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得珍惜,错把她的爱当做理所当然,错把她的付出习以为常,天真的以为这一切永远不会离自己远去,久而久之,自己习惯了享受,习惯了接纳,却忘记了付出,忘记了奉献,忘记了她也需要呵护,需要爱惜,忘记了每一份感情都是需要回应的。
吴薇薇用自己 18 年的青春教会了唐禹如何去爱一个人,可惜,陪他白头偕老的那个人却不是她。 1
毕业十五周年的大学同学会定在这个城市最豪华的酒店,同学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一见面千种回忆万般感慨涌上心头,把气氛直接推向了高潮。一番觥筹交错,酒醉三分的众人不免开始唏嘘感慨生活的忙碌艰辛。
大家都是年近不惑的中年人,要不就是踏上飞黄腾达的正途,要不就是在垂首原地叹气。今天人员整齐,独缺几个二胎哺乳期的女同学,还有同班的唯一一对夫妻,不过上个礼拜刚办了离婚,为了孩子抚养权正准备闹上法庭。
谈到这个话题,大家面面相觑,关系亲密的低声私语,一时僵局,倒是班长转回了话题,他一指角落,略带玩笑口吻:「还好我们班还剩下你们这一对宝贝啊,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别等我儿子结婚了你们还没办。」
话音未落全桌人的目光就转向了那一对男女,不出意外,他们的神情复杂,尴尬,无奈甚至有一丝生气。他们是这个班级里大学爱情唯一的见证,相爱 18 年,却至今未婚。
男的叫唐禹,就是飞黄腾达的那种中年男人,著名律师,资产千万,绝对是同学中的佼佼者。女方叫吴薇薇,出版社编辑,大学至今一头乌黑柔顺的长直发,娴静秀美,算是保养最好的女同学。
他们大一军训时互有好感,几乎一开学就谈起恋爱,学生恋情分分合合,他们倒是坚如磐石,但从未听闻他们结婚的消息。
今天班长捅开了这层窗户纸,大家借着酒劲开始苦口婆心劝说,竟然在这个话题中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聚会。
2
唐禹和吴薇薇直到回家也没说一句话。
唐禹沉默是因为生气,别人干涉了他的生活。18 岁那年他就决定自己的人生自己掌控,就算是父母也无权干涉。不婚是他的人生选择,他们认识第一天起,他就明确告诉对方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本来就生存沉重,何苦为婚姻琐事连累。在他眼里,婚姻可不止是两性结合,而是要接纳女方的全部家庭亲属朋友圈,更别说活泼多动哭闹不止的孩子,这只会拖住他前进的脚步。
在他的人生观里,最重要的当然是事业,他会为工作拼尽全力,成功也会让他拥有一切。唐禹又坐在书房,开始整理明天的开庭答辩。
吴薇薇沉默是因为习惯,十几年了,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出于各种目的询问了无数次为什么她还不结婚。今天吴薇薇却特别冷静,只是到洗衣房把刚洗完的男衬衣熨好。
快到凌晨一点唐禹才走出书房,却看见吴薇薇仍在熨衬衣。
「明天再弄吧,也丢不了,快睡吧。」
吴薇薇能听见他小声嘀咕了一声「强迫症」,她只轻声回了一句。
「好。」
唐禹想不到这竟然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第二天唐禹难得下班后按时回家,一开门就是地板蜡的刺鼻,每隔两个月,吴薇薇会按时打蜡地板,可他清楚记得上一次是三周前的星期日,因为这难闻的气味,两个人还吵了一架。
「真受不了这个味道,今天什么日子又打蜡?」唐禹解开领带,随手放在沙发上,他推开卧室的门,仍是一尘不染,书房、客房、厨房都是整洁如新,却没有温暖的人气。
在这个初秋的季节,这间房子却冷得有些太早,唐禹裹着毛毯舒展地窝在沙发里,吴薇薇关机,他有些庆幸,终于可以享受独处了。很难得一个人能安静地看看电视,没有吴薇薇影子左晃右晃,空间也骤然变大,他长长舒口气,枯燥的新闻节目让他很快睡着了。
他是被冻醒的,身边只有滑落的毛毯,饥饿感让还没清醒的唐禹惯性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装着速成食品的保鲜盒,他随手拿出一个,盒子粘的纸条写着:周二晚餐,并标注了食品保质期和简单加热方法。大概一看,应该够最近两周的晚餐。牛奶和橙汁之间,还有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吴薇薇是粉红色的偏执狂,她不是第一次这样留言,因为在这个家里唐禹只会注意到冰箱里的一切。看样子,她会出差一段时间。唐禹潜意识如此反应,因为头脑混沌,即使看了一遍信,他的思维竟然还是停留在过去,直到重新回到沙发,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走了。
