裳几乎被撕成布条,好几处露出雪白的肌肤,她的手根本来不及遮,哭得满脸泪花。我愣了片刻,摆袖甩出双手绫,把司徒映蓉捆得结结实实抛下去了。
  修仙者接住嚎啕大哭的司徒映蓉,赶紧脱下罩衫给她披上,我手一伸,魔绫飞回来了。
  赤霄非常嘚瑟地摇尾巴邀宠,被我揪着耳朵从台上拖下来了。
  这是个傻子吗?这真的是傻子吗?能不能有点狼的智慧,不要做一条傻狗?
15
  结果就是一群修仙者愤愤不平拔剑相向,赤霄嗷一声龇牙,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妖族一个个獠牙横生。
  我拼命拽住傻狗子,不就是被她说了一句吗,也不掉块肉,说了就说了呗,再说此等羸弱的凡人,她说的话我真没往心里去。
  一剑光华银龙出,悬在两族中央,似有铮鸣,清冷的声音道:“谁要动手?”
  我拽住赤霄揪他耳朵:“变回来!”
  尾巴摇一摇,变回来了,赤霄一扬手,妖族獠牙都收起来了。
  墨黎望向修仙者:“你们呢?”
  他们互相看了看,缓缓收剑入鞘,司徒映蓉噙着泪水奔到墨黎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哭:“墨黎哥哥……我……我……”
  墨黎好好地跟她说了几句,命人将她带下去了。
  凡人真是没意思,看两眼肉就哭得要死。
  比试暂时终止,几位仙师商议过后,妖族直接出局,倒数第一,修仙者第三,赤霄罚抄戒律一百遍。
  妖族完全无所谓名次,赤霄很苦恼罚抄,他的字狗刨一样。
  最后剩魔族两人,神仙两位,明日再决胜负。
  那晚我睡不着,爹输给天帝,我输给墨黎也没什么丢人的,不过我又不是那么想输,不然感觉给人做了垫脚石。
  爹说神其实也有心魔,只是有些神意志坚定,有些神不上当抓不到把柄,清高如墨黎,他能有啥心魔啊,感觉都一板一眼无欲无求了。
  且试试吧。
  翌日,首战魔将胜了,墨黎飞上比试台两剑将他逼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我飞上比试台长啸一声,黑气弥漫,吓得台下连连惊呼。
  暴起五指,魔绫飞舞在臂上,我朝墨黎笑了一笑,道:“决胜负吧。”
  化作一团魔气瞬间到他身后,他伸剑架住五指,与我打作一团。此时我们十二分戒备,谁若分心便是输,他一柄银剑击散魔气,我又幻化更多黑雾,遮天蔽日,整个学院笼罩在漆黑中。
  他道一声“破”,银剑直击向我,我明明可退,却生生用手臂擦过,献血洒落,我跌坐在台上捂着伤口。浓雾散去,修仙者与神仙纷纷叫好,赤霄和魔族担心得不得了。
  “芈茵,你……”
  我察觉来人收敛术法,气息略微急促,猛一抬头,望进他波澜不惊的黑眸。
16
  我钻入识海。
  识海是他内心所想,若有欲望,便能引为心魔。
  一座宫殿雄伟端正,应是他天宫的住所,宫中飘出朗朗书声,倒未必他真读了,只是在心中牢记。
  他儿时甚为无趣,一板一眼看书练功,连只兔子也未曾养过。
  神魔大战时他已在战场屠魔,神勇无双。
  战后四界太平,天帝拿了一面镜子给他,说:“黎儿,你看看这个女子做你的天妃如何?”
  他淡然接过镜子望了一眼:“谨遵父命。”
  他怕是木头做的,这也能轻易答应的吗?我伸长脖子望,然后,看到了一个穿对开襟衣服的女子。
  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了,怎么可能!爹从来没跟我说过!
  天帝说:“黎儿,神魔若能和睦相处,四界便能太平,你要用心对待天妃。”
  “谨遵父命。”
  “黎儿,魔主说芈茵顽劣执拗,若给她指婚必然大闹,父君想,只能靠你自己了。”
  “父君,不若开一座学院吧。”他拿着镜子看了看,“我亲自教导她。”
  在上山路上遇见我,识海说:“跟了一路,怎么不说话呢?”
  开学第一次迟到,他蹙眉,识海里说:“是不是睡不习惯?明明布置得一模一样。”
  第一次我把书背了,识海说:“居然一遍就记住了。”
  打手板打出血了,识海叹道:“魔怎么不经打呢?”
  司徒映蓉来问问题,识海说:“修仙者不是瞧不起她么,她定能答的。”
  跟赤霄一起罚站,识海显然不高兴:“为什么他们都迟到了。”
  被赤霄一掌差点打死,识海里是我放大的脸,已经晕过去了。
  “茵茵、茵茵……”
  被关禁闭五年,识海每日很愉悦:“今日给她授课。”
  在思过崖上,识海说:“赢是我赢了,晚点再说吧,省得她倔。”
  我说“不如跟赤霄搭伙过日子”,识海巨震,涌起滔天怒意。
  画面一转,他把我从思过崖上拽下来,拖回皎月宫,关了门,把我扔在床上。
  他倾身压上去,低哑的声音说:“茵茵,你要跟赤霄搭伙过日子?”