信的内容简短,情感克制,像是一条短讯,一目了然。
「在经过 18 年相处之后,我们已达成无法建立婚姻关系的共识,并厌倦了对方。既然如此,在尚未完全老去时,再给彼此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的个人物品已打包带走,珍重。」
唐禹又看了一遍这 70 个字,吴薇薇一直多愁善感,但决然的事情,她总是这么淡定。
唐禹非常意外自己的冷静,18 年了,其实他们都在等谁先开口。在睡觉前他想起了自己明天又要出差,惯性走到衣帽间拿箱子,打开,是整齐叠放的旅行物品,深蓝色的内衣整理盒里放好了一周换洗的内裤、袜子。吴薇薇喜欢把内裤叠成正方形状,他拿出一条轻握在掌心,展开时已松散一团,他想按着印子折回去却是终究不能。
又是一周的空中飞人,唐禹心里还有点庆幸,可是他的实习律师却归心似箭,在回程航班起飞前,和女友热聊微信,不小心语音外放,是娇滴滴撒娇的声音。
实习律师刚研究生毕业,讪笑着想缓和尴尬,没想到却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主任,等会嫂子还来接你啊。」
唐禹才想到自己该怎么回家。今夜,吴薇薇不会再等在那了。
3
每次出差回来,一走出机场吴薇薇总是垫着脚使劲招手,像个女大学生,同事们都在打趣嫂夫人的贤惠,她只是默默接过行李箱,安静地走在前面。飞机即将降落时广播说今夜突袭寒流,他低头看着这个城市。
他不得不打电话给她,那个曾让他一看就皱眉的号码。因为他找不到任何东西,房证、护照、户口本、存折、大米、酱油、甚至是一根螺丝。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家有这么多的东西。客房有一把天蓝色扣拉式皮单人沙发,餐厅尽头有一个橡木原色餐边高柜,摆满了吴薇薇这些年收集的咖啡杯。
原来实木雕花玄关台上还有一个海蓝色的储物罐,装着他们这些年旅行带回的各国硬币。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冰冷客气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很快他听到了她辞职的消息。
他失去了她的一切信息。吴薇薇没什么亲戚,小学时父亲工伤去世,大三时母亲因病故去,唐禹是以女婿的身份参加了葬礼。
葬礼过后,吴薇薇呆坐在母亲床上,唐禹想早回学校复习,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话还没出口,吴薇薇猛地回头,看着她眼泪滚滚涌下,他心想泪如雨下这个词还真是活灵活现。
她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这样毫无保留的她,即使在葬礼上,吴薇薇也只是红着眼睛向吊唁者鞠躬。
心里盘算怎样才不至于错过半个小时后回学校的班车,却听到她呜咽地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对于他们的分手,也是有人欣慰的。唐禹母亲一直不喜欢工人家庭出身的吴薇薇,这么多年从未催促儿子结婚。唐禹看着在自己家里忙前忙后兴奋的母亲,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母亲找来的阿姨在家里大扫除,阿姨从床底找出了一个鞋盒,里面正是家里所有的重要物品,唐禹心里却一惊。
他们的第一个家是一个简陋的合租房,四五个同学合住三个房间,为了省钱他们挑了最小的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饭桌兼书桌的折叠桌子。
因为刚刚毕业,为了省钱,她总是到几站远的地方买便宜的肉菜,总是下班第一个就冲出门只为了先用厨房,晚餐后他复习律师资格考试,她开始修改稿子。
每个月的 10 号,吴薇薇总是最高兴,在床上兴高采烈地反复数着工资,把钱规规整整放进鞋盒里,偷笑着塞到床底下,他们唯一隐蔽的空间里。
唐禹再仔细一看,竟然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鞋盒,他当然不能表露什么。核对下来,吴薇薇真的只打包带走自己的东西,没带走他的丝毫。母子两个人默不作声,母亲闷闷不乐地走了,在门口嘟囔了一句。
「这样好像我们欠了她一样。」
4
生活总是平淡乏味,直到听到大学班长猝死的消息。唐禹当然对上次聚会记忆犹新。他早早来到殡仪馆,甚至赶在家属前面。他们分手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早就传遍了朋友圈,同学都表情怪异,有些见外的客气。唐禹知道那些关于自己出轨的揣测,他懒得辩解,只呆在门口吸烟,他一直在等,等她。
唐禹面无表情的冷峻,但眼角眉梢却敏感留意身边每一个瘦高的女人,直到仪式结束,那个影子也没出现。
班长的遗孀叫住唐禹,说想求助法律的事,估计是班长的房子和遗产,人一走,本来一家人的心碎成两颗。唐禹却在休息室先看到秦小路,她既是副班长、班花,也是吴薇薇最好的闺蜜。秦小路刚从南方赶回来,却错过了葬礼。唐禹一向不太喜欢强势的秦小路,很僵硬地点头示意。对方的厌恶一览无余,头一别转身就走。
班长遗孀还处于思维混乱中,刚说了几个字就嚎啕大哭。果然是房子的事情,班长父母认为买房是自己出的钱,儿媳以后肯定会改嫁,准备收回房子。人还没入棺,双方就开始短兵相接。那个敦实的短发女人攥着唐禹的手,抓出了一道红印子,一边摇一边反复重复一句话:「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跟他好好过,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听闻班长两口子的感情一直不和,老婆一直想方设法让班长升官晋职,班长天天陪吃陪喝,终于在酒桌上脑溢血。唐禹有些失态地逃出了撕心裂肺的悔恨,却看见秦小路更冰冷的脸。
「你气色可不大好啊,大律师。以为你会春风得意呢!」秦小路越是傲慢嘲讽声音却越温柔,真是伤人于无形。
礼堂的哀乐又奏起来,一早上不知听了多少遍。唐禹开始头疼,却还是停了脚步。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我正好也想问你这个问题。」秦小路的冷光和这里相得益彰。
「我当然不知道,她微信删了,手机停了,工作也辞了,不过是分手,用不用搞得这么复杂。」
秦小路一瞬间涌出了泪光,突如其来,唐禹深感意外,可身为女强人的她当然及时止住了,很公务性的微笑。
「是啊,她就是这样,迟迟不愿意决定,一旦决定永远不会回头。还好她终于清醒了。」
唐禹自觉无味,不愿和女人争论,可还没跨出大门,就听见秦小路在后面喊了一句:「谢谢你啊,那话怎么说,谢谢你的不娶之恩。」
唐禹现在更是工作狂,恨不得睡在办公室,疯狂接案子,尤其听到能出差就更兴奋。他实在不愿回家。
5
一回家,会看见她买的拖鞋,她买的沙发、她买的餐桌、她买的床、她买的碗碟,这本就是她的家,而他一直是回来睡觉的房客。母亲让他搬家,可他不愿再去适应一个新的家了,他实在没有勇气。午夜他站在走廊看着大门沉思良久,终于扭动钥匙,打开门一片阳光洒进来。
油漆的刺鼻,墙壁白晃晃的亮,水泥地铺满报纸,里面传来轻微的声响。他走进卧室,阳光的斑点中,一个人正站在梯子顶端,一手粉刷吊顶,一手拎着桶,光斑消融在色彩里,是满身油漆的她。他还是不耐烦,而她一看见他却笑得比阳光还温暖。
「看我刷得多好,我真应该改行干装修。」她一擦脸却结实地抹上了白漆。
「这些让工人做嘛,你真有闲工夫。」
「没多少事,其他的地方都贴墙纸。以后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粉刷的天花板,多幸福啊。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我们的家,以后我会请好多人来做客,像个女主人。」
她又开始笑了,而他躺在床上直勾勾看着那天花板。不知谁家的灯光投来了斑驳,如一湾溪水,静静流过,突然他的眼角也被润湿。
应该也是此刻,唐禹意识到,应该去找吴薇薇。
他竟然不知道顺着哪条线索,只好先从他还算认识的人开始。
韩欣是吴薇薇同年入职的同事,偶尔听到吴薇薇提过几次,韩欣看到唐禹却是一副极吃惊的表情。
「原来你就是唐大律师,听了小薇说了十几年了,我可是很了解你,说出来会让你吓一跳。」微胖的女人爽朗大笑起来。
因为韩欣会讲价的本领,吴薇薇总喜欢和她逛街,渐渐她们从零售商铺逛到高档商场,始终结伴而行。
韩欣如数家珍说起来唐禹最喜欢什么牌子的衬衫、西裤、皮鞋,袜子,因为吴薇薇一再吩咐她逛街时一定要留意这些牌子有没有好看的新品。
双 11 吴薇薇的邮包数量总能排在单位前三位,韩欣帮她拆包,除了家居用品,剩下几乎都是唐禹的。韩欣笑嘻嘻地说,这个社会多是房奴、卡奴,薇薇简直就是个夫奴,真是个封建社会的儿媳妇。