  我手脚乱踢乱打,他捉在手里,解开对襟的扣子。
  我看得面红耳赤慌得不行,散在他识海里的意识几乎紊乱,识海忽然一阵摇晃,惊慌地说:“茵茵,不要看!”
  识海凝聚内力,一掌将我打出来了。
  我一阵头晕目眩,趴在比试台上呕血。
  “茵茵!”
  赤霄朝我奔来,墨黎格开他,弯腰将我抱起,轻轻叹了口气。
17
  我把脸罩在被子里,谁来也不见,双双说墨黎在外面等,我说不见不见。
  赤霄也不见,圆圆也不见,不见不见。
  不对,叫墨黎进来,我要跟他划清界限!
  墨黎进来坐到床边,唤了声“茵茵”,然后沉默了。
  我瞪着他气得不行:“我不愿意,你居然……居然也想对我……禽兽!”
  他正色道:“那只是一时欲念,你若不愿,我自然不会强迫你。”
  “赤霄怎么不好?赤霄好得很,他处处向着我,我就要跟他搭伙过日子!”
  他皱了皱眉:“不行,茵茵,我们慢慢来。”
  我拿枕头砸他:“多慢算慢,这一百年你都跟司徒映蓉在一起,你若真心娶我,会对我置之不理?”
  他耳朵尖泛红,轻声道:“我怕把持不住,如你见的那样。我并未将司徒放在心上,尽力躲着她了,你莫多想。”
  “你爹让你娶你就娶,把我当什么了,娶了我就控制魔族了是吗?”
  他飞快地按着我后脑勺,低头吻在唇上并且研磨了一阵,我脑袋一片空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到处找枕头,枕头都已经扔地上去了,就拿拳头砸他。
  “你刚说什么?我不愿意你不会强迫我的,你这是做什么?”
  他微扬嘴角,黑眸映着我的脸:“茵茵,我忍很久了,我们迟早要在一起的。”
  明明应该气得要死,我又好像也不是很气,居然看了眼他的嘴蠢蠢欲动想再试一次。
  不对,我跟他过什么日子,不得天天背书吗?不行不行。
  哎,纠结。爹把我给卖了呀,我怎么能心甘情愿听摆布。
  不管了不管了,到时候再离,我总是有娘家可以回的。天帝的儿子耶!先扳回一城。
  我手脚并用抱住他,在幽深的目光下,生硬地碰上唇,他的目光越发暗沉,把我按在怀里几近疯狂地亲吻。
  哪想到,一个看起来绝情绝爱的神居然如此狂热,启开齿后迫不及待地交缠,我慌得又期待又想退,被他揉碎在怀里无处可逃。
  他埋在我颈间暗暗发笑:“茵茵,我错了,我应该早些表明心迹的,我以为你讨厌我,总是躲着我。”
  “我不喜欢背书。”
  “好,那不背了。”
18
  我叫他进来明明是要划分界限的,怎么就还强占他了呢?
  不是,他先动的手,我只是还击。
  想到他识海的那些画面,以及这么多年辛苦的忍耐,我觉得还是魔好啊,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哪里要这么藏着掖着,不憋得慌么?
  要么,干脆……引他入魔带回魔界算了?天帝还有别的儿子吗?
  这个想法不错,值得考虑,爹被天帝揍得那么惨,我把天帝的儿子拐回去当上门女婿,倍儿有面子。
  神魔联姻可不是小事,虽然两个爹商量好了,估计暂时就我们四个知道,否则我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各族长老还得商量商量具体事宜。
  我们只能暂时偷偷摸摸地牵手亲嘴。
  四界比试名次出来了,仙师门召集同门在云台上公布名次,魔族第一,神族第二,修仙者第三,妖族第四。神族倒没什么反对意见,因为墨黎没意见,再说,让魔进入识海,他本就算输了。
  倒是修仙者十分不满,说分明最后芈茵吐血,虽然没跌下比试台,也应算输了,尤其司徒映蓉,非说墨黎才是第一。
  她跑到墨黎跟前,墨黎下意识退了一步,看得我“噗嗤”笑出声了。她白我一眼,故意大声说:“墨黎哥哥,我们都看到了,分明赢的事你,有些人本事不行,阴私手段倒很多。”
  这姑娘以为攀上墨黎这棵大树,说话都不顾忌了。
  我走到他们面前,笑眯眯地问:“墨黎你说,我们俩谁赢了?”
  墨黎无可奈何地说:“我输了。”
  司徒映蓉不死心,嘟嘟囔囔地撒娇:“墨黎哥哥~”
  “芈茵,”墨黎越过她,“我们再去比试比试。”
  司徒映蓉小脸一垮,泫然欲泣,我别提多舒服了。
  因着此次修仙者与妖族的矛盾,若不能调和只怕越闹越深,学院准备暂时休课,令同窗们都回家去,一年后再来。
  我欢呼雀跃,叫双双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赶紧回魔族去,先睡他个十天半月。
19
  左边双双,右边圆圆,开开心心回家。
  第二日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我去跟赤霄告别,他一百遍戒律已经抄了七天了,说才抄四十七遍,我怀疑他根本就在睡觉。
  我叫他动动脑子,一次拿三支笔。
  下山路上,我知道墨黎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就借口走累了停下来歇息,等他跟上了,就借口请教术法跟他说话,山路青石板就那么宽,刚够两个人并排走,双双和圆圆就在后面走。
  走到半山腰,司徒映蓉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墨黎哥哥,等等我!”
  墨黎皱了皱眉头,反而默默加快速度。
  司徒映蓉紧追不舍,还是让她追上了,她越到前边拦住路,大声喘了几口气,直起身来,首先甩我一记白眼。
  墨黎,不高兴了。
  “没什么要紧事,就让让。”
  司徒映蓉愣了一愣,眼里蓄满水马上又眨眨眼倒回去了,笑道:“只是想请墨黎哥哥到仙门住几日,指点指点。”
  “没空。”墨黎从旁越过去,“芈茵,你刚说什么?”
  我越过司徒映蓉,她咬着唇一滴一滴落泪,轻声说:“芈茵,休要肖想墨黎哥哥,否则……”
  我懒得理她。
  否则如何?哼,不自量力。
  一路走走停停,今日下山可比当初上山花的时间多许多。到了山脚下,神族几个少年已经等着他了,我与墨黎道别,他深深看我一眼,唇语“等我”。
  “走吧。”
  一群少年霎时原地消失。
  我正要施术,圆圆一拍脑袋:“完了完了,我有东西忘带了。”
  我说:“那你去取,我等你。”
  她摇摇头说:“不必,你先走吧,等回了魔族我定会找你玩的。”
  “好,那一言为定!”
——————————————
《母后不爱我》已完结,大女主,女帝
如何以「我是父皇的嫡长女,他的遗诏上写着传位于我」为开头写一个故事?《系统请听题》已完结,脑洞乱开
如何以「我穿越到了满是bug的偶像剧里」为主题写一篇文章?《绵绵》完结HE,弱爆了的女主,但是我挺喜欢她的
以『神恰巧无聊』开头,可以创造出一个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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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07:31:15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帝砍了吾的魔角。
  可恶的帝祁,说砍就把吾的魔角给砍了。他嫌弃吾的魔角吾还嫌弃他的白发呢。怎么就不让吾把他的白发给拔了。
  吾抬起眼看着这个一脸淡然给吾上药的男人气的牙痒痒,可是吾打不过他。
  这个帝祁当上天帝才几百年啊,修为怎么会这么高,枉吾比他空长两千年年岁,居然打不过这臭小子。
  “莫殷,别乱动,在动你的角就别想长回来了 ”帝祁上药的手突然用力害的吾疼死了。
  这该死的小子长的这般好看,说不来的都不是人话,不对他也的确不是人。
  “帝祁,你要敢这样子,就莫想吾在来这天上!”
  听到这话的帝祁眸色一暗,上药的手却变得轻柔起来。
  “我未做任何解释就砍了你的角,你不气吗?”他问道。
  “气啊,怎么不气?”吾随口答到,并未在意。
  “不,我是说,难道你不应该就此气的不和我说话,在不和我往来吗?”此时帝祁已将药上好,顺便包扎了伤口。
  “是啊,吾是气,不过你是吾一手带大的,你什么性子我怎会不知,你断不会做于吾有害的事。你砍吾的角必不是你嫌弃它丑这么可笑的理由。你现在不愿说吾也懒得问,反正它也会长回来的。”
  话还没说完帝祁突然抱住了吾。“你呀你,都当上天帝了,怎么还与从前一样爱撒娇呢?”看着这般的帝祁,吾无奈道,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只是不得不说这一头白发刺眼的很。
  自那日后吾便在帝祁的宫殿里呆着,毕竟没角的魔尊可没有脸面回魔界,不用想都知道,吾要是这副模样回去指不定被祥宇如何嘲笑。
  只是这帝祁也不知道最近在忙啥呢,经常看不见身影,留吾一个人在这儿当真是要憋坏了。
  “陛下,你为何不见我?”突然之间帝祁宫殿的门伴随这一声声仙娥的阻挠打开来。
  进来的是一个顶美丽的女子,可惜了比上帝祁还差一点。
  “你是谁?”吾的角被帝祁砍断,包扎包了吾的头一圈,不然谁不会认识魔尊莫殷呢,当然现在可不能承认,不然吾的脸往哪放?
  “你管吾…我是谁?到是这天帝的宫殿可不是谁想来就来的,红幺送客!”
  旁边一身红装的女子便是帝祁身边的女侍,她上前对那闯进来的女子道:“上仙请速速离开,陛下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入。”
  那女子气的手微微颤抖:“那他凭什么在这儿。”
  吾坐在那儿用手支着下巴:“当然是我是特殊的呗,蠢货!”