韩欣的孩子活泼地跑过来,是个 10 岁模样的男孩,韩欣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说出口。
「唐先生,你看我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一直有一个问题,后来也都不敢问她了。」唐禹自然知道是什么,只好尴尬片刻。
「薇薇和我分手了,现在我不知道到哪能找到她。」
韩欣表情微妙异常,客气还未退去愠色已显露出来,唐禹早知道会是这幅表情。
「她哪也不爱去,领导同事叫她出去交际她总推辞,就宅在家里,最喜欢给你熨衬衣吧。这个傻女人。」
「可是她离开了这个家,如果你能看到她,转告她,希望她能回家。」唐禹看了眼手表,他急着赶下一个约会。
韩欣仔细观察唐禹的不耐烦。
「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也许吧,我会去找她。」
「谢谢,我还有急事——」唐禹已经转身开车门。
「你还爱她吗?」
他紧张的时候,耳朵会红地像颗桃子,和冷峻的面孔对比鲜明。
「我需要她。」
「需要她打理你的生活?吴薇薇是个傻姑娘,爱一个人不是完全谦卑自己,爱是平等付出。可能她现在懂了这个道理吧。」韩欣牵着儿子离开,如果吴薇薇不是碰见自己,会不会也会像这个女人一样拥有平淡的幸福呢,唐禹竟忘了下一个约会。
6
应酬结束得早,会餐地点恰好在高档商场里,唐禹走向电梯,一眼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品牌,模特上的深蓝色衬衣正是自己身上的这款,因为有促销活动,店里多是夫妻和情侣,穿了这个牌子快十年,他竟然从没跨进品牌店一步。一个和他年纪身材相仿的男人正在试衣镜前试穿这件衬衣,太太在旁边品头论足,一会儿大家哄笑起来,大概是先生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太太笑得前仰后合。
但吴薇薇该怎么给他买衣服呢?对,她经常给他量尺寸,记得体重尺寸的丝毫变化,比他自己都清楚。现在他忘了该去哪,回家?不,还是喝一杯吧。
唐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深交的朋友屈指可数,大学同学兼室友李维诚绝对算是一个。他是唐禹家的座上宾,没离婚前,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到家里做客。
后来有了小三,刚又生了个儿子,唐禹甚至还帮着打离婚官司,吴薇薇对此很气愤,下了逐客令。对此李维诚却不在意,他自认为自己是活该。
90 后小女友转正后,代沟、物质欲望、琐事、争吵,家庭陷入比以前更甚的困局,而他只能顶着娶到美娇妻的名声硬挺着。
「自己挖的坑,咬着牙也得把自己埋了!」李维诚一仰脖又是一杯苦酒,他喉咙一哽,叹息徐徐唤出,好似个干哑的口哨。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唐禹没什么兴致喝酒,只晃着酒杯,看着液体粘合的杯壁里的霓虹。
「要不你就完全走出来,你们这么多年无始无终,就利索结束,你找个新的,不过我建议找个年纪相仿的,太年轻真是交流困难。」
「我没兴趣再去习惯别人了,我要把她找回来。」
「你上哪去找啊,这个世界这么大,就说这个城市,你找一个人多么难,而且是一个故意躲你的人。吴薇薇这次就是要和你一刀两断,再说,你把她找回来怎么办,还像以前一样?你把人当傻子,就算是,18 年了,再傻的女人也回味过来了——」
「她不是就要和我结婚吗?好,我结婚。真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非要结婚。现在不是很多人都倡导单身吗?」
「吴薇薇是那样的女人吗?我的小老婆才 20 多,为了和我结婚闹得天翻地覆,结婚对于你不过是一张纸,对于她,是一个承诺。大部分女人都需要这个对她人生负责的承诺,更别说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吴薇薇了。你还记得吗?
毕业你第一次律考没过,整个人都抑郁了,茶不思饭不想,想不通到底是哪差了那一分。我几乎天天去陪你,还有大刘他们总约你喝酒,你忘不了这份情,这些年没少帮我们几个,但其实每次都是吴薇薇找我们,打电话求我们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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