  “你!”那女子直接捏起法决向吾而来,吾微笑着看着她,直到对方快到我面前时红幺执鞭将人拉回至门口。
  “上仙,这位确实是特殊的,请您离开。”
  那女子红着眼眶,却仍倔强道:“你给我等着,你这个狐媚子!”说完就离开了。
  狐媚子?!她这是想到哪儿去了?罢了,随她去吧。
  “抱歉惊扰到大人。”红幺上前请罪。
  只是,吾勾起一抹冷笑:“那位是谁我不知道,不过凭你的本事不会拦不住她,以至于让她闯到这儿来,不管你有什么心思,给吾收起来”
  “红幺不敢,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希望大人原谅!”红幺害怕的看着眼前人,虽然对方只是笑着,极为随意的瘫软在位置上,可不止为何眼前的人令她害怕,仿若下一秒她便该是个死人。
  “是啊意外,意外的到是不错,看你衷心护主的份上这件事便算个意外。你就先退下吧。”若非看透眼前人是为了帝祁而试探,堂堂魔尊又怎会毫无作为。
  “是。”红幺连忙退下,陛下带回这个不知身份的人,今日之事她存心试探,哪知试探不成,反倒差点鬼门关前走过一圈。
  “你倒是转性了?”门刚关上帝祁就出现在了吾的身边。
  吾随意的靠在他的身上:“没大没小的,连叔叔都不叫了,亏我给你养这么大。”
  “哪又叔叔打不过侄儿的?何况我们又没血缘关系你算什么叔叔?那个红幺你要是开心就杀了吧。”
  他话话刚说完便被吾重重敲了脑袋:“当天帝的人杀心比吾这个魔尊还重,比起红幺我更关心那个女孩子是谁,一副被负心汉抛弃了的模样。”
  说起那女子来帝祁便有些头疼:“她是桑落,水君的女儿。”
  “就那个强力扶持你上位的水君沧元?她女儿喜欢你?”
  帝祁并未回话,但吾估计吾估计也猜的差不多。
  “不错啊帝祁有女子喜欢了,确实你这张脸没有女子喜欢才是怪事,不过这桑落不行,过于骄横。得找个温柔点的。”
  “你当真想我再找一个?”
  帝祁的表情阴沉沉的,虽然不知道吾说错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吾这不太对,连忙转移话题。
  “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不见人影的?”
  “现在到是想起来问了?”帝祁表情还是不太好,但还是回答道,“一群老家伙以为扶我上位自己就该有些特权,这段时间小动作不断。”
  “那有什么的,你如今的本事怕他们不成,杀了就是。”魔族对别人的命从来没有怜悯之心,帝祁被吾养大,吾不信他会有次忌讳。
    “没那么简单,当初我实力不够,为了上位寻求他们帮助和他们签订了契约。”
  “那就吾杀。”虽然在天上杀人没有在地下方便点,但除了帝祁,也没有几个人是吾的对手。
  “不能杀,他们还有用,他们若是死了,我这手头上的事便更多了,你先等我养几个能做事的人出来。”
  “吾就说你何时如此没用了,被一个小小契约束缚住,原来打着这个算盘。”帝祁表面一副清风霁月,皎若明月的样子,实际上心比我黑多了,下手也比我狠多了。
  “对了,吾这两日伤口有点痒,你看看是不是角长出来一点了。”
  “不可能会。”帝祁话未说完吾便已经翻身掐住了他的脖子。
  “吾道你不会害我,可你居然使手段让吾的角长不出来。”
  帝祁却是也不反抗,定定的看着吾:“不会永远长不出来的,只是这段时间不行?”
  吾松开了手又软软的躺在帝祁的身上:“没意思,这你都不和吾打一架,不过你当真是一句解释都不给吾。吾不问你拿吾的角去做什么了,但是为何短时间内不让吾的角长出来是为什么总得说说吧。”
  “这样你短时间内就可以呆在天界不被人发现身份了。”
  “何须如此麻烦?包住不就好了。”说来可笑,魔族人修炼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幻型,可吾却如何幻型吾的魔角却一直都在。
  “砍都砍了,顺便就做了。”
  “你到是真的顺便,说吧留吾在这儿干什么?”吾玩着帝祁垂下来的白发。
  “叔叔将我想成什么模样,就不能是留叔叔下来好好叙叙旧吗?”
   “要叙旧魔界你不能来吗?还废如此心机将吾留在这儿?你倒是现在肯叫一声叔叔了。”吾用力将帝祁的头发一拽看着他吃痛的模样心情也好了不少。
  “叔叔,你的模样没几人看过,只要没有角就不会有人认得出你,你留下来帮我好不好”魔尊莫殷出现必有雾气掩面,仙界无人得见真容。
  “好啊。”
  看着眼前这个躺在浴池中一脸享受的帝祁,吾深深觉得吾答应这个黑心肠的东西答应的太早了。
   凭何要吾帮他便要当他的男侍啊,还是贴身男侍。
  看着不爽吾便也踏入这浴池之中。
  听着身边传来的水声帝祁转头看去:“你如今可是男侍,哪有男侍与主子同浴的?”
  “你管吾作何事。话说你们天界事可真多,不像我们魔族谁拳头大谁便是老大。”昨日被帝祁恶补这天界那些人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吾深深觉得头疼,如此这般当真是不能一杀了之,不然这天界当真是个空壳了。
  “不同的地方自有不同的法则。莫殷明日的朝会你陪我一起。”
  “朝会这种地方是我一个男侍能去的?”
   吾皱眉表示不解。
   “男侍不能去,可若你我身份不一般呢?”
   帝祁回到,似笑非笑。
  “在不一般应当也不是吾去朝会的借口吧?你想当个昏君也不问问我乐不乐意当这个男宠”呵,想要吾当他男宠,这帝祁白发拔完都不够换的。
  “谁说我要你当男宠了?自然是帝后。”
  帝祁缓缓靠近,近到吾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要一个男的当帝后,天界那群老东西不得气急败坏,倒也是有趣,吾应了。”
  吾生性爱玩,只要有趣吾可以做任何事。
  “叔叔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帝祁凑到吾耳边道。
  “可笑,吾岂会反悔”
  第二日天界这群老东西的表情果然精彩,更有甚者以命要挟帝祁莫娶一男子为后却被帝祁一掌拍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群人的表情实在太好玩了。”
  宫殿之内吾乐的眼泪都笑了出来。
  帝祁上前轻轻抚去吾眼角的眼泪:“这么开心?”
  “自然,当初这群人围剿吾时那可叫一个威风。”
  魔尊也不是一直强大的,那时候的吾还不够强大,那群老东西想要抢走帝祁,便带人围剿,这笔账吾可记到现在。
  “以后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帝祁轻轻拥住吾,吾回报住他,轻轻抚摸着他这头白发。这头白发实在是太刺眼了,它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帝祁当初为吾做了什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帝祁你让我当这帝后是私心吧,这一次吾允了,望你然后别在如此拐弯抹角。”
  帝祁惊讶的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
  “我以为你不愿的,你老是说你是我叔叔,我以为”
  “以为什么?还不是提醒你这么个目无尊卑的家伙,只是祥宇知道这事吾怕他领着兵从魔界杀过来。”
  “呵,叔叔若是担忧那便让他一时间来不了。”
  帝祁笑着吻上吾的唇,随后一室春光。
  第二日天刚破晓吾便起来了。
  “叔叔。”有人从后头拥住,在吾耳边轻轻叫到。
  “呵,昨日叔叔还未叫腻吗?自你回这天界叫叔叔的次数加起来的只怕都没昨日叫的多。”
  舒服归舒服,可这小子精力委实太足,在吾多次说道停下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喊着叔叔,到真气的人牙痒痒的。
------------卡文了--------------------
卡文了,卡好久了,写了几千字又全删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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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09: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帝砍了吾的魔角,那你又想从吾这夺走什么。”临死之际,重离虚弱的躺在地上,眉头紧皱,很是痛苦。
我需要他的心脏,一个魔的心脏。
“重离,我要你死。”我蹲在他面前,举起匕首撕开了他的衣服。
听到这句话时,重离没有再反抗,紧握着的拳头也松了下来,闭上了眼,嗤笑道:“南铃,吾真希望那日黄泉没有看见你。”
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是故意跟着他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我已经顾不得了,我瞪大了双眼,一匕首扎进了他的胸腔,完好无损的取出了心脏,用仙术暂时封住了这颗黑色的心。
我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重离,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掉了下来,可天神从不会落泪,我擦拭掉了泪水,最终还是离开了魔殿。
一万年前神魔大战,哥哥的心脏被重离的血侵入,自那以后他就一直被封在北海极寒之处,古书记载魔之心可死而复生,如今哥哥的神体还未消亡,我得尽快将这心脏换掉。
我走入北海,遣退了守卫,打开了冰封。
将自己的血滴在了重离的心脏上,从这一刻开始,我便和这颗心脏连接在了一起,只有这样才能植入哥哥的神体,单凭一颗魔体内挖出来的心脏还无法供神族使用。
一阵红光照亮了整个冰河,这一刻,哥哥的伤口正在愈合。
我知道,他要回来了。
我虚弱的靠在一旁,哥哥所受的痛苦统统传到了我的身上,这也是换心的代价,若哥哥死了,那我也会死。
“南铃,你让吾如何是好。”
在迷糊间我仿佛听到了重离的声音,可他不是应该死了吗,最终我晕了过去。
“初一?”天帝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身穿一袭红衣的男子,他的怀中还抱着南铃。
可红衣男子并未停住脚步,而是冷漠的路过了天帝。
天帝愣在原地,惊恐的回想着当年是如何陷害的他,马上唤来了天兵包围住了红衣男子。
男子皱了皱眉,将怀里的南铃轻轻的放到了一旁,解开了左手的法阵,此时一道强光包裹住了整个大殿。
众天兵见此强光皆纷纷下跪,异口同声的念到:“恭贺初一神尊归位!”百年未见的灵鸟也徘徊在空中,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神界马上就要变天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自己正靠在哥哥的怀里,虽然是自家哥哥,可是这行为属实有些不合情理。
“哥哥!”我跳到了一旁,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礼。
可是哥哥只是瞟了我一眼,并未说出一字,按照以前的性子,哥哥一定会先问我过得怎么样,可是这次他如同换了一个人,又或者可以说是他有点像重离...
“南铃,你为什么要杀重离。”哥哥的话就像一根针,刺的我心脏好生疼。
我咽了口气,装作不在乎的说道:“重离他已经时日不多了,我只不过是在他垂死之际,让他的心脏发挥最大的用处罢了,况且他那魔角都..”
还未等我说完,哥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摔在了我的脚旁。我吓得后退了几步,天兵拦住了我,我和哥哥之间像是隔了很远,远到他连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厌恶。
“够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愿瞒你,你只不过是南缘神君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孤儿罢了。我现在已厌倦了,不要让我在天宫看见你,滚出去。”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就这样脑袋嗡嗡作响的被天兵带了出去。
回想起来第一次在黄泉见到重离,那日恰逢哥哥出事,天帝指着地上被打晕的重离,咬牙切的告诉我,是重离杀了哥哥。自那以后我便装作喜欢重离的样子整日跟在他身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他。
可天帝不允许我杀了重离,他告诉我只有等他取下来重离的魔角,才能按古书的方法让哥哥复活了。
可我这几日却越发感到害怕,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未出去,我在意的似乎不是哥哥,而是重离,怎么会是重离呢,他可是害了哥哥的罪人。
嘭———
门被打开了,一袭红衣背着光站在门口,这一瞬间像极了重离,可他是哥哥啊..怎么会是重离呢。
“你要将自己关到何时。”哥哥的话听起来很严厉,我侧过头,将被子盖在头上,并没有理会他。
一声叹气,他掀开了我的被子,他对上了我红的不像话的双眼,很是诧异:“你哭了?”
我慌张的坐起身,胡乱的揉了揉眼,躲到床角,不敢抬头看他。
“南铃,那日的话,是我不对。”
我其实在意的并不是哥哥让我滚,而是那句为什么要杀重离。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杀了他,我好像不应该把他杀了,可是他不死,我就没有哥哥了,我唯一的哥哥。
“其实…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我亲哥哥。”我有些哽咽的说道,“重离杀了你,他死有余辜….对…他应该偿命….”
哥哥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温柔的说道:“南铃,你应该知道的,重离他没有杀我。”
这句话就如同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绝望的叫着,我死命的用头撞着墙,哥哥将我一把抱进怀里,拍着我的背,就像小时候做噩梦一样。
“南铃,睡下吧,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哥哥会回来的。”哥哥说完这句话便将我打晕了。
在我昏迷的这段期间,天帝长泽被哥哥拖入了修罗道,永远的困在了里面,而新任天帝则是哥哥的三叔同启神君。
这是一万年来我睡的最长也是最安稳的一觉,我连外衣都未披,赤脚走出了门。抬头便看见了远处走来的哥哥,我朝他笑着,好像时间定格在了这一瞬间,我无力的倒了下去,最后一眼,是他慌张的念着我的名字朝我跑来。
那一瞬间,他又像极了重离,可重离终究死在了我的手下,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亲手杀了哥哥,杀了我的挚爱。
天神从不落泪,可初一神尊抱着南铃痛哭了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何种情愫。
南铃并没有撑到哥哥来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刻,而是永远的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天宫的雪也只为了这样一位孤独的神明而献上了一次热烈的落幕。
当年重离便是初一神尊的一缕魂魄,天帝乃是魔之转世,其本性尤为恶毒,初一神尊窥探了天帝的秘密,却被发现了,故而天帝设计将他永远的死在了北海。可不料,初一神尊的元神被他的生母护着,一缕魂魄逃入了黄泉,慌乱之下钻入了魔体。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误会,而南铃的倒下则是因为初一神尊将变成重离的那一缕魂魄封闭了起来,她的血与重离的心牵在一起,如今重离的心已经真正的睡去了,醒着的便只是初一神尊。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位高傲的初一神尊会接纳那一缕曾钻入魔体的心。到那时,天宫的第二场雪,便会变得让人心动而又明媚。
“哥哥,下雪了!”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入,一个穿着白色华服的女子坐在树上。
屋内,他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走出了门,伸手将女子接到怀里,心满意足地抱着她。
“南铃,哥哥不好听。”
“那该叫什么?”女子蹭着他的脖子,像是小猫一样乱动,“嗯..夫君。”
他十指扣住南铃,温柔的在她耳边念叨:“南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生永世。”
“恩!永生永世。”南铃红着小脸钻进了初一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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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09: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帝砍了吾的魔角。
因为他觉得这两根角直愣愣地朝天戳着丑到了他的眼睛。
天帝这么一个自带仙气,清风朗月一般的俊美的天神,浑身上下完美地挑不出一丝丝毛病,自然也是容不得我这样丑陋的存在伤害他的眼睛的。
他拿着我血淋淋的魔角深情地对我说:“沫沫,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信你个鬼!
我现在痛得只想一巴掌把他扇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遗憾的是,实在是太痛了,我都没机会施展我的魔功,就痛得昏了过去。

如何以「天帝砍了吾的魔角」为题写个故事?-1.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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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11:46:57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帝砍了吾的魔角
说要做成牙签剔牙
还给吾扣上了“吾签”这等名号
简直是奇耻大辱!
吾势必夺回吾的魔角,一雪前耻
1.
吾打算上天庭先喷火烧了他们的藏经阁,然后在他们慌乱中偷出吾的魔角。
顺利的从南天门进入,吾正暗自庆幸天庭的守卫不严,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吓了一个机灵。
吾不怕,吾有伪装,吾淡定,吾要先入为主,于是吾大喊
“big胆!竟敢擅闯南天门!该当何罪!”
那人面容精致,眯着眼睛审视我,良久才问道
“你是哪咤?”
吾摸了摸头上断角后包上的两坨黑布强装镇定道
“吾是……”
“是你奶奶个腿!”
吾内心还震惊于天庭守卫的直言不讳就叫这人捆了个结实。
此子竟恐怖如斯!能一眼识破吾的伪装。
然后吾顺利的见到了天帝。
2.
天帝说
“哪咤,你把混天绫收起来吧”
妈的?
哪咤不应该绑着俩丸子头吗?
许是吾的眼神感化了哪咤,他拍了拍吾的肩膀安慰道
“吾签,时代变了”
“……”其实不用加前面的称呼的
吾跪在地上愤愤的看着天帝,如果吾的眼神能杀人。
天帝踱步过来俯视着吾。
压迫感plus
他的手摩挲着吾的下巴,轻蔑又挑衅的看着吾
“若是别人早该臣服于我了”
吾一把拍开他的手
“那是别人,可不是我”
“这么说,你很勇咯”
“我超勇的好不好”
为了防止走向朝不对劲的地方继续发展下去,吾喷火了。
3.
吾喷火了,对天帝作用不大,就想着闪瞎他的眼的一瞬间夺走别在他腰间的吾的魔角。
接下来的场景只能用
他逃,他追,他们插翅难飞
来形容了
“你以为你跑的出我的手掌心吗”
他气定神闲的玩猫捉老鼠的戏码,吾一屁股坐在地上,自暴自弃了属于是。
天帝优雅的站定,绕着吾转了一圈,问道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会喷水的弟弟和一个刀枪不入的哥哥”
“……”葫芦娃?
吾无语了。
天帝好像有病。
吾听闻天帝厌恶做作的人,吾只能嘤嘤嘤的跺脚加锤他胸口
“你好霸道哦”
他没有把我一脚踹飞的反应,可见传闻不真。
“你的人和你的角,只能选一个”
吾为了面子不假思索道
“魔在角在!”
4.
“主人,您的茶”
生活不易,魔王卖艺。
吾毕恭毕敬的端着茶轻步走到天帝身旁,他先是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才慢慢的看过来。
“衣服呢?”
“吾认为它配不上吾的邪魅狂拽酷炫屌炸天”
“说人话”
“丑”
天帝像吾展示了他的战利品:吾邪魅狂拽酷炫屌炸天的魔角。
于是吾自(bei)愿(po)穿上了女仆装。
这个女仆装是真的短小,吾感觉魔族的脸面让吾给丢尽了。
幸好天庭上没有认识吾的魔。
再次回到天帝办公的地方,吾见到了吾爹。
“……”
“……”
相顾无言。
唯有¥&$*^%
总觉得吾被卖了……
天帝看了吾这一身装扮只有一个评价
“啧”
吾几度羞愤欲死。
天帝见吾面色不愉,拿着魔角走近吾
“把尾巴露出来,魔角就还给你”
他的声音就像引诱人犯罪的欲望,吾照做了。
然后……
他竟对吾有不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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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12:27:09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帝砍了吾的魔角,笑死,吾还有很多……”
“喂!那边那个魔!别吹牛逼了!这边还有很多砖头要搬呐!”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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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12:41:30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帝砍了吾的魔角】
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了他老婆
没想到他竟然追来了魔界,还扬言要和我单挑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天帝小子,你老婆可是在我手上,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我提着天帝他老婆弦乐仙子的衣领护在我身前,有恃无恐站在众魔界将士前,与他对峙
“你…你放开她,用女人威胁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呵,你当我是傻子吗?有人质在手还要和你拼命?…何况这位仙子,可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呢”我对着他,嘴角嘲讽地咧了咧。
“恐怕你还不知道,她为何…投入我的怀抱吧。小霍存…”
天帝气的嘴角哆嗦,“你…定是你迷惑了她,你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如今不过是为了报复我之前砍了你魔角罢了。魔物,你消失才是最好的归宿…”说着便不由分说提起长剑向我砍来
我不得已收起手上的刀,立即抓起弦乐挡在身前,我倒要看他是不是真敢动手
弦乐直面天帝的剑,我在背后看着她,感受到颤抖从我抓着的羽衣传过来,仿佛连着我的心,手下的羽衣也皱了一团,我听到她大喊了一声“别伤他,还不快给我放下剑”
那能量波动霎时停了,云层上的风也静了下来
她继续说,双眼流下泪水,“我一直都醒着,对不起…霍存”
“啊…”
我顿感不妙,拉着她瞬移了十里开外,才从她背后探头往前看。
好家伙…我魔族上将毁了一半,而天界此刻好像也好不到哪去。阵前的天帝倒在地上,双目淌下了血泪,口中也压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他身后倒了一大片白,都捂着耳朵在地上翻来滚去。
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功力,不愧是天帝啊
我感叹,没想到这小小弦乐就能对他造成如此影响。
但我还是不忘过去捡漏,
我用脚踢了踢我这老对头,“死了没?”
他睁开眼,用愤恨的神情盯着我,嘴里咿咿呀呀,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啊哈哈哈哈哈,见他如此惨状,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向身后因及时捂住耳朵留了一条命的士兵喊道,“还不快过来把他抬走”
我魔族第一将士扶苏此刻上前,“魔主,天帝一向法力高强…”他语气断了断,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么容易被我们俘获,属下担心恐有诈?”
我白了他一眼,“我亲眼见证,为此我族死了一半族人,这你还担心有诈?畏首畏尾不如回去耕牛种田,你退下吧。”
“是”他懊恼的神情被我看在眼中,我放下这件事立马转身开始考虑战俘
对面天帝临时带来的人不及我魔族人数一半,就算全部受伤也未亡。现在我魔族人力短缺,正是稳固城池之际,可不能将这些人送下去取乐,“给他们点伤药,送去修筑刚刚被天帝毁坏的城墙吧”
“至于天帝…先关起来,防止他跑了别给他伤药。稍后我要举行立后大典封功臣弦乐为魔后,让他前来观礼,至于婚礼让火老去准备吧,我要尽快。”
“是”我吩咐完手下七长老紫苏去办事,这才注意到弦乐,她神情有几分不悦。
“刚刚那剑就在我身前,魔主可有半分担忧?”
“当然…要不是担忧你我也不会在他倒下后帮你出气踢了他一脚试探。这不是打完了第一时间就让人着手准备封你为魔后么,我的功臣,你还有什么不满呢?”我伸手抱住她,低声哄道。
“你准备怎么处置霍存?”
“我还没想好”我松开了手,“让他见证我们的婚礼不好吗?也算给你报仇了”
“不行…”她抓住我的衣角,“我要他身败名裂,在天魔两界无法立足”
“你说怎么办?”
“我要他同我一起嫁给你”
“哦?”这提议简直有趣极了,“我听说女子向来善妒,你居然想让他同你平分夫君?”
“呵…可是我一向善解人意,魔主。不过我必须是大,他做小。”我听着这女子在我耳边吹气,心里一阵恶心,可真是恶毒不过妇人心,“你可知道他法力高强,待他恢复不受控制,到最后受伤的可是你我”
“呵…如若魔主真的担忧惹怒他,今日又何必为我同他争斗滞留在魔界在他面前成婚,而不立马反攻天界?”
“哈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你懂我”
弦乐说得对…这天界虽重要,可我并不是嗜杀之辈。
我向来无心冒犯天界,此次弦乐同我交易,也是看在了霍存面上,好不容易有机会羞辱这位天界之主,我可得好好把握。
2.
魔殿的VIP客房(牢狱)
“霍存…这几天过的怎么样?”我掂量着时间选在大婚前一天前去探望
他睁开眼睛,双目疲态,布满了红血丝“我听说你要一同迎娶我和弦乐?”
“是啊…怎么,这几日弦乐不是来和你知会了一下么?你不愿意?”
“弦乐见我时…劝了我”他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来,“我投降,你没必要用此等方式折辱我”
我刚想猖狂地嘲笑他,但听到这平淡的语气,我内心的喜悦之情一下就灭了。
本来想扮演一下强取豪夺来着,我现在只能咬牙切齿像个小人阴测测道“你有本事…就继续这样高洁下去。搞的好像是我逼你一样。”
我转身就走,不过现在能确认的是,他还信任弦乐,毕竟曾经是夫妻。
我还真是…特别期待他知道弦乐真实身份的样子呢
婚礼大典
魔城外的祭台
火老充当临时司礼官,给三位新人主持婚礼
魔主无父无母,天帝与弦乐之前成婚也都不需要拜彼此父母,故直接省去了这一环节
这婚礼主持的尤为顺利,唯一不和谐的是这红丝带上牵的是三个人,那第三双手使劲抓着仿佛就要揉烂那大喜之物
弦乐站在中间,时不时伸手拉住后面天帝的小臂
火老无奈叹息
本来天帝作小应该站在后面,但弦乐为了以防他半路撂挑子就拉着他上前来牵着
这祝词不好念啊,算了,也省了,直接送入洞房吧

题外话:恭喜渣男魔尊坐拥大小老婆!贺喜天帝新老公上线,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